追云将簪子收回妆奁中迷茫道:“公主既是不喜又何必委屈自己与她姐妹相称呢?”
“我又何尝愿意,只是…情势如此,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殿下对她有多么重视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愿步上朱拂晓的后尘,结盟只是为了眼前,将来会如何谁又知道呢…”一抹轻笑若有似无地挂在唇边,像天边清冷的弦月。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祈福
第六十五章 祈福
在知了声日渐响亮中,到了为国王去朝云观祈祷的日子,六月初九一大早,大王妃、二王妃、柳青青以及朱如水一并去朝云观虔诚叩拜并请观主亲自做法,乞求上天保佑国王,让他病体早日痊愈。
因还要一道将平安符送到宫中去,所以没有即刻分开,一道在朝云观中用午膳,这是如水第二次见到大王妃与二王妃,几番观察下来,发现大王妃属于心直口快之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这样的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圈子中是很容易吃亏的,至于二王妃则圆滑了许多,有时大王妃说话不太妥当她都会出来打圆场,是个八角玲珑的角色。
“柳妃,三王妃的身体还没好吗?今日为父王祈福也不见她来,可是病得严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席上二王妃突然这么问道。
青青连忙放下筷子欠身道:“多谢二王嫂关心,王妃自来安南后就一直水土不服在来仪阁中养病,所幸已渐渐有所好转。想必很快就能康复。”
“这样最好。”二王妃欣然点头之余又道:“既是王妃身子抱恙,那你和朱妃对府中的事就多担着些,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尽可来告之我与大王嫂,我们定会全力相帮。”
如此说着,很快一顿饭的功夫就过去了,四人各自登上轿舆款款往王宫而去,在真仪殿见到了国王,齐齐见礼,“儿臣们给父王请安,父王万福。”
“都起来吧,赐座。”老国王坐在御案后面挥手。
待得坐下后二王妃当先笑道:“今日请安,看着父王精神似乎比往日好了些许,可是病体有所好转?”
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几人,待瞥见坐在最后面的青青时神色微微一冷,转脸道:“还是老样子,能好到哪里去,倒是你们,怎么今日商量好了似的一道进宫来给孤请安了?”
如水微微一笑,欠身道:“不瞒父王,儿臣们确实是商量好了呢!”说话间大王妃起身小心翼翼地取出平安符双手递上道:“这是儿臣们去朝云观祈福为父王求来的平安符,求保父王病体早日康复,福寿永享!”
“哦?”国王目光微微一动,示意宫人将平安符呈上,他拿在手中一阵相看后,眉眼微有霁色,“难得你们有这份心,孤很是受用,只是祈福若有用,那还要大夫做什么?”
四人被他说得面有讪色,不知怎样才好,然国王的下一句话才真正叫她们大吃一惊。
只见国王随手将平安符往桌案上一放道:“你们若真有孝心,不妨学学拂晓,她自己身子不好还记得孤的病,特意做了几样有食疗功效又开胃的点心给孤送来,孤吃过之后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远比你们那些不着边际的祈福来得有用。”
四人赶紧离座请罪,二王妃忍着心中不悦凝声道:“父王教训的是,儿臣们以后一定多向三王妃学习。”
国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问了几句话后示意她们出去,刚一跨出真仪殿大王妃就拉下了脸气呼呼地道:“好心好意替他去祈福,临了却被一顿好训,早知这样就不费这个劲了,叫厨子随便做两道点心送过来不是更好?!食疗?哼,说得好听,会有用才怪,依我看根本就是我们去祈福他身子才会舒坦,只是恰好被三王妃给赶着罢了。”
二王妃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大王嫂说话小心些,什么他不他的,得叫父王,这边上可都还有人呢,小心传到父王耳中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大王妃拉下脸并不领她的情,“治就治呗,反正不论咱们怎么做在父王眼中都比不上三王妃;什么身子不好,什么水土不服,根本就是借口,不跟咱们一起去祈福是因为她早就有想了更好的办法讨好父王。”说到这儿她没好气地瞥向朱如水,阴阳怪气地道:“朱妃,你可是她亲妹妹,难道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
藏在刺金缕花衣袖中的双手死死拉扯着生丝帕子,好好一条帕子被她拉得变了形,良久方平复了心中恼恨之意淡然一笑道:“我与她虽是姐妹却算不得和睦,她总将我视为仇敌,如何会将打算透露与我知晓?”
“哼,现在可倒好了,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咱们就落得个好心没好报的下场。”大王妃心有不甘地说道。
二王妃在一旁劝道:“算了,其实她也没错,大家都是想讨好父王,只是她正好投了父王的眼缘。”
一直沉默的青青轻咬下唇垂首替拂晓辩解道:“青青相信王妃绝非有意针对二位王嫂,只是阴差阳错才有了这场误会,若有什么得罪二位王嫂的地方,青青代王妃给二位王嫂赔不是。”
她刚要欠身就被二王妃给拦住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干什么要赔罪?”见其始终神色默然不禁叹道:“罢了,我和大王嫂也不是小气之人,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她对谦卑柔弱的青青印象不错,想到她上面有这样一位正妃在不禁深深为之同情,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在辞别大王妃与二王妃后,朱如水与青青一路相伴回到王府,刚一进玲珑居,朱如水就拿起茶几上的玛瑙螭耳扁方瓶给砸得粉碎。
见主子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整个玲珑居上上下下吓得连声大气都不敢出。朱如水砸了一个犹不解恨,冲过去要砸摆在屋中的琉璃屏风,追云与赶月赶紧一边一个拉住她,“公主万万不可,这可是惠妃娘娘好不容易寻来给您的陪嫁啊,若是再砸坏了可就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琉璃屏风,朱元璋曾赏过她一个,甚是喜欢,但在得知自己要嫁给陈相允为侧妃时,一气之下把那个屏风给砸了,气消之后又后悔莫及,所幸这琉璃屏风是一对的,惠妃为了哄她费了不少劲从宋国公那儿要了过来给她当陪嫁。
朱如水怔仲片刻,跺一跺脚忽然委屈万分地道:“没就没了,反正母妃也不是真心疼我,不然怎么忍心把我嫁到这个地方来。”话是这样说,但到底还是不舍得,追云赶月两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只得边哄边劝,拉着她至椅中坐下,又端了一盏早早备下消暑解渴的酸梅汤来让她喝下,待她气顺些后方小心翼翼地问。
朱如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刚消下的火又有些窜上来,连吸数口气方压下怒火,只将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哼,竟然这么被她摆上一道,实在可恨!”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对峙
第六十六章 对峙
追云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道:“以往在皇宫中时清平公主就最是会投机取巧走旁门左道讨皇上欢心。想不到来了安南也是这副德行,难怪公主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赶月想了想迟疑着道:“其实…奴婢倒觉得王妃这样做是失大于得,公主想想,王妃这么一来,扫的岂止是公主的面子,还有大王妃、二王妃以及柳妃”
朱如水一言不发地盯着赶月,阴晴不定的目光盯得赶月心里一阵发毛,只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良久,朱如水的目光渐渐缓和,在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后道:“不错,失大于得,我是被气昏了头,并未想到这一层。”
“朱拂晓一心想讨父王的欢心,却没有想过…”说到这里她突地又犹豫起来,带着玛瑙戒指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细细想来,以朱拂晓的智商不应该犯这种错误。旁人先不说,单说柳妃,陈相允对其再重视不过,而今这样相当于当众掴了她一巴掌,一旦传到陈相允耳中。岂肯善罢干休?以往她可是从不落把柄在别人手上,什么事都做的滴水不漏。
想了许久始终想不明白她究竟是何打算,只得做罢,摇一摇半透明的八棱团扇带起吹动耳下流苏的轻风,“呵呵,不管怎样,来仪阁内怕是会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朱如水没有猜错,虽然青青三令五申不许人在陈相允面前提起今日之事,但府中人多口杂,岂是想堵就能堵住的,陈相允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当即不顾青青的劝阻来到了来仪阁。
已是入夜时分,来仪阁里里外外皆点起了灯,彼时小雨淅淅,于橘红色的灯光下扑落于脸上,带着缠绵入骨的感觉。
大步而来,一手推开虚掩的房门,恰好对上因听到响动而抬起的那双眼。
望着那张阴沉如水的脸,拂晓泰然自若地从绣架前站起,带着柔美的笑容屈膝弯身,“妾身见过殿下。”起身瞥见其肩上有雨水落下的痕迹,伸手拂去之余又道:“往常天气晴好也不见殿下到来仪阁,今日下了雨,殿下怎么反而过来了?”
陈相允讨厌她脸上刺眼的笑容,一把抓住停驻在肩上的手冷声道:“小王为什么过来,王妃不是应该更清楚吗?”
手被牢牢握住动弹不得,她脸上的笑意却愈加分明起来。茫然道:“殿下这是何意?妾身整日待在来仪阁,不是刺绣就是弹琴,再不然就是弄弄花草,两耳不闻外事很久了,又岂会知殿下此来的原因呢?”
“你待在仪阁已经将外面搅得天翻地覆,要是出了这个门,还不知道怎么个兴风作浪呢!”恨恨甩开掌中滑腻如脂的手臂,眉心怒气涌动,看来这回气得不清。
看到他这样,拂晓心中畅快不已,脸上却依旧是那份茫然,“殿下进来后不问清红皂白只一昧责问妾身的不是,真叫妾身不明白,若当真有错还望殿下明示。”
“事已至此,你还要与我装糊涂是吗?”陈相允怒极反笑,也不叫侍候的人出去,径直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做了几份点心送至宫中给父王?”
“是啊!”拂晓笑盈盈地说道:“那些点心都有食疗的效果,对父王的病有益无害,以往妾身病时不愿吃药,太医用的得就是这法子,有什么不好吗?”
“好!真是再好不过!”陈相允一边拍手一边笑。森冷之意愈发深重,“你挑什么时候送不好,偏偏选在今日青青还有如水同两位王嫂去祈福的时候,王妃…”他勾起她的下巴冷冷道:“要说你不是故意的,真是连鬼都不信!”
望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眸中自己的倒映,心底无端生起一股悲意,然愈是这样她笑得愈发灿烂,贴近他的手吐气如兰,“殿下的话妾身一句都听不懂呢!”
“是吗?”手指抚过她姣好美丽的脸庞,他一字一句道:“若你不是女人,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是吗?那妾身真应该谢谢殿下怜香惜玉了。”嫣然一笑,腰肢柔若无骨地往后一仰从他身边旋身离开至绣架前,拿起尚串着丝线的绣针往绷紧的云锦上微微一戳,只听嗤地一声轻响,绣针穿布而过,令锦布上那片殷红又扩大了一点,若锦缎也会感觉痛的话,那么此刻遍体针孔的云锦应该是痛极了吧。
“殿下瞧这幅五谷丰登绣得可还能入眼?”素手抚过针脚细密丝线层层的云锦道:“从很小开始母妃就手把手教我刺绣,母妃的绣工很好,飞鸟鱼虫,亭台楼阁,绣什么像什么,我只学到六七成,勉强拿得出手。”
说到碽妃,陈相允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别过脸不语,拂晓见状笑笑又道:“绣了十余日才不到一半,估计等绣完要七月了,到时呈给父王。父王定然欢喜。”
“你倒是很会讨父王欢心。”他看不起她。
她侧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唇角勾起有一丝残忍在里面,“那不好吗?讨了父王欢心,父王才会将王位传给你;这不就是你当初去大明求亲的目的吗?”对着灯光比了比穿在针上的殷红丝线漫然道:“现在我帮你讨了父王欢心,你怎么反而一脸不乐意。”
陈相允眯了双眼冷冷道:“是,你是讨了父王欢心,但也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大王嫂和二王嫂受了这样的气回去必然在二位王兄面前添油加醋,令我们兄弟几人失了和睦。”
拂晓抬眸訝然道:“怎么?殿下与其他二位殿下还有和睦二字可言吗?妾身还以为几位殿下已经为了将来的王位归属争得你死我活了呢!”说罢又垂下身去换了一种万分后悔的语气道:“若真是这样,那妾身真是罪过了,请殿下责罚。”
陈相允在一旁恨得牙痒痒又一时想不出该拿她怎么办,只得气呼呼地一拍桌子坐在那里生闷气。
拂晓淡然一笑也不理会他,坐在绣架前专心刺起绣来,每一次针线的起落都准确无误,这样专注的她别有一种宁和认真的美。
本是随意的睇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住目光难以移开,不可否认,她确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即便在佳丽云集的后宫也是头一份。
皇宫中的初见,她的美貌与才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若非心中已有青青,也许在那一次初见中他就会为她所俘虏。
可是之后的接触撕尽了所有美好的表象,她聪慧却也狠毒。美貌却也冷漠,她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咬的冷血蜘蛛。
良久,他起身,投下一片阴影在拂晓身上,看她停下准备由下而上穿过云锦的绣针后沉声道:“就这样乖乖呆在来仪阁中做你的王妃,不要再做出任何令小王不喜的事,否则只会让你自己后悔莫及!”
她抬头,在这样的威胁下笑靥如花,“我若说不呢?”下一秒手指已经狠狠钳住她光洁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你尽可试试看。本王有的是办法折磨你,或者…”声音在这里变成令人脸红的暧昧,唇若有似无地碰触着她敏感的耳垂,“像那天一样?虽然你的身体只会令本王感到恶心,但为了让你受点教训也只能忍耐一下了!”他口是心非地道。
若说普通责罚是单纯伤害肉体的话,那么这种全然无情只是互相折磨的**就是对肉体以及心灵的双重伤害,对于女子来说更是一种**。
他满意地看到拂晓身子颤了一下,然还没来得高兴,随意放在绣架上的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急忙缩手,发现食指指腹已经被戳出了一个细细针孔,在那云锦上正露着一截针尖,上面犹带着戳出来的血迹。
在他动怒之前,她拉过他的手将被针戳出血的食指含在嘴中细细地吮吸着,与他相视的眼眸寒如冰霜,良久她松口,在他的瞪视下徐徐起身,“你若想玩我就奉陪到底!陈相允,你恨不得噬我的肉,我又何尝不是恨不得喝你的血!”
“我的一切从母妃死的那一天起就全毁了,毁在你的手里,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你要便尽数拿去,但是在此之前我会尽我之力毁掉你拥有的一切,包括青青与王位!”隐藏许久的刻骨恨意在这一刻悉数暴发出来,眼神怖若厉鬼!
“你没有那个本事!”尽管有那么一瞬间确实被她同归于尽的气势与狠劲给镇住,但陈相允并不愿承认。
“你若不信,尽可试试,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毁了就没有了,要与我赌吗?”她回瞪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既已撕破脸那索性就撕的干脆点,不留任何余地,也让陈相允知道她不是可以任他摆布欺凌的弱女子。
良久良久,他回以她更狠冽的话语:“你若敢动青青一根毫毛,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在他心中青青依然是高于王位的吗?爱美人不爱江山。天下当真会有这样的人吗?现在会这样是因为他尚未尝过王权在握掌控天下的滋味,有朝一日若真登上王位,他还肯为区区一女子放弃吗?
许许多多的问号只在脑海中充斥了一秒就消逝无踪了…即使是有,也与她无关了,会为她放弃权势名位的那个人早已长眠于地下,而陈相允是绝对不会为她放弃什么的…
直至陈相允含怒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拂晓方才闭眼跌坐在椅中,手搭在额间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住那张精致无双的脸上深深的疲惫。
随月等人无声地走到她身边,虽然听不到对话,但从双方的表情上多少能猜到这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公主。”随月蹲下身轻轻揉着她僵硬的腿肚子小声劝道:“奴婢们都知道您心中苦,知道您放不下碽妃娘娘的事,可是恕奴婢多嘴说一句,当初殿下固然有错,却并非有心害碽妃娘娘,那是一桩谁都不愿见的意外。而今不论您愿不愿意都已经成为了殿下的王妃,日子总要过下去,十年,二十年,您难道真要在今后漫漫岁月中都与殿下为敌吗?”
“为什么不?”她睁开眼,看着从手臂上垂落刺金捻银的袖子。
“可是这样下去公主永远不会快乐。”晚蝶忧颜道:“与其痛苦一生,何不各退一步,毕竟娘娘…”她咬一咬牙说道:“已经死了,就算您再怎么折磨殿下娘娘都不会活过来。”
拂晓并没有因她的话生气,只是抬起手手缓缓抚上晚蝶清秀的脸颊,广袖顺势滑落露出里面五彩丝镯,目光凉漠如秋,“傻丫头,你真以为只要本宫肯退步一切就以当做没发生过吗?不,不会的,陈相允一直以为是本宫害青青被贼人**,将本宫恨之入骨,本宫的退步只会换来他步步紧逼,直至粉身碎骨的那一天,所以本宫决不能退,这是从本宫嫁来安南的那一天就决定了的事啊!”
“那怕要死,我也要先将他推入地狱!”这是她沉寂许久后说出来的唯一一句话,这样的恨是旁人无力化解的,也许真要至死方休。
然,上天似乎嫌他们之间的纠缠还不够深,不久之后,它将给拂晓一个更大的惊喜。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夏雨
第六十七章 夏雨
夏日闷热,院中栖息于树上的夏蝉嘶鸣不已,虽杨全和宁福已经拿了粘竿去粘蝉,但还是不见清净,拂晓躺了一会儿不见睡意袭来,索性起身拿盛在银盆中的凉水拭一拭脸,正欲坐到绣架前继续那幅五谷丰登时忽地想起一件事,略一思索当即走至铜镜前摘下插在头上的珠钗步摇,晚蝶见状知其是又要去后院,当即取过一件月白色素装简衣给她换上。
彼时烈日被从东边飘来的厚厚云层给挡住,人走在外头并没有怎么晒,就是又闷又热,甚是难受。
款步走来,刚一踏入后院就见得一群人围成一堆,里面不时传来“三钱”、“四钱”的声音,第一个挤出来的人都捧着银子笑逐颜开,拂晓淡淡一笑,知道今天是每月一次发工钱的日子,当下也不近前,只在一旁看着,瞧了一会儿忽地带了几分兴趣问一旁的晚蝶,“你们每月领月钱的时候也是这么开心吗?”
“嗯,不过也就开头那两年罢了。”见拂晓似有不解,晚蝶偏头笑一笑,发间银铃脆响,“后来奴婢跟了公主,公主经常赏奴婢们东西,或金银或饰物,随便哪一样都胜过月钱数倍,所以渐渐地对月钱也就没那么期待了,只是记得到那时候去领一下罢了。”
拂晓笑一笑,瞥见她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入夏时做的衣裳,逐道:“上回父王送来不少料子来,我瞧着不喜就锁在库房里了,等会儿你去取出来,给大家分了做几件衣裳,我看那些料子甚是轻薄,正适合这阵子穿。”
晚蝶刚要谢过,却见刚领完工钱的四喜挤出人群后看到了远远站在一边的她们,当即跑过来喜滋滋地把捧在手心的几小块银子递给拂晓看:“朱选侍你瞧,这个月我拿了四钱银子,不止没减,还多了一钱呢,而且帐房说后面两个月也会各多一钱。”她笑得眼都没了,可见这些银子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如此就好,早说了传言不可信,你偏是不信,白担心一场吧?!”拂晓点着她的额头笑道。
四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将银子小心翼翼地塞入荷包又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等放工那天我就把钱和新纳的两双鞋给家里捎去,爹娘会很高兴的,多出了钱还能买点肉吃吃,他们都好久没舍得买肉了。”
一直等絮絮说完后,拂晓才道:“你可知府里为何会突然有银子多出来给你们吗?”
四喜想了想道:“听帐房先生说好像是柳妃减了自己一半的俸例来填补不够的银两。”说到这儿她满面感激地道:“柳妃娘娘要真是个大好人,改明儿我去庙里求个长生牌给她,保佑她长命百岁。”
做为拂晓身边的人晚蝶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再清楚不过,当下一脸鄙夷,讥诮道:“府里那么多下人,她柳妃一个人的俸例能有多少,莫说一半,就是全部拿出来也不够填补的,明明不是她的功劳,好人却全让她给做了,真是好大的能耐。”
听得有人诋毁柳妃,四喜当即气呼呼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除了柳妃难道还会有别人不成?你?还是那个恶王妃?哼,就算柳妃的俸例真不够,也许是拿私房钱贴补的呢,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四喜不晓得拂晓身份再加上她又向来心直口快从不知转弯,此话说的极为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