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人真的非常守规矩啊…
骑都尉的饭食自然是丰盛的,尤其是他们刚好收割了很多的青稞,没收了很多的牛羊,以及从白登山弄来的烟熏马肉。
被骑都尉的厨子操持了一番之后,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羊肉馅的饺子看样子最对何愁有的胃口,一口气吃了两盘子,又吃了很多的牛羊肉,干菜泡发之后凉拌的菜蔬也吃了不少,这才拍拍肚皮道:“有一个庖厨之术天下第一的军司马,全军都跟着沾光,比皇宫里的那些庖厨做出来的饭食好的太多了。”
陪着吃饭的云琅连忙道:“让您见笑了。”
何愁有指指桌子上的饭食道:“老夫初来军中,受一顿款待乃是常理,老夫生受了。只是,如此靡费,不可长久,自明日起,你们就当老夫是一个老卒,不可优待。”
霍去病点头答应,然后拱手道:“老祖宗不远千里而来,必定有重要的公务,什么样的公务下官不敢问,如果老祖宗需要人手,自霍去病以下,皆俯首听用。”
何愁有大笑着摩挲一下光头道:“陛下只要老夫看好几个猴崽子,至于别的,陛下没有提及,自然不关老夫的事情!”
说完话,见霍去病,云琅两人的脸上有苦涩之意,就随意的摆摆手道:“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就当老夫不存在,在皇宫中被关了四十几年,老夫是来散心的,至于你们几只猴崽子,想必也不会让老夫为难!去吧,干自己的事情,老夫千里跋涉,有些疲惫了,需要静养几日。”
被何愁有撵出来了,云琅,霍去病对视一眼,就来到了霍去病居住的地方。
霍去病取下头盔放在架子上,跨坐在凳子上对云琅道:“中规中矩吧!”
云琅点点头道:“来的不是一个人,来的是规矩!估计陛下对我们轻易动用绣衣使者文牒非常的不满,又对我们私自离开白登山也很不高兴。就派来了规矩,让我们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路,不准我们行差踏错。”
“城里的有些事情要是照搬大汉的规矩,会混乱的。”
“这个不愁,大汉的律法制定的其实有很多疏漏,有些字可以做多重解释,而我大汉朝廷又没有给出一个字意表。如此一来,在螺狮壳里做道场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第六十八章 变态与温柔
何愁有在房间里大睡了三天,起来之后又饱餐了一顿,就漫无目的的在受降城闲逛。
自从他来到河曲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河曲城改成了受降城。
宦官逛边地的土窑子有些奇怪,不过呢,何愁有倒是半点都不在乎,从里面出来的光脑袋上甚至有口媒印子。
一大把铜钱丢出去之后,他就引来了那些妇人们的围攻,只要看看那个老贼笑呵呵的样子,就知道他乐在其中。
苏稚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以前总是挽成发髻的头发被她放下来了,就那么柔柔的披着,只是发梢位置总是掘强的微微上翘,女子的衣衫也上身了,走起路来袅娜多姿。
不再穿麻衣,也不再手插胸前口袋的苏稚,怎么看都是一个俏丽的美人儿。
云琅停下手里的笔,笑眯眯的看着苏稚从窗前飘过,一炷香的时间,苏稚已经从云琅窗口经过三次了。
喊她,却不进来,只是嫣然一笑,就再次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等一会再出来…
苏稚从窗前经过,自然是一道百看不厌的美景,当一颗蛋头出现在窗户前面,就让人非常的不愉快。
“你的姬妾?”
云琅连忙摇头道:“军医!”
“为什么是妇人?”
“老祖宗,您行行好吧,有一个山门中人肯进军营给将士们疗伤,哪怕是妖怪我也要啊。就因为有她的存在,我骑都尉受伤的四百三十八个伤兵,就死了十六个。”
“哦,哦,哦很有道理啊,她的山门何处?”
“璇玑城!”
“嗯?名家之后啊,怪不得老夫在白登山就发现你骑都尉的战损不合常理,原来是这个缘故。这么说,这个丫头是你用死尸换来的?我听说还有活人!说说,我对你跟丫头两个敢把活人生吞活剥的手段非常的好奇。”
云琅的两只手摇的跟风车一般,连忙解释道:“是在研究医理,我们西北理工有一个名言叫做——揣摩千遍,不如上手一次。大汉的医者对伤病的确定一般都是通过揣测来达到目的的。您也知道,一旦猜错,伤患就会一命呜呼,据我所知,大汉九成以上的医者给病人治病的时候都是靠猜的。您说说,这样能治好病人么?”
何愁有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道:“此言在理,此言在理,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说自己用的是死人呢,其实用活人来实验岂不是更好?你看啊,如果你把有病的匈奴人用刀子拉开…这样多好,以后用活人,老夫给你打下手!”
云琅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连连摇头道:“这不行,这不行,死尸可以随意解剖,因为尸体里没了生命,就是一块肉而已…活人不同,哪怕他是我们的敌人也不成。医者的双手是用来救命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云琅很想说,解剖活人是一桩泯灭人性的事情,想到何愁有切割的就是活人,生生的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
“哼,儒家子弟就是这般假正经!天生万物就是给人来享用的,你看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你强势的时候如果尽量的攫取,等你失势的时候人家可不会跟你客气。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用活人,你不知道,有好几次老夫明明已经把人切开了,他的心居然还会咕咚咕咚的跳…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心都被摘下来了,还能活?”
云琅苦笑道:“万万不可,解剖活人乃是师门大忌,一旦被人知晓,死无葬身之地。”
“你西北理工还有人?”何愁有看着云琅问道。
“我很希望还有…”
“为何将你西北理工并入儒家?以你之才,重新振兴门楣也不算是难事。”
“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你以为儒家已经获得了天命?”
“儒家现在鼓吹的学说对陛下太有利了,也就是说,儒家的那一套学说,对所有的帝王都非常的有利。因此,即便是陛下不采纳,也会有别的皇帝采纳,终究会被某一位某一代的帝王将之发扬光大。”
何愁有笑着点点头道:“很合乎规矩啊!”
云琅奇怪的道:“先生应该也是出自山门,只是您的说法与众不同,从您重法度,守规矩的行为来看,您应该是法家门徒,从您自审其身,又能尊崇野性这一点来看,您又像是黄老之术的诚信者。偏偏不论是法家,还是黄老之术,都没有您恣意汪洋的想法,不拘泥于一家,这是让小子没有想到的。”
何愁有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莫要追究老夫的来历,倒是那个璇玑城的小丫头如非处子之身,你将难逃法网。既然那个丫头是军医,那就好好的当军医,不能被你拿来暖被窝,这也是规矩!”
“她是我妻子的师妹!”
“你可算了吧,老夫见过把妻子娘家姐妹全部一扫而空的人,也见过连丈母娘都不放过的混账,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云琅瞅瞅何愁有那双干净的手苦笑道:“莫非都进了蚕室?”
何愁有大笑道:“聪明人的心思多,心思多了呢,就会胡思乱想,最后总会触犯一些国法。这样的人呢?你杀掉他吧太可惜,你要是不杀他吧,他又会跳腾个不停。两难之下只有折中,去势之后就像那些野狼一般边的乖巧,不但能拉车,吃的还少,更不会见了母狼就凑过去嗅屁股。”
云琅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小子家里人丁单薄,自然会自爱,不会没事就去撩拨军医。”
何愁有点点头,然后又道:“关于受降城里发生的很多事情,老夫都是闻所未闻。《禁奴令》就非常的不妥,不过呢,看在你们是在慌乱中制定的安民之策,加上效果不错,老夫就捏着鼻子认了。把那个《禁奴令》三个字去了吧,你们还没有资格给百姓下这个令,那个令的。开春之后会有文官前来,该怎么治理地方是他们的事情,你们不得插手!”
云琅呆呆的看着何愁有离开,有些不甘心的捶了一下桌子,治理地方最可怕的就是政策不连贯,随时随地的重打旗鼓另开张,是最愚蠢的行为。
蛋头又从窗户外面探进来了。
“怎么?很不高兴?你可以试着弄死老夫,反正这里冰天雪地的,周遭都是你的人手,可以干的神不知鬼不觉。”
云琅起身深深一礼道:“多谢先生提醒,小子绝对不会胡思乱想。”
何愁有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是一个真正聪明的孩子,别人从老夫的话里面只能听出威胁之意,唯有你能听出老夫话里话外的是为你们好,难得啊…哈哈哈。”
一夜北风吹,寒冷刺骨。
昨日还没有完全结冰的大河,在北风的吹拂下,河岸两侧的寒冰终于在河心接拢。
西北的冬日里,除过纺羊毛线之外,就干不成别的活计,如今,全城的羌人都在纺羊毛线。
弄出来的羊毛线,云琅全部收购,一座城的人都干同样的工作,效率自然是惊人的,加上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羊毛,几天功夫,羊毛线就堆满了仓库。
曹襄不知道云琅要这么些羊毛线做什么,提醒云琅好几次了,云琅依旧要求全城的羌人继续纺线。
羊毛线又粗又硬,即便是用碱水泡过之后,一样不算软,这样的东西能不能制作衣衫,云琅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呢,反正有何愁有这个秃头在,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就没错。
趁着难得的空闲时光,云琅找了四根细细的竹签子,开始编织毛衣。
开始的时候很生疏,编制了一会,他就已经找到了手感,速度也快了起来。
织着,织着,云琅的鼻子就酸涩的厉害,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少年跟一个老婆婆对坐在昏暗的点灯下,熟练地编织着毛衣,花花绿绿的线在她们的手中逐渐有了衣衫的雏形…在她们的身边,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第六十九章 淫猥的疯子
云琅织毛衣的手段很高明,或许是年轻人的审美观不同,同样是织出来的毛衣,云琅织出来的毛衣要比云婆婆织的受欢迎。
尤其是复杂的麻花辫子花色的毛衣,云琅织出来的能卖到两百块,云婆婆织的只能卖八十。
好毛线织成的毛衣,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们是没有资格穿的,婆婆把云琅织的毛衣卖掉之后,才有钱给弟弟妹妹们买十块钱一件的毛衣。
没有发财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是云琅最大的遗憾…
苏稚双手托着下巴蹲在云琅面前已经很久了,她发现云琅沉浸在编织的快感中不可自拔。
她非常的奇怪,仅仅用四根小棍,那些毛线就会变成一片整齐的料子,虽然很疏松,看看厚度就知道应该很保暖。
毛线在手底下变成了料子,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云琅的下巴上却挂着眼泪。
这让苏稚非常的心疼。
这个聪慧的男子应该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流泪,流露出来的表情让人心酸。
所有关于贫穷的记忆,是云琅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他生怕自己忘掉,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晒晒。
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心有生命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这个过程中,仇人的面孔逐渐淡去,包括那个要强拆孤儿院的家伙,也忘记了自己想要阻止强拆,冲上去跟那个人撕打,然后身上被踩上无数只脚的感觉。
如果在那个世界有现在的能力,云琅并不介意将他碎尸万段,哪怕用来做活体解剖他也能下去手。
世上最可恶的就是喜欢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的家伙,他们喜欢在这些绝对的弱者身上寻找高高在上的感觉,从而满足自己近乎于变态的荣耀心。
云琅喜欢让长虹贯日的聂政,喜欢让苍鹰扑击在宫殿上要离,也喜欢让彗星袭月的专诸。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些人都成了云琅的偶像,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年幼体弱,无法胜任任务的要求,他一定会成为这群人中的一个。
激烈,激烈,尽量想的激烈一些,只有激烈的事情才能永远存在脑海中,这是一种不错的保存记忆的方式。
我们可能记不住自己拯救过的人,却一定会记得自己特意伤害过的人,这是一个真理。
云琅一气不停地编织了两个时辰的毛衣,苏稚就蹲在他前面看了足足两个时辰。
“什么时候来的?”云琅摩挲着食指外侧发红的皮肤问苏稚。
苏稚愣了一下,想从地上起来双腿酸麻,站立不稳,一下子就扑到云琅怀里去了。
小丫头在这两年中发育的很好,温香软玉抱满怀,不等云琅心中起旖念,一颗蛋头就再一次出现在窗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云琅心中一惊,连忙把苏稚推开,原本面孔红红的苏稚被云琅推开后,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
“她没有站稳——”云琅讪讪的向蛋头解释。
“没事,老夫知道,丫头蹲的时间太长,双腿酸软是应有之事…”
苏稚愤怒的转过头,瞅着蛋头怒道:“你就不能不看吗?”
蛋头寡廉鲜耻的道:“老夫在皇宫其中有一项职责就是不要让宫里的妃子双腿酸软,然后随意的倒进某一个男子的怀里。”
没有蛋头那么无耻的苏稚只好匆匆的跑了。
蛋头的手在窗户上轻轻按一下,就窜进了屋子,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道:“是老夫弄错了,是那个丫头想要睡你,不是你想要睡那个丫头。”
云琅叹口气道:“您还是说我想要睡丫头比较好,这样,被别人听到了,不损丫头的名声。”
“嗯,嗯,嗯就这么说,人啊,在任何时候都需要有一些约束的,长久得不到约束的人啊,他就会认为这个世界对他没有约束,迟早会闯出大祸来的。喜欢丫头呢,回到长安去喜欢,哪怕是大被同眠也不关老夫的事情,在这里不成!这件事看起来虽然小,也无关大碍,老夫就是想用这件事来提醒你时时守规矩。只要你守住这件事了,其余的事情也就会做的非常有规矩,小处看大,是必然之事!”
云琅叹息一声道:“您看啊,霍去病统领着大军,说不定会自立为王,曹襄统管着受降城的粮秣,说不定会贪污,谢宁整日里在荒原上奔驰,说不定会里通外国,赵破奴整日里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是在密谋造反。这么些可疑之人您不去看管,整日里盯着我这个待在屋子的织毛衣的人做什么?”
蛋头大笑道:“霍家的小子从本性上来说就是一个将军,自立为王?不可能,他要是能坚持下去,虽说异性者不得封王,等他年纪达到我这个岁数,陛下说不定会封王给他。
曹小子连自家的钱财多少都没数,他岂能从自己部下的牙缝里抠钱?
谢家小子身为斥候统领,他不往外跑,谁跑?
赵破奴那个半野人,现在干的就是老夫的活计,时刻帮你盯着受降城里的动静,城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下辣手干脏活。
这些孩子都是规矩的好孩子,不用看,老夫也会在奏报上大肆的夸奖一番。
倒是你,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心却在天外晃荡,天知道你的心里想着什么事情,而你对另外几个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
只要你不出事,那些好孩子就出不了事。”
云琅颓然的倒在床上,哀叹一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啊!!”
蛋头哈哈一笑,有从窗户里跳出去了,从外面拎着一包竹简走了进来,堆在云琅的桌子上,拍拍那些竹简道:“这里有长平公主给你们的帛书,还有谢长川等人写给你们的密信,刚刚到的,打开瞅瞅!”
云琅痛苦的呻吟一声,瞅着那个大包袱道:“既然是看信,您是不是出去一会,我再看?”
蛋头笑道:“老夫就是一个隐形人,当年陛下与阿娇新婚之夜,就是老夫站在床边伺候,人家依旧敦伦的不亦乐乎。你看你的,就当老夫不存在!”
蛋头的话说的非常无厘头,话里的意思却坚定不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也要看信。
惹不起这个随时随地能拿皇帝皇后开玩笑的人,云琅首先打开了谢长川给他的信。
“看这个,谢长川的信有什么好看的,里里外外不过是军伍上的那点事,以后再看,老夫对长平公主的信好奇的紧!”
“这么说,谢帅的信您已经看过了?”
“废话,他的信是竹简,又没有上火漆,打开就能看,倒是长平的帛书被封的死死的还用了火漆印信,不好随意打开,你打开,我看看!”
云琅双手抱着脑袋道:“我真是想不通,您的好奇心这么大,是怎么在皇宫里活到这样的高寿的?”
何愁有大笑道:“有两种人在皇宫里能活长久,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另外一种就是什么都知道的。老夫属于那种什么都知道的,明白吗?赶快看信,长平那丫头的光身子我看了都不止一次了,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比疯子可怕的只有淫猥的疯子…
云琅打开了帛书,长平的谆谆教导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信里面除过有一些关于何愁有来边地的消息,剩下的就是告诫云琅莫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好好地为国效力,等到回家的时候就能光宗耀祖。
还说家里有她看着,就不会出事,也不会有人敢惦记云氏的家产,如果云氏的家产少了一分一毫,将来回去之后可以唯她是问。
第七十章 老江湖遇到的新问题
“您看看,满篇都是长辈对晚辈的期盼跟教导,一时看的感动,您老莫怪!”
云琅擦拭一下被感动出来的眼泪,抽噎着对何愁有道。
蛋头狐疑的瞅着云琅,抓抓蛋头,拿起帛书仔细的瞅了一遍,还泡进水里等了片刻,不见帛书空白处显字,就重新抓抓蛋头道:“居然没有用牛乳写字?”
云琅摊摊手道:“长公主光明磊落,教导晚辈不遗余力,哪里会有什么鬼蜮心思!”
蛋头将帛书晾晒在太阳底下,自言自语的道:“她是什么性子老夫比你清楚。能故意扯掉衣衫光着身子引老夫注意,然后用刀子捅我的女子,满大汉只有她一个!她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对你们说,只是老夫还没有发现而已。”
蛋头说着话,就拿起装帛书的牛皮袋子,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袋子扯开,铺平了,一点点的研究。
云琅心安理得的盘腿坐在床上,随蛋头如何搜查,取出一卷《春秋》诵读了起来。
过了良久,蛋头才放弃了查看,瞅着云琅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长平要说的话了吧?”
云琅点点头道:“是啊,每一个字都知晓!”
蛋头重新趴在桌子上看正在变干的帛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诵读,有时候还会两个字两个字的诵读,后来就是三个字,四个字,五个字跳开诵读,同样一无所获。
“你家种了五十七亩油菜?”
“是啊,云氏美食的一半名声都是菜油挣来的脸面。”
“你家今年新招收了八十三个仆妇?”
“应该是,云氏人丁稀少,我老婆又是一个软性子,管不来那么多的男仆,所以喜欢招收仆妇。”
“你家今年冬日留了二十一笸箩底的蚕种?”
云琅皱眉道:“留少了!”
“十一万只鸡?”
“没那么多,可能是连鸭子都算上了。”
“一百六十四头牛?”
“少了,应该是死了或者卖了一些,我走的时候还有近三百头牛…”
“你家…”
蛋头一丝不苟的对每一处他认为可疑的地方都提问,云琅乖巧的有问必答。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蛋头结束了问话。
阴沉着一张老脸道:“这就打我的老脸了,明明知道有问题,老夫却不能一探究竟,你们当着老夫的面传递密信,难道就没有半点愧色么?”
云琅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蛋头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无理,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凳子的一角给硬生生的掰下一块来。
看着木头在蛋头的爪子里逐渐变形碎裂,云琅的嘴巴张的更加大了。
“算了,就让你们得逞一回,老夫本来应该斩杀信使,剖开战马肚子查看有没有蜡丸。现在,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这些事老夫就不做了。你开始写回信,让信使立刻把信带回去!”
云琅皱眉道:“我目前还不是罪囚,不用如此对待吧?”
何愁有狞笑一声道:“就你私自取用绣衣使者空白文牒一事,将你即刻斩首都不过分,还敢说自己是清白人家?”
“文牒是长辈给的,留给我保命用的,不算私自窃取吧?”
何愁有怒道:“这不合规矩!阿娇被陛下宠溺坏了,不懂规矩是有的。你身为大汉的官员,难道就不知道其中的干系么?什么东西能收,什么东西不能收,你心中没有一点数么?”
话说到这里就没法说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的就是目前这种状况,而蛋头这个老混蛋对这八个字运用的炉火纯青。
“好吧,好吧,我写,我写,天啊,我还有没有一点个人的秘密了。”
“身为天子爪牙,要什么秘密?”
云琅确信,何愁有是一个连心肝脾肺肾一起献给了大汉江山的人。
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应该学他,把自己的一切乃至于生命都献给伟大的大汉,伟大的皇帝陛下。
云琅甚至相信,一旦匈奴人兵临城下,何愁有这种家伙绝对会背着炸药包跟敌人同归于尽,当然,假如他有炸药包的话!
别人说什么与国同休的话都是屁话,唯独何愁有这种人是说到做到的。
有时候,云琅能从何愁有的身上看到太宰的影子,都是那种明知道会被皇帝坑死而九死不悔的人。
他们的肉,他们的血,他们的命已经镶嵌进各自的王朝身上了,混为一体不可自拔。
现在,云琅开始明白长平在信中所说的与国同休是什么意思了,商山四皓的门徒,从太祖高皇帝时期,就已经生生的被大汉帝国给同化了。
想当年,当太祖高皇帝准备废除太子刘盈,立戚夫人之子为太子。
皇后吕雉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求助于张良,张良这个很喜欢给人出主意的家伙,就要求吕雉带着太子去求商山四皓出山。
商山四皓是太祖高皇帝数次延请而没有出山的高人。
当太子刘盈再一次被太祖高皇帝招到建章宫,准备将他的太子位废除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太子身后坐着四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惊问这四位长者是谁。
当他得知这四人就是——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lù)里先生周术。
他们是始皇帝七十名博士官中的四位,分别职掌:一曰通古今;二曰辨然否;三曰典教职。
太祖高皇帝听了大吃一惊:“多年来我一再寻访诸位高人,你们都避而不见,现在为何自己来追随我的儿子呢?”
四个老人回答:“陛下一向轻慢高士,动辄辱骂,臣等不愿自取其辱。如今听说太子仁厚孝顺,恭敬爱士,天下之人无不伸长脖子仰望着,期待为太子效死,所以臣等自愿前来。”
太祖高皇帝说:“那就有劳诸位今后辅佐太子了。”
四人向刘邦敬酒祝寿之后就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
太祖高皇帝叫过戚夫人,指着他们的背影说:“我本想更换太子,但是有他们四人辅佐,看来太子羽翼已成,难以动他了。吕雉这回真是你的主人了!”
戚夫人大哭曰:“妾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太祖高皇帝强颜欢笑:“你给我跳楚舞,我为你唱楚歌。”太祖高皇帝便以太子的事件即兴作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
果然,如戚夫人所说,太祖高皇帝去世之后,戚夫人就被吕雉弄成了人彘…她的儿子也因为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状,被活活的吓死了。
商山四皓原本有三个弟子,两个暴毙,只有年纪最小的何愁有活了下来,居住在皇宫中,继续维护他的帝王。
如果说皇家还能对谁推心置腹,还能对谁言听计从,唯有何愁有!
长平在信里告诉云琅,如果他们四兄弟能够通过何愁有的考验,日后的路将会一马平川。
如果不能通过何愁有的考验,那么,立刻辞官归隐,此生莫要再想为官。
云琅提笔踌躇良久,终于落笔:“十月三日,小侄行十六日方到受降城…”
一封信云琅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停下手中笔,小心的吹干了墨迹,思索良久。
“你是十月三日到的受降城?”
“走了十六天?为何老夫只用了四日?”
“讲道理啊,小子带着伤兵,粮秣,辎重,能快到那里去啊…”
“修路修了五十二里?不是只有四十七里么?”
“还有城里的石板路啊!”
“为什么你们的信中,会有这么多的数字?”
“天啊,还有什么能比数字更说明问题的…”
第七十一章 高出一筹
何愁有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活了七十几年。
何愁有就算是再博览群书,也不过看了几十万字而已。
何愁有即便是再通古今,也不过是通古,知今,而不知未来。
这样的人在大汉绝对是顶尖的风云老奸贼。
可是啊,在云琅面前还不够看。
如果不苛刻的计算,云琅至少活了两千多年。
如果掐头去尾的算,云琅至少看过上亿的字。
如果论到通闻博达…云琅有两台联通网络的电脑…
这属于位面倾轧,低维度的生命根本就无法理解。
《阴符书》这东西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产生了,何愁有能知道用牛乳写《阴符书》已经非常的难得了。
他那里知晓这世上还有密码这回事!
即便是最简单的密码,对蛋头何愁有来说也是无解的天书。
《春秋》这本书是云琅跟长平的约定,想要说什么话,最好用《春秋》里面的字来代替,竹简的根数对应数字,很容易弄清楚密码的内容。
别人对这种《阴符书》写法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反正卫青是如获至宝,再三叮嘱云琅不得说出去,除过霍去病,曹襄都不能告诉。
傍晚的时候,也是云琅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四兄弟凑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心情没理由不愉快起来。
“阿琅最倒霉,整天被蛋头盯着!”曹襄即便是背地里说何愁有的坏话,也需要东张西望。
霍去病吃一口高粱米笑道:“这样好,这样好,老家伙不懂得兵法,不知道取兵取弱的道理,就阿襄那天尿裤子的模样,蛋头问什么他都会招的。”
李敢大笑道:“我听说,阿襄那天湿裤子沾到石头上取不下来,你最后把裤子撕破才脱身的?”
曹襄面对这两个家伙的讽刺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了,嘿嘿笑道:“你们是没见过那家伙的手段,老子九岁的时候眼看着自己的表兄被分割成十八份,两颗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了,你以为没有当场吓得昏过去的?老子修炼到见了老家伙只尿裤子的地步,已经难能可贵了,你去问问南源王世子,他两年前见到蛋头屎尿齐出,就这,他活过来之后还到处对人吹嘘,凡是知道老家伙是个什么人物的人,没有一个不对南源王世子挑大拇指的。”
曹襄的话云琅相信,长平绝对是一个女中豪杰,一身的武艺不比男子差,救她这样心志坚定的人,都不得不使出美人计然后伺机刺杀蛋头。
可见当时她被这个该死的蛋头逼迫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呢,话说回来了,一个大美女对着一个太监用美人计,注定是会失败的吧!
王朝,王朝…在大开大合的时候自然是要用文武百官,在暗地里行事的时候,大多要用到最亲近的人。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特点。
因此,围绕在皇帝身边的人才永远是最多的,这也是皇帝可以执掌江山的基础。
霍去病见云琅不说话,就问道:“舅母怎么说?”
云琅把高粱饭吞下之后道:“说何愁有来受降城,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机遇,也是一个莫大的危机,她希望我们能通过何愁有的考验。”
李敢笑道:“这好办,我们本来就是陛下忠诚的臣子。”
云琅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忠诚不过是最基本的条件而已,如果只有忠诚,没有机变治世,治军的才能,这样的忠诚对陛下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表现出过人的才能方能过关?”
霍去病用筷子捣捣高粱米饭,夹了一筷子吃了下去,抬头看着李敢,曹襄道:“阿琅拖着何愁有,我们干自己的事情,现在是厉兵秣马的时候,一旦开春,我们就要迅速的向周围扩散,捉拿能找到的所有羌人,将他们迁来受降城。有人的受降城才能逐渐发展起来,没有人的受降城就是一座空城。”
苏稚刚刚把一片牛肉放进云琅的碗里,她就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蛋头。
“啧啧,年轻人在吃饭啊…”
何愁有呵呵笑了一声,就很自然的坐在桌子前面,看了苏稚一眼,苏稚就乖乖的去给何愁有装了一份饭,端了过来。
木盘里的饭菜虽然算不得丰盛,量却很足,尤其是高粱米饭上放着一条子大火燎烤过的羊尾巴,还在滋滋的冒着油,看着就好吃。
何愁有端起饭碗,用筷子指指不说话的四人道:“继续说,怎么个章程老夫也想知道,就是随便听听。”
云琅点头道:“今年的雪多,来年的墒情必定良好,开春之后,拓荒乃是重中之重,先不考虑能产多少粮食,首先要把土地开垦出来,争取在明年,或者后年的时候,受降城出产的粮食能够供应北地大军一半所需。”
霍去病点头道:“说到底还是归结到了人手上,就受降城现在的这点人,想要修路,建城,拓荒,新修水利,是不够的。将士们要防备白羊王,楼烦王可能出现的反扑,不能军垦,这一条不容置疑。”
李敢重重的点头道:“明日我就出城,走的远一些也要多抓一些羌人回来。”
曹襄看了吃饭吃的极为香甜的何愁有一眼道:“阿琅说这里的地势与骊山仿佛,地下应该藏有煤石,我觉得应该向这一方面拓展探索一下,看看除过煤石之外,能不能有别的惊喜。”
云琅点点头道:“受降城如今百废待兴,什么都缺,尤其是人,我以为,为了让受降城的羌人死心塌地的追随我们,不如效法我大汉在上林苑旧事!”
“猎夫?”霍去病皱着眉头惊呼了出来。
何愁有也放下饭碗,准备听云琅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
“是的,猎夫,阿敢带兵出城去找羌人,就不可能带很多人,就我们这点人,堪堪够守城的,兵力实在是不宜分散。如果给羌人开出赏格,支援他们自己去抓羌人,然后我们出钱收购,必要的话,还可以给那些捉羌人有功的猎夫们一些武器,制造出一批因为抓羌人致富的猎夫出来,想必此事应该会扩散出去。最后造成规模效应,应该能缓解我们目前缺人手的状况。”
霍去病微微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云琅的办法应该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曹襄见霍去病,李敢都不说话,知道他们两个不愿意出头干这件事。
就直起身子道:“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这事我去干。”
云琅怒道:“什么叫你去干,我们将来还要伺立朝堂的,我们四个谁都不能干这事。还是跟钩子山一样,让郭解去,我们几个一定要把自己从这事里面摘出来。也不能告诉郭解有这个法子,需要他自己慢慢的领悟,然后主动跟我们提出要干这事!”
何愁有听得眉飞色舞,丢下筷子拍着手道:“等事情成功了,成了云小子说的规模效应,那时候也就该是民怨沸腾的时候,就把郭解咔嚓一刀砍死,为那些羌人解恨,高明,高明,老夫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高明的好办法了。”
云琅无奈的道:“郭解是大汉人,他只能因为触犯了大汉律法被砍死,怎么可能因为给大汉抓奴隶就被砍死呢?我们驱使一个人去干活,就一定要为他考虑,郭解的名声在白登山已经毁掉了,所以他只能为我们贡献出自己不多的名誉,不能让他连命都丢掉。相反,他就该是第一批因为捕捉奴隶成为富人的那一类人,如此,郭解才会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去捕捉奴隶!”
第七十二章 伟大的编织时代
何愁有很想看云琅是如何执行他的计划的,没想到云琅却没有去找郭解,反而召集了居住在军营附近的一大群羌人妇人来到军营。
这些妇人,乃至于城里所有的羌人都以为这些妇人去了军营唯一的作用就是被那些军汉欺负。
城里面群亲汹涌,大规模的欺负妇人这种事不论放在哪里都会激起民愤的。
眼看着那些妇人在军卒的押送下进了军营,无数眼睛红红的汉子就守在门外,这些该死的汉人,连六十岁的老妪都不放过。
悲愤的汉子们相互瞅一眼就已经结成了联盟,不知哪一个汉子大叫了一声,其余的汉子立刻就跟着鼓噪起来。
守卫的军卒们并不在意,站在据马后面,长枪已经形成枪林,弩弓已经张开,闪烁着寒光的箭簇让那些悲愤的羌人汉子们逐渐有了一些理智。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唱一首苍凉的羌人民歌,其余的羌人不论会唱不会唱的都跟着唱。
“细妹跟着狼走了,此生无望归故乡…哈哈哈,云琅,你还真是一匹狼啊…”
蛋头听到那些羌人的歌之后,笑的打跌,也不知道像他这样年纪的人为什么会没有半点德高望重的意思。
云琅皱眉道:“有什么样的乐器就会有被乐器特质固定死的腔调,匈奴人一年到头没几天好日子过,大部分人过的极为孤独,所以,他们就会拉长语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存留的时间长一点,所以啊,拉长了声音,语调自然会变得辽远沧桑,似乎有无数的话在心里却诉说不出来,有一种含蓄的美。羌人比匈奴人还要悲惨,他们居住的地方不是荒漠,就是高山,想要诉说什么心事有没有自己的语言,有没有人教他们如何用大汉语言来表达心事。所以啊,他们就不管什么声韵,只要能随着觱篥唱出来就是一首歌,至于歌词,可以随时换的,毕竟以他们的能力创造出一种韵调不容易。知道不?觱篥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什么乐器,而是用来吓唬战马,好让他们逃跑,那么尖利的声音也能吓跑野兽,所以羌人都是吹觱篥的好手。”
何愁有呆滞了一会,一把拉住云琅道:“你知道军伍上的事情老夫不奇怪,老夫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连这么生僻的事情也知道?你是羌人?”
“您放心,我是汉人,纯的不能再纯粹的汉人了,如果我是羌人,你早就死掉了。”
“你杀的了老夫?”
云琅叹息一声道:“我与你之间是万人敌与百人敌的差别,项羽那种人物还不是死掉了?”
“你居然拿你跟刘邦比?”
云琅愣了一下,瞅着何愁有道:“我毕竟是陛下的臣子,您能不能在我面前提到太祖高皇帝的时候用一下敬称?”
何愁有嘎嘎笑道:“我只敬当代皇帝,死掉的与我无干!如果是皇帝我都要尽忠,我尽的过来么?”
云琅挑挑大拇指道:“您是我见过最跋扈的人!”
何愁有毫不在乎的大笑道:“所以啊,陛下们一般都不许我出宫,这一次出来了,没想到仅仅是几个小崽子就让老夫觉得不虚此行。”
云琅见妇人们哭哭啼啼的进了院子,就不再跟何愁有胡乱说话,而是上前对走在最前面的一群老妪拱手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门营生跟诸位商议,看看能不能成。”
为首的一个老妪冷冷的施礼道:“官人是要让羌人女子都成妓女,任人欺辱么?”
云琅无奈的摇摇头道:“怎么会这么想?大汉又不是匈奴,礼义廉耻是我们最关注的事情,逼良为娼这样的事情哪里是我大汉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看婆婆似乎是一位读过书的,这就太好了,不如就请婆婆代替某家传达大汉政策如何?”
那个老妪仔细看看云琅,慢慢的道:“你这样的好人才应该还看不上这些蠢笨的羌人野妇。有什么章程你且说来。”
云琅苦笑道:“别说我对这里的妇人没有什么想法,就算是军中其余将领,也没有想法,毕竟,一个个家里都是有娇妻美妾的,婆婆尽管放心。婆婆请坐,听我细细说来。”
院子里摆着一排排的凳子,这群妇人立刻就把年轻的妇人包围在中间,坐在外面的全是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老妪。
蛋头已经快要笑死了,地上已经不足以让他折腾,这会已经上了房顶。
云琅从亲兵手里取过自己编织的那件毛衣递给老妇道:“不知婆婆对这样的衣衫有什么看法。”
老妪接过衣衫,抖开看了一下,皱眉道:“桶子一样的衣衫?咦?是羊毛织成的?织毯子一样的手法?”
云琅笑道:“看似粗陋,实际上最是保暖不过,婆婆不妨上身试试,试过之后我们再谈。”
老妪试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穿,云琅只好上手,帮老妪从头顶套下去,毛衣织的不算大,云琅是按照后世均码编织的,后世女子均码衣衫,穿在老妪的身上显得很宽大。
“有些大了。”云琅皱眉道。
老妪却显得很是高兴,不断地摸着这件白了吧唧的毛衣道:“很好地衣衫啊,将军是要我们一起编织这样的桶衣?”
其余妇人听老妪这样说,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一些胆子大一些的老妪也围拢过来,扯着老妪身上的毛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见这些妇人们对毛衣有了兴趣,云琅就笑眯眯的坐在凳子上看她们讨论。
这样的衣裳,汉人是不穿的,大汉人对穿衣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只要穿的不太对,就会被人申斥为蛮夷。
当初在长安,人人都不穿内裤,云琅弄了内裤之后,也只敢在小范围内试用,即便如此,一些不知好歹的纨绔拿着内裤孝敬长辈的时候都被骂的很惨。
至于毛衣?尤其是羊毛衣,这东西穿在身上毛绒绒的,保暖是保暖,不管怎么看都是野人…所以啊,在大汉不可能有什么市场,即便是开襟的毛衣也不成!
蛮夷们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毕竟,对他们来说只要能保暖,不被冻死就算是好东西。
云琅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这些妇人才安静下来,为首的老妪脱下毛衣折叠好放在云琅跟前的桌子上道:“这样的东西能做,论起来,比地毯要好编织一些。只是织机不是每一户人家都能有的。”
云琅笑道:“受降城如果想要变成一个富庶之地,就必须有自己的产出才好,毛衣就是其中的一项。至于你们说的织机,编织毛衣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看,我是用这样的四根细棍子就编织出来了这件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