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上了城头,觉得有些晕眩,不论谁只要一低头就看见数不清的脑袋,都会有些晕眩的。
匈奴人似乎一下子全部挤到钩子山来了,就站在弩箭的射击范围之外高声喝骂。
说来也怪,白登山那边早就打的不可开交了,对于钩子山这边,匈奴人似乎并不看重。
霍去病虽然已经跟匈奴人打了十几仗,跟白登山比起来还算不上什么大战。
跟匈奴人作战,只要有城墙,哪怕这个城墙只有一丈高,也能起到阻拦匈奴人战马的作用。
对于全民几乎都是骑兵的匈奴人来说,城墙就是他们攻击的终点。
罗圈腿的骑兵一旦离开了战马变成了步兵,他们的战力就会成倍的往下掉。
云琅可能是大汉国最重视用城墙来抵御匈奴的人,他坚信,既然赵国的名将李牧,秦国的名将蒙恬,都非常喜欢修筑长城,并且都取得了对匈奴,蛮族的大胜,那么,城墙就该是一种最有效防御匈奴的武器。
钩子山很容易受到攻击,云琅就是利用了木桩林,壕沟,高坡,达到减缓匈奴骑兵进攻速度这个目的。
加上霍去病非常坚决的反击,匈奴在钩子山占不到足够的便宜,只好将战场转移到了相对容易攻击的白登山。
如今来到桥头堡也是一样的,由于是仓促间修建的城池,所以,桥头堡城墙不算高,也就一丈四尺高,城墙也并非是砖石造就的,而是用荒草与胶泥夯制而成,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干透。
利用城墙抵御匈奴算不得一个聪明的法子,却非常的有效,即便是谢长川,在看到骑都尉的作战效果之后如今也承认,白登山上的大汉军队,应该坚决的将山道两边的城池连接起来。
匈奴大军观望了一阵之后,就散去了,只在钩子山上布置了一些人马,似乎对攻击桥头堡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与以往的遇见的匈奴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似乎不愿意用人命去换取城池。
“对面是右谷蠡王的军队是吧?”
云琅到现在也认不清楚匈奴人怪异的旗帜。
“打着白色巨狼旗帜的就是右谷蠡王的军队,黑色巨狼旗帜的是左谷蠡王的军队。左右谷蠡王是盟友,他们的关系一向不错,在战场上也是相互照应的伙伴。”
云琅仔细看了一会匈奴人的旗帜,皱眉道:“左右谷蠡王的军队应该有很多吧?”
“不算少,八万余人。”
“他们把八万余人一起浪费在钩子山也不愿意去白登山帮助别的匈奴军队?”
霍去病哼了一声道:“这是在保存实力,我听阿敢说,白登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证明,今年匈奴人好像对作战失去了兴趣,那边也不是很激烈,似乎有敷衍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刘陵说的应该没错,军臣单于应该快要死了。不论是左贤王,还是左谷蠡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人身上,所以才会有这么奇怪的状况。”
“大帅并不知晓,下达的军令依旧是拼死防守,不得后退一步。我们要不要把这个事情跟大帅说一下?”
云琅叹口气道:“谢长川跟裴炎这两个老贼,哪一个不是人精啊,他们跟匈奴打了二十几年的仗,如何会不明白匈奴人的作风。我看啊,匈奴人没有作战的心思,我们的大帅估计也没有什么作战的心思。他只想把今年平安熬完,好回到长安当他的太平侯爷。”
霍去病怒道:“已经厮杀了一辈子,没想到临到解甲归田的时候了,却没有了杀敌报国的胆子。”
云琅笑道:“当初跟他们一起作战的袍泽都战死了,他们两个背负的重担你都想不到。既然他们活下来了,就有义务照顾好战死袍泽的亲眷,尤其是这个马上就要收获的时候,他们更加的不敢冒险,一旦他们战死了,或者战败了,就没法子帮助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了。知道谢宁为什么会有十一个老婆不?”
霍去病怒道:“怎么又说到谢宁老婆的事情了。”
云琅扶着霍去病坐下,指着正在远去的匈奴道:“都是跟匈奴人学的,谢宁多娶一个老婆,就有一户没了顶梁柱的家庭能活下去。只要谢宁能多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将来就能多一处封赏,有很多人就有好日子过。”
霍去病迷茫的道:“怎能如此蝇营狗苟?”
“谢长川,裴炎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仗,该看透的早就看透了。知道不?昨夜谢长川居然跟我说什么红粉骷髅,还说这四个字是一个炼气士告诉他的。这四个字的含义可就很深远了,从这四个字的含义里,我能体悟到谢长川那颗已经死掉的心。他已经无欲无求了,只想摆脱目前的琐事,去跟着炼气士一起去炼气求个不死不灭。这种心态下,你还指望他大破匈奴,完成什么盖世伟业不成?”
霍去病回头看着战火四起的白登山,不由得感慨道:“舅父曾经说过,越怕什么,就越是会来,他们害怕跟匈奴人死战,匈奴人说不定就会跟他死战!你说匈奴单于就要死了,说匈奴人就会内斗,怎么就没有想到只要有人彻底完全的拿下白登山,夺回匈奴王的陵寝之地,谁就会毫无争议的成为新的匈奴单于?”
霍去病说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当然,发生的前提就是匈奴人中间也出一个真正的英雄,因为霍去病的想法是一种真正英雄的想法。
云琅不认为阴鸷的伊秩斜或者粗暴的於单敢在这个时候消耗他们仗以保身的军队。
云琅想了很多,他认为历史会按照原有的道路继续走下去,伊秩斜会自立为单于,会跟於单在武州塞来一场生死大战,最后让大汉平白无故的捡拾一个非常大的便宜。
刘陵也在努力,她努力的目标就是伊秩斜,从於单羞辱她的做法就能看的出来,於单不是一个好的王位继承人。
因此,在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刘陵做了满满一锅黄焖羊肉,让彭春亲自提着,带着侍女如意走进了伊秩斜的账房…
她坚信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只要欲望存在,就能让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
充满欲望的伊秩斜这时候需要帮助,需要一个能随时告诉他军臣单于病情的人。
或许,也需要一个能随时杀死军臣单于的人。
第二十八章 匈奴王的爱情
刘陵早就想杀死军臣单于了。
这不是出自她是一个大汉人的自觉,而是因为,跟着军臣单于她看不到任何出人头地的机会。
她觉得自己的大好年华不能完全耗在一个老者身上,所以,用银壶装食物给军臣单于吃,已经变成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任何事情都贵在坚持,当她用银壶给军臣单于装了半年的饭食之后,她清楚地发现,军臣单于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变坏。
最开始的时候,军臣单于也就有点咳嗽,还只是在冬春日发作,自动开始使用银壶装过的食物之后,军臣单于的脸色就一天天的开始发青,咳嗽也从偶尔发作,变成了整日咳嗽。
云琅说过,银壶能够让没病的人生病,生病的人变死人,如今,在军臣单于的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这是一种近乎于完美的祸害一个人的法子,军臣单于病倒在床上之后,刘陵就对云琅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军臣单于生病,匈奴人自然是要从各方面进行衡量的,首先就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下毒。
结果,不论是汉地来的医生,还是匈奴人的巫医,都没有给出单于是因为中毒才病倒这样一个结论。
他们给军臣单于开了很多的药,有时候,这些药就是最后装在银壶里给老单于服用的。
因为汉家医生说了,银器可以试毒!
看着银壶被单于一次次的使用,刘陵也从最初的担心,变成心静无波,最后还有一丝丝的窃喜。
平静的生活对刘陵来说是有害的,只有风云激荡的时候,她才能一点点的显露出她的重要性来。
也就是说,只有老家伙死掉了,匈奴王廷才会发生新的变化。
老单于病变的不够迅速,于是,刘陵特意用很粗的刷子狠狠地擦洗过银壶内壁之后,才把美味的羊肉汤倒进去,加上一点麦饼,就是老单于今天的食物。
刘陵端着木盘给单于送饭的时候,如意也端着一个同样的木盘去了左谷蠡王的营帐。
这是刘陵经营的新的人脉关系,她对云琅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几乎在看不到伊秩斜有任何成为匈奴王可能的状况下,迅速的做出了决定。
她记得云琅曾经给她说过的一句话——在等死的时候,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也比没有决定要好。
左贤王於单现在哪里都不去,整日里守在军臣单于的账房外边,就等着大阏氏跑出来告诉他,军臣单于归天的消息。
只要经过於单的身边,刘陵的屁股总是要遭灾的,这个粗鲁的男人下手又狠又重,眼中燃烧的欲火似乎能把她烧成灰烬,这种情感外露的模样,让刘陵对他的鄙视又加深了一些。
军臣单于坚强的活着,虽然整个人已经枯瘦的没了人形,他依旧是威严的匈奴王。
当刘陵用湿布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总是很吃惊,她很惊讶军臣单于为什么还能活着,只要她一探手,就能触摸到军臣单于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这样的身体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让於单进来!”
军臣单于的语气依旧威严,大阏氏露出一丝喜色,就匆匆出去了。
刘陵安静的坐在床榻边上,仔细的用雪白的绸布擦拭老单于芦柴棒一样的腿。
“你想活吗?”军臣单于突然道。
刘陵撩一下垂下的头发安静的道:“你是我的丈夫,这事情该是你操心的事情。”
军臣单于艰难的探出手抚摸了一下刘陵光洁的面庞遗憾的道:“你该早几年过来,就女人而言,还是汉家的好。”
刘陵笑道:“现在过来也不晚啊,你是我心中的英雄,只要见到总是好的。”
军臣单于无声的笑了一下,指着床榻边上的一个木头盒子道:“看在你日夜伺候我的份上,给你一条活路。”
刘陵叹口气道:“我终究是要成为於单的阏氏是么?”
军臣单于点点头道:“没有他,你没法活,汉人都说我匈奴人不知礼义廉耻,兄终弟及,子娶父妾,却不知没了男人的女子在这荒原上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在活命与礼义廉耻之间,我们还是选择活命吧,大匈奴是昆仑神的子孙,他给了我们这片贫瘠的土地,我们就只能顺从,只能用我们的法子寻找活路。为了活下去,为了大匈奴人口蕃息,女人应该多多的生孩子,没有男人的女人,是没有用处的,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也是没有用处的。”
刘陵笑道:“给我一些羊羔,让我陪伴在你的陵寝边上吧,等你躺进冰冷的坟墓里,说不定能听见我在外面唱歌。”
或许是被刘陵的话语刺激到了,军臣单于蜡黄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没用的,你长得好颜色,又做的一手好茶饭,等我死了,就没人保护你,也保护不了你。你汉家还有君王遗诏这回事,大匈奴没有,等我死了,我的权力也就随我一起死掉了。”
刘陵笑着摇摇头,取过银壶,从里面倒出一碗温热的羊汤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单于。
“真是不甘心啊…”单于喝了一碗羊汤,就不再继续,长叹一声,就死死的盯着帐幕的顶棚看。
“不甘心那就好好的活下去!活一天算一天。”
军臣单于居然艰难的转过脑袋冲着刘陵笑了一下道:“你说的很对,传令,歌舞伺候!”
刚刚进门的於单听到父亲的这个命令,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来到父亲床榻前面道:“您这是应该躺着,不该有歌舞。”
军臣单于脸上的红晕更加的浓重了,讥诮的道:“你还不是匈奴的大单于。”
於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只是瞅了一眼站立在床榻四周的四个武士,才后退一步道:“您说的是!”
军臣单于看着离开的儿子,摇摇头对刘陵道:“我祖父在传位给我父亲的时候说我父亲不如他。我父亲传位给我的时候也感慨我不如他,没想到等我快要死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儿子连我都不如!”
刘陵笑道:“汉家有一句话叫做,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天下英雄莫过如此。”
单于想了一下艰难地笑道:“还真是如此啊…我们去看歌舞,等歌舞完毕,我就要去白登山,在那里选择我的陵墓。”
刘陵笑着领命,帮单于穿好衣裳,最后将他包裹进一袭巨大的黑熊皮里,眼看着他被雄壮的武士抱着离开了床榻,这才取过单于给她的木头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就笑了。
匈奴王大宴…群雄毕至!
刘陵甚至看到了汉使!
军臣单于窝在熊皮中,指着汉使对刘陵道:“我准许你回去,以匈奴可汗阏氏之名回去,你愿意么?”
跪坐在军臣单于脚下的刘陵抬头笑吟吟道:“我是一个匈奴女人,回去做什么?”
单于笑道:“如此看来,你还真的不讨你皇帝兄长的喜欢,既然如此,你以为该如何处置汉使?”
刘陵笑道:“听说前些日子,您的使者被汉军给杀了,以牙还牙如何?”
站立在一边的於单怒道:“军国大事,要你一介妇人多嘴?”
单于张开嘴无声的笑了,指着於单对刘陵道:“他希望这些汉使活着,好去告诉你的皇帝兄长,大匈奴已经换了王,新的单于就要出现了,今后但凡有礼物,必须送到他手里。”
於单连忙辩解道:“并非如此,儿子只想让汉国平静一段时间。”
军臣单于犹豫良久,缓缓地道:“开宴吧!”
第二十九章 苏稚的研究方向
匈奴王开宴的时候,骑都尉也在开宴。
早在云琅离开上林苑的时候,司马迁就想跟着一起来,结果被云琅给拒绝了。
他游历了大汉的大半河山,唯一没去过的地方就是战场,对这个地方极度的好奇。
这一次,他趁着各家给自家的男主人送东西的时候,就咬牙跟着过来了。
一个文弱书生千里迢迢的跑到白登山,就是为了感受一下战场气氛,好回去写书,对于这样的疯子,云琅一般都比较尊敬。
本来想要跟他好好地说说来到白登山之后的见闻,现在没法说了,因为司马迁给曹襄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
曹襄的平妻牛氏生产了,孩子没有足月,提前半个月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了。
是一个儿子!
“把云音给我儿子留着!”
曹襄在确定母子平安之后,就立刻替儿子向云琅求亲。
“你觉得我大女会嫁给你平妻生的孩子?”
“滚蛋,云音还是你跟情人生的孩子,为什么不成?”
霍去病在一边笑道:“我成亲入洞房的那一天就已经帮我儿子求亲了。”
曹襄怒道:“你儿子还在你老婆肚子里呢,再说了,你能确定你生的一定是儿子?”
霍去病喝了一口酒悠悠的道:“我就是为了生儿子才入的洞房!”
眼见几人搅作一团,司马迁连忙问道:“为什么白登山打的如火如荼,为什么你们这里平安无事?”
李敢叹口气道:“前些天我们在钩子山上打的没日没夜的时候你偏偏不来。”
“战损大么?”
李敢抽抽鼻子道:“战损三成。”
“四百多…”
“一百七十九人战死,剩下的都是重伤。”
云琅不想谈这件事,举起酒杯道:“我们找到了冒顿的陵寝。只是没有时间把冒顿的棺椁挖出来,只挖出来了一个阏氏的棺椁,里面有一些羊皮卷,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司马迁一下子就被云琅的话给吸引住了,对于他来说,从故纸堆里找到蛛丝马迹从而推断,还原出前人的真实生活,是他最大的爱好。
埋在那些破旧古物堆里的司马迁才是真正的司马迁,一个掺乎到政事里面的学者,不是一个好学者。
进入了政事堂,不论你持身如何正,总还是会有偏向的,会被个人好恶影响对事情的判断。
尤其是记录历史的,更应该完全剔出自己的个人观点,只要忠实的将事件的原貌记录下来就可以了。
总结得失,屏蔽失误,那是后人要在他原著的基础上做的事情。
司马迁的到来不算什么,真正让云琅头疼的是苏稚也跟着过来了…
云琅在欢迎司马迁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身男装打扮的苏稚,尽管这丫头把脑袋都埋到胸前了,还是被云琅一眼认出来了。
军营中出现一个女人是大多的一个事故,云琅是清楚地,尤其是在大汉军营,他们对女子的排斥是从灵魂上开始的。
即便如谢长川这样的军事将领,也不敢带自己的侍妾来到军营,因为这会——大不吉!
“家里没病人!”
苏稚开始还有些胆怯,后来就仰起头看着云琅,不做半点的退让。
“小妹,这里是军营,全是大男人,你一个闺女出现在这里你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我是医者!”
“军营里有医者!”
“你是指那些杀猪匠?”
“我有时候也可以客串一下的。”
“胡说八道,我下午去看了那些伤兵,经过你手处理的伤患还不到三成。”
“我还有我的事情!”
“所以啊,剩下的事情你都交给我,我最近刚刚打造了一套刀子,还想好好地用用呢。”
听苏稚这么说,云琅的脸皮抽搐一下艰难的道:“你真的准备用刀子给人看病了?”
“还有针灸!我研究过了,用针灸封住血脉,然后用刀子快速的割开肌肤,快速的清理了内部伤患之后,再重新缝合,这个念头应该是准确的,药婆婆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也会来的,是被我劝回去的。我告诉药婆婆,我会在边关进行这些实验的,会把这一套新的技法验证成熟的…”
云琅总算是明白了苏稚为什么一定要来战场了,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实验自己的新想法,只有在这里才会有足够多的尸体供她研究,也只有用匈奴人的身体做实验,她才不会被汉人认为是人间大恶魔。
“好吧,从今后你就住在我的帐篷里,刘二也给你了,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是一个女子!”
苏稚见云琅答应了,非常的欢喜,扑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云琅不断地晃悠,旁边的刘二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欣慰。
心无旁骛的云琅把苏稚从身上撕下来,扶着她的肩膀道:“这里是战场,别乱跑,在骑都尉营地里大家都认识你,知道你是医者,这还不要紧,要是被白登山上的人发现了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苏稚红着脸道:“我要一个大台子,还要两个小兵,还要伤兵,最好能给我弄两具尸体!你说,匈奴人的尸体跟我们汉人一样么?”
云琅笑道:“都是人,不会有差异的。”
苏稚奇怪的看着云琅道:“你解剖了几具尸体?有没有样子给我看看!”
云琅打了一个冷颤连忙道:“没有!”
苏稚冷笑道:“没有解剖过匈奴人的尸体,也没有解剖过汉人尸体,你凭什么说匈奴跟汉人是一样的?”
“猜的!”
对于云琅的回答,苏稚根本就不屑一顾。
“我要洗澡了,你出去!”
苏稚大大方方的要刘二给她准备热水,她想好好的洗个澡,一路上都没有机会沐浴,苏稚认为自己都要臭掉了。
“那丫头还真是信任你啊!”
曹襄伸长了脖子朝云琅的帐幕方向看,这么久没有见过女子了,他非常的渴望见到养眼的美女进入他的眼帘。
很快,骑都尉的将校们都知道苏稚来了,士气莫名其妙的高涨了三分。
那群混蛋现在没事干就喜欢看着云琅的帐幕,偶尔看到苏稚进进出出的样子,就能快活好久。
于是,苏稚的帐篷外边的桌子上,就会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好东西,有时候会是一个漂亮的匈奴首饰,有时候会是一张不错的羔羊皮子,更多的时候会是白登山这里特产的一种叫做“莓子”的红色野果子。
苏稚则来者不拒,首饰就胡乱挂在身上,羔羊皮正好用来当垫子,至于野果子,她每天都吃,还鼓励那些相熟的军卒们给她多弄一些过来。
霍去病见苏稚很快就跟那些军卒打成一片就担忧的问云琅:“苏稚这是要干什么?好好地待在伤兵营不好么?”
云琅冷笑一声道:“你看着,不出三天,这些混账就会给苏稚弄来一些新鲜的匈奴人的尸体!”
“她要尸体干什么?”霍去病有些忧虑,苏稚出身山门,这种人的性子很难把握,出了名的难伺候。
云琅嘿嘿笑道:“她要把匈奴人的尸体慢慢的分解,切碎,扒皮,然后一点点的研究,想看看匈奴人跟我们大汉人在身体构造上有什么不同。然后有针对性的考虑怎么治病!”
霍去病闷哼了一声,然后就小声的道:“注意保密,只要传扬出去,她会被人家当害人的巫婆给活活烧死。”
“你居然不反对?”云琅诧异的道。
霍去病闭着眼睛道:“不算是坏事啊,与其让那些尸体埋进泥土里腐烂,不如让苏稚好好地看看,说不定就能多救几个人。哼!匈奴人!猪狗一样的东西,千刀万剐不足以泄吾心中之怒!”
云琅见霍去病神色不对,想起他刚刚去了白登山,就连忙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十章 能人所不能
武州塞前人山人海…木柱林立,每一个木柱上都绑缚着一个恐惧的人。
鬼巫摇晃着巨大的铃铛,赤着脚跳着诡异的舞蹈,嘴里不断地发出梦呓一般的语言,颈项下的骷髅喷吐着黑色的烟雾,不一会就把笼罩在烟雾中。
一同跳舞的还有其余十几个鬼巫,他们手里握着白骨杖,浑身涂满了白的骨粉,随着奇怪的韵律嘿哈嘿哈的跳舞。
在空地中央,军臣单于全身赤裸,静静的躺在一张巨大的白色狼皮上,如果不是被白骨粉涂满了的胸膛还能微微的起伏,会让人误会他已经死了。
天空晴朗朗的,却有无数的苍鹰在天空盘旋,舞蹈的鬼巫,猛地停止了摇动铃铛,张开双臂跪倒在地上冲着苍天大叫道:“昆仑神啊,让这个男人重新站起来吧,大匈奴还离不开他,请让他的身体重新变得健壮,去为大匈奴人找到更多肥美的羔羊与牧场!”
“至高的昆仑神啊,我以一千条生命为祭品,请施展你法力,让世人见证昆仑神的伟大…”
鬼巫向昆仑神祈祷的时候,所有的匈奴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一起向昆仑神祈祷,显得虔诚无比。
一柄骨头磨制的刀子出现在佩戴白骨骷髅的鬼巫手上,他将刀子抵在自己的额头,然后缓缓地向下拉。
顿时,一道血痕就随着刀子划过出现在他的身体上,从额头一只延伸到胸口。
他轻轻的抖动一下身体,血痕立即散开,与白色的骨粉混合之后变成一条一寸宽的血带。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被两个鬼巫挟持到了场中,不管哪个女子如何哭泣,哀求,两个鬼巫还是将她绑在一根柱子上。
跪在人群中的刘陵嘴角不自觉的上抽,就在昨晚,她成功的让军臣单于产生了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那具骷髅一样的身体,以及散发着腐臭味的呼吸让她几乎几欲昏厥,虽然那具身体已经不具有任何侵犯女人的能力,她还是催发了军臣单于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她没有呕吐,大阏氏却呕吐了…
暴怒的军臣单于就准备用大阏氏的血来做沟通昆仑神的引子…
六根中空的木刺刺进了大阏氏雪白的身体,六股血线从木刺的孔洞中飚出,落在六个雪白的玉碗里。
於单的嘴角一直在抽搐,跪在他身边的左谷蠡王却面无表情。
见於单有站起来的冲动,就小声的提醒他:“於单,没有谁的命比单于的命更加重要。”
於单瞪着自己的叔叔低声咆哮道:“我会杀死这些愚蠢的鬼巫!”
伊秩斜瞅了一眼於单,没有说话,就把头低了下去,随着鬼巫的声调,低声颂念经文。
他就是要於单说出这句话,只要他说了,很多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每一个匈奴单于加冕都少不了动用鬼巫,大匈奴的鬼巫,是昆仑神的仆人,是距离昆仑神最近的人。
於单的声音不算小,所以听见这句话的人不少,其中就有两个不参与祭祀的鬼巫。
伊秩斜的目光落在那个一身汉妆的女子身上,刘陵似乎有所感应,同样看了过来,目光交接,而后散开。
木刺孔洞中飚射的血逐渐变成了平缓的一小股,很快又变成一滴滴的血滴,而大阏氏雪白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白皙了,一颗头颅却低垂了下去。
大鬼巫端起一碗血,加入了骨粉之后就来到了单于的身边,将满满一碗血倾倒在单于的头颅上,粘稠的血立刻将单于的脑袋染成了红色。
六碗血被均匀的泼洒在单于的身上,大鬼巫丢掉了玉碗,只是挥动一下手里的白骨杖,被绑缚在柱子上的一千个各色奴隶的人头就被弯刀砍掉,血污漫天。
从霍去病愤懑的话语中,他总算是知道武州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能想象得到那个场面该是多么的恐怖。
对于匈奴人这种人殉的习惯,云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匈奴王要这么干,谁能阻拦?
一个掌控了比大汉国土还要大的多的王,在临死前要干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谁能阻拦呢?
快死的匈奴王才是他最强大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的匈奴王不会去权衡利弊,也不会继续伪装慈善,为了他的生命,哪怕牺牲掉所有匈奴人他也不会在乎的。
“我死之后,那管你洪水滔天!”
一个王曾经这样说。
其实霍去病也就生气了一会,吃了一顿美味的烤包子之后,他就把这事抛诸脑后,反而跟苏稚一起讨论如何改进伤兵营。
骑都尉的伤兵们,情绪是最稳定的,这在谢宁看来完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当他发现骑都尉里的伤兵是白登山所有其它军伍伤兵中死亡人数是最少的。
即便是肚子被砍破,肠子都流出来的人在伤兵营里也能活下来,这让他非常的惊讶。
同时,他也发现,骑都尉伤兵营几乎是整个桥头堡里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
有十一个老婆的谢宁在看到苏稚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个女人。
见这个女人夜晚住在云琅的帐幕里,还以为这是云琅夹带的姬妾。
等他准备怒气冲冲的去找云琅理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是一个医者!
“璇玑城出来的医者!”
这是曹襄给他的回答。
“山门中人?你们居然能弄来山门中人给将士们看病?”
“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人家就肯派一个小姑娘过来…”
“这也很难得了,我听说璇玑城的人从不出山!”
“怎么,你不说她是一个女人了?”
“山门中人算什么女人!”
谢宁回答的斩钉截铁!
对于平民出身的谢长川来说,山门中人就是飘渺云雾中的神仙,哪怕谢宁是一个富贵二代,也脱离不了这种看法。
毕竟,无数的传说中,有很多大人物就是得到了山门中人的帮助或者教诲,才成就一番前无古人的功绩的。
“能否引荐一下!”
谢宁对苏稚的兴趣从无一下子提高到了极致。
曹襄无所谓的耸耸肩膀道:“当然没问题,不过啊,人家说到底是一个小姑娘,你就不要贼目烁烁的看着人家了。”
谢宁连忙用双手揉一下面孔,重新调整了情绪,坚定的道:“不会失礼的。”
既然山门中人出现在军营里,骑都尉的伤兵们为何会如此平静终于有了答案。
配好了一大堆药材的苏稚,疲惫极了,坐在桌子后面伸着舌头喘息,七月天的白登山热的几乎让人发疯。
西北之地就这点好处,太阳照射的地方能热死人,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却很舒服。
如果不是因为最阴凉的地方是伤兵营,她早就把帐篷搬到那里去了。
就在她准备把外衣脱掉凉快一下的时候,就听曹襄在帐幕外边高声禀报道:“苏稚先生,平阳侯曹襄求见!”
苏稚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整理一下衣衫,擦掉脑门上的汗珠,冷冷的道:“没事就不要烦我!”
曹襄不以为忤,继续用恭敬地语调道:“中部校尉之子,骑都尉曲长谢宁求见。”
苏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个谢宁,应该是就是曹襄前几天说的那个可以随便利用的傻蛋!
看来她想要尸体用来研究的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曹襄说话还算算数,云琅,霍去病,李敢推脱了这么多天,都说什么天气太热,尸体不好保存,一具死尸都没有送来。
都是些该死的理由,办事一点都不实诚。
“我只是一个医者,见不得大人物,请平阳侯回转吧!”苏稚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低沉一些,如此,才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模样。
第三十一章 解剖学是一门好学问
苏稚出现在谢宁面前的模样,完全满足了谢宁对山门中人的所有幻想。
眼前这个双手插在胸前大口袋里的少女,看他就像看见了一块石头,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甚至——有些阴冷。
“你身体很好,没病!”
苏稚上下打量一下谢宁,然后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再也不理会他了。
曹襄在一边道:“走吧!”
谢宁愣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啊”了一声道:“这就走?”
曹襄笑道:“人家都说你没有病,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谢宁瞅瞅正在专心配药的苏稚,小声对曹襄道:“我没病,可是我父亲有病啊。”
曹襄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成,要是被大帅知道军营里有女人,麻烦就大了。”
“她是山门中人!”
曹襄摩挲着下巴上的软胡须道:“那也是女人!”
谢宁正色道:“这如何能混为一谈?这是世外高人,不是我们私自携带的妇人,而且高人来军营,是为了救治同袍,我父亲感激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怪罪?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放在陛下的面前,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要尸体!”
苏稚停下手里的活计,冷冷的对谢宁道。
谢宁打了一个激灵,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兴奋地问道:“匈奴人的尸体合用么?”
苏稚点点头道:“重点是匈奴人的尸体,如果再来一些鬼奴的尸体就更好了。”
谢宁左手重重的在右手心里砸一下迅速的就出了账房,曹襄刚刚要说话,谢宁又从外面钻进来了,傻笑着对苏稚道:“活的可以么?”
苏稚摇头道:“你可以杀死了再给我送过来,我是医者,不是屠夫。”
谢宁佩服的拱拱手,就再一次跑了出去。
曹襄无奈的拍着脑门道:“神!现在天气这么热,尸体放不了一个时辰就臭了,你能看出什么来?”
苏稚将手从大口袋里掏出来,轻轻地拍着桌子道:“能看尸体在高温下的腐烂速度,以后好医治溃口。反正你这里尸体多,每天换新鲜的也就是了。”
曹襄好奇的靠近苏稚道:“你就不怕?”
苏稚笑道:“死人而已…”
曹襄回去把谢宁准备给苏稚供应尸体的事情告诉了云琅跟霍去病。
霍去病的喉头有些发紧,云琅却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口子一开,我大汉的医者技艺将会迎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说,锯开尸体对医者很重要?”
“这是自然,弄明白了全身血液循环之道,弄明白了心肝脾肺肾是如何支撑我们生命的,弄明白了为何将人的头颅砍下来我们就会死掉的原因,一旦这些地方生病,就能更加精准的用药,你说重要不重要?”
曹襄想了一下道:“很重要,就是…”
云琅摆摆手道:“任何事物向前跨进一步是何等的艰难,绝对不是你能想象的。”
被云琅看不起,曹襄就有些不高兴,噘着嘴道:“我忘记了,你也是该死的山门中人!”
谢宁的面子很大,短短时间,就从白登山战场弄来了一具刚刚战死的匈奴人的尸体,也拖来了一个丛战场上捡回来的鬼奴尸体。
这两具尸体外表非常的完整,匈奴人是被飞蝗石绞断了脖子,鬼奴则是被一支弩箭从眼睛贯脑而死。
当着两具尸体被扒的精光放在桌案上的时候,苏稚没有半分羞涩的意思,还让辅助她的军医,剔除了两具尸体上的所有毛发。
然后就站在桌子前面,如同看绝世珍宝一样的瞅着面前的两具尸体。
这个举动彻底打消了,苏稚是一个平凡女子的可能,在谢宁的眼中,高人就该如此。
想当年,张良桥下拾履,黄石公是何等的不近人情,这些事在大汉早就被传说成了神话,如今,终于见到了一位山门中人,苏稚的行为越是乖戾,就越是符合谢宁对高人的幻想。
眼看着苏稚在尸体上用毛笔画线,画圈,画点,他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正好,云琅从外面走了进来,谢宁就连忙问道:“高人这是要干什么?”
云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尸体,淡淡的道:“去表象,查五脏,观经脉,探本源!”
谢宁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道:“要把尸体切开?”
云琅无奈的拿起一柄凿子跟锤子道:“可能还要挫骨扬灰!”
眼看着苏稚一刀刺进尸体的咽喉部位,然后缓缓地下拉,一道黄白红相间的伤口就逐渐裂开,谢宁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苏稚还要干什么。
竖着切一刀,横着再切一刀,谢宁就看见苏稚用一个夹子用力揭开了一片皮肉…淡黄色的人油不断地颤动…谢宁夺门而出。
“呕…呕…”
谢宁呕吐的昏天黑地,他能举着刀子杀人,也能用锤子将敌人砸扁,甚至将敌人五马分尸他也不在乎。
他从未想到过,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用灵巧的双手揭开了人皮,撕开了人肉,然后露出五脏六腑的模样会是如此的恐怖!
曹襄端着一碗羊肉从远处过来了,还没说话,看到羊肉之后的谢宁就再一次匍匐在地上,疯狂的呕吐。
曹襄摇摇头要走,却被谢宁抓住了衣角,只好放下手里的羊肉笑道:“平日里只要吃黄焖羊肉就属你吃得多,现在是怎么了?”
谢宁艰难的指着帐篷道:“他们在切割尸体!”
曹襄干呕了一声,也不打算吃羊肉了。
“高人之所以被称之为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手段,为和云琅也可以切割尸体,切割的安之若素?”
曹襄恶狠狠地道:“这就不知道了吧?他也是一个该死的山门中人,还是很厉害的一个山门掌门!”
“为什么一定要敢这么恶心的事情?”
曹襄瞅着天空懒懒的道:“不清楚,总之似乎对他们山门中人来说很重要。我们看一个人只是看这人美不美,雄壮不雄壮,他们似乎不对劲,总喜欢看人身体里面…”
锤子敲击在凿子上,凿子再切割骨头的声音从帐幕里传出来,脸色煞白的曹襄就拖着已经软成面条一般的谢宁去了城墙。
在那里吹风看匈奴人,也好过在这里遭受折磨。
苏稚毕竟是一个小女子,也毕竟是头一次解剖尸体,当着谢宁的面还能保持冷静,谢宁离开之后就立刻不成了,两只手抖得如同寒风中的树叶。
这根胆子大小没关系,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云琅是走过始皇陵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见到的死人要比活人多的多。
至今,云氏庄园的后山里,还有六百多具尸骨等着他去塑造外形呢。
再加上他对解剖尸体有一个正确的认知,在过了恶心这一关之后,桌子上的尸体对他来说,与牛羊无异。
当匈奴人的尸体胸腹被彻底打开之后,里面的器官就显露无遗。
过了惊骇期的苏稚,双手不再发抖,拿起毛笔就开始在一张白绢上开始描绘人的五脏六腑图。
这是一个非常考验功夫的活计,苏稚的绘画功底很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点点的将五脏六腑图描绘了出来,虽然还不是很完整,苏稚认为,自己迟早会把这幅图弄完整的。
白登山,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炎热的夏天,尸体很快就有味道了,并且招来了很多的苍蝇,虽然还进不来,一群群的苍蝇依旧围绕着帐篷乱飞。
刘二来的时候,拍了一下帐篷,黑云一般的苍蝇就腾空而起,轰的一声,四散飞逃。
第三十二章 硬撑
发臭的尸体被丢掉了…
苏稚在热水里面整整浸泡了两个时辰才穿衣出来,这让她的五官有些浮肿,两只眼睛更是红肿的厉害,看样子,她哭了很长时间。
“这就是你想要的解剖学…”
云琅知道她不可能有胃口吃饭,就给她拿了一壶醪糟。
苏稚喝醪糟喝的非常艰难,这个倔强的女子还是强忍着不适一口口的把一大碗醪糟喝的干干净净。
云琅知道,苏稚这丫头从来都不缺乏持之以恒的毅力,天知道她的毅力是怎么养成的。
“很有用,非常有用,以前我针灸的时候只能靠猜,现在没关系了,我知道心肝脾肺肾在那个位置,可以有的放矢了。”
苏稚可能还没有从那种境遇中解脱出来,嘴上说的话依旧硬朗。
“想哭不?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云琅小声道。
苏稚听到云琅这样说,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云琅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等苏稚哭累了,云琅捋一下她散乱的长发低声唱道: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帐蓬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云琅的歌唱的很是动人,毕竟,这是他昔日用来纵横欢场的拿手本领之一。
苏稚听得非常投入,云琅把这一段歌词重复了三遍,她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知道师姐为什么只跟你交往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嫁给你了。”
“那是啊,我这种年少英俊,多金,富贵的少年人一般不太好找。”
苏稚摇头道:“你说的那种少年,长安城还是很多的,我是说像你这种懂得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说合适话,做合适事情的人真的很少见。跟你在一起让人感到很舒服,你总有办法把人从坏情绪里捞出来,就这一点,你天下无双。”
云琅笑道:“你才见了几个男人啊?”
苏稚长出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就把郁闷之意全部吐了出去,重新把手插进胸前的大口袋道:“以后我找男人,会以你为一个基准,比你差的可不成!”
“那是自然啊,说实话,在大汉,你哥哥我还真是人中龙凤,拿我当人样子,你一定不会吃亏!”
苏稚站起身,向自己睡觉的帐幕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云琅道:“我要巩固一下今日所见所思,三天后再见吧。”
说完话就挑起门帘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