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刘德胜来了
第一次听霍去病分析政治,这让云琅对这个一向在此道上粗枝大叶的家伙刮目相看。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这家伙在史书上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茬,虽然云琅武断的认为霍去病的大脑袋里没有政治细胞,实际上,他只要肯拿出分析军阵的精力分出一点来研究,基本上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人人都说右贤王会经过白登山,白狼口,受降城,实际上,直到现在,大部分都是猜测之词。
匈奴右贤王不是苏建的儿子,未必肯听他的话,从白登山,白狼口经过固然会缩短时间,却会遭遇大汉军队的狙击,就这一点,右贤王不可能想不到。
多走路与激战之间人家右贤王其实是有的选择的。
荒原上到处都是路,哪怕是沙漠,那里面也应该有路,只要绕过白登山,白狼口,与受降城,就能避开战争,保存实力。
我不知道苏建凭什么认为右贤王一定会走他希望走的这条路,如果右贤王离开,我不奇怪,如果右贤王执着的走白登山一线,这中间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才是我一直追问所有细节的原因。”
霍去病笑道:“勾结匈奴这样的事情,给苏建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
云琅笑道:“这就是我疑惑的原因,我现在只希望这场雨下的足够大,足够久!”
霍去病笑道:“暴雨一日,道路阻隔,暴雨两日,大军不前,暴雨三日,高处安营立寨,暴雨五日,莫知其可!你希望暴雨几日?”
“三天就足够了,那时候草原上必定变成了一座泥潭,可以阻碍匈奴大军十五日行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接到了撤离文书,受降城的事情,就再也与我们无关。”
“你想跳出这个泥潭?”
“难道你喜欢跳进泥潭不成?”
霍去病笑道:“老天不会让你如意的,这场雨下的又急又大,所谓刚不可久就是这个道理,最多到今晚,这场雨就会停。”
事情果真如同霍去病所言,大雨并没有持续多久,没有等到天黑,夕阳就露出来了…
也就是说,这片雨云不是很大,笼罩范围连百里都不到。
或许在这个时候,右贤王的大军正在浩浩荡荡的向白登山挺近。
山洪,草原上的溪水,汇进大河之后,大河终于开始咆哮了,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向下游奔涌,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
何愁有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犹豫良久之后才对云琅道:“右贤王的目标本来就是我们受降城,而非白登山。”
云琅笑吟吟的道:“为什么呢?”
“右贤王想要拔掉受降城,掳走受降城民众,抢走受降城所积物资以立威,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河西跟浑邪王,日逐王讨要自己被侵占的牧场以及部族。”
“既然如此,我们在受降城作战好了,为何要去白狼口?”
“朱买臣他们会提前到来,骑都尉将作为受降城的第一道防线,迟滞,消耗匈奴大军。”
“第一道防线难道不该是白登山么?”
“据说,右贤王准备绕过白登山。”
“白登山这就没事了?”云琅目瞪口呆。
“伊秩斜的大军去了右北平,白登山要派兵支援李广,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支应白狼口战事。而白狼口一战,我们不得不打,同时也不能把右贤王的大军逼回白登山,要死死的咬在白狼口…”
云琅的脸色变得煞白,颤声问道:“有军令了?”
何愁有摇摇头道:“没有,但是啊,到时候会有一个人来白狼口一带。”
云琅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指着天空道:“他要来?”
何愁有冷笑道:“想到了?”
“我大汉有多少年,没有御驾亲征的例子了?”
何愁有想了一下道:“自从太祖高皇帝白登山被围之后,我大汉皇帝轻易不出长安。”
“统兵的不会是陛下吧?”
何愁有大笑道:“朱买臣你们都能打听得到,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云琅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笑吟吟的道:“既然如此,这场仗就可以打了。”
何愁有笑道:“不担心了?”
云琅大笑道:“陛下来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一次细柳营的大军该是空巢出动了吧?”
何愁有摇头道:“陛下是私自出宫的,身边只有一万两千亲军,护卫陛下的将军是卫青,公孙敖,丞相公孙弘也来了。”
云琅点点头道:“这就合理多了,看样子陛下准备在白狼口把右贤王一口吞掉是不是?”
何愁有点头道:“是这样谋划的,不过呢,我骑都尉依旧是引诱右贤王前来的诱饵,等右贤王被我们黏住了,陛下的大军就会一拥而上…”
“为什么前几天不说呢?”
“陛下只准老夫这个时候告诉你,可没有准许老夫早早透漏。”
“记住了,陛下的化名叫做刘德胜!”
云琅吧嗒吧嗒嘴巴,有些忧愁的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一仗是打定了,可怜我那些以为自己将要回到长安享福的部下啊。”
“不准告诉霍去病!朝中有人对我骑都尉短短两年就立下了盖世奇功,觉得不可思议,陛下就带着一群人来白狼口看看骑都尉是不是如同传说中那般骁勇善战!”
“好吧,我谁都不说,一个字也不会说!”
从筏子上下来,云琅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明白了白登山为什么会下那样一道不合情理的军令,明白了白登山为何敢让白狼口烽燧一干人做好战死的准备了,也明白了,为何以阿娇,长平的身份都搞不清楚是谁在领兵。
皇帝来了,他脑子抽了要御驾亲征…
这一战,骑都尉就算是拼光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白狼口烽燧上的守军即便是全部死光了,也不会有人质疑。
只要皇帝指挥的战斗能够胜利,哪怕他带来的一万两千人全部战死也无关紧要。
此战必胜!
这一战,所有参战的将士会发疯,所有参战的将军们会发疯,所有出现在战场上的人也会发疯,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中胥吏,或者文官。
云琅相信,只要能拿的住武器的人都会上战场的,而且无所畏惧。
他们想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武,他们想让皇帝看见他们的勇猛,这一刻获得的一分功劳,足足顶得上平日里的十分功劳。
吃饭的时候,听说有好吃的,霍去病,曹襄,李敢全部来到了云琅的房间。
结果,曹襄奇怪的发现,云琅学着他的样子正孤独的啃着大饼。
“美味佳肴在那里?”曹襄翻腾一下装大饼的篮子不耐烦的问道。
“就在篮子里!”
霍去病抓了一张大饼咬了一口道:“有什么事?”
云琅瞅着曹襄道:“这次去白狼口作战,你也要上场。”
曹襄愣了一下,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问道:“我?”
云琅点点头道:“没错,还要在军阵的最前面,不过啊,你放心,我会乘坐战车,守在你边上的。”
曹襄无奈的坐下,默默地拿起一张大饼啃。
云琅又对李敢道:“这一战就拿出你所有本事作战吧,把你的武勇彻底的展现出来,表现的越是生猛越好。”
李敢咧着嘴笑道:“这是自然。”
霍去病皱眉道:“你跟阿襄就不上了吧!”
曹襄听霍去病这样说,连忙抬起头一脸期盼的瞅着云琅。
云琅摇摇头道:“不光我们要上,卫伉,谢宁也要上!”
这一次连李敢都不闭嘴了,奇怪的道:“卫伉上了战阵就是给人家送人头,谢宁的腿伤刚刚痊愈,这时候也不适宜骑马作战啊!”
云琅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窗户有气无力的道:“全上,全上,这一次要是不让你们上阵杀敌,你们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
第一七三章 万全之策
曹襄很想躺在地上打滚…可是云琅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只好放弃,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往身上多套一层铠甲比这有用。
“出了什么变故?”
霍去病连忙问道,云琅此时的决定跟他昨日的想法大相径庭,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有一个叫做刘德胜的人要来了。”
“刘德胜?”霍去病皱起了眉头。
“庐陵刺史刘德胜还是广平王刘德胜?亦或是中大夫刘德胜?”
曹襄一口气爆出三个叫做刘德胜的人。
“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名字,以前他不叫这名字的。”
“这是什么狗屁名字…”曹襄把话说了半截之后,就疯狂的用饼子堵住了嘴巴,看样子不噎死是不准备罢休了。
霍去病腾的一下站起身,两个拳头握的紧紧的,颤声问道:“果真?”
云琅点点头道:“当然!”
李敢看看曹襄,又看看霍去病发急道:“我比较笨,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霍去病阴着脸道:“说那么清楚做什么,你只要记着在战场上奋勇搏杀就好,即便是战死了,也不要退缩一步,否则你李氏将门会倒霉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敢就算再笨也明白过来了,张大了嘴巴“啊,啊”的叫了两声,然后就死死的捂住嘴巴。
曹襄艰难的把干饼吞下去,瞅着云琅道:“我们两个是压阵的是吧?”
云琅木木的道:“那要看什么时候发起全军冲锋了,我们是他娘的诱饵,怎么也要等大鱼把鱼饵全部吞进去之后才好钓鱼。到时候你也藏在战车里吧,我们尽量在烽燧边上的平地上冲锋。”
“把卫伉,谢宁带上。”霍去病低声道。
“卫伉可以,谢宁不成,他宁死都不会龟缩在后面的。”
“你不准备用郭解?”
“这时候郭解就不要出来了吧,估计他也不喜欢上战阵。”
霍去病瞅瞅窗外的阳光,低声道:“阳光猛烈,三日后地面就会变干,我们三天后出发,这一次,全军出动吧。”
云琅点点头道:“我估计朱买臣明后两日就会抵达,否则何愁有不会跟我交底,交接过后,我们即刻出发,早早地去布置阵地比较好。”
“你的漂流运货计划怎么办?”
“那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
“那你干嘛把金银早早就全部装进木头里?”
“是为了不让醒来的城守眼红,尤其是要防备朱买臣这种穷人乍富的家伙,这些东西是我们兄弟费尽心力才筹集到的,怎么能轻易便宜别人?”
“看样子你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是吗?”
“是的,早就做好了,包括郭解弄来的奴隶,这对我们很重要,受降城是一个入口,富贵城将是一个出口,我想用这个通道来沟通长安与西域,如果顺利,富贵城一定会成为关中商贾云集之地。”
曹襄插话道:“我们要贩奴?”
云琅怒道:“是郭解要贩奴,不是我们要贩奴,这一点一定要分清楚,我们只买奴隶,不贩奴。
我们希望上林苑这个地方能够大量的产出,人手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大汉人我们不能聚集过多,会招来官府干预的,只有奴隶才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人手。”
“所以你就让何愁有守着金银,让郭解将捉来的野人放置在城外?”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如果想要富贵城迅速的崛起,有时候就要用一些脏办法。”
云琅很讨厌别人把他的心思戳穿,霍去病,曹襄这两个家伙却对戳穿他心思这种事乐此不疲。
还是李敢好,这家伙总喜欢躲在一边看他们三个人斗嘴,傻乎乎的光享受好处,一句废话都不说。
“你又要上战场?”
云琅才把自己的安排给苏稚说完,苏稚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就跳起来了。
“这一次逃不脱,而且也没人能逃脱,皇帝都到了白狼口,你以为我们这些皇帝的臣子那个可以不上战场?”
这些话跟苏稚说了,只会波及到苏稚一人,跟霍去病他们说了就波及全军,那样的话,何愁有真的会翻脸。
“皇帝会来?”苏稚的声音一下就变小了。
“是啊,还改了一个假名字。”
“听说这一次来的匈奴人足足有两万人,还全是骑兵,你们只有两千五百人多一点,怎么跟人家打啊。想想办法,还是别去了,你本来就不是战将,不上战场也没人笑话。”
“连卫伉都要去,你觉得我能逃掉,但愿,皇帝的大军能及时杀过来,这样我在战场上走一遭就是了。”
“你不准死!我要看着你!”
“胡扯,你一个女子上战场干什么?”
“我是军医官,这在骑都尉里面不是什么秘密,我大汉有女将军,也就该有女医官。”
“胡说,你在骑都尉还好说,不论是去病也好,曹襄也罢,一个个都把你捧在手心里,要是去了别的军队,你要是能活过三天算你命大,你没看见白登山那些老兵想女人想的都没有下限了,你在那样的军队里能活?光是砍头可拦不住那些精虫上脑的家伙。”
“我就想跟在你身边,你以为我在乎别人的死活?我不管,这一次去白狼口,我一定要去,你想想啊,一场大战下来,该有多少死伤啊!不管别的军队,光是我骑都尉死伤就不会少,你总说要把这些人尽可能多的带回家,我不去,你又忙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同伴死掉,到时候你又该伤心了。”
“这么说,你准备带那些羌妇一起去?”
“何止,我不仅要带着那些羌妇一起去白狼口,也准备带她们去长安,汉家女子干不来照顾人的粗重脏活,这些羌妇可不在乎,哪怕是光着身子的男子她们也不在乎。我训练了她们这么久,可舍不得随意丢掉!”
云琅转了几个圈子,想了好久,最终点点头道:“也好,让皇帝见识一下你的医术,这对你以后建立璇玑城很有好处。”
苏稚微笑着靠在云琅的怀里道:“我不在乎什么璇玑城不璇玑城的,我就想守在你身边,哪怕每天只看你一眼都是好的,这让我心里快活。”
云琅抚摸着苏稚的脸庞道:“回家就成亲吧,不管以后好不好,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法子。”
或许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离死别,苏稚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痴缠云琅,她知道现在不是墨迹的时候,云琅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卿卿我我。
她的伤兵营里也有无数的事情要筹备,那些至今还没有康复的伤兵要照顾,这些天倒换来的药材要分门别类的整理,还要训练胆子大的羌妇跟她一起给伤病看病,包括帮她锯断伤兵溃烂的手或者腿。
云琅加固了战车,这一次,他乘坐的战车变得更加宽大,模样也越发的狰狞,车轮上的铰刀被证明是斩断马腿的好东西,自然不能少,云琅甚至在战车的四周添加了四柄铡刀一样的东西,只要在战场上展开,所到之处应该是没有什么敌手的。
战马的身体上也裹了厚厚的皮甲,就匈奴人的狼牙箭来说,对挽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大地刚刚没了水渍,霍去病的骑兵就出发了。
云琅站在城门口等待见识一下这位新来的城守朱买臣,也是准备做最后的交接。
远远地一队马车迤逦而行,在草原上形成了一道异常美丽的风景。
过了很久,那一队人马才来到城池边上,一个面白如玉,留着三绺长须的青衣男子扶着敞开的车厢笑吟吟的对站在路边的云琅道:“云家子?”
第一七四章 云琅的见面礼
当年孔子过鲁地,停车问童子:“汝为何家子?”
童子曰:“家住南山坡,家父张连子,子何为?”
孔子笑而遣之。
当年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路遇樵夫问道:“檀檀而伐,可得饱呼?”
樵夫曰:“一日两食,伐薪三担。”
老子曰:“悲夫…”
如今朱买臣过受降城,见云家子甚为可爱,遂停车问道:“云家子?”
云家子大怒,撕扯朱买臣胡须下车,顷刻间在道左殴打成团!
“这就是云家子?脾气甚大!”
一个面白无须的胖大男子轻声问何愁有。
何愁有面无表情的道:“受老夫压制太久,事事掣肘,有志难申,满腹怒火不得发,他人稍有忤逆,就会拔拳相向。”
胖大男子瞅瞅暴怒如虎的云琅笑道:“孺子可教!”
说罢,肃手邀请何愁有一同进城,居然对云琅殴打朱买臣一事视而不见。
风仪素来无可挑剔的朱买臣冠冕全无,头发散乱且鼻血长流,怒视云琅道:“少上造何故如此无礼?”
云琅笑道:“胸中郁郁不得志,见不得人小觑某家!”
朱买臣瞅瞅摊开腿毫无形象的坐在泥地里的云琅又道:“有什么章程是老夫不知道的吗?”
云琅从脑袋上抓下一根草芥怒道:“你来受降城,某家一半欢喜一半忧愁。欢喜的是终于又有一个废材来代替某家充当门面,忧愁的是,派遣你来充任受降城太守,有大材小用之嫌。”
朱买臣用袍袖擦一把鼻血怒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对待某家,你可听闻过还未上任就被人殴打的太守吗?”
云琅忧愁的道:“这一场架必须打,我把这称之为杀威架,想我初来受降城,何尝不是满怀壮志,两年过后,几次经历生死,方知无为即是平安。早就听闻太守乃是人中之龙,忧心太守看不惯受降城杂乱无章的模样下死力整治,如此就大错特错了,还有性命之忧。太守初来,某家囊中羞涩,拿不出大礼迎接太守,思前想后,觉得报以老拳最为恰当,一来可以消除太守的骄娇二气,二来可以告诉太守受降城不是我们这些城守说了算,三来,希望太守能把这个传统传递给下任太守。如此礼物最是恰当不过了,区区薄礼谨为太守贺。”
朱买臣听得云遮雾绕,云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理解,可是这些字合成话语之后他就听不明白了。
等他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见云琅已经翻身上马,马后背着沉重的马包,看样子要走远路。
连忙伸手道:“云郎且慢!”
云琅大笑道:“但愿你我后会无期!”
说完话,就拍一下游春马的马脖子,就一路狂奔了下去,在他身后,骑都尉的大队辎重,也开始前行。
白面无须的胖子进城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粮库,仔细查验了粮库,搜检了粮食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道:“果然是膏腴之地。”
何愁有笑道:“太中大夫不必过于担心,陛下来白狼口所需粮秣,受降城一力供应毫无问题。”
太中大夫黄朗闻言,有些歉疚的朝何愁有施礼道:“黄某岂敢不信何侯,只是太祖高皇帝被困白登山殷鉴不远,下官实在是不敢大意。”
何愁有皱眉道:“小心些自然没有错,亲自点检粮秣也是应有之事,老夫很想问问你们,既然身为陛下身畔的言官,为何不劝阻一下陛下呢?”
黄朗叹息一声道:“陛下龙虎之姿,行动坐卧自有章程,岂是我等左右所能劝阻得了的!说起陛下此次出行,长安城中知晓者寥寥无几,都以为陛下是去了龙首原狩猎。”
何愁有怒道:“难道说陛下北游,竟然是临时起意不成?”
黄朗又叹息一声道:“正是啊,头一日某家还陪着陛下在龙首原狩猎作赋,第二日就已经踏上了临晋道。此时,我等还以为是陛下游兴大发要去观河,等我们到了大河边,陛下竟然下令渡河,我等匆忙觐见,方知陛下本意。”
何愁有恨恨的道:“起因是什么?”
“白登山军报,伊秩斜去了右北平!”
“这么说,是白登山的求援军报让陛下动了北游的心思?”
“陛下以为,白登山救援右北平刻不容缓,我大汉又不能放任右贤王轻易地肆虐受降城,边地兵力不足,陛下认为他的一万两千亲军,正当其时啊。”
“所以你们就来了?你们就这样顺从了陛下?”
黄朗见何愁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声音也越发的尖利,不由得低下头小声道:“徒呼荷荷啊…”
何愁有冷笑道:“一群媚上的无用之徒!明日去河道看守巨木中的金银,老夫要亲自走一遭白狼口!”
黄朗连连答应,一张白胖的脸却早就抽成了包子。
朱买臣来到城主府,重新梳洗之后,就开始巡视受降城。
霍去病带走了受降城里的所有军卒,云琅带走了受降城里的所有民夫辎重。何愁有守着受降城里的库房,以及河边的水寨,不让他进去。
因此,朱买臣这个城主就只好先巡视一下这座边城。
阴暗的巷子里秽气冲天,很多木头笼子已经长满了青苔,笼子里的囚犯,有的变成了尸骸,有的变成了白骨,还有一些早就没了人形,正在苦熬不多的岁月。
朱买臣平定过东越的叛乱,对着一幕并没有感到有多奇怪,一座繁荣的城市角落里,总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腌臜事情。
他只是很奇怪,这些人明明都是羌人,也只是被锁在笼子里,却看不到守卫,如果有人想要救助这些人,只需要帮着砸开锁头就可以了。
可是,这里的木笼子空的不多,更多的木笼里面都有尸骸或者白骨。
有些羌妇跟喂狗一样的丢给那些半死的人一点食物跟水,然后就转身离去。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也不求救,只会木然的享用自己难得的餐饭。
朱买臣啧啧称奇,汉人虐待这些羌人,朱买臣丝毫不奇怪,问题是连羌人都不可怜这些本族人,这就很奇怪了。
“军司马说过,这些人能不能活命要看城主您的意思。”一个陪同的胥吏见朱买臣对这些人很好奇,就连忙上来禀报。
“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回城主的话,这些羌人都是当初配合匈奴浑邪王攻城的罪人,手上沾满了我大汉将士的血,不值得怜悯。”
“羌人也不喜欢这些罪囚吗?”
胥吏连忙道:“自从军司马来到了受降城,一心致力于繁荣受降城,从而让一座死城变成了如今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富庶之城。这些罪囚却一心想着要赶走我们,让那些羌人头目重新执掌受降城,城里的羌人自然是把他们当做寇仇对待。”
朱买臣回想起刚刚看过的热闹的集市,以及人头涌涌的胡商,不由得叹口气道:“吾不如少上造多矣!”
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对胥吏道:“示威,示众之效已经过去了,就把这些人统统放掉,任其自生自灭。”
胥吏迟疑了一下道:“这些人恐不能见谅于城中羌人。”
朱买臣笑道:“那就更应该放掉。”
说完话就离开了那条被受降城中人称之为“死巷”的后街。
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朱买臣笑眯眯的听着南腔北调混杂成的叫卖声,叫买声,兴致满满的从街道这头走到尽头,每一个摊子上的货物他都要仔细的看一看,问一问,有时候甚至还下手购买一些。
等他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已是黄昏。
何愁有的那张脸在烛光下显得极为阴森,那颗蛋头却熠熠生辉,两者形成剧烈的反差,让朱买臣不知道这个老贼到底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萧规曹随!受降城里的典章制度不得有丝毫的更改,以前的城主全力支持羌妇,特意打压羌人男子,这一点尤为重要,更不得更改丝毫!”
何愁有的话刚出口,朱买臣立刻觉得自己被云琅揍了一顿并不算是冤枉。
就在这一瞬间,他心中已经起了打人的心思!
第一七五章 悲伤是一种感觉
朱买臣依旧笑眯眯的,话语却说的很硬。
“本官是陛下钦命牧守的受降城城主,该怎么做,该如何做,是我这个城主的事情。何侯虽然与陛下亲厚,也不能越厨代庖吧?”
何愁有站起身俯身瞅着朱买臣冷笑道:“你以为老夫在代替谁说话?”
朱买臣涩声道:“既然如此,陛下只需从长安选一胥吏就能治理好受降城,缘何将本官从天南调来北地?”
何愁有背着手走了两步道:“尔身为陛下鹰犬,命你牵马坠蹬是荣耀,命你俯身为上马石也是荣耀,陛下也就是看见你还有三分才干,这才受降城如此重地托付于你,缘何胸中会有如许多的怨愤?”
朱买臣长叹一声道:“云琅的这份见面礼给的好啊,一下子就把某家满腔的热血给弄得冰冰凉。何侯这一番话更是说的妙到毫巅,想我朱买臣昔日只是一介土农,受先帝简拔于粪土之中,皇家洪恩此生虽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莫说如今只是有志难申,即便是更加糟糕的境遇,朱买臣也当甘之如饴才对。”
何愁有冷笑道:“莫要说气话,更不要怀恨于心,老夫说话历来如此,与其用模棱两可的话语让人误会,不如把事情的本质说出来。陛下仁慈,会顾虑你们这些人的颜面,老夫不同,老夫就是一介阉人,乃是陛下的奴仆,我只要求你们把事情办好,至于颜面,那是陛下才会考虑的事情,老夫不管!”
朱买臣悲愤的抬起头咆哮道:“治理地方,萧规曹随虽然重要,可是,也要趁势而动,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策略可以沿用百年。受降城现在施行的策略可能非常适合受降城,可是当受降城繁荣到了一定程度,整个城池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时候如果再死抱着旧有的一套不丢掉,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陛下!”
何愁有冷笑一声道:“云琅说他的那一套可以用三十年不止,你就先用着吧!”
“三十年?”朱买臣的眼珠子都红了。
何愁有笑道:“没错,三十年,你坚持三十年之后自然会有别人来继续接替你。”
朱买臣被三十年这个数字吓坏了,咬着牙让自己安静下来涩声道:“某家可能活不过三十年。”
何愁有非常随意的道:“干着看吧,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受降城与其余城池不同,这里的赋税都是要进入少府宝库的,并非送入国库!”
朱买臣惨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本官如今也算是天子家臣?”
何愁有非常认真地点头道:“自然是,否则我如何会用如此苛刻的话语跟你说话?”
说完话,何愁有就扬长而去,朱买臣扶着受降城特有的高高的桌案不断地喘着粗气,猛然间怒吼一声道:“气煞我也!”
然后就挥动双臂,将桌案上的竹简,笔墨,文书,全部扫落在地,犹不解恨,又拿脚将几根秃笔尽数踩断,这才泱泱的坐在椅子上,瞅着天花板发愣。
在荒原上赶路,骑马比坐车舒服多了,因此,云琅跟曹襄两个人在荒原上会和之后就并辔而行。
“你为什么要殴打朱买臣啊?你打的又不重,鼻子流点血人家回去擦洗一下又跟没事人一样,起不到殴打的作用,我想帮你你有不肯,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此时的阳光不是很猛烈,曹襄掀开斗笠问云琅。
“主要是我跟何愁有提了很多的条件,这些条件会把朱买臣的手脚绑缚的死死的,一点缝隙都不给朱买臣,我怕他被活活气死,所以就先期让他感受一下,后面再接受何愁有的话,就能忍耐的住了。”
云琅同样把斗笠掀开,很认真的回答了曹襄的话。
“我母亲评价朱买臣这个人的时候说他是难得的干练之人,被你这么糟蹋,他会甘心吗?”
云琅笑道:“怎么就不甘心了,他朱买臣出身贫寒,这么些年来也算是享受了足够多的荣华富贵。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过富贵且有权柄的日子,这样的人,你让他很有骨气的放弃目前的财富地位去为志向张目,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啊,最后他一定会接受何愁有安排的。你也知道,何愁有在我们面前可能还有几分仁慈,对待别人,哼哼,他能把人活活的折磨死。”
曹襄朝四周瞅瞅,没看见何愁有就大声笑道:“那个老贼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恶心人。不过啊,话说回来了,他对你算是真的不错了。”
云琅抓抓头发叹口气道:“我这一半的头皮就是因为何愁有才产生的,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弄死这个老贼,这个想法无数次的在我脑袋里出现,又被我生生的给压下去了。”
曹襄嘿嘿笑道:“在我的心里,何愁有早就死了,还是经历了一百八十中最残酷的刑罚之后才死掉的。你看看现在,这老贼不在,连天空都格外的蓝一些。”
云琅摇头道:“别高兴的太早,陛下要来白狼口,何愁有一定会赶去白狼口护驾的,最晚明天,他就会追上我们。”
曹襄点点头,情绪有点失落。
卫伉的情绪更加低落,他一直想要跟云琅,曹襄一起骑马的,却被苏稚硬是给拉着上了牛车,理由是担心他从马上摔下来给摔死。
卫伉打死都不跟苏稚待在一辆牛车上,而是选择了一辆装载了最多草料的牛车,爬到最顶上,然后就躺在上面看蓝天白云,不论苏稚在别的牛车上怎么呼唤,他也不为所动。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跟随霍去病一起出征,一起围剿马贼,一起驱赶追杀不受大汉约束的异族人,算是真正经历了战阵。
这半年时间里,卫伉还是有些斩获的,斩首三级,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已经被何愁有勘验之后,被云琅记录在案。
就这一点,云琅不得不承认,卫青最没用的儿子,上了战场之后也能凭借自己的箭术获得战功。
云琅不敢想,如果卫青对卫伉的要求如果跟霍去病一样的严苛,这小子的前途应该不会太差。
大汉人都相信,一旦家族中出现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就会消耗掉家族中的大部分气运。
卫青认为自己能达到位极人臣的地步,那么,这个时候他就不该有一个比他还要厉害的儿子。
也不可能出现一个这样的妖孽。
当然,这种认为是站在皇帝立场上看法。
卫伉已经计算过了无数遍,半年时间才斩首三级,按照这个速度,他想要斩首三百级,就要在这里待一百年…
杀过人的卫伉对苏稚就不是非常害怕了。
因此,当苏稚从另外一辆牛车上给他丢过来一块甜瓜,他就非常自然的接住了。
“子玉,到了白狼口,你想见你耶耶吗?”
苏稚很想知道卫伉现在的心情。
卫伉吃了一口甜瓜道:“除死无大难!”
“要不,我帮你裹上伤巾,涂点血,就说你在跟异族人作战的时候负伤了,那样一来,你耶耶会不会少打你两下?”
卫伉忧郁的从牛车顶上探出头来,冲着苏稚苦笑道:“我耶耶想要打我,我就算是快要死了,他一样会动手的。”
“那可如何是好,你现在只斩首三级,还差两百九十七个人头呢,这没办法交差啊。”
卫伉悲伤地哀嚎一声,又在脑袋上用力的捶打两下,扯着嗓子对苏稚道:“苏稚姐姐,我在白狼口一定会拼死作战的,如果我战死了,就劳烦你把我的尸体拼凑齐全了,给我娘送回去,就说我对不起她!”
第一七六章 跟风押宝
当幕烟再一次见到马老六的时候,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那个彪悍的如同豹子一般的家伙,刚刚走进烽燧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幕烟大吃一惊,向外面瞅瞅,看不见另外两个人,连忙问道:“可是遇见匈奴了?”
马老六呵呵笑道:“他们在三十里外,派人去接吧。”
幕烟瞅着马老六深陷的眼窝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马老六笑道:“在受降城就没有合过眼…”
恼怒的幕烟哪里会猜不到是怎么回事,愤怒的将马老六丢在地上吼道:“别告诉我你在受降城的五天都在胡作非为!”
马老六努力从桌子上取过水罐,猛猛的喝了一罐子水,放下水罐道:“有今日没明天的,放肆也就这一次,不过,真的很过瘾啊。知道不,耶耶把军司马赏赐的一锭金子花的干干净净才回来的。”
幕烟抬腿在马老六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道:“你干脆死在青楼里算了!”
马老六笑道:“死在里面其实也不错,要不是想着你整日里担惊受怕的没个定数,我真没打算这么早回来。”
幕烟见马老六开始说正事了,就板着脸道:“受降城怎么说?”
马老六笑道:“开始的时候,军司马云琅希望我们去点燃草原,他们趁机寻找战机捞军功。你也知道,我们白狼口是没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条件的,都要死的人了,谁还在乎背负什么恶名,所以我就答应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受降城里的大军,开始全军出动了,而军司马云琅也没有再说点燃草原的事情。我觉得事情不对,就赶紧回来了,你知道不,我走的时候啊,霍将军也开始向咱们白狼口出发了。”
幕烟皱眉道:“出了什么事情?”
马老六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呢,这个变化对我烽燧是很有好处的,我们只要多等几天就会知道。现在,就让某家大睡一阵,匈奴人不来莫要唤我!”
马老六说着话就艰难的爬起来,努力爬上了烽燧,来到自己狗窝一般的床铺跟前,轰然倒在上面,转瞬间就鼾声如雷。
刘彻扶着长剑从战马上跳下来,长长的红色披风拖在地上,拂过地上的碎石,杂草。
卫青瞪了一眼那个想要帮皇帝把披风拉起来的宦官,走到刘彻身边道:“陛下,今日还有三十里路没有走,不宜在此地逗留。”
刘彻瞅瞅依旧在行军的大军,微微摇摇头,就从草丛里捡起一颗骷髅头拿在手上道:“这是我汉人,还是匈奴人?”
卫青打量了一下那颗干枯的骷髅道:“是匈奴人!”
刘彻听卫青说的如此干脆,流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继续问道:“何以见得?”
卫青笑道:“陛下,请看这颗骷髅颅骨上的三角孔,人的颅骨极为坚硬,匈奴人的狼牙箭不能射穿颅骨,能造成如此伤口的只有我大汉的破甲利器破甲锥!这样的羽箭普通将士并没有配备,能配备破甲锥的,大多是我大汉军中的善射者。”
卫青说着话,就从背后的箭壶里取出一枝破甲锥,轻轻地塞进骷髅颅骨上的破洞,结果,破甲锥的三角形孔洞正好容纳半只箭头进去。
卫青笑道:“破甲锥深入颅骨寸半,这人死定了。”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丢掉颅骨笑道:“既然不是我大汉子民,曝尸荒野也是应有之意。”
小黄门匆匆的端来铜盆,伺候刘彻洗手,用白绢擦干手之后,刘彻就瞅着荒草中时隐时现的白骨道:“这里该是一个战场吧!”
一身黑色铁铠的公孙敖瓮声瓮气的道:“回陛下的话,这场战争距离现在并不算远,甚至不超过四十年,此地属于云中郡所辖缘胡山,文皇帝后元二年,匈奴左屠耆王与宰相申屠嘉大战于此。家祖参与战事,据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刘彻看了一眼公孙弘道:“将门世家,可敬可叹!只是这一场大战之后,我祖文皇帝就颁诏曰: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诸位爱卿,你们以为我祖文皇帝所命如何?”
刘彻问的这句话明显就不指望这些人来回答,谁都知道吗,面前的这位皇帝有什么样的雄心,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只有傻瓜才会去评论文皇帝,不论对错,如何评论都是大不敬!
刘彻自言自语道:“当时国力衰弱,大汉支应不起连绵不断的战争,所以,不论有什么样的羞辱都只好忍下来。希望能通过和亲,焐热这群禽兽之心…”
刘彻说到这里已经愤怒的不能自己,恨恨的抽出长剑,一剑砍碎那颗骷髅冲着卫青,公孙弘,公孙敖咆哮道:“朕要所有的奴贼都去死!”
卫青等人单膝跪地拱手道:“臣等遵命,定不让一个奴贼活命!”
刘彻踩着一个小黄门的后背上了战马,冷冷的对卫青道:“加快速度,朕的心在燃烧,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奴贼到底是何等的张狂!”
卫青与公孙弘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道:“微臣遵命!中军,吹号,我们今晚要在安陶扎营!”
中军听命,重复一遍军令之后,就迅速的将将令传达到了屯将,很快,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正在缓缓行军的大军,速度明显加快,一万两千大军铺天盖地一般向北方涌去。
霍去病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防守的将军,他的骑兵大军,在来到白狼口之后就丢下辎重,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向东方杀了过去。
迟滞敌军,不能被动的防守,边战边退才是正理。
幕烟眼瞅着霍去病带着两千五百骑兵进了荒原就感慨万千,他对骑都尉的装备武械羡慕到了极点。
马老六咬着甜瓜伸脖子朝外看了一眼道:“两千五百人的铁铠,每匹战马身上都裹着皮甲,一水的破甲锥弩箭,弩弓,再看看人家背上的短矛都比我们的长矛锋利,我在受降城还看到了大量的投石车,弹丸都是特意琢磨过的,鹅卵石,弩车这东西长安城守军估计都没有他们多。屯将,你就别眼红了,什么人什么命,强求不得。我现在就盼着军司马云琅来的时候能把投石机跟弩车都带上,这样一来,我们活命的希望会更大。”
幕烟目送霍去病的大军进了荒原最终消失,这才回过头看着马老六道:“骑都尉这算不算是空群而出?”
马老六丢掉薄薄的瓜皮擦一把胡须上的汁水道:“这必然是空群而出啊,这一次骑都尉赌的很大。屯将,这就让我老马看不明白了,以骑都尉军司马的性子,要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可能性不大啊。”
幕烟右拳捶在左手心急躁的道:“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否则,骑都尉不可能如此的不要命!”
马老六笑道:“屯将,我们最好也做好准备,我总觉得能让骑都尉这些娇贵的子弟不惜性命的去作战,后面的好处一定会大的吓人!”
幕烟看着马老六重重的点点头道:“说的在理啊,我们这些贱命即便是陪着那些膏粱子弟拼掉了也不亏。老马,这几天你一定要辛苦些,带着斥候走远一些,好好地把事情弄明白,我要给弟兄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第一七七章 做大事惜身
战马奔跑起来,霍去病就显得非常惬意,虽然前方有可能会出现两万匈奴大军,等待战斗的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一旦开始战斗,他的生命就会攀上最浓烈的巅峰。
这里不是浅草才能没马蹄的长安,而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边地草原。
乌骓马从草丛里窜出来的时候,即便是远处的饿狼也哀鸣一声向更远处逃遁。
骑都尉的斥候在更远处四处奔驰,在更加遥远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山峦站立在那里,而右贤王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真默默地看着脚下的大地。
他看见了骑都尉,也看见了霍去病,毕竟,霍去病身后那张巨大的红色旗帜,足矣表明他的身份。
“赫尔度,这就是那支去了河西的汉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