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恐怕已经把我当作外人了。
也许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很想跟她谈一谈,但苦无独处的机会。她总是按时上学放学,中午的时候跟沈思录一起出没;之余课余午后,教室都是人,更是没办法跟她说上话。
更何况,第一次月考来临。
我算发挥正常,成绩还算不错;老师青眼有加,同学羡慕佩服,只要一坐在教室里都有人主动过来讲话,多半是请教题目征求学习意见。渐渐的我和班上的其他同学熟悉起来。
同样是重点中学,和以前的班级相比,新同学们让人意外的热爱学习。高三的压力渐渐逼近,大家都知道肩上的重任,某些让我深恶痛绝的现象渐渐绝迹。
只有苏措依然我行我素,她只抄作业,不懂的地方从来不问。
据考试成绩分析,她学习不太出色,班上六十多人,处在不上不下的三十多名的中等水平。
考虑到她下课后基本上不看课内的书不做家庭作业,我觉得这个成绩相当不错。
只要努力,她应当有有很大的进步余地。
我很清楚她聪明而不外露,能随口引用“幸福的秘诀在于尽量广泛的兴趣和对人对物的友善态度”或者“得不到的东西也是幸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啊”这种话的人,不可能学不好。
就算学习很难,但应付考试却很简单。
有必要跟她谈一谈。
这个想法浮现在心中时,我吃了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留心她的事情?为什么想来想去,脑子全都是她?
抱着头坐在书桌前,怔怔看向窗外,穿过错落枝叶的阳光幻化成了她的眼睛。
走火入魔。
可我还是想见她,想见得不得了。
结果不用等待七天国庆节假期结束,第二天,我就在市内的少年宫前的广场碰到了苏措。
少年宫位于市中心,那里广场从来都是城市里最热闹的几处地方,正是国庆节,热闹的广场除了鲜花就是人,观光者不少,普通的市民更多,戏耍的,打球的,下棋的,目不暇接。
苏措就站在广场角落的棋枰处看两位老者下棋。
其余观棋者亦都是老年人,围在棋枰四周,表情怡然自得。苏措在其中非常显眼。那样漂亮的年轻女孩和头发胡子花白老者挤在一起,实在相当有趣。
身体不由自主动起来。从人群缝隙里看了一眼棋盘。黑白棋交错分布,布满大半棋枰,厮杀如火如荼,看来不过到多久这局棋已经到了尾声。
胜负相差不大,因此下棋者也格外谨慎,观者也分为两派纷纷出主意,唇枪舌剑,连我都看入了迷,恨不得上前抒发己见;又一侧头,七八余人的围观者唯有苏措沉静着脸孔,一言不发,神色却偶尔变换一下,几不可见的点头或者摇头。
因为也曾经学过一点围棋,深知中国人观棋的心情。“君子观棋不语”虽然说了几千年,但下棋时找几个参谋实在再容易不过。真正做到的只有有功力极深的人。
她聚精会神的侧链让我心跳不稳。她的侧脸我每天会看无数次,她脸上的每处细节都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她站在树荫下凝视棋盘的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她看上去犹如诗歌一样优美。
终于忍不住开口叫她。
第一次她没有听见,第二次她听见了,带着迷茫之色环顾四周,最后终于发现了我,从人群里退离两步来到我面前,对我展颜一笑。
“你好。”
“很巧,”我说,“想不到今天看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老实的回答:“本来是在家里看书,不过刚刚才知道曾经教我钢琴的一位老师也搬到这座城市,于是过来拜访。”
她点头笑了:“嗯,你很尊敬老师。”
我转个了话题:“为什么在这里?”
“我家离这里不远,对着电脑太久出来透透气,那两位老人家下得不错,因此站住了。”
我问她:“你下棋很好?”
“算是会一点吧,也就是业余水平,”苏措面露遗憾,“自从我哥上大学后就没跟别人下过了。”
“你有哥哥?”
“有啊,比我们高一级。”她微微笑着踱了几步,“他很聪明,很好。”
我心思一动:“苏措,我也会下棋,你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下怎么样?”
她盯着我:“我当然不介意,不过你不学习吗?我记得不久后你要参加竞赛。”
“比赛又不在于一朝一夕的时间。”
“这倒是,学到你这个程度都不是书呆子,何况我真的有点技痒,有人愿意陪我也很好。”苏措指了指广场尽头的少年宫,“就近原则。少年宫有个围棋班,我认识那位老师,我去跟她要张桌子。”
“求之不得。”
结果我发现苏措岂止是认识那位中年女老师,她们交谈的亲密模样,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了母女的错觉。围棋班恰好今天没开班,老师直接把门钥匙交给了苏措,又上下打量我若干次,饶有兴趣的问我:“江同学,你围棋几段?”
我想一想:“大概业余三四段吧。”
老师拍拍我的肩膀笑起来:“很不错。精神可嘉。苏措,你可让着他点。”
诧异看向苏措,她但笑不语,将钥匙攥于手心,拐入了走廊深处。
我半晌后才如梦初醒,跟着她的背影追过去。
诺大一间棋室幽暗不明,窗帘闭合得严严实实,一张张浅色的棋盘幽幽反着深蓝色的光芒,那是属于安静的颜色;苏措弯下腰,以熟悉的姿态从木架底层捧出一盒棋子,然后小心翼翼伸手出去,仔细地拂掉棋盒上那看不见的灰尘。
我对这一幕都印象颇深。
对棋子的爱惜,那是一个爱棋者的才具有的认真态度。那个时候我,绝对想不到在今后的数年里,她跟围棋完全断绝了关系。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她在我离开后不再下棋。
对待感情,她永远都是那个笨拙的女孩。选择如此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我能理解,这,大概是她对我感情的唯一回应方式。
我深深感激。
但是,我更心疼。

[五]

窗帘早已拉开,阳光直直照射进这个房间。因为太过明亮宽敞的房间变得寂静起来,连棋子敲击期盼的声音都柔软的消失在光芒中。
只容纳了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恍惚觉得这里是无时间、无声响、无距离的圣地。
平生第一次知道,寂静不仅仅属于黑夜。
过于寂静和温暖让人沉溺其中,浑然忘记时间流逝。
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过苏措,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不过没有关系,我跟她下棋,为的并不是输赢。
她下棋时候用食指和中指捏着棋子,她皮肤白皙,白色棋子和她肌肤的颜色相差无几,
苏措下棋的认真,只从她看着棋盘棋子的热切目光和浑身散发出来的专注就能感觉到。我熟悉那种光芒,我弹钢琴的模样,应该也是那样。
大约是我棋艺太糟,她应对极快,甚至都不思考棋子为什么在这里不再哪里,我刚刚一落子,她的棋子也立刻贴在了棋盘上。
总让她久等不太礼貌,我不及细想,就把棋子贴上去。
“错了。”
“嗯?”
“下错了,”苏措手指点在我刚刚落下的黑子旁边,“把你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这子一下,满盘皆输。”
我才发现还有这一层深意,定睛一看,真的,辛苦做成的眼被自己堵死了。只好无奈的摊手一笑:“再来一盘吧。”
苏措却摆手:“没事,这一步你重新下过。”
“落子无悔,”我不以为然,“不改了。输了就是输了。”
“不是输赢的事情,”苏措抬起清澈的眼睛,“我对现在黑白的格局有兴趣,我想看看你正常发挥,我们两对下到最后是会变成什么局势。再下一局的话,就不是这个局势了。”
她态度坚决,我争不过,只得依从。
现在想来,认识她大半年,我从来都没有赢过她。我们总是这样,她进我退,我进她更进一步,说到底最后还是我退。在从来没想到我为了一个女孩改变成这样。有句老话说恋爱让女人变得漂亮,让男人变得愚蠢,的确适合我的表现。
既然输赢已定,对战起来我也放松很多,只要是跟她下棋,输了也无所谓。
阳光从她指尖和发际滑过,我心驰神荡,克制住复杂的思绪,问她:“你跟老师很熟,她以前教过你吗?”
“教过的,”苏措答了句,“江为止,小心说话分神,再输了呢。”
“跟你下没可能赢,不过是早输晚输的问题,”我摁了颗棋子下去,“虽然我棋艺不好,但别人的水准如何总能看出来。”
苏措默了片刻:“让你陪我下棋,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有的事,”我强调,“跟你坐在这里下棋,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是吗。”
我认真地接话,“因为我,想多了解你。”
她吃惊:“了解我?”
反问之后,她手指尖不动了,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我觉得她很困惑,但其实我自己比她更困惑。以前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历,犯错了完全不知道怎么补救。只觉得血都挤到了脸上。
于是红着脸再强调一次:“苏措,这是,这是真心话,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眸光一闪,放慢了落子的速度,转而说起旧事来。
“我下围棋,机缘的话要说也是有的。大概是四岁的时候,跟爸爸去亲戚家拜访,在院子里看到有人下围棋,就迷住了。我清晰的记得,他们的棋盘是用牛皮纸画出来的,棋子呢,是黑白色扣子。我在那里站了一个下午,都不觉得腿软。
“那时候我跟哥哥一起什么坏事都干,淘气得像个男孩子。爸爸认为围棋磨练心性,恰好我又喜欢,送我来少年宫学了围棋,嗯,就是在这个教室,我是最小的学员,那时候觉得这间教室大得惊人,”她边说边伸手一指,“我下棋喜欢坐靠窗的位子,因为明亮,棋子的任何细微变化都在我眼里”
她娓娓道来,在舒缓的叙述中,她小时候淘气的样子在我脑子一闪而过,想必她小时候是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把。没来由的微笑起来,“后来?你学到了什么份上?”
她彻底的沉默下来。风吹得窗帘晃动,光影交错。
“我刚刚开始学棋的时候,父母非常支持;等到我经常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们不在了。”
仿佛被凉水浇到了头,我倏然一惊。
“不在了?你……”
“你没有猜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她盯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东西,极慢的开口,“所有可能性中最坏的那一种。
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看着她隐忍而痛楚眼神,居然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除了那毫无疑义而有廉价的“对不起”。我怔怔的,失去了语言。
几秒钟后苏措比我更快的振奋起来,她转着手里的两颗棋子,问我:“好了,我的故事听完了,你的呢?怎么开始学棋的?”
“我?”
一愣之后,大脑开始回想,是因为什么开始学围棋的呢?又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学棋的原因和你不一样,理由你听了或许会觉得很可笑吧,”我伸手抚上太阳穴,“初三的时候,有段时间总是睡不着觉,就用下棋打发时间。”
“失眠?”
“精神压力太大了。”我回答。
那时候第一次知道父亲不是自己的生父。
爸爸个子不高,长相非常平凡,跟漂亮高挑的妈妈走在一起,世人都说不般配;我跟爸爸走在一起,不熟悉的人压根不相信我们是父子。他们说,哎呀哎呀,眉眼,笑容,嘴唇,五官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吗。
不过,熟悉的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感慨外表的差异后会加一句“不过”,例如,不过,江教授很有才气,所谓的郎才女貌吧。江为止这孩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样子像妈妈,那聪明劲像他爸爸。难得难得。
我以前也这样想。
直到生物课上,老师讲遗传因子,显性基因,隐形基因,我父母都是单眼皮,唯有我是双眼皮;又背着父母去查了自己血型,拿着化验单,双手发抖——A型血和A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昭然若揭,”我说,“李迫大梦二十年,尘世外已过二十年。我就是是那种感觉。”
苏措看着我。从未见到女孩子这样毕直的眼神,我时常想起她那双眼睛,想起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一切情绪,可绕是我想象力再丰富,还是没想到,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里,轻轻流淌着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温柔和最动人的美丽。
“这些话你不用对我说也没关系,因为我告诉你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你觉得歉疚,于是用你的方式安慰我吗?”
她轻轻叹息。
“我怎能在别人的苦难面前转过脸去?江为止……你就是这种人。”
有时候也恨自己不能背过脸去。
看到那个女人跳江的时候,如果当时狠心一点,如果当时再自私一点,如果当时再犹豫一点,哪怕再犹豫几秒钟,我和她都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阴阳永隔,永不相见。
死了一个人算什么,哪怕几十个几百个人几千个在我面前死掉又算什么,只要能到你身边去,别人的死活关我屁事?踩着堆积如山的尸骨朝你走过去又有什么要紧?
很想疯狂的像这样大叫。
只是,放任在面前消逝的生命不管,绝对的,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如果当时真的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去死,下半辈子都不能安眠了。
只是没想到代价那么大。生命的冷酷,现实的无情,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现在不过是再失望一次。
然而身体没有了,所谓的失望也只是笑话。唯一能做的,就是独自坐在这间空旷的棋室,等着时间流逝,等待一切的一切归于沉寂。

[六]

“为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妈妈问出这句话时,我正在收拾书架,浑身的神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拉长,“噼哩啪啦”,手里的书掉了一地,砸得脚背硬生生的疼。
勉强笑了两声,我说:“妈,你听谁说的啊,哈,哈。”
妈妈靠在门口,指着桌子上我刚从大学图书馆抱回来的七八本书:“不然,那你桌上的书是给谁借的?”
放弃了争辩的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我妈,还跟以前一样明察秋毫。一般的母亲做不到这么细致,从小到大我妈都有这种一眼看穿我的本领。
讷讷回答:“是帮一个同学借的。”
妈妈笑眯眯的看着我:“有时间的话,把那个女孩带回来让我见见。”
她的语气像婆婆看媳妇,我再怎么镇定,可还是能感觉到血在身体里翻滚的声音,如果对面有面镜子,我应该会看到,我的脸红了。
书自然是给苏措带的。她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然而她很郁闷的抱怨说“但我没那么钱去买,而且市图书馆又太远”,她那幅郁结的样子让我十分不忍,于是说“我可以帮你去大学图书馆借。”
苏措大喜过望,连客气都没客气,随即列了个单子给我。
似乎从那日开始,我就负担起帮她借书的使命。
帮她借书我无怨无悔,可有时候还是担心她的学习,都是高三学生,时间从来都是只缺不多——为了不让上次的错误重演,忍了数日之后,终于试探的问她:“苏措,你平时看这么多书,回去后还有时间复习吗?”
那时正是课间休息,她一边狂抄着前一天的作业,一边大大咧咧的回答我的问题:“有空了还是会看看的。不过,我不是你那样的优等生,对自己没那么高的要求,我干吗要在不喜欢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啊。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日子怎么样过都好。”
“那大学呢?”我不死心的继续问。
“随便考一个就好了,”她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活着又不是为了考大学。”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答我关于未来的话题,虽然我早有预感,还是瞠目结舌。
沈思录同情的看我一眼:“江为止你别费心了,苏措就是这样的人。我也劝过她,她的固执程度,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我觉得你的人生态度,”我斟酌措辞,“轻松得难以想象。”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她抄完了作业,一脸的心满意足揉了揉了手指,“我有个超级聪明能干的哥哥,他会负担起亲戚朋友的期望的,我呢,大树底下好乘凉罢。”
她停了停,最后露出个笑:“更何况,也没有人对我有什么期待。”
细想起来,她的论调我非常明白。她的父母早逝,被伯父伯母收养,也许父母的离去让她觉得“生命不易,人活着就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那些没兴趣的事情,比如重复的做题和练习,花太多时间毫无意义。
“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学习好坏什么的,完全不要紧”,她的家人也应该这么想。
她的经历和她的人生态度一脉相承。我想,一个人的人生只有他自己才有决定权,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考虑而随意对他人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是最大的不尊重。
理解固然理解,依然如鲠在喉。
我是肯定要考华大的,如果她随便考了个大学,跟我不在一个城市——
悚然一惊。
下意识的抬头看她,完美的侧脸的轮廓,和沈思录说笑起来白皙的脸庞荡荧荧的光泽,宛如月光下的白玉。
她的那种悠然而然的生活态度,让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在一直以来坚持的“什么都要做好最好”是不是都是一个笑话。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遇到另一类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时,就会开始质疑和反思。
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已经很难从她身上移开了。
上课的时候,眼角余光会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仿佛是为了弥补平时的“不学不看”的失误似的,她上课精神高度集中,眼神专注,神情坚定,老师讲的每句话都到了她的耳朵里。
看过她的课堂笔记,除了那手让人赞美的好字外,真是详略得当,老师的话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个没有学习方法的人,就是不肯花太多时间学习而已。
就像沈思录说的那样,她固执起来真的无可救药。
这已经是之后的之后才彻底感觉到的那个真实。
当时的我,却只是挣扎在如何能离她的心更近一点的想法中。无论如何都想更了解她,不仅仅限于她告诉我的那些事情,还想知道更多。
她和我以前认识的女孩子都不一样,那双眼睛,全神贯注的态度,漫不经心说笑时流转的波光……她让我产生了探究欲望吗?我的贪心不足吗?都是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心情,我忽然理解小说里那些因爱而沉溺者的心态了。
之前根本想不到我也会沉浸在这种可悲可叹的情绪里。
太过在乎自己的心理感受,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咬着自己尾巴的蛇,一轮一轮的恶性循环。
放学后沈思录跟我表白,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你喜欢苏措这件事情……远比你说不喜欢我让我受打击,”说话的时候,她似乎在哭,“我以为……象你这样的天才,是不会喜欢人的。”
我无言以对。不懂安慰人,只能干瘪瘪的回答这样一句。
“对不起……还有,我不是天才。”
我不是什么天才,你们只看到我光鲜的一面,却没看到我为之付出的努力。沈思录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我?
苏措才是真正的天才。
说来可笑,真正了解她,却是我死后的感觉到的。
她的聪明和智慧,我完全不及。
看着她考上了大学,进了我本该进的专业,一个人背着书包骑着车周转在教室和图书馆,有朋友也走不到她的内心,有人追求却选择看不到。一直心无旁骛,辛辛苦苦一路走来,对外界完全不闻不问,我只能谓叹。
曾经的我,那么羡慕向往她轻松惬意的生活态度。
为了你改变成那样,江为止,你真是何德何能。

[七]

女生的友情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那成双成对的身影,仿佛双胞胎同身体一样,亲密到手牵手的一起上学放学,甚至头碰头分享同一杯冰淇淋,惹人羡慕。不过一旦恶劣起来,则是冰冷的毫无转换余地,宛如当年美苏的冷战期。
毕竟坐在她们身后,沈思录和苏措的关系直降冰点,我不可能不察觉。
最初的端倪出现在早自习上。
英语老师要求四人小组讨论一段情景对话,沈思录只跟我和孟高飞交谈,唯独目光压根不看向苏措,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这个人。
苏措不明所以,眸子都是担心。
沈思录微笑迎面,但脸上的神色骗不了人,眼睛微红,眼圈发黑,明显的显示出精神不济的症状。
我在心里苦笑。没有想到我的存在带给她这样大的打击。昨天晚上,我们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她是低着头离开的。借着路灯的光芒我看到有晶莹的水滴在地上。感觉自己就像三流小说里一无是处的男主角,张口欲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