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李公公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王超与蒋松云去年前半年都是重华园的侍卫没错,老奴都见过他们两个。去年他们二人就调去做皇宫西门守卫了。”
“不是!不是的!”宁伊拼命摇头,“当日容贵妃约奴婢在北宫芙蕖相见,她说事成之后倘若奴婢被人怀疑,只要奴婢死咬住静妃不放,她一定会派人来救奴婢出去!她身旁有两名侍卫,王超与蒋松云!她说会派他们二人趁乱混入南园相助奴婢!是她!是她!”
容贵妃无奈地一笑,转身向光烈帝行了个礼,“皇上,本宫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这个丫头了。她先是对李公公说受静妃指使,后又说是本宫指使,还说本宫派了王超与蒋松云相助。可南园走水当日,王超与蒋松云应当在城门执备吧?如何混入南园而不被同僚知晓?这丫头还口口声声说他们二人并非王超与蒋松云,难不成两位侍卫还换了脸不成?她的说辞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本宫实在怀疑她到底是真的有人指使,又或者不过妒忌皇子嫔得到五皇子的宠爱而萌生不忿呢?”
李公公狠狠踹了她一脚,“宁伊!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路小漫吸了一口气,她看着容贵妃沉静的表情,心里一阵冰凉。
此时宁伊声泪俱下的模样,路小漫隐隐相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若当真如此,就是容贵妃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假装带去与宁伊见面的侍卫是王超与蒋松云,就算某日宁伊反咬,也无法说出当日接应她的是谁。而容贵妃只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帮助宁伊的人。
☆、85
“小漫!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宁伊回身扯着路小漫的衣角哀求。
路小漫抿着唇,她无法原谅她。
曾经相信过她的路小漫,已经被活活烧死在偏殿中了。
路小漫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眼中也没有丝毫的眼泪。
轩辕静川倾□来,扯开她的手,将路小漫一把抱起,“父皇,小漫不舒服,儿臣先行告退了。”
光烈帝点了点头。
“皇上……宁伊到底该如何处置啊?事到如今她随口都能说宫里的主子指使她,昨日是静妃,今日是容贵妃,没准儿明日又变成李充容、韩充容了……这……这可没个尽头啊……”
“皇上,李公公说的对,再这么下去,后宫众位嫔妃还不人人自危?永无宁日了啊。这个宁伊当年在北宫可是皇子嫔一手医治的,如今却能做出火烧救命恩人之事,皇上难道还相信她的招供吗?”
“容贵妃!就是你怂恿我的!是你说我辛辛苦苦在北宫伺候赵良仪可是到头来美名全部被路小漫抢去了!她成了皇子嫔而我却还是个小小的宫女!是你说如果事迹败露只要我一口咬住静妃你就会想办法就会救我!皇上明鉴!这些都是容贵妃指使的!都是她指使的!”
王公公摇了摇头。
容贵妃颔首,“臣妾冤枉,望皇上为臣妾做主!”
“把她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听见她任何的胡言乱语了。”
“容贵妃——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你害死那么多人!天知地知!你不得好死!你……”
李公公取过布条,勒在她的嘴上,令她不得叫喊。
轩辕静川将路小漫放在榻上,在她的面前打了个响指。
“小馒头!醒神了!”
路小漫心底涌起一阵温暖,他已经很久没那么叫过她了。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宁伊?”
“无论指使她的人到底是谁,从她谋害你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路小漫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她淡淡地叹了口气。
“别叹气,对我们的小小馒头可不好。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里,父皇三日内就会下旨为我封爵,我们就能一起离开了。”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唇上漾起一抹笑。
是夜,内刑司的囚牢内充斥着宁伊破口大骂容贵妃的声音。
几个负责看守的小太监也不得不塞起耳朵。
“好了宁伊,你就是骂到阎王老子那里去,也不关容贵妃什么事儿。就算真是容贵妃指使你做的,你就没脑子好好想想一旦你入了内刑司,她还真能救你不成?”
李公公来到囚牢前,冷眼看着全然失去理智的宁伊。
“我要见皇上!我还有话没说!我要见皇上!”
“哟——见皇上?皇上你是见不着了,倒是静妃娘娘还念着旧情要来看看你呢!”
静妃缓缓来到李公公的身后,“李公公,容本宫主仆二人道个别吧。”
李公公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静妃将一枚金锭送入他的手中,他叹了口气离开了。
“静妃……”宁伊摇晃着靠着斑驳的墙壁,露出难看的笑容,“您是来送我上路的?”
“好歹你在北宫也照顾过本宫。只是你做的这一切……本宫无法原谅你,也没有办法救你。只能最后来看你一眼。”静妃的声音淡淡的,充满了疲惫。
“好!好……那我就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宁伊缓缓上前,手伸出囚牢,静妃刚要后退却被她拽住了衣领,猛地拉到了囚牢前。
“宁伊!你要做什么!”静妃花容失色,却按捺住没有大叫出声。
“……你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杀死了梁贵妃?”
静妃倒吸一口气。
“是容贵妃之兄——容峻舟!”宁伊张大了眼睛,满脸癫狂。
“不可能!你记恨容贵妃所以出口诬陷!”
“我诬陷他?你可知道我的母亲本就是容峻舟府中的奴婢!那时候,容峻舟还是西宫侍卫统领,梁贵妃遇害之夜,容峻舟深夜回府,神神秘秘回到房中,我夜里睡不着觉,偷偷溜出杂役房,趴在他的窗沿上偷看!他的手臂受伤,流了不少血。娘娘不如去问一问五皇子——他还记不记得当日的此刻是否伤到了手臂?”
“你就是死,也要再掀波澜?”
“娘娘,那就问问你的心,是不是为了后宫的平静甘愿将这件事瞒下来。要知道当年梁贵妃的下场就是你明日之结局!”
宁伊笑着转身,“娘娘既然并非来救我的,那就请回吧!”
“宁伊……”
“替我告诉路小漫,我到现在还在恨她!我在阴曹地府里看着,她是不是真能与五皇子恩爱到老!”
静妃离开了内刑司,上了步撵,每行进一步,她都紧紧扣住自己的手指。
一条白绫结束了宁伊的性命,宫中似乎重归安宁。
五皇子轩辕静川被赐封为睿王,皇子嫔路氏被晋为侧王妃。宫中忙碌了起来。
陈顺张罗着,将路小漫舍不得的那些小物件儿还有用惯了的被褥都给收拾了准备送去王府。
轩辕静川将她抱上了步撵,陪着她一路走向宫门。
她终于如愿以偿离开这座皇宫,只是和当初她以为的心情天差地别。
她有了孩子,有了轩辕静川。
就这样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她忽然莫名地惶恐了起来。
不是外面的世界变了,而是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乞丐了。
手指被扣紧,路小漫低下头来,对上的是轩辕静川的笑容。
就在他们的面前,是正要入宫的轩辕流霜。退去了冬日的绒衫,少了厚重与华贵,多了几分飘逸飞扬。
“四哥。”轩辕静川微微一笑。
轩辕流霜的目光未曾在路小漫的身上停留分毫,只是谦恭有礼地点了点头。
“恭喜你,受封为睿王。一个‘睿’字,可见父皇对五弟的期望。从明日起,五弟就要入朝参政了。”
“到时候还请四哥多多担待了。”
两人点头而过,路小漫的步撵起行时一阵摇晃,她赶紧抓紧了扶手。
“你们怎么回事!连个步撵都抬不稳吗?惊着王妃的胎看你们有命赔吗?”
陈顺扶着路小漫的腰,训斥起来。
已经行过去的轩辕流霜停下了脚步,转身时看见轩辕静川将她抱了下来。
“我没事!也就是晃了一小下而已!”路小漫赶紧开口。
“我知道你没事!还有一小段路就出了宫门了,我抱着你出去。”
“殿下,殿下……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嗯。”轩辕流霜点了点头,转过身来。
小顺子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轩辕流霜的神色愈发沉冷。
御书房内,不少大臣都站立于光烈帝面前,王公公将远在滇川端王的奏疏念了出来。
“你们听听!你们听清楚了!这么多的朝廷官员去了滇川,个个叫苦连天回来了!他们只说自己苦却绝口不提百姓苦!若不是端王,朕到现在都不明白滇川到底是怎么回事!工部!朕命你们仔细研读端王的奏疏,修建相关工事!月末之前必须给朕一套详尽的计划!还有——你们这些号称朕的股肱之臣的家伙们,要是被朕知道谁要是拿了滇川工事中一文钱不要怪朕不念旧情!”
说完,光烈帝剧烈咳嗽了起来,王公公在一旁为他顺气。
离开了御书房,岳丞相与轩辕流霜并肩而行。
“这个端王一道奏疏将滇川描述的如此凄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看来是想要皇上念他的好,召他回京吧?”
“二哥的性子就是这样,对什么都很认真。”
“端王倒没什么担心的,倒是睿王的势头不容小觑啊。皇上已经让梁亭召掌管刑部了。”
轩辕流霜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最重要的已不再是如何扳倒梁亭召,之前岳丞相你想了那么多主意,到后来反被将了一军。还是按兵不动寻找机会,好过病急乱投医到处是马脚。”
“……殿下说的有理。”
二人刚行出帝临宫,就看见宫人们正在忙碌着在各个宫廊悬挂经文。
“又到了梁贵妃的忌日了。父皇至今都没忘记。”
岳丞相蹙起眉头,“皇上如此顾念梁贵妃,只怕待睿王入朝就会大受重用了。”
“做多,就错多。”轩辕流霜淡然一笑,信步离去。
马车来到了睿王府,轩辕静川扶着路小漫下了车。
抬头看了看匾额,那三个字都是御笔亲题,路小漫砸了咂嘴,四下望了望,才发觉这睿王府真是大啊,连个头儿都没看见。
“进去吧,这里不是皇宫,都是你的地盘儿!”
“都是我的地盘儿?”
府中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御花园的锦簇繁茂,但却秀致雅韵。楼阁飞连,奔腾欲空,桥栏婉转如流云泄湖。路小漫睁着大大的眼睛,想了想又抓着轩辕静川问,“这里……确定没有那些老神的娘娘皇子了?我真的想怎样就怎样了?”
轩辕静川在她的鼻尖儿上一弹,“那你可要失望了。这里有皇子,我轩辕静川是这里唯一的皇子。这里虽然没有娘娘,但是有一位王妃。她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你得小心了!”
路小漫一听,用自己的肚子顶了过去,“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呢?谁脾气不好了!”
“没谁脾气不好!而且你脾气最好了!别……别撞坏我们的小小馒头了!”
路小漫哼了一声,耳后却有人轻轻唤起她的名字。
“小漫……”
☆、85
路小漫肩头一颤,转过身来,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略微佝偻着身子站在拱桥的另一端,他的双眼发红,皱纹满布他的眼角额头,可就算是这样,路小漫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爷爷……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老人正一步一步行了过来。
当老人来到她的面前时,路小漫的眼睛越来越模糊,揉一揉才发觉竟然满是泪水。
“爷爷——”路小漫抱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真的是你啊!死老头——我还以为你已经归西了呢!你身上怎么还是一股狗皮膏药的味儿呢!”
“臭丫头!老子被狗追过,被要饭的打过,冷天受冻夏天被烤,硬朗的很!想我归西,做什么梦呢!”刚说完,路老爹就泣不成声了。
一旁的陈顺摸了摸脑门,“瞧这说话的语气啊,还真是祖孙两儿呢!”
“轩辕静川!谢谢你把爷爷找回来!”
路小漫又哭又笑的模样令轩辕静川轻笑出声。
“你这指名道姓的,哪里像是说谢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夫君我得罪你了呢!”
“是啊,小漫!听陈总管说你这几年都在宫里待着,宫里……那可是讲规矩的地方,你怎么能直呼睿王的名讳呢?”路老爹一本正经地教育起路小漫。
路小漫张着嘴,随即在路老爹的胸口捶了一下,“臭老头!你收了他多少好处!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护着我就算了,还帮着他!”
“哎哟……哎哟……王妃饶命啊!”路老爹摆出当年乞讨的可怜表情,惹得路小漫想起当年两人做乞丐的日子,眼泪再度吧嗒吧嗒落下来。
这天夜里,路小漫坐在榻上,轩辕静川的脑袋覆在她的腹部听着孩子的心跳。
她低头看着他的耳垂还有修长的脖颈,露出微微的笑容。
“你怎么会想起把那个臭老头找回来?”路小漫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发丝。
“把爷爷给你找回来了才算一家团聚不是吗?给你快乐并不是让你穿金戴银,你也不稀罕什么王妃的荣耀,而是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曾经你不是说过愿意带着我离开皇宫,你说就算做乞丐只要你有一碗粥一定给我吃里面的米,我们可不得边做乞丐边找你的爷爷?现在爷爷找到了,我们也不用做乞丐了,不是挺好的?”
虽然很多东西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但路小漫却觉得十分幸福。
“殿下!殿下!鸾云殿那边儿出事儿了!”陈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出事?什么事?”
轩辕静川直起身来,路小漫也是一阵紧张。
“再过几日就是梁贵妃的忌日了,皇上命人将誊写的经文挂满皇宫的回廊走道,还有高僧前来诵佛。可是鸾云殿里的小皇子看见这些经文飘来飘去的吓的整夜啼哭,静妃就命人将所有经文给摘除了。皇上这段日子因为滇川的事情肝火本来就旺,气得不行,当即降静妃为充容,闭门思过呢!”
“只怕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吧?”轩辕静川勾起唇角。
“唉,容贵妃亲自誊写经文为梁贵妃祈福,与她相比,静妃当然把皇上惹恼了!赵将军捎来话儿,明日殿下若见着了皇上,望殿下多为娘娘说些好话。若是殿下开口求情,皇上定然会心软的!”
“我知道了,你去回禀赵将军无需太过担心。”
路小漫拉了拉轩辕静川的衣袖,小声问道:“皇上现在最宠爱的不是静妃吗?怎么会因为静妃私下了佛经就降了她的位分?”
“父皇的身体越是不好,就越是思念母妃。去了的人永远是最得人心的,谁也比不过。明天我去看一看吧。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第二日清晨,众臣就听到宫里传话,皇上龙体有恙今日不朝,众臣留下奏疏向王公公打探皇上的病情,王公公却避而不谈。可他却叫住了轩辕静川。
“睿王殿下,皇上龙体有些不顺畅,您还是随老奴去瞧瞧吧?”
“那是身为儿臣的本分。”
轩辕静川刚走,众臣就开始议论纷纷。以光烈帝的性子除非病得无法离榻,他不会不朝。可在这样的时候,光烈帝唯独召见睿王,这令岳丞相与容峻舟都倍感不安。
来到光烈帝的寝宫,四处蔓延着浓重的药味。隔着帐慢,能看见一个身影正因为剧烈地咳嗽而颤抖。光烈帝朝着轩辕静川伸出手,“静川……你来了……”
整个寝宫里只有王公公在一旁伺候,可此时他正在火盆里焚烧什么。轩辕静川低头一看,都是染了血的帕子。看来光烈帝的肺疾已入膏肓。
“父皇。”轩辕静川只是握住光烈帝的手,不再多言。
“父皇最后一次问你……这个皇位……你真的不要?”
光烈帝的目光十分用力,就连握着他的指骨也发白微颤。
“父皇做了一世帝王,百姓眼中的明君……可到头来除了疲惫,还有什么?儿臣生性妄为自私,不想将天下扛在肩上,只想一世安逸。”
光烈帝笑着摇了摇头,“你是看的多了,所以看的厌了。既然你不愿意,那么至少要将朕心里的那个人扶上皇位……要轩辕王朝江山太平……”
“儿臣既然答应了父皇,就必然会做到。只是……儿臣需要父皇的一臂之力。”
“也是……朕也不想九泉之下无颜见你的母妃。”
次日,光烈帝下旨,追封梁贵妃为昭思皇后,其陵墓由妃陵迁至帝陵,成为唯一与光烈帝合陵的后妃。这在朝中引起悍然大波,无异于昭告天下睿王轩辕静川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十之□的太子!更不用说光烈帝卧病不起,睿王监国。
路小漫和路老爹在王府中散着步,府中婢女们都在小声议论着,路小漫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十分之不舒服,于是拦下了一个年轻婢女。
“你们私底下都在议论些什么?”
“侧王妃还不知道吗?今日皇上下旨追封梁贵妃为皇后,睿王为监国!这不明摆着咱们睿王就是储君吗?等到侧王妃您生下个儿子,依照睿王殿下对您的宠爱,一定会请求皇上晋封您为正妃的!等到睿王即……”
路小漫眉头一蹙,呵斥道:“住嘴!皇上不过身体微恙,尔等就在此以讹传讹,你们自己的小命要不要我不管,但谁要是连累了殿下,我决计不放过他!”
一众奴仆纷纷跪下,路小漫撑着后腰,霎时间觉得心中沉重无比。
如若是这样,静川只怕就要继承帝位。
一想到也许又要回到那森冷的四面高墙之中,路小漫不禁心中沉重。
接连数日,轩辕静川都未曾回到睿王府,但每日都有他的侍从来到府中,将路小漫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事无巨细地记下来,并向轩辕静川禀报。
路小漫并不埋怨他日日不归,她只是十分担心轩辕静川怎么样了。
这家伙就是个死骗子,他能云淡风轻地骗过所有人,但是路小漫知道他心底深处在惶恐着。
光烈帝是他的父皇,他们离宫之前,光烈帝的身体已然摧枯拉朽。宫中的那些年月,若没有光烈帝的庇护,轩辕静川是走不到今日的。他是一道墙,撑起轩辕静川的天地。
可如今,这道墙千疮百孔,随时崩塌。
届时,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悍然大波。
宫里传来消息,光烈帝近日常发梦魇,不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还经常叫嚷着说有牛鬼蛇神从阴曹地府来向他索命。他甚至命人请来民间风水大师前来算计天命。大师们的意思是代表光烈帝命格的紫微星暗淡,为云霭所遮蔽,于是阴邪出没。若要拨开云雾日月同霁,就必得要一命中火旺阳盛之将领把手宫中威慑阴邪。
相士术师掐指一算,这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容峻舟。
路小漫听到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一向冷静睿智的光烈帝竟然也会相信起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即便被万人称作“万岁”,却逃不脱始终的命运。
当容峻舟来到帝临殿前,正好遇见轩辕静川。
“睿王,这些时日憔悴不少。”
轩辕静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父皇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
“皇上……病到什么程度了?”
容峻舟望着紧闭的殿门,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
“将军入内便知。”
王公公将殿门推开,朗声道:“容将军!您总算来了!有您在,皇上就安心不少了!”
容峻舟一步一步入内,鼻间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沉重的呼吸隔着帐慢隐隐传来。当他来到榻前行跪拜之礼,久久未听得光烈帝发出任何声音,一抬头,他不由得怔住了。
榻上的光烈帝形如枯槁,眼窝青黑深陷,脸上惨白毫无半点血色。
光烈帝喃喃着,容峻舟低下头来才听清他正唤着“静川”。
“父皇,儿臣就在您的身边。”
轩辕静川握着光烈帝的手,他这才安稳一些。
重华殿内,容贵妃在寝殿内徘徊,手中茶杯的水渍已经溅在了衣袖上却毫无自知。
“娘娘,晋王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容贵妃这才顿住了身形,吸了一口气,“让他进来!”
☆、86
轩辕流霜入了寝殿,未曾行礼,只是安静地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你现在倒还沉得住气啊。”
“否则呢?像当初端裕皇后那样来一场逼宫?”轩辕流霜低头轻笑。
“流霜!你还看不出来你父皇的心意吗?你舅舅说他就快不行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睿王!其他儿子都不重要了!就连监国都是睿王的!等你父皇驾崩,就算没有遗诏,只怕群臣都要拥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