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灵瑟瑟发抖,自知大限已到。
男子抬了抬下巴,仿佛和它是老朋友一般聊起天来。
“太凌阁乃仙门重地,虽然门下弟子都不是诛邪高手,但修为摆在那里,群起而上你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没有天大的诱惑,你敢闯入太凌阁?”
邪灵知道,说或不说自己都难逃炼化,干脆一言不发。
千秋殿主轻笑了起来,剑阵忽然变化,邪灵痛苦到无以复加。
“千秋殿主——你好歹也是玄门正宗!要炼化就给个痛快!”
千秋殿主勾唇一笑,向前倾了倾:“玄门正宗?开的什么玩笑?你口中的正宗都当着我的面叫我‘魔头’。魔头自然要有魔头的风范,不然白瞎了这外号!”
邪灵此时周身如万钉之刑,再也忍耐不了了。
“我说——我说——昆吾重塑了离澈君的肉身……我本想趁着离澈君懵懂不明之时,取他的丹元……但没想到泱苍留了剑意在他体内……邪灵不得近身……”
千秋殿主神色一凛,目光中寒意直刺而来。
“离澈君的主意你都敢打?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离澈君已经重塑肉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快点炼化我把!炼化我吧!”
“你又是如何得知离澈君的事情!说!”
千秋殿主手腕微微转动,锁住邪灵的剑阵再度变化,一道一道的灵气分割着邪灵的身体。
“啊——放过我吧!我说!我说!是……是魔君戮厉差遣我来的……”
千秋殿主闭上眼睛,眉心蹙了起来。
瞬间,邪灵被炼化,千秋殿主起身,御剑冲入太凌阁,穿过了重重虚置的空间,进入了太凌阁的中央。
此时的路小蝉手握长湮的肋骨,心神仍旧紧绷着不敢松懈,生怕邪灵返回。
千秋殿主破风而来,看见路小蝉的刹那,瞳孔一颤,落在他的面前,收剑入鞘。
路小蝉严阵以待,他本以为是邪灵回来了,却见到面前的千秋殿主周身灵光流畅如飞瀑,轻徊叠绕,让人挪不开眼。
“你……你是谁?”路小蝉开口问。
对方定定地看着路小蝉,眼中是全然不可思议。
良久,对方才开口道:“在下莫千秋,是东墟境天之下千秋殿的殿主。不知阁下的仙号?”
他的声音别致优雅,带着一丝慵懒,就像陈年醇酿。
“我没有仙号……”
“那么小仙童可有名字?”
莫千秋看着路小蝉,像是无法将他看真切一般,但是目光之中却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我叫路小蝉。”
莫千秋闭上了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他的视线从路小蝉的脸上落在了他的手上。
“没想到长湮竟然选择了你。”
“什么意思?”
莫千秋淡然一笑,来到路小蝉的面前,轻轻抬起了那根肋骨,笑道:“小仙童,恭喜你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仙剑了。”
路小蝉一呆,低下头来:“什么?仙剑?”
莫千秋歪着脑袋笑了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上古灵兽的灵骨打造的仙剑。仙童你仙缘不浅。只是灵骨难得,要让它开窍,并非易事。”
路小蝉心中一阵惊喜,他有自己的剑了?
而且还是上古灵兽的肋骨!
他细细摸着它,只想着舒无隙快点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多谢殿主。”路小蝉笑了起来。
莫千秋顿了顿,垂下眼来轻声道:“你倒是与千年前没有一样。”
“什么?”路小蝉向前一步,想要听清楚莫千秋说了什么。
这时候,昆吾驾着氿鳐赶了回来,踏入太凌阁就看见了满目狼藉。
他惊恐万分,高喊着路小蝉的名字。
“小蝉!路小蝉——”
“我在这儿呢!老骗子!我在这儿呢!”
昆吾闻声而至,看见莫千秋的时候顿了顿,又见到路小蝉平安无事,这才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东西!你在客人面前叫唤什么呢!”
谁是老骗子啊!
“叫唤你啊!”路小蝉劫后余生,看见昆吾是又开心又生气,“你跑哪里去啦!我差点就被一个邪灵掏了丹元!”
“我……我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到了洛水涧才发觉受了骗,立刻赶了回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昆吾转过身来,向着莫千秋行礼拜谢:“多谢千秋殿主相救之恩!昆吾铭记在心,他日若……”
莫千秋抬了抬手,轻笑道:“医宗说笑了。将那邪灵降服的,是这位仙童。在下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将其炼化了而已。”
“即便这样,殿主相救之恩,昆吾铭记在心。”
莫千秋靠近了昆吾,低声道:“昆吾,魔都已经知道离澈君回来了。他的丹元之中藏着混沌业火,魔都必然会对他的丹元虎视眈眈。”
昆吾抬起头来,看着莫千秋。
“你看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莫千秋虽然比不上那些假模假样的玄门正宗,但是随心所欲这点,也是我师父教的。”
莫千秋侧过脸,看了一眼路小蝉。
“殿主说笑了。当年……当年小蝉孩子心气,打赌赢了殿主,说笑让殿主叫他一句‘师父’,怎么能当真呢?”
“怎么不能当真?若不是我这位小蝉师父,我早就走火入魔,哪里有如今的修为。既然长湮的肋骨认定了他,再修医道实在浪费,而且也抵御不了魔都对他丹元的肖想,不如修剑吧。”
“那该如何是好……”昆吾眼巴巴地看着莫千秋。
“你说该如何是好?”莫千秋反问。
昆吾心想,除了舒无隙,还有谁更适合教路小蝉呢?
下一刻,莫千秋勾着唇角,向后退了一步,潇洒地御剑而去。
“世间种种,因果循环。顺其自然,万法天成。”
莫千秋带着笑意的声音越来越远。
昆吾呼出一口气来,路小蝉托着那根肋骨来到昆吾面前:“师兄……我为了自保……动了它……要不你把它放回去吧。”
昆吾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肋骨,重千钧。不是它的主人,谁也拿不动它。”
“什么?”
路小蝉懵了。
那他怎么能拿得动它?
昆吾轻轻将那根肋骨推回了路小蝉的怀里:“你收着吧。从此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这么……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给了我?老骗子,你是开玩笑还是脑子坏掉了?”
路小蝉的脑门上猛地被昆吾拍了一下。
“你才脑子坏掉了!”
“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叫舒无隙来打我啊!”昆吾痛心疾首地看着那些被毁掉的仙草,“我的心肝宝贝儿啊!就这么又没了!”
昆吾开始了新一轮的哭丧,路小蝉抱着肋骨站在旁边,心里盘算着昆吾能哭上几天。
莫千秋御剑回到了千秋殿。
长风拂面,发丝衣角翩飞而起,与千变万化的流云交织起伏。
他仍旧是坐在仙剑上的姿势,整个人懒洋洋的,仰着脸,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闭着,转过身来朝着太凌阁的方向笑了笑。
千秋殿位于东墟,自从一千多年前东墟剑宗入魔,甚至为祸世间,东墟境天之下各大门派都抬不起头来,一些小的仙门甚至直接闭派了。
曾经东墟之下门派上千,如今就剩下寥寥十二个。
其中最有名气、让四方剑门最忌惮的,就是千秋殿。
它是一座地宫。
传闻这座地宫就是建立在上古灵兽焢沅遗骸的胸口,整个地宫都被灵兽焢沅的肋骨包裹。
千秋殿所在的千秋墟就是灵兽焢沅及其宗族的埋骨之地。
所以历任千秋殿主也被称为“焢沅陵主”,是上古灵兽的守陵人。
大概是因为东墟剑宗入魔也给其门下的千秋墟平添几分邪魔色彩,灵兽焢沅也被口口相传变成了上古凶兽,莫名其妙就“与邪灵混沌一起祸害过苍生”。
至于守陵的千秋殿主,也自然而然成了大魔头了。
莫千秋来到千秋墟的上空,他的身下是一整片洁白无垢的沙海,起伏的沙丘在月光之下延绵向远方。
莫千秋侧过脸,一个清脆的响指,空灵的声音在月光下徘徊,沙海忽然流动了起来,如同漩涡一般,向下流淌,直至出现一个入口。
莫千秋御剑而入,细腻的沙海在他的周身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在月光之下仿佛无数细腻的星辰碎屑。
一道殿门打开,莫千秋飞身而入,原本的入口被细沙填满,丝毫痕迹不留。
“殿主,您的灵兽是否找到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殿中弟子向他抱拳行礼。
“灵兽没找到……不过无所谓,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
莫千秋若有深意地一笑,随手拿过了弟子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随手拿过了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上面的雕花层叠繁复,莫千秋轻轻一推,盒盖并不是被抬起的,而是向着侧面挪开。
盒子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
莫千秋撑着下巴,拨弄了一下那粒种子,想到了一些前尘往事。
一千五百年前,莫千秋是前任千秋殿主三位入室弟子之一。
适逢他们师兄弟三人即将冲破“入势”的境界,他们的师父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锦盒,告诉他们冲破“入势”境界的法门就在这个盒子里。
他们三人必须打开各自的盒子,可以伤害锁头,但不能弄坏盒子。
此锁名为“万象锁”,据说一个只有拇指大的锁头里暗藏了三百六十道机关,七百二十番玄门阵法,变化无穷。
可谓一锁一世界。
师兄弟三人连同座下仆从、弟子都在想办法打开这锁头。
他们有的真气探入锁中,试图将锁头撬开,却被内里巧妙的机关所阻隔,有的借来神兵要将锁劈开,甚至钻研奇门机关之术,但最终毫无结果。
莫千秋的大师兄以元神入锁,想要了解其中机关,却没料到被困入了锁中的奇门阵。而莫千秋的二师兄以剑阵入锁,被剑阵反噬而重伤。
他日夜思索,将自己锁在静室之中,不吃不喝,却找不到解开“万象锁”的法门。这种千方百计心念不成的感觉折磨着他,也煎熬着他,他越是执着就越是痛苦。
直到某一日,他听见静室门外响起了各种瓷瓶瓦罐轻碰发出的声音,就像一片霜花落入沸腾的水中,他骤然清醒了过来。

☆、第36章 冽忻之皮

“静室门外何人!”莫千秋推开自己的静室, 他早就对门下弟子说过自己要闭关, 不允许任何人到他的静室附近打扰他。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挂着的小瓦罐里面还长着一些灵草。
少年听见莫千秋的声音一回头, 那些灵草也跟着摇晃,瓷瓶和瓦罐相碰, 仿佛撞上了少年柔和的灵气,发出的脆响也带上几分沁心的悦动。
“我是太凌阁的离澈。”少年歪着脑袋,笑着看着他, “是我敲了你静室的房门,可是你不应我。”
莫千秋这才想到, 太凌阁的医宗昆吾差遣了自己的师弟前来千秋殿取一味药引, 是千秋墟中独有的一种蝎子。
只是没想到昆吾的师弟看起来竟然这么小。
“你敲我的房门做什么?”莫千秋心中的焦躁仍旧起伏沸腾, 但是少年平和的灵气让他舒缓,所以他的语气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心生执念, 难道没发觉魔君妄刹差一点以元神入了你的静室?”
莫千秋心中一惊,妄刹乃是魔都七魔君之一, 他们都是邪灵混沌的追随者。
倒吸一口气,倘若自己真的被魔君入体,不仅仅是近千年的修为不保,连元丹都可能被对方盗走。
莫千秋回头看自己的静室,才发现门上被灵气刻出一道大咒, 连四方生灵, 张开了结界。
“这是……”
“这是我们太凌阁的御邪大咒——太凌清源咒。”少年回答。
莫千秋惊呆了, 虽然他很清楚修真之人的外貌并不能反应他的真实年纪, 但这少年那么小……难道说他是十几岁就结丹入势了?所以才永远停留在十五、六岁的样貌。
既然是昆吾的师弟,修为自然不可小觑。
“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能让自己执念这么深,竟然引得妄刹都想要吃了你的元神?”
莫千秋笑了笑,心想告诉这少年也没什么关系。
“是因为万象锁。”
“万象锁?”少年眼睛一亮,“我还没见过万象锁呢!给我看看好不好?”
大概是疲惫了太久,这少年的表情生动活泼,有人和自己说说话也好。
而且一直帮他解锁的都是千秋殿的人,现在有外人来看看,兴许能有不同的思路。
“你跟我来。”
莫千秋将那个盒子递给了少年,而少年盘着腿,抱着那个盒子,兴致勃勃地研究了起来。
“师父对我和我的两位师兄说,只要能打开这个盒子,就能找到突破‘入势’之境的法门。”
莫千秋看着眼前少年抱着盒子,脸都快贴到锁头上面,又可爱又好笑。
“可我却知道,所谓的法门根本就不存在。一切皆为因果循环,岂是一个小小的万象锁能锁住的?”
少年一会儿歪着脑袋,一会儿眯着眼睛,又敲一敲,把盒子摸了个遍。
“师父说有法门,自然就有。你若是解不开万象锁,就还给我吧。”
莫千秋伸手要将盒子拿回来,少年却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等等,我若是能打开这个盒子,你怎么谢谢我?”
少年单手撑着膝盖,伸长了脖子看着莫千秋,眼底是满满的狡黠。
“你想我怎么谢你?”莫千秋说什么也不信,他和他的师兄解了那么久的万象锁,这少年竟然能解开?
“两个条件。”少年伸出手指来。
“你说说看。”
“第一,叫我师父。”
“什么?”莫千秋眉头一蹙,“家师千秋殿主和你的师兄昆吾齐名,我却要叫你一声‘师父’,你是在羞辱我们千秋殿么?”
“这么严重?我在太凌阁待了那么久,阁中都是我师兄昆吾的弟子,他们都‘小师叔’、‘小师叔’地叫我,没有一个叫我‘师父’。我就想过过做师父的瘾,要不然……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师父’?”
这少年眼巴巴期盼的神情莫名好笑。
莫千秋心想,他是昆吾的师弟,论辈分其实和现任千秋殿主还是平辈的,自己没人的时候叫他一声“师父”也不算吃亏,就当陪小孩儿玩耍了。
“可以。第二个条件呢?”
少年听见那一声“可以”,眼睛都快冒光了。
“第二个条件很简单,就是日后我有难,你必得出手相助。”
“你都想当我的‘师父’,还需要我这个徒弟来保护,岂不是可笑?”
莫千秋也来了兴致,盘腿坐在少年的对面,看着他摆弄那个盒子。
“唉……我吧,虽然有六百年小修,”少年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六,“但是越往上,听说天劫就越是凶险……我贪生怕死,在‘入势’的境界里待着就好。”
莫千秋心中一惊:“你才六百年修为……就已经可以结出太凌清源大咒抵御魔君入侵?”
“我帮你挡下的是魔君的元神,如果魔君近在眼前,要取走你的丹元,我只有逃跑了。至于我们太凌阁的御邪咒,你可知道万物都是负阴而抱阳,此消彼长。要御邪咒发挥威力,就必须要施咒之人没有这种妄念。你运气好,我心无执念,用清源咒吸了你的执念,但我自己没有执念的话……”
“就如同泥牛入海,对你没有影响。”
“对啊。如果是以饥饿为食的邪灵,那我就帮不上你的忙了。我最爱吃东西,每日都觉得饿的慌。”少年摸了摸肚子。
“好,日后你有危难,只要在我触手可及之处,刀山火海,我必护你周全。”莫千秋回答。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那你快说,怎么才能开锁?”
少年颔首一笑,摁着盒子说:“万象锁,锁住的并不是这个盒子,而是你的眼和你的心。眼和心都上了锁,你永远都打不开这盒子。”
说完,少年扣住了莫千秋的手,带着他的手指压在盒子的侧面上,一道轻盈的灵力从少年的指尖传到莫千秋的手指,一推,盒子竟然从侧面被打开了。
莫千秋愣在了那里:“怎么是……是这样……”
“你师父只对你说过要你打开盒子,可并没有对你说过这盒子是被万象锁给锁住了吧?你们千辛万苦想要把盒子向上打开,却没料到万象锁只是障眼法,盒子从来没有被锁住过,你们只需要向盒子侧面灌以灵气,开了盒子的灵封,就能打开了。”
那一刻,就像是迷路许久就快干涸消亡,却忽然天地开阔,得以重生。
少年抬起手指,在莫千秋的额前轻轻一弹。
“这就是你师父给你的法门吧!要你切不可被眼前惯象所迷惑,一旦陷入执念,就看不到真正的道法了。”
“我越是想要解开的,就会越解不开。原来是我自己想的复杂了,其实解决之道竟是如此简单。”莫千秋叹了一口气。
“对啊,别被自己的执着给锁住了,天高海阔岂能真正被一个小小的万象锁给困住?顺其自然,万法天成。”
莫千秋只觉得感慨万千,少年所说的道理自己早就知晓,可知道与感悟却又天差地别。
这一刻,他是真的“悟道”了。
“多谢师父的点拨。”莫千秋笑着说。
那一天,莫千秋带着盒子去见了自己的师父。
“师尊要弟子领悟的道理,弟子已然明白。只是不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
“你可是见到太凌阁的离澈君了?”
“正是。”
“那你就将盒中的种子赠与他吧。他喜好栽种仙株灵草,也只有他能让这束灵株发芽。”
“赠送给他?为什么?”莫千秋不解。
“你与离澈君有宿世师徒缘分。现已缘起,盒中之物,你就拿来拜师吧?”
“可徒儿明明是千秋殿的弟子。师尊是不是听说了我与离澈君的约定?离澈君少年心性,徒儿只是……”
“他点拨过你,你拜他为师并不为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也永远是千秋殿的弟子。去吧。”
当莫千秋带着那个盒子去找离澈君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百日之后,仙魔大战,莫千秋仰首看着无意境天之上剑海翻滚,天地巨变,四方剑宗陨落,他的心脏骤痛。
他御剑直上无意境天,看见一道银色的灵光在剑海之中即将陨殁。
他答应过他,只要在触手可及之处,刀山火海必然护他的周全。
但离澈君……最终还是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寂灭了。
往事已去,莫千秋低下头来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种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离澈君,但愿这一次你多少能尽一尽做师父的责任。”
北溟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灵兽冽原本巨大的元灵在此刻收拢,附着在本体之上。
寒风如刀刻,冽忻奄奄一息趴在冰川之上。
方才的大战,已经毁了无数的万年冰山,四处是摇摇欲坠的冰峰,冰原上已经裂开了一道长而深的巨大纹路。
“泱苍……你身为无意境天的剑宗……本该镇守无意剑海……竟然入世……而且还到我北溟大开杀戒……”冽忻用仅有的力气斥责那个对北溟孤寒之地无一丝敬畏之心的入侵者。
冰川高处的断崖边,一道长身而立的身影在风霜之中若隐若现。
舒无隙垂着眼帘,目光所及之处,冰川崩裂。
冽忻的本体正在冰面上滑行,一点一点即将落入黑色的无尽深渊之中。
“你若是将皮给了我,就不用死,我也就不用开杀戒。”
舒无隙的声音穿过漫天风霜,落在冽的耳边。
如同地狱修罗的回响。
冽忻被无数剑阵所镇压,风霜雪雨落入阵中立刻就被剑阵吸收了威力,冽很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的皮……你拿去有何用?你若是不说个明白,我至死都不会给你。”
它是上古灵兽,血脉贵重,就算身死也绝不能被利用做伤天害理之事。
“我要做一件附骨寒衣。”
只听见巨响传来,又一座冰峰被剑阵的威力压迫到轰然崩塌,冽忻离冰裂深渊越来越近。
“我的皮毛血肉本就是至寒之物……你将我的皮做成附骨衣,是想要……给谁穿?”
“我自己。”
冽忻听了之后,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给你自己?你给自己穿这至寒的附骨衣?为什么?”
“为了碰一个我碰不到的人。”
“既然你不是拿来害人,那便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