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虹没有应她的话,也不曾去翻看那些奏折,俨然知晓她所说何事,于是遣了一众侍从和婢女退下,行至沈茹月面前道:“七国会晤,表面是肃王将各国国君聚集在一起共商国事,实则是肃国一家独大,对其他国家提出诸多无礼要求。除了对我月国,其他各个国家被他要求割让疆土。”
被她这样一说,沈茹月不禁陷入沉吟,那时会谈,她终日深思恍惚,却是连谈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眼下才知那所谓和谈不仅没有起到合纵的作用,反而有挑起战乱的趋势,流觞图谋天下的心思昭然若揭。
月虹则继续说道:“而今沧国不肯割让城池,流觞便要带兵攻去,还送来传书至我月国说肃、月之盟仍在,让我们出兵与他共同讨伐沧国。还说…”
说到这里,月虹已有怒不自胜之倾向,一句话断在了半截,在屋子里踱了几遭,才又会回到沈茹月面前道:“还说要女王亲自领兵,这…这全然是将我月国视作了他的属国啊!”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听他一股脑儿的说完这许多,沈茹月却没有评判,只是平静的向他询问。
月虹沉吟片刻,而后便似下定决心般道:“我心意已决,这仗自然要打,只是不是帮肃国,而是帮沧国!”
见他这般语出惊人,沈茹月顿时蹙了眉,不解道:“何以如此?肃王韬光养晦三年,想必早有准备才会挑起这场战争,如此贸然行动,只怕非但帮不了沧国,反而与肃国结仇。”
“结仇又如何?他肃王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还不清楚?眼下西域三国都畏惧肃国,戎国又始终中立,我们只有和沧国一同抵抗,才可免于将来被肃国吞并的恶果。”月虹说着,愈发激愤起来。
沈茹月却有另一重忧虑,而今流觞已是来者不善,月国为肃国吞并亦是历史的必然,如若月虹仍拼死抵抗,难以想象日后会落得何等下场,而依照流觞的性子,只怕连月国的百姓也会受到牵连。
思及此,她便只好再劝道:“如此与肃国冒然撕破脸皮,只怕不是上策,虹儿怕是还要三思。”
然而她本是一番好意的劝解,月虹听过却怒意丛生,竟不客气的与她道:“肃国欺压其他五国,却独独宽容我月国,如今出战又偏偏要王姐同往,甚至肃王时时带在身边的那名女婢竟也与王姐有三分眉眼相似,肃王如此顾念王姐,想必王姐也想随肃王去吧?”
月虹的话说得字字怨毒,听到沈茹月的心里宛若针扎,她一时便灰了心,直怨他不识好歹:“王姐在你眼中便是这般不堪吗?你怎不想想,经过季长风那场叛乱,月国的损伤到何种程度?而今抵御外敌的能力又有几分?倘若肃国真的攻来,让百姓历经战乱之苦,月国四处生灵涂炭,你可忍心?”
沈茹月接连的发问说得月虹无从答起,然而月虹却仍十分固执,索性背过身去不发一言,态度则显然已经摆明。
沈茹月又劝了几遭,奈何平日里极亲近的姐弟俩在这件事上却硬是卯上,月虹也坚决不肯转寰。沈茹月终于失了耐心,拂袖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可看看这些奏折,想必主助肃国出兵者数众。我今日便下旨出兵,你且遵循王命便是。”
这是沈茹月第一次拿女王的份位来压月虹,他心里的怨怼自然多了些,竟一连数日不与沈茹月说话,直到她带兵出征那日,才遣人来递了份折子与她。
沈茹月已行至无殇城的城门前,展开折子,里面尽是要她注意身体和安全一类的关切话语,然而回头望去,茫茫人海中却终于瞧不见他的身影。
沈茹月撇嘴笑了笑,心道孩子就是孩子,明明心里已经认可了,却还死抓着面子不放,便对那送信的侍从道:“对少主说,他的关心王姐都记在心里,打王仗就回来与他团聚。”
入秋后的夕阳总是格外浓重,自天际铺撒,在月国女王身后蔓延开来,温暖而又苍茫的辉光融化了她的红裳,亦将她脸上的笑意晕染,那侍从也看痴了去,半晌才回过神来回应,只是重新凝聚了目光时,女王却已领着大军策马而去。
那侍从便急匆匆的往城楼上赶,小跑着至长身而立的少年身旁,才发现夕阳已将他月白色的衣袍染上霞光。
明明只是未及弱冠的少年,周围却好似氤氲着一股不容接近的气场,他不懂什么叫不怒自威,却深深的明白这位少主即使不曾开口,也时常透露出令人恐惧的危险之意,眼下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觉察到他身上的寒意。
侍从心惊胆战的擦了把汗,颤颤巍巍正欲开口传话,却听得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道:“我都知道了,下去吧。”一二二、沧肃之战(二)
三年前,肃军为营救叛党挟持下的月国少主,遂放弃已攻取的西陵等三座沧国城池,只留少量精兵镇守,主力则前往月国,后来萧明玉果然反攻,很快便占领那三座城池。此番流觞借机攻打沧国,其目的正是重夺这三座城池,并打算以此为据点,一步一步占领沧国。
看到流觞亲笔书就的信函时,沈茹月对这一切已谙然于心。这些年的相处,她对流觞再了解不过,一旦是他决心得到的东西,就算强取豪夺也一定要得到,而他一统天下的图谋也是早就深埋于心的。沧国恐怕只是一个开始,一旦攻取,接下来便是肃国、月国乃至西域三国。
沈茹月又一次不争气的想要逃避,她差人四处寻找雕有龙凤的双棺,命靳风加紧探寻招魂之术的秘密。她如此急切做着这些,其实全是因为害怕,命运往往令人不可捉摸,三年前她便是在这座城池里与他许下一生之诺,而今与他在这里相聚已是盟国,未来有朝一日若以敌人的身份与他在战场上对峙…
想到这里,沈茹月已没有勇气再以目光触碰眼前熟悉的风景,刚垂了眼帘,却有人来报:“启禀陛下,肃王知悉我军已至,故命人来邀请主将往肃军营中共商战事。”
沈茹月沉吟片刻,却侧头对身后一位身着将军铠甲的将领道:“便请周将军以主将之名前往肃国大营。”
那名姓周的将领却犹豫着未有应答,沈茹月于是回过身去,对他道:“周将军有何想法,不妨说来,许你无罪。”
周将军又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拱手答道:“回陛下,肃王信中说的是让月国主将前往,而今陛下在军中,又叫末将前去肃军大营,只怕…”
后面的话他虽未说,沈茹月也已明了其忧虑之事,便当着众将把心中所图解释开来:“肃王亲书要我月国出战,又强调望本王亲自统领大军前来,而今周将军前往肃营,告知肃王月国大军已在其统领下前往支持肃国,一方面说明我月国确实应邀出兵,担得起两国间的盟约,另一方面并未完全依他所言由女王亲自领兵,也是为保全月国的国威,告知肃王月国并只是他的盟友,而非他的属国。”
“所以,尽管本王已然身处此地,却不可亲自去见肃王。”沈茹月说着,又将目光投向那周将军,见他若与所思却又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又道:“周将军不必忧虑,肃王而今的目标是沧国,断然不会做出有损肃、月两国盟约的事情,你可放心去往肃国大营。”
这句话显然说中了周将军的心思,却见他顿时现出尴尬神色,终于向沈茹月行了君臣之礼,yu辞行前往肃军大营。
“等等。”沈茹月却又将他唤住,令浣琴从她一路乘坐的马车里取出一支长枪。她接过长枪,抬手抚过枪身上栩栩如生的九条蛟龙,而后长枪一转递到了周将军的手里:“还有一事,有劳周将军亲手将这柄长枪送交给肃王,告诉他在月国境内丢失的盘龙枪本王已为他找到。另外,你见到肃王后尽量与他周旋,令我军得以坐壁上观,不到万不得已则不出手。”
“末将遵命!”那位姓周的将领接过长枪又朝沈茹月行了一礼,而后便转身往肃营行去。
追随周将军行去的方向,沈茹月的目光落在远方,天地交接的地方有炊烟袅袅升起,驻扎的正是肃国大军,而那个人此刻正在其中的一个营帐里同诸将商讨战事。

周将军走后,月国大营里的气氛便有些紧张,一众将领聚集在刚安置好的主帐里,见端坐于主将位的女王一言不发,便也都默然噤声。
眼见着夜色已经降临,周将军去了许久却还没有任何消息。沈茹月纵使方才说得条条是道,心里实际也没有底,流觞的性子暴虐无常,她只能凭借对他的了解进行推断,但那时的她对他的了解到底有多深,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也就是说如若流觞出于自己的考虑,就此杀了周将军,再找个理由顺势攻取月国也是完全可能的。
想到这里,沈茹月的表情愈加凝滞,看到一众将领眼里却是严肃的沉思,方才就流觞与月国决裂之后的应对之策,已然是做了几种方案的讨论,只是综观各种可能导致的结果,却都不多有不善,争论来争论去,最终大家却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等待女王的裁决。
传闻月国女王英勇多谋,曾多次统领大军出征,亲身担当军师指点战局,然而沈茹月并非真正的月国女王,过往虽跟随流觞参与过几次战争,三年前那一战中亦曾以主帅身份带兵,但都只是摆摆样子,却也没有实际的决策。
方才她派周将军去肃营已不知是否铸成祸事,眼下一个轻易的决定都可能牵扯到几万无辜性命,她又怎可随意抉择。
“眼看都要入更了,周将军还没有回,这可如何是好啊!”也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声,主帐里的空气便又凝滞了两分。
沈茹月却终于将自己从沉吟中拔出,抬头道:“诸位爱卿的提议本王还需再衡量一二,眼下时辰不早,大家便先散了吧。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后续终有一战,且先养精蓄锐再做打算。”
听她这一番劝告,众臣便也陆续散去,只留下沈茹月独自在帐中怅惘,纵使百般掩藏,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心底里她都不希望月国这么快与肃国为敌,然而方才之情景,她若全然摒弃女王的尊严去见流觞,只怕又成了亲手将月国奉送给肃国的罪人,实在是左右为难。
便这般踟蹰到深夜,终于有人前来禀报称周将军归营,她那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松了半截,忙吩咐道:“快传周将军入帐。”
那周将军入得帐中却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行至沈茹月座下正欲行礼,沈茹月却已等不及迎了过来,忙询问道:“如何?肃王怎么说?”
周将军见她如此焦急,却是略显尴尬的避开她的目光,吞吞吐吐的应道:“肃王只是接过盘龙枪,之后…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沈茹月知晓他定是误会了,便也尴尬的侧过身去垂了眼帘:“本王问的是战事,不是这个。”
“哦,禀陛下…”周将军这才恍然大悟,忙拱手正色的说来:“末将本已准备好诸多说辞,岂料肃王却主动提出让我军蛰伏于此,先莫出兵,倘若见到肃军以箭头燃火之箭直射向天际,再行出兵相助。”
“如此…”听罢他这番话,沈茹月愈发不明所以。就目前情况来看,肃国经过三年蛰伏,只怕实力远远超过她的预估,而流觞对此战夺回三座城池想必已有十分把握,既如此,又何必将兴师动众将月国大军邀来,难道说仅仅是为了耀武扬威。
“对了,肃王还说,此番月国信守盟约前来,实乃义举,待攻下沧国城池,除了西陵城外的那两座城池,月国可择其一归入版图。”周将军见沈茹月沉思,便又继续说来,面上更露出得意的笑意,显然有邀功之意。
岂料沈茹月的双眉却皱得更深几分:“而今我们将沧国的城池收入版图,只怕来日肃国便要将无殇城收入版图。”
她这样一说,周将军脸上瞬间变色,忙跪道:“臣惶恐!”
沈茹月却平复了心绪,似以打定注意,对那周将军吩咐:“罢了,且先观望几日,便如肃王所言先按兵不动,待战局拉开,再伺机行事。”又见他仍是一脸惶恐,便叹了叹,道:“周将军只身冒险前往肃营,智勇可嘉,待战争结束自有封赏。”
听到封赏二字,周将军脸色果然缓和过来,忙露出一脸笑意对沈茹月磕头:“谢陛下恩典!”
沈茹月已背过身去,实在不想目睹那人谄笑之色,忆起过往肃军中袁乾等一干将领的忠肝义胆不免失了底气。
女王逝去这近十年来,月国几经纷乱,朝中朋党丛生,自上而下早已不是一条心,再加之少主仁慈,就难免助长了那些违法乱纪者。以如此之月国面对肃国那般强敌,沈茹月终于明白一个国家的灭亡若非自内部瓦解,再强大的外敌又如何侵蚀。
沈茹月又想起月虹将传国玉玺递到她手里时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想做亡国之君,那时她一心想着找到告密之人为流觞报仇,想着寻找穿越回过去的方法,并未思索这句话,而今想来却极沉重。倘若月国是因为她这异世之人的到来而亡国,这历史罪人的名号她又如何担当得起。一二三、沧肃之战(三)
正如沈茹月所推断的,肃国这此番攻打沧国果然无往不利,短短一个月间沧肃两军交战数次,皆以肃国得胜而高中。
如山洪般袭来的肃国大军,便是这般以破竹之势冲入冲入沧国国境,一寸一寸的鲸吞沧国的领土,纵使沧国举全国兵力相抗,纵使他们拥有谋略无双的明玉公子,竟也不敌,而肃国意图占领的也远远不知那三座边境小城。
“如果肃国仍携此凶猛之势向东面攻去,只怕就要打到我月国和沧国的交接之地了。”月国大军中一名年轻的将领立在地图前,将标志肃军的旗帜从一侧移到另一侧,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只是他还未说完,却被那位周姓的将军打断:“穆将军忧虑过甚了些,肃国虽向东攻去,但攻的是沧国的城池,并未动我月国分毫,更何况肃王还曾许诺城池与我,又怎会再做这般反复之事?”
“此言差矣。”那名年轻将领面对周将军的反驳也毫不示弱,仍坚守自己的判断:“所谓兵不厌诈,肃王为了谋取天只怕是要不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他此番名义上邀咱们一同攻打沧国,实际上借着攻击沧国之名踏入我月国领土,我方碍于盟国之谊也难以拒绝,肃军待渗透进来再直取无殇城,到时只怕我等挥兵与之相向也是来不及了。”
他这一番推断实在可怕,直说得在场之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只有那周将军不以为然:“这一切也不过是穆将军的无端猜测而已,肃王也不似那般不守信用之人,依本将看大可不必这般杞人忧天。”
不了那穆将军也是个固执的,越过周将军直接向沈茹月进言:“请大王三思,即便肃王没有借机吞并月国之心,然鉴于其种种不合常理之言行,也许做好最坏之打算,以免不测啊!”说完他又指向周将军道:“周将军不过去了一趟肃营,怎的处处为肃王讲话,难不成是在肃王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女王在此,你莫要血口喷人!”周将军已是暴跳如雷,伸手已将剑自鞘中抽出半截。
穆将军自也不落下风,将手搭上剑柄,朝着周将军吼道:“我何曾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心虚,还想杀人灭口不成!要比划咱们就去外面,莫要惊了陛下!”
“够了!都给本王住手!”沈茹月终于再坐不住,将那铺着地图的几案一拍,站起身来,主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她便又绕过机案,踱至那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却也不分出个谁对谁错,只说道:“今天且议到此,其他人都退下吧。”说罢又侧头看向穆将军:“你虽有战功在身,但为将不过数日,周将军好歹是你的前辈,况且品阶也比你高,说话莫要忘了尊卑。你们二人在军中拔剑与同僚相向,皆犯了军纪,各罚十军棍,以示惩戒。”
“末将领旨!”那两人虽各有不甘,但女王发令却也不敢拒绝,便齐齐应了。
那两人正要出帐去领罚,沈茹月却将穆将军唤住:“穆将军请留步。”
穆将军便忙停了脚步,退回来躬身等候沈茹月的吩咐,却听沈茹月道:“你带一队人马,即刻赶回无殇城,请少主集结兵马做好迎战准备。”
从这句话里听出女王陛下实则还是信了自己,本有些萎靡不振的穆将军顿时打起了精神,双手抱拳向沈茹月铿锵道:“末将谨遵陛下旨意!”说完他却似有些犹豫,踟蹰着开口:“只是…末将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沈茹月便顺着她问道。
穆将军于是大胆发问:“周将军其人想必女王陛下圣心已查,却为将末将遣回无殇城,而把他留在营中?”
沈茹月似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展露一脸胸有成竹的笑意,而后沉声说来:“正是如此,本王才派你去通知少主,唯有如此,方可放心。”
穆将军沉思片刻,似有所悟,再次抱拳到:“末将定不辱王命!”说完便辞过沈茹月,即刻为回无殇城做准备。
正在这时,却有前方来报,称肃王yu乘胜追击,向东攻取沧国另外三座城池,而后形成合围之势,再入其内围直取国都,所以请月国派兵与肃国结成联军进入月国境内,以便攻取临近的沧国城池。
“哼,果然被我说中了!”送信的士兵才刚说完,穆将军已愤怒的冷哼起来。
沈茹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收敛情绪,而后打发了传信的士兵,再唤来众将于帐中,正待开始讨论,却听得帐外一阵喧闹。
“帐外何事喧哗?”肃王不加掩饰的霸权已令沈茹月十分神伤,所以当帐外声音传来,她询问的语调很是不耐。
然而帐外的声音却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趋势,连帐中诸位将领也不禁面面相觑,沈茹月也懒得再找人查看,索性亲自踱至帐前,正欲掀帘往外看去,却见一名哨兵迎面而来,向她跪道:“禀陛下,远方似有箭头燃火之箭射向天际。”
顺着哨兵所指的方向望去,沈茹月果然见有一道拖着黑烟的火光似天空滑过,即便在白日里亦是十分显眼。她想起周将军自流觞那里带来的话,倘若肃军有难,则以燃火之箭射向天际,此为向月军求助之信号。
“怎么会这样?”发出这般疑问的远不止她一人,诸位将领已然跟随她的脚步出到帐外,见到天际连连划过的燃火之箭纷纷呼叹。
“肃军明明节节取胜,怎会忽然发此呼救信号?”
“莫不是肃王又耍什么花样?”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在众人五花八门的猜忌中,不知是谁对沈茹月说了这句,一时诸将皆安静下来,等候沈茹月的定夺。
沈茹月实则也同他们一样疑惑,经过这几日的战事,她才发现过往对流觞的了解竟都不堪一击,只觉自己曾经朝夕相处,且以为彼此已然深入对方心髓之人,而今看来却是越来越陌生,说来她终究敌不过他的谋算和计策。
叹息间,她却不得不振作,努力冷静下来对众将吩咐道:“穆将军且先回无殇城向少主报平安,周将军率领一队兵先行前往与肃军汇合,并尽快查明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将军带一部分兵仍镇守在此,胡将军和莫将军随本王紧跟周将军,前往沧月交接之地。”
待众人应过,各自散去之后,沈茹月又暗自唤来浣琴嘱咐道:“你速安排几个妥帖的侍卫前往肃营查探,务必探明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只有你是本王可以相信之人,千万不要令本王失望。”
“是,陛下。”浣琴果断领命,即刻着手安排。沈茹月亦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开拔行军,只是尽管她让自己手上不闲也还是禁不住心里的七上八下。
直到浣琴回来复命时,沈茹月才明白自己这般不得安宁,实在是在等待自她口中说出的那一个结果。浣琴仍旧是一脸严肃的模样,却也看不出是喜是悲,沈茹月便只能耐着性子听她道:“回禀陛下,奴婢派往肃营之人带来消息,肃王中了沧世子的计谋被引入其埋伏之中,交战间受伤逃窜,眼下已不明下落,肃军主帅心系肃王安危,这才擅自做主,放了燃火之箭。”
沈茹月听完,却已整个人瘫坐于榻上,浣琴所说与早前周将军带来的消息无异,那时她尚且存有一丝希望,以为流觞不会那般轻易为人所伤,或许只是引她入瓮的计谋,眼下真相便在眼前,她却又希望这只是一个等着她跳进去的陷阱。
“陛下,陛下…”见沈茹月恍然陷入呆滞,浣琴焦急的唤了几声,才唤得沈茹月如梦初醒般看向她。
沈茹月咬着指腹思索了许久,终于不得不振作起来,攥着浣琴的衣袖问道:“可知肃王往哪个方向逃亡?”
“听闻是向东面沧、月交接之地而去,沧国已在那部分边城沿线展开搜索,说是交战时追击至此。”浣琴回忆着打探来的消息,尽量详细的说与沈茹月听。
沈茹月掌握了情报后,又沉吟片刻,方才对浣琴说道:“你替本王传令下去,在与沧国临界的那几座城中设立管卡,一则严防沧国士兵进入,二则密切搜寻肃王动向,想必肃王受了追击不会往敌国境内,多半是入了月国。”
她说着顿了顿,继而又补充道:“再传令给林将军、胡将军和莫将军,让他们即刻展开搜寻,寻找肃王下落,每隔两个时辰…不,每阁一个时辰前来向本王报告一次搜寻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