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揪着帕子,扭捏半响道:“不知南霄仙长可有还俗之意?”
“既受戒发愿侍奉道祖,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太太问这话是何意?”
“据我所知,道家并不禁婚姻嫁娶…”
柳娘一下子明白了,峨眉轻皱,脸色微沉,冷声道:“太太还需约束好自己的儿子。”柳娘听出了她的话中意,越想越生气。她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呢,以往就是有这个意思,或尊重自己的医术,或忌讳道家的背景,或碍于齐家的权势,无人冒犯,如今一个小小员外家,居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柳娘起身,道:“小公子病情已经康复,日后注意不可用力过猛便是。出门三月,家中师长父母也该担心了,贫道告辞。”
“南霄仙长,仙长,恕罪,恕罪!小妇人口不择言冒犯仙长,恕罪!还请仙长留下用饭,外子、小儿当亲自向仙长道谢。”李太太也不知自己怎么昏头就把话给说出来了,实在是她那宠坏了的小儿子,一个劲儿的让她来试探。谁知南霄道长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看了出来。李太太也不愿得罪医术高明的大夫,自己和小儿子都受她的恩惠,自己人说不得还有求她的时候…呸呸呸!大吉大利,无灾无病!
“不必了,我那侍女正在收拾东西,今日启程正好,不劳李太太费心。”
李太太原本还有怪罪柳娘引诱她儿子的意思,如今见柳娘如此坚决,再也想不起来这丝念头,反而惊恐得罪了她。
一牵扯到男女阴私最是说不清楚,柳娘不理会李太太的挽留,直接去了自己客居的院子,让红莲碧叶赶紧收拾东西,不要留下任何可能成为“把柄”的东西。正在忙碌之中,却又有小丫头来报:“三少爷求见仙长。”
柳娘悚然而惊,道:“正在忙乱之中,不好请小公子踏足,待忙完之后,再请小公子进来。”
让小丫头出去传话,柳娘打发碧叶先出府准备马车,联系她们的马夫。从杭州过来的时候,柳娘想着是熟人,又是有名有姓的,一路有人护送,就未带保护自己的人,只带了一个和李府轮流驾车的马夫。谁知病患突然生出这种心思,在宫廷、教坊这些肮脏之处待过的人,总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柳娘安排碧叶赶紧准备,更要联系城中有名的镖局,多亏早就做好了告辞的准备,不然仓促之间隐患更多。她们一路回程的安排,恐不好走。
多亏此时李家小公子还顾忌颜面,愿意让小丫头通报。只是这客院中的粗使仆人都是李家人,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太大。
不一会儿,柳娘这边收拾好东西,就有丫鬟来报,李老爷请她过去赴宴。
柳娘自去拖延时间,让红莲把收拾好的包袱送到自家马车上,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马夫也套好车、喂好马,整装待命,随时出发。
李员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在告别宴上频频为自家老妻幼子不成熟的想法致歉,虽言语婉转,但就是那个意思。柳娘也含笑应了,只说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没有恶行,自然不放在心上。
一桌告别宴之后,柳娘也把时间拖到碧叶回来,镖局已经联系好了。
“苦留仙长不住,老夫只能祝仙长一路顺风了。家中备了几个护卫,定当一路护送仙长回杭州。”李老爷笑着拱手,怎么都看着像是苦笑。
柳娘道:“多谢李老爷好意。贫道已备好马车,亦有镖师护送,就不劳烦了。”
李老爷还要说什么,碧叶却“小声”道:“道长,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苏州知府遣大公子在柳亭为您送别呢。”
柳娘歉意道:“知府大人乃家父同年,贫道晚辈后生,不想惊动了他老人家,罪过,罪过。李老爷,您看,时间真的不早了,贫道告辞。”
李老爷这回是真苦笑了,短短一句话之间,他已经明白了柳娘的意思。其实他家哪里敢有什么歪心思呢,一直致歉是真的感到抱歉,他们绝不敢得罪的。
“老夫送仙长到门口,乞仙长勿怪。”李老爷姿态放得更低了。
李家三个男人送柳娘出门,李家小公子却不明白这一路上的机锋,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眼看快到门口了,才期期艾艾道:“南霄…仙长…”
“告辞!”柳娘点头,就要走。
李小公子一个健步闪身挡在她面前,道:“南霄,可否借一步说话,一炷香…不,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孽障,有什么话说不完,还不滚回去!”李老爷怒喝道,儿子不明白,他能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吗?
柳娘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全是祈求,并无阴霾,想着他一直以来待之以礼,也心软了,道:“请——”
两人走到出十几步,走到院子旁边,这里空旷,离李家父子也远,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南霄,你明白我的心意对不对,我,我…”
“小公子,不要说出来。你还年轻,未见过如我这般的人,一时魔障罢了。好好读书吧,你的前途还远大着呢。”柳娘不想听那些少年人的热血告白,补充道:“还有,你该叫我南霄道长。”
“不是魔障,我是真心的,真心的,你若是,若是,我愿意你继续行医的,我愿意!”李家小公子断断续续言语颠倒,但意思还是表达明白了的。
柳娘忽而一叹,指着天空道:“可是我不愿啊。见过了外面的天空有多大,怎么会愿意屈就在一个小院子的四方天里。一旦成亲,家族、子嗣接踵而来,不是贫道的追求。更重要的是,小公子也非合适的人。”
“我哪里不合适,我一腔真心…”
“日子不是只有真心就够了的。小公子你如今在家中说话能有几分作数?都听李老爷的吧?既然如此,你的话又有谁信呢?小公子今日觉得过不去,等到三五年后来看,恐就觉得看上我一出家道人,羞于见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一直会是我心中美好记忆,怎么会羞于想起。李小公子如此想到,但他也明白柳娘说的道理,默默低下了头。“我要是大哥那样的人,道长就会多信我一些吧。”
“会多信一些,但依旧不会应承,贫道这一生早就献给了道祖。”
“我明白了,多谢仙长明言相告。”
李家父子远远看着李小公子作揖,柳娘点头,长叹一声,终于说清楚了。


第83章 最快活
马车安稳的走在官道上, 柳娘才哑然失笑。原本一场风花雪月、少年情怀的浪漫之事, 被自己当成了洪水猛兽来防范。柳娘不知调侃自己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还是嘲讽自己丑人多作怪。
这就是老妖怪的悲哀了, “看破红尘”可不是好事, 好端端的红尘, 为什么要把他看成破烂呢?因经验丰富一眼看破人心, 可事情还没发生做就好防备,也不是正确的处世之道。
柳娘轻叹, 自己此生有如此优越的家庭环境和睦的亲人, 难道就是让自己抱着防备过一辈子的吗?人心难测, 可人心终究时候向善向上的啊。
回到杭州之后, 李员外家送来了好些礼品, 李家小公子也亲自写信致歉, 说自己想明白了, 不会多纠缠,也不会在外败坏柳娘名声, 只盼此事等到年老之时回忆起来当是一桩美谈。
柳娘长吁一口气,李家真的没有坏心,如此, 柳娘更下定决心多相信一点世间美好。
生活仍再继续, 柳娘应治好了李家小公子的急症难症, 对外名声更大了些。众人对她医术更加信任, 也知道她不仅限于治疗妇科、小儿之症。
这日,自在观中又来了一家女眷, 以为小妇人穿着粗布衣裳,荆钗布裙,脸色暗黄,牵着手中瘦骨伶仃的女儿过来磕头。
“求仙姑救命。”那妇人一见面就磕头。细问原因才知,她的女儿生来体弱多病,又是农家之女,吃不起那些好医好药。事实上,他们家中也曾衣食无忧,妇人也试着给女儿吃些好的调养。可是吃了这一两年也不见效,婆母、丈夫也没有这个耐心了。女子本就不是你劳动力,还每日吃的比男丁男童都好,最关键的是一点好转都没有,不说夫家,婆家都劝着夫人放弃了。
尔后天公不作美,田地歉收,家里境遇每况愈下,饭都吃不起了,哪有养娇贵女儿的米粮。小妇人自称蓝娘,“妾未给夫家诞下儿子,而今被休,也不愿摇尾乞怜。妾活了这些年,富贵过,享福过,死了也就罢了,可怜丫头还未成人,不敢去死呢!”
蓝娘舍不得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只能来自在观撞木钟。自在观名声在外,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仙姑慈悲,且收这丫头做个粗使道童,救她一救!”蓝娘跪在地上直磕头,小女孩儿也懵懂跟着学。
“过来给我瞧瞧。”柳娘招手让她们过去,今生打交道的都是富家闺秀,还是第一次有贫民来求医。
一把脉就知道了,这是自身免疫能力拆,真的只能养,没有药到病除的神药可用。
“你这女儿身子比常人若些,一到换季必然生病,家中若有人生病,也必然传染给她。旁的小孩儿上山下河四处疯玩,她就是暑天下河玩水,也是要生病的…”
“仙姑说的是,就是这样!”蓝娘情不自禁打断,柳娘说的肯定,好似她亲眼见过一般。
柳娘给她详细解释了什么叫免疫力差,“胎里自带的病症,只能养。”
而她是养不起的…蓝娘抱着孩子直哭。
柳娘叹息一声,若是往前两年,她必不理会,可如今见多了人心温暖,自己仿佛也心软许多。
“你可会染布?”
“啊?”妇人愣了愣,不是正在说女儿的并没法治吗,怎么又跳到了染布上。
“你会染布吗?”
“这…算是会吧。乡下人家,女人都会一些,不敢与仙姑身上穿的比。”
柳娘的道袍也是布政使府上做好送来的,杭州丝绸天下闻名,道袍也是精致华贵。
“我见你一片慈母之心,忽而想到了我母亲,她也是那般疼爱我…我且传你一门染布的手艺,用这布做成衣裳,常年给你女儿穿着,就是养她的身体,治她的病。”蓝娘只求收留她的女儿,并未提到自己,可见她一片慈母之心,柳娘也愿意给她指一条出路。
“多谢仙姑,多谢仙姑!”蓝娘没听说过这样的神奇布料,但眼前是名声在外的自在观仙姑,有些神仙手段也是正常。
柳娘领她到山中采摘燃料,青青的大叶子,茂盛的簇拥在一起。
“这是板蓝根。”对就是那个万能的板蓝根,可以直接入药的,也能作为染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的就是它!
“摘一篓子。”柳娘道。
蓝娘手脚麻利的摘了一背篓,小姑娘也跟在一旁用手折。
把板蓝根根茎这回去之后泡在大缸里,泡开之后再搅拌,加白酒等调色,历经数十道工序,制成一缸染料。再把白布泡进去,浸透,用盐固色,然后晾干。最终得到的就是柔和沉静的靛蓝色布料。
“也可以用铜刀蘸蜡在白布上事先做画,染出来的就是天然一幅画儿;也可以扎染,这样的花纹自然大气;还能染成渐变色的…道理都和染最简单蓝布一样,具体的方法,要你自己去试。”
蓝布是民间最广泛运用的布料,很多农家女人都会做。只是把这样简单的蓝布染出花儿来,他们从未试过。
蓝娘眼睛都不眨的死死盯着柳娘的一举一动,记下柳娘手臂摆动的幅度,结合自己以往染布的经历,在脑海中已经染过一遍又一遍。
“你来试试。”柳娘让出位子,让她来试。
蓝娘就这样在自在观中住了下来,跟着柳娘学染布。她已被夫家休弃,亦不容于娘家,无人管她。柳娘亲手染的第一匹蓝布,蓝娘恭敬的收好,给女儿缝了一件简单的衣裳,这是仙姑传下来的,必定保佑女儿无灾无病。
蓝娘为了女儿耽误生儿子,最后被休弃,可她毫无怨言,并为因此迁怒女儿,反而一直在找出路,精心为女儿调养。
染布仿佛是女人天生就会的技能,蓝娘很快就学会了。她现在向柳娘学习的是作画,用铜刀在白布上作画,也要先学会用毛笔在纸上作画。
忙碌过后,红莲拿着胰子给柳娘净手:“这都快一个月了,小姐手上的染料还没消散干净呢。”红莲十分心疼,在她看来她家小姐就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就算喜欢治病,也是文静写药方的,怎么能亲自上手教一个村妇染布呢!不止染布,还教她作画呢!
“都看不出来了。”柳娘仔细看去,只有指甲边缘还有一些洗不干净的染料而已。
“好好待蓝娘,她是个了不起的人。”柳娘叮嘱红莲道,她丫鬟的态度,也代表这她的态度。
红莲疑惑的歪着头,柳娘却不立即为她解惑,只说:“等几年你就明白了。”
像蓝娘这样的女人已经很厉害了,她不愿等死,不愿接受命运对女儿的不公,愿意争取、愿意试一试。这几乎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柳娘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多高兴。她见过太多混吃等死的人,灾难来临只会哭,哭干的眼泪就去死,从来不知道挣扎一下。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柳娘几辈子对明朝女人的看法。如今有个困境自强不息的,即便是通过求人的方式,柳娘也十分欣慰。
送了一本画册给蓝娘,三月后,柳娘送她下山了。有开店铺的本金,有染布的手艺,足够养活她和她的女儿。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帮助了这样一对母女,柳娘心中快慰。
不等她休息几天,急事儿有来了。
齐太太传消息给她,请她给杭州知府嫡长孙瞧病。杭州知府乃是齐老爷的心腹下属,接任了他曾经的职位,一直十分拥戴齐老爷。两家关系之亲密,不用多说。他家长孙刚刚出生,却染了风寒,小儿生病与大人不同,孩子如此娇嫩脆弱,绝大多数药都不能用。大夫也只能开药给乳母,让乳母通过乳汁的方式传给孩子。
可惜见效太慢,孩子已经开始不吃乳汁了,杭州知府一家急得团团转。柳娘是当地名医,可正职还是道士,又是上司的千金,杭州知府原不敢请。可眼看着长孙受苦,大夫开的药不见效,杭州知府这才厚颜递了帖子。
柳娘做道士就是披一层皮,心里更愿意自己是个大夫,接到消息马上就往知府府而去。
知府官衙是她幼年居所,十分熟悉,跟着下人来到东苑,只见一个襁褓小儿脸红成一团,听奶娘介绍,已经快一天没喝过奶了。
柳娘轻轻给婴孩儿诊脉,乳滞疳积、痰厥惊风、喘咳痰鸣、乳食减少、吐泻发热、大便秘结…
柳娘心中已有定计,这样典型的症状,正该用——保赤丸。
可柳娘没说,因为这味药,她没有,得现做,柳娘不知道她敢不赶得上小孩子的病。
柳娘看着眼前焦急的孩子父母祖父母,不愿欺瞒,实话实说告诉他们:“贫道的医术相比前辈只是刚刚上路,先前大夫开的方剂就很好,见效慢些无妨。贫道曾在医书中见过可以直接给小儿服用的成药,可事出紧急,并未有成品,需要现制!”
“还请道长不吝赐药,老夫马上吩咐下人准备药材。”杭州知府拱手道。
“需要至少六天。”柳娘叹道,这个药方此时还没有,她用的是后人的智慧。
“全凭道长吩咐。”杭州知府再次保证,一切全品天意,就算赶不及,也不会怪她。


第84章 最快活
柳娘自认配方没有什么可保密的, 当场就在知府衙门后衙忙碌起来。可知府大人懂啊, 药材自家有的,绝不到外面去买, 就是买也不按方子上的数量买, 且见过方子的只大管事一人, 绝不会把药房透露出去。这等行事如此周全, 柳娘还是在制好药丸之后,大管事还了方子才知道。
来自四川的川贝磨粉、荸荠榨汁取淀粉…还有诸多药材全部磨成细粉, 多亏药铺早有炮制好的药材, 准备步骤只需磨粉。即便这样, 知府衙门后院客房也亮了一夜的灯, 药碾子声响不断。
而后是在磨好的药粉里添加蒸馏水, 让药粉“捏之成团, 推之即散”, 制成母丸。这丸子太小,犹如稍微粗糙一些的砂砾。然后就是层层上粉, 把母丸放在簸箕里,一边用竹刷轻轻在簸箕上洒水,一边轻轻撒药粉, 利用离心力, 把药粉均匀包裹在母丸上。这层层上粉的工艺, 一共要加六十六种药材, 分五天完成。
柳娘甩簸箕甩得手腕发疼,依旧坚持把每天的量完成。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她也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步骤是上包衣,在柳娘的记忆中,保赤丸之所以用“赤”字,一是形容其纯洁,赤子婴儿可用;二是它的颜色,最后一层包衣用的是氧化铁,颜色赤红。这时候让柳娘去哪里找氧化铁,道家一般用朱砂代替,微量的朱砂也有治病救人的功效。可柳娘一向排斥用道家炼丹手段,自己也把握不准计量。这可是给婴儿用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最后,柳娘看着知府夫人头上的金钗突然来了灵感,还可以用金箔啊!微量黄金也是治病良方。从药铺买来炮制好的金箔,让药丸在铜锅的均匀受热,而后倒下金箔,用铜勺翻转,同时铜锅也匀速转动。依旧是利用离心力,让药丸均匀裹伤一层“衣裳”。说来复杂,其实只在一瞬之间,柳娘飞快翻动手腕,全神贯注,片刻之后所有药丸上都包裹上一层金箔,金光闪闪,这才大功告成。
立刻停火,出锅,柳娘一瞬间居然站不住。多少生死关头、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而今居然为了一锅药丸身心俱疲。
最后成品的药丸只有菜籽大小,谓之微丸。把丸子放置在乳/头上,让婴儿在喝奶的时候一同吸入。因为太小,完全可以瞒过婴儿畏苦的本能,也因为太小,才能如此计量精准的给药。
先前通过乳汁给药的办法终究还是有效的,此时婴儿已经开始吃奶,只是仍伴有低热,大便密结。
直接给婴儿用药,难得见效快、计量准,用过两次,等到下午,婴儿这些天来持续的烧热终于退下去了。奶娘也喜极而泣,道:“小少爷又爱喝奶了!”
听到消息柳娘长出一口气,没有辜负这孩子就好。
知府一家的感激本在意料之中,柳娘并未动容,只双方有礼谢过,各自分散。柳娘心头想的是,该做一批成药啦!
这次情况不算危急,小儿乃大富大贵之家,有奶娘贴身照顾,发现之后马上请大夫,大夫也是医术高明之辈,虽见效慢,可仍旧有效,这才能等到柳娘复杂工艺的药丸出炉。
柳娘名下已经有了一家专做女子生意的美容美肤药品店庆余堂,此时再加一种小儿专用药“保赤丸”,想来也无大碍。
生活会一步一步教导你,即便柳娘有几百年的人生经历,在医学这博大精深的行当面前,依旧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还有更多的新鲜事教导她。
柳娘这日正在观中休息,却闻山门有人磕头请见。
“又来干什么的?”不是柳娘傲慢,实在是出了一个蓝娘,似乎大家都知道柳娘心肠好,总想来她这里讨些好处。久而久之,柳娘也不愿意见了。
“山下有产妇难产,他男人正在山门求见,都和他说了小姐不擅妇人生产…”
“小姐…”碧叶话还没说完,柳娘已经小跑着去换靴子了。
“赶紧的,拿药箱。”柳娘一边换衣服,一边招呼红莲碧叶抓紧时间。她以为是来讨要好处的,若是来求医的,她早就行动了。
红莲碧叶是丫鬟,穿的本就为了方便行动,很快就一起出门了。
那汉子在山门见柳娘出来,又惊喜的磕了两个头。
“行了,别耽搁了,赶紧走…”柳娘不顾的俗礼,让汉子前面带路。
在一家青砖瓦房的产床上,柳娘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产妇。
“仙姑…儿子…”产妇已经濒临死亡,手却紧紧抓着柳娘。
“我素擅妇科,你宽心,听我指挥。”柳娘温言安慰,反手抓着她的脉搏,又招呼稳婆赶紧行动。
终究来使来得太迟,产妇已经大出血,此时也没有输血设备,孩子出来之后,产妇看了一眼儿子,片刻即亡。
门外汉子抱着儿子痛苦,孩子也被惊得哇哇嚎啕。
一家子哭声响成一片,最后还是孩子祖父有定力,抹着眼泪和柳娘道谢:“多亏仙姑保全我孙儿,老汉一家感念大恩。”
“老丈愧煞我也,终究没能救下产妇。”
“都是命,都是命…”老汉也跟着抹眼泪,好好的喜事变丧事,谁家不伤心。
“连累仙姑进了和污秽产房,老汉有过…”
“做大夫的,总是这样,老丈节哀,这是我给新生儿的见面礼,就不耽误你们办事了,告辞。”柳娘不愿听听那些虚言,从腰上解下一个金玉配饰递到老汉手中,不理老汉喜出望外的感谢,快步走了出去。
因产妇一事,柳娘这几天都闷闷不乐,呆呆的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红莲碧叶对视一眼,心中担忧。素来能言善道的碧叶上前,劝道:“小姐万勿伤心,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闯鬼门关,并非您医术不精,此非战之罪,你还救下了孩子不是吗?”
“碧叶,我不是伤心自己没救下人,我只是后悔自己去的太迟。那产妇已经难产两天了,家人怎么不早点来叫我呢?我若去得早,说不定就有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