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巧来到她身边,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香巧点点头,就去了殿门口,亮着嗓子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打人都不会?打这些跑腿的太监打杂的宫女作甚?他们能知道些什么!”
“换人!要捡重要的打!”
她话音刚落,几个太监便宛如饿狼扑羊似的扑了进来,在堂中侍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被拖了出去。
顿时尖叫声起:“太贵妃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
而莫太贵妃霎时变了颜色,她气得浑身直发抖:“秦明月,你欺人太甚了。你以为你能在后宫里只手遮天?太皇太后那边肯定收到了消息,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探看究竟,是时看你如何和太皇太后交代!本宫一定会追究的,绝不会放过你!”
这些话与其是在对秦明月说,不如是在对那几个人说,告诉他们只要坚持,不光命能保住,事后还有厚赏,当然也有威胁秦明月的意思在。
秦明月没有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身侧的昀哥儿忍不住动了一下,她安抚地轻拍了拍他的手。
显然这几个人比刚才那几个人更不禁打,从哭叫声就能听出。也是,寻常都是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又不干粗活,能禁得住打才怪。
而掌刑太监明显下手比方才更狠了。
就在这时,宫门那处突然响起了轰天震响,同时还有叫门声。
“快开门,传太皇太后懿旨,宣皇后莫太贵妃去慈宁宫。太皇太后说什么事这么闹腾,还要不要体面了!”
里面的形势顿时为之一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看向中门大敞的堂中。莫太贵妃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倒是秦明月还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停什么,叫你们停了?”
莫太贵妃凄厉大喊:“秦明月,你敢违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
秦明月笑了笑,看着她:“莫太贵妃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本宫害怕,本宫怎么知道外面那人是不是慈宁宫的,说不定是假传懿旨呢?您还是好生坐着吧,本宫早就说了,今儿就没打算从这景仁宫出去。”
“继续打,打到死为止。”她轻描淡写道。
而场中所有的人都呆了,包括莫太贵妃。
*
早已是日上三竿,橘红色太阳悬挂在天空中,散发着炎炎热气烘烤着整片大地。
所有人都开始口干舌燥起来,是热的,也是怕的。
甚至连坤宁宫这边的人,也开始害怕起来,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唯独能镇定些的,除了陶成,大概也就只有香巧了。
掌刑太监汗如雨下,握着刑杖的双手青筋暴起,他们呼哧呼哧喘着气,似乎手上的刑杖有千斤之重。可刑杖依旧有条不紊地抡了下去,很快刑凳上的两个人便没了声息。重新又换上了两个,而门外的人似乎也走了,再不见动静。
隐隐有哭声响起,希望被碾压成齑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抵没人能形容出来。可他们不敢放声痛哭,在宫里,想要彻彻底底哭一场,大抵也只有宫里办丧礼的时候。
又死了两个人,鲜血开始顺着台基蜿蜒而下,红得扎眼。
太监又抓了一个人按在刑凳上,看得出他们很急,因为有没有人招供也关系着他们接下来命运如何。
被抓的那个人大叫了起来,是一个小宫女。
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她似乎已经被吓到了极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边哭边喊道:“你们抓我做什么,我不是景仁宫里的人。不对,我不是宫女,我是衡国公府的人,是十姑娘的贴身丫鬟。”
她奋力在刑凳上挣扎着,就像是一只被人按住脊梁的青蛙,“十姑娘你快救救奴婢啊,十姑娘……”
一直瑟缩在堂中一角的莫十姑娘,仿若被针扎似的终于清醒了。她上前一步,怯生生地对秦明月道:“皇后娘娘,她确实臣女的贴身丫鬟,您能不能……”
秦明月并没有理她,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她眼中的泪水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可这并没能阻止什么。
那丫鬟捆在刑凳上,再也不能挣扎,一板子下去,就是一声杀猪似的尖叫。
丫鬟疼得面孔扭曲,却还在和莫十姑娘求救。
而莫十姑娘见秦明月如此不给自己脸面,心中又气又恼又羞,她去看莫太贵妃,可莫太贵妃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只能再去求秦明月,边哭边求,看起来十分可怜。
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若是让春桃来回答,她大抵会说是一种感觉自己快被打烂了,五脏六腑都疼得宛若火烧,眼睛快从眼眶里爆出来。
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她看不清外面的一切,也听不见了,感觉那些声音离自己很远。
她要死了,而她的姑娘救不了她。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想起了昨天晚上吃的那碗红烧肉,想起了她新做的还没来得及上身的裙子……
“我招,我知道一些事……”
“春桃!”莫十姑娘尖叫了一声,震惊地看着自己丫鬟。
春桃奄奄一息地趴在刑凳上,整个人宛如从血泊中捞出来也似。她的意识似乎也有些不清楚了,只是下意识地就开始说了起来:“……八姑娘是姨娘养的,这种人没皮没脸惯了,这次她和十姑娘能来宫中给太贵妃侍疾,本就是两人联手逼退了七姑娘和九姑娘,才挣来的机会。因为府里人说,说是来给太贵妃侍疾,实则以后是侍候皇上的……”
秦明月眼神一动,就有人将她从刑凳上解了下来,也没动她,就让她趴伏在那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小孩子说的话,就想不开寻短见?那些话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八姑娘的伤心其实就是做给人看的,包括十姑娘也是……我虽是个下人,可也知道这些当姑娘的脸皮比我们这些下人们厚多了……十姑娘特意去找了八姑娘一同用晚膳,用罢两人还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说得很晚,临走的之前十姑娘趁八姑娘不注意,往她茶水里放了些东西……”
莫十姑娘一面叫着春桃,一面就要往这里扑,却被人拦了下来。
“……我只当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万万没想到八姑娘竟悬了梁。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干系,但想必之间必有联系……”
秦明月看向莫十姑娘,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尖叫着:“跟我没关系,她为了保命胡编乱造的,真得跟我没关系,我和八姐姐关系向来好,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莫太贵妃也急道:“秦明月你不要听这些下人胡乱攀扯,她们为了保命,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这时,有几个羽林军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统领,在花丛中找到了这个东西。”其中一人手里持着一个小瓷瓶,而莫十姑娘看到那个小瓷瓶顿时脸就白了。
见此,秦明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莫十姑娘,你还有何解释?”
“我……”
她不禁去看莫太贵妃,可秦明月并没有给她机会,“看来莫十姑娘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
莫太贵妃站起来,拦在莫十姑娘的身前:“秦明月,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对我衡国公府的姑娘用刑不成?”
秦明月没有理她,她抬了抬手,香巧和香桃以及几个太监就涌了上去。他们上去后也没动莫太贵妃,只是将她挡开,并趁机将莫十姑娘抓了过来。
莫十姑娘拼命挣扎,像只垂死的鸟儿使劲扑腾着,可还是没能阻止她被拖向刑凳。
刑凳上血淋淋的,上面还有一些粘稠的呈块儿状的东西,有的已经开始凝固泛黑,还有一滴滴往下滴的血。她还看到了一旁趴着的香桃,她的下身好像烂成了一滩肉……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崩溃地尖叫道:“是姑母让我做的,是她让我做的。她说我得她喜欢,说若是利用好这个机会,我就能成为娘娘了,所以我在八姐姐茶水里下了药。这药会让她陷入沉睡,至于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姑母让人下手的……”
“十丫头——”
*
景仁宫的宫门被拍得砰砰直响,间或夹杂着祁煊的声音。
“明月,你让人开门,别做傻事!”
“明月!”
“把这门撞开!”
祁煊的话语方落下,宫门从里面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正是秦明月和昀哥儿。
祁煊两个大步上前,气急败坏道:“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爷早就说了,天捅破了,还有爷朕给你撑着!”
他刚下朝就收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景仁宫宫门紧闭的样子。夫妻多年,他十分清楚秦明月的个性。她会考虑所有人,唯独不会替自己考虑。这条路确实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路,可若是走不通……
他不敢去想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去做这件事,若是不成她会怎样。若是她为了两个儿子,不给任何人废掉她后位机会怎么办?祁煊并不怀疑秦明月会不敢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爱昀哥儿和晨哥儿,即使连他都不如。
他怕,怕得心肝发颤。
刀枪剑雨,他都闯过,可还没有什么时候能让他像此时这么怕过。
祁煊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你个蠢丫头,大不了这皇位咱不要了,爷带你回辽东!”
“那啥……”秦明月拉了他一下。
祁煊凶巴巴地道:“干什么?!我告诉你,爷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你的,你哭着求都不行!”
“事情已经解决了。”
呃……
*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一脸柔顺恭敬的女人。
她真小瞧了她!
本以为是一只小猫,没想到竟是一头母狼!
“还请太皇太后恕罪,明月也是一时被担忧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狂妄之举。”
“祖母!”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看了看祁煊,又看了看秦明月,才道:“罢了罢了,哀家若是再追究下去,恐怕皇帝都饶我不得。也是莫太贵妃居心叵测,竟然妄图污蔑两位皇子,才会做下这等恶毒之事。”
她看向鲁嬷嬷,吩咐道:“传哀家的懿旨,莫太贵妃品行不端,心肠恶毒,着令褫夺封号,圈禁在景仁宫,任何人不得探视。至于那莫十姑娘,送回衡国公府,让衡国公夫人好生教导。莫八姑娘也是死得惨,让他们好生安葬吧。”
语毕,她笑着对秦明月道:“还望皇后别心生怨怼,毕竟莫太贵妃是先皇宠妃,又是前太子生母,总还得顾念些旧情。”
“明月不敢。”
“那就好,想必今儿你也累了一天,大皇子又受了惊吓,还是早早会坤宁宫歇息吧。”
“谢太皇太后。”
待秦明月和祁煊相携离去,太皇太后这才看向左下首的太后和马倩蓉。
“本宫真是看走了眼,这样的局,她也能破的。也是那莫太贵妃实在不中用,这么好的机会就让她给错过了。自此一事,想必坤宁宫那边会谨言慎行,至于皇帝——”她顿了一下,“大抵会心生厌恶,所以蓉丫头最近还是少出慈宁宫,暂且修身养心吧。”
“是。”
*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有影响的,最大影响就是昀哥儿变了。
若说以前他便勤奋好学,如今更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读书上,连陪晨哥儿玩如今都有些顾不上了。
为此,晨哥儿抗议了好几次,可昀哥儿还是依旧如故。
秦明月看得心疼不已,和昀哥儿谈了一次,可这孩子根本听不进去。反倒是祁煊不以为然,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甚至还给昀哥儿找来了武艺师傅教授他武艺。
最近晨哥儿又找到了新乐趣,那就是练武。每天都缠着昀哥儿要同他一起去,为了不让晨哥儿打扰昀哥儿,祁煊没办法又找了个武艺师傅另外教他。
说是教他,实则就是陪着他耍拳玩,不过晨哥儿却是学的有模有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昀哥儿在练武上还有天分,当然这是后话。
自此,一家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祁煊忙着前朝之事,昀哥儿晨哥儿忙着念书和习武,而秦明月则忙着后宫诸事。
她初登后位,一直没来得及去各位太妃宫里拜访,作为皇后,这个场面还是必须走的。也因此,秦明月最近屡屡造访东六宫。
这边的动静尽收太皇太后的眼底,她命人暗中看着,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秦明月并没有过多流连在哪个宫中。当然也不是没有,也就承乾宫她去的次数多点。
可一来承乾宫离坤宁宫近,二来也是承乾宫的孙太贵妃与皇帝有旧,皇后因此而亲近她,似乎并不是什么让人值得诧异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不动声色的较量,玩得就是攻心战。包括秦明月说的那些话,莫太贵妃说的那些话,甚至打人刚开始专门挑了不重要的打,以及香巧出去呵斥,其实都是攻心。
攻的不光是莫太贵妃,而是那些知道些内情的下人。
哭唧唧,面面每次写宫斗宅斗,都觉得自己要是穿了,估计活不过一集……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本宫就不送皇后了。”刘太妃道。
秦明月笑了笑, 站起来:“太妃您身子不好, 明月哪能让您送我。”
半卧在床上的刘太妃,含笑目视一身凤袍的秦明月离开,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 送秦明月出去的钱姑姑回来了。
刘太妃问道:“东西可是给她了?”
钱姑姑点点头,却是有些不解:“太妃何必去管这档子闲事, 如今景仁宫那位落得那般境地, 人人皆避, 就连早先与她来往丛密的康太妃都不敢出头, 您又何必……”
刘太妃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年轻, 但也不显苍老, 就是满面病容,嘴唇苍白无血色,一说起话来,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是久病多时。
她大抵是目前宫中跟随先帝最久的一位嫔妃, 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早就没了宠爱,不过因为位列妃位, 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先帝还在的时候,她便是深居简出,先帝殡天之后, 她更是紧闭宫门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钱姑姑见惯了自家主子不沾染凡尘俗世的样子,突然刘太妃竟管起闲事,让她十分的不能理解。
“不过是一句话,哪能算是管什么闲事。”
“可若是皇后娘娘误会了,毕竟……”虽慈宁宫那边下了封口令,可这皇宫看似很大,实则也很小,哪个宫里没有点自己的路子,几乎都知道景仁宫那位为何会落得这般境地。尤其康太妃本就不是个嘴紧之人,更是传得人人皆知。
刘太妃苍白的脸满是浑不在意的笑:“误会了也就误会了,我一把老骨头了,皇后还能拿我怎么着不成。再说,我看皇后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之人。本宫早年欠了那人一份情,因为在先帝面前说不上话,她也一直没跟我讨过。她如今落得这番境地,既求到我门上来,我就不能装作没这事……咳、咳……”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她竟又咳了起来。钱姑姑忙给她按摩胸口顺气,半响她才缓过来劲儿。
刘太妃有气无力地瘫在靠枕上:“真是不中用了啊,也不知本宫还能活多久……”
钱姑姑哽咽道:“娘娘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心好,老天爷一定会让您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她也想啊。
*
秦明月出了英华殿,才去看手里的东西。
是一张小纸条,方才那位钱姑姑塞给自己的。
香巧并没有发现这一切,还在和秦明月说话:“娘娘,这英华殿已经来了,咱们就似乎没有哪个宫里没去过了。”
秦明月点点头。
先皇的众多嫔妃,除了太后住在慈宁宫,其他都住在与慈宁宫遥遥相对的东六宫。不过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处于外西路西北角落里的英华殿。这英华殿里住的是一位早在先帝那会儿就极少在人前露脸的刘德妃,她偏居一隅,几乎让人遗忘。秦明月也是看了名册,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刘太妃的存在。
只是她命人塞了这张小纸条给她,到底意欲何在?难道是有什么话想说,却是不方便说?
怀着这种疑问一直回到坤宁宫,秦明月遣走了身边服侍之人,才展开了袖中的那张小纸条。
上面的只写了几个字,却是让秦明月柳眉不禁为之一皱。
转眼间到了傍晚,最近祁煊十分忙碌,在乾清宫处理朝政的时间居多,若是不回来,他一般都会命人到坤宁宫来说一声。今儿也是如此,酉时的时候德全的徒弟小泉子就来传话了,说今儿陛下不回来用晚膳了。
秦明月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祁煊今儿又和几位阁老生了气。
祁煊这人也怪,他若是生气,一般不会出现在秦明月和两个孩子面前,大抵也是怕控制不住脾气忍不住对他们迁怒。他一般都会独自待一会儿,等到心情平复了,才会出现。
秦明月也是嫁给他时间久了,才发现他有这么个怪癖。
其实这也是个好习惯,毕竟谁没几分脾气呢?而当人生气的时候难免迁怒,难免口不择言,恐会伤了感情。
秦明月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给祁煊送了一碗翡翠汤过去。
既有消暑之意,也有让他消火之意,想必他会明白的。
关心过了男人,扭头秦明月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两个儿子身上。
如今昀哥儿和晨哥儿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上午去南书房读书,中午用膳午睡,下午则是去习武。其实这些本没晨哥儿什么事,可他就是喜欢凑热闹,昀哥儿撵他不走,就与他约法三章,不得半途而废。
期间这小家伙倒也颓了两次,例如早上想睡懒觉,该去习武却想去玩什么的。可在大哥的威胁下,只能老老实实听话。日子久了,也就成了习惯,平时兄弟二人同进同出,倒给秦明月省了不少事。
两个孩子下午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所以秦明月晚上这顿都会让他们吃好喝好。坤宁宫西次间的大炕上,黄花梨木雕福寿延绵的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吃食,地上的两个条案上也摆了许多菜。
其中有稀有干,秦明月晚上这顿惯常是吃些稀粥什么的,可偏偏养了个晨哥儿跟他爹一个德行。不喜欢吃稀,只喜欢吃干,不喜欢吃素,只喜欢吃荤,所以一家四口用膳都是捡几样做。稀的干的各一半,另外还有许多面点菜食,可不是得摆几桌子。幸好秦明月出于不浪费的心态,每样的量都不多,一般都是捡着刚好够吃,即使剩了,让下面人随便分一分也完了。
晨哥儿早就会自己吃饭了,就是用筷子还不利索,其实也不是不利索,而是这孩子没耐心。与一勺子能吃下一大口饭相比,显然筷子显得有些多余,所以他会用,但是能不用就不用。
此时的他正对着一个大盘子大快朵颐,盘里是特意为他做的放了很多菜的炒饭。面前还放了几小碟菜,有菜心烧豆腐,烩肚丝,南瓜子蛋饼,还一碗鲜菇炖鸡汤。
他吃得满脸都是饭粒,还丝毫不以为杵,对面的秦明月看得眉心直跳,倒是昀哥儿反倒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不时从旁边拿起帕子,给他把脸擦擦,然后让他继续再吃。
“哥,你能不能不擦了。你擦了,我还是会弄上,多麻烦!”
其实这都是借口,说白了就是嫌昀哥儿扰了自己大快朵颐的兴致,却又不敢明说,于是便用了迂回的说法。所以昀哥儿并没有理他,依旧淡定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粥,而秦明月则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小儿子,觉得这小子肯定是个猴精投胎的。
不过与聪明外露的晨哥儿相比,能制得住这小子的昀哥儿才是真聪明。只是昀哥儿和他娘一样,是个不喜欢显摆的性子。这是秦明月自我标榜的,对此祁煊表示了质疑,明明是随了他才是。
倒是晨哥儿也不知像谁,反正秦明月和祁煊都不承认晨哥儿像自己。
肚子填饱后,晨哥儿玩兴就来了,拿着银勺子东戳一下,西捣一下。时不时还要撩一下昀哥儿或者秦明月,不过并没有人理他。
一顿饭吃罢,简直像打了一场仗。
母子三个净了手,洗了面,便去外面例行消食散步。
围着坤宁宫绕了两大圈,天也黑了,秦明月回了正殿,而昀哥儿和晨哥儿则去了东配殿。
秦明月沐了浴又洗了发,一直到坐在大炕上将头发晾干,祁煊还没有回来。看时候还早,她叫来香巧,跟她吩咐了几句。
“娘娘……”香巧十分诧异。
“快去,赶着陛下回宫之前回来。”
见娘娘坚持,香巧只能下去安排了。
天黑之后的紫禁城格外显得渗人,偌长一条宫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一般情况下宫女太监到了天黑都是不出宫门的。
两个太监在前头擎着灯笼,中间走着秦明月,她的身边则簇拥这香巧香桃,后面跟着两个羽林军侍卫。
秦明月有些后悔,她应该坐步辇出来的。
四周安静得吓人,只有高高的围墙割据了大家的视线。一路到了景仁宫,宫门紧闭,秦明月看了香巧一眼,一个太监上前去敲门。
寂静的黑夜中,敲门声显得十分清晰,幸好这宫苑宽阔,隔得这么远,大抵也没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