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个最大的原因就是早年她当后妃之时,哪怕山珍海味摆一桌,她也从没吃饱过。
太皇太后正在吃那道鲜菇菜心,用鸡汤将菜心和鲜菇焯水,然后放上麻油、芝麻、些许白糖拌制而成,十分爽口、鲜美。马倩蓉拿着一双长长的牙箸夹了一个金丝卷,正打算搁在太皇太后面前的餐盘里。刚好这时鲁嬷嬷走了进来,她满脸凝重,言语迅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一听说莫家八姑娘吊死了,马倩蓉手一抖,那个金丝卷掉落下来,在桌上打了个滚,掉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从容自若地将口中的食物嚼了二十次才咽下,她瞥了马倩蓉一眼,这才放下银箸,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而一旁太后手里的银箸早就惊得掉了一支,撞击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下立见,马倩蓉终于明白太后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差距。
而她,连太后都不如。
“怎么就吊死了?”太后用帕子按按嘴角,才急急忙忙问道。
“老奴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景仁宫那里都快闹翻天了。对了,据说……”鲁嬷嬷欲言又止,看了马倩蓉一眼。
“说。”太皇太后道。
“据说莫家八姑娘和十姑娘昨儿一同在坤宁宫里遭了羞辱,回到景仁宫时眼圈都是红的。听下面宫女说,她躲在房里哭了一会儿,不过倒也没看出有什么事,谁知会半夜里起来自己将自己吊死了。”顿了顿,鲁嬷嬷又补充道:“之所以会说半夜,是因为八姑娘半夜起来要水喝,守夜的宫女给她端了茶,就被她撵了出去,说那宫女睡觉时打鼾,吵得她睡不着。”
这明摆着就是说瞎话,且不提宫女采选入宫都会经过严格的挑选,有暗病着一概不用。每个宫里都有掌事姑姑,一个晚上睡觉打鼾的宫女怎么可能被派到娇客身边侍候!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才望向太后,对她说:“现在你知道那女人究竟有多狠了?”
太后正处于震惊之中,听了这话,不禁问道:“母后,您是说……”
可太皇太后并没有答她。
太皇太后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直到她用完,放下银箸,抬起眼。太后才急急问道:“母后,我们不去一趟?”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去做什么?别人躲都来不及,倒是你想往跟前凑。”她站了起来,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着看好戏吧。”
真以为坐上那后位就安枕无忧?无数人等着想把她拉下来!
*
秦明月刚将祁煊送走,就收到了景仁宫出事的消息。
她匆匆忙忙就带着人往景仁宫赶。
她手中掌握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莫家的八姑娘自己将自己吊死了。
自己将自己吊死了?这不就是悬梁自尽。自尽总得有个原因,于是秦明月不由自主想到昨日坤宁宫发生的那事。
大抵香巧也知道这事不能等闲视之,是避着昀哥儿和晨哥儿兄弟俩说的,所以秦明月是耐着性子将昀哥儿晨哥儿送走,才去了景仁宫。
一路上,她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煎也似。此时的她再度感觉手中无权的弊端,因为消息闭塞,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此时的她就像似一只无头的苍蝇,心里没着没落的。
“娘娘,您别急。”
可,能不急吗?
为什么莫家八姑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悬梁,为什么偏偏是在昨儿晨哥儿和昀哥儿说了那些话后?
这件事若是放在平民老百姓家,也就是一句小孩不懂事的托词。可放在这里,就可能被人无限放大。
事情传了出去外面人会怎么说?大皇子二皇子心思恶毒,不修口业,致使外臣之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她的两个儿子全部都会被毁了!
“停!”坐在肩舆上的秦明月突然叫停。
香巧问:“娘娘,怎么了?”
秦明月凑到她耳边,语速十分快地说道:“你去找陶成,亲自去,让他带人来把景仁宫封了。”
“娘娘……”
“陛下此时正在早朝,德全在陛下身边侍候也没办法叫出来,咱们身边可以放心之人不多,唯有陶成……”
自打祁煊登基后,跟随他身边的人便都鸡犬升了天。陶成以前是做侍卫首领,这次同样是侍卫首领,却是升至羽林卫统领,属禁卫军一支,是专门负责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
手下人也不多,不过两千来人,甚至陶成还没完全掌握整个羽林卫,但以他手下的人,封掉一个景仁宫却是足以了。
“让他速度放快,整个景仁宫不许进也不许出。”
香巧还是第一次见娘娘如此慎重其事如临大敌,也顾不得多问,匆匆忙忙便跑了。
而秦明月则向景仁宫继续行去。
还未到景仁宫前,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她下了肩舆,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进去了。
庭院里站满了人,似乎都是景仁宫的人,好像还有其他别的宫里的人,一见皇后娘娘到了,就纷纷跪下行礼。
这时,从正殿中走出来一个宫女,道:“皇后娘娘,太贵妃请您进去。”
秦明月点点头,随她进了去。一入堂中,抬眼就看见堂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莫太贵妃,另一个则是康太妃。
康太妃看到秦明月,笑得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瞧瞧这多凑巧,我说今儿天好,来探望探望莫太贵妃,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事。”
她这是在示好,秦明月明白,可她更清楚若是今儿这事没办法解决,恐怕此人也不吝帮着莫太贵妃当当证人。
鸿门宴已经摆好,如今就端看对方这戏打算怎么唱了。
这是一场硬仗,打从进了这堂中,秦明月便有这个认知。
清晨的阳光透过菱花槛窗及中门洒射进来,将偌大的宫室照耀的一片光明,坐在首位上的莫太贵妃脸色并不好,她眉头紧紧的皱着,眼神凌厉地盯着秦明月。
“皇后娘娘,本宫虽是太妃,还是个垂垂老矣的太妃,但大小总还是你的长辈。我莫家的女儿好生生的进了宫,不过是去了坤宁宫一趟,回来人就悬了梁。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你到底对那孩子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想不开竟寻了短见。”
此言一出,堂中静得落针可闻。
不得不说莫太贵妃言辞太犀利,竟直冲冲就朝秦明月来了。
秦明月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讶然地看了看她,才道:“太贵妃这话,明月就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做明月做了什么,明月能对莫八姑娘做什么?最近几日两位莫姑娘接二连三往坤宁宫去,说是陪明月说话解闷。明月不好拒绝,只能扔下所有事陪着。在坤宁宫里,吃好喝好下面人也都待两位恭敬有礼,所以明月实在想不出这莫姑娘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竟做出这样的事。”
说着,她还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太贵妃娘娘,明月知道您因晚辈没了心中郁结,可人死不能复生,您还得节哀顺变。”
这一番看似说得含蓄,实在无不是在告诉莫太贵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可莫太贵妃若是会放过她,今日也不会摆出这道龙门阵了。
“皇后娘娘,您作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可不能红口白牙说胡话。小八为什么会没了,你知我知天下人知,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您可不能为了护短,就置于我莫家人一条性命于不顾!”莫太贵妃似乎被激怒了,干瘦地手怒击一下扶手。
“明月不懂太妃娘在说什么。”
莫贵妃被气笑了,怒道:“好好好,我今儿也算是大开眼界。来人,去将十姑娘请过来。”
莫十姑娘很快就到了。
她面色苍白,颇有一些惊魂未定的样子,一见秦明月到了,就露出激动的神色。
“你赔我八姐姐,若不是你,我八姐姐也不会想不开。”
莫太贵妃望了过来,“皇后娘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事已至此,秦明月反倒冷静了,“太贵妃娘娘,明月没有什么话想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明月确实什么也没做。至于莫八姑娘为何会悬梁,请恕明月并不清楚。”
莫太贵妃怒极反笑,指了指莫十姑娘,让她把来龙去脉说一遍。
莫十姑娘说得十分具体详细,包括二皇子说了什么,大皇子说了什么,以及莫八姑娘是如何的伤心欲绝羞愤欲死,都一一描述了出来。
语罢,她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太妃娘娘,还请您万万要给八姐姐做主,我八姐姐她死得好惨啊,若不是大皇子二皇子……”
莫太贵妃也十分激动,连连拍着扶手:“秦明月你这明摆着就是欺我莫家无人,今日你若不给我莫家一个说法,本宫这便去找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做主去。”
秦明月也不说话,就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莫太贵妃指着她道:“好好好,本宫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来人,去看看大皇子请来了没?”
秦明月这才变了颜色:“你想干什么?”
“本宫想干什么?”莫太贵妃看着她,狰狞一笑:“既然你一致不认为坤宁宫与小八的死无关,那我们就让大皇子来说说看,到底是有关还是无关。皇后,你护崽子也不是这种护法,大皇子二皇子身为皇子,当举足若轻,却偏偏不修口业,随意出言侮辱臣女,小小年纪如此恶毒,当得以示天下,让世人公判。”
这是威胁,是赤/裸/裸的威胁。
秦明月僵了身体,不光是身体,脸也变得十分僵硬。
而康太妃则是坐立难安,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跑来看这个热闹,呆在自己宫里不行吗,这事如今闹成这样,不论谁输谁赢,以后她的日子大抵都不好过了。
“太妃娘娘,您身份尊贵,大人之间的事又何必牵扯到两个幼童。”
“幼童虽小,可口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我小八无缘无故惨死,你坤宁宫死不认账,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母后……”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秦明月扭头就看见昀哥儿站在那里。
他面色惊疑不定,有些苍白,显然是听见方才莫太贵妃说得话了。
秦明月几个快步过去,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那边莫太贵妃紧追不舍道:“大皇子你来说说,昨儿你在坤宁宫说了什么。”
昀哥儿抖着嘴唇,正想说什么,却被秦明月打断了。
“莫太贵妃,你不要欺人太甚!”她蓦地一下扭过头来,眼神狠戾地看着首座上那个一身华服的老虔婆。她平生从未恨过什么人,可此时此刻她却恨不得将这个老女人撕烂,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莫太贵妃并不惧这种眼神,她活了大半辈子,想她死,恨不得她死的人多了。可她依旧好好的活着,而那些想她死的人,早就烂成了一堆白骨。于她来看,皇后这副表现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
她不退不让,呵呵冷笑着道:“本宫欺人太甚,是你坤宁宫的人欺人太甚,我好好的一个孩子,不过去了你一趟坤宁宫,回来后就悬了梁……”
“母后,有人死了?是昨天的那其中的一个?”
昀哥儿的脸很白,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秦明月心疼不已,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为什么要遭受到这一切,同时心里更恨这些人。
“你别管,这事跟你没关系。”她轻声安抚道。
这时,康太妃说话了,“皇后娘娘,若不您就和大皇子认个错吧。莫太贵妃也是没了自家的晚辈,实在心绪难平,她毕竟是长辈。”
又转头对莫太贵妃道:“太贵妃娘娘,两位皇子年幼不懂事,肯定也不是故意为之。您是长辈,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自家晚辈,相信您也是极疼他的,何必闹成这样。”
莫太贵妃只是冷笑不说话,昀哥儿拉了拉秦明月,“娘,我去跟她们认错。”
他来的时候特意将晨哥儿留在了上书房,如今看来这么做倒是明智之举。晨哥儿还小,他是大哥,就由他来承担这一切。且这事确实因他而起,只是万万没想到竟会伤了一条人命。
这傻孩子是以为认错这事就算完了,同时秦明月也从昀哥儿行为中体会到一片爱护幼弟之情。
她的两个孩子都很好,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秦明月轻拍了拍他,站直起身,昂首直视着对面两个人。
她的眼睛很黑,黑得像口井。她袖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却并没有说话。
康太妃被她看得有些渗得慌,正想说什么,从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不多时,就见一队甲胄分明的羽林军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位身穿铮亮的铠甲,肩披红色披风,腰间挂着剑,好一副威风凛凛的画面。
“莫将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叫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娘娘请放心,各处门户都已封闭,并派人把守,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好!”
首座上的莫太贵妃惊得站了起来,“秦明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明月笑着转头看向她,“莫太贵妃,你问本宫想做什么?其实本宫倒还想问问你想做什么。你把戏台子搭得这么高,不就是想唱戏。这是本宫的拿手绝活,我就陪你唱这么一场!”
她笑得娇躯微颤,却是并不夸张,眼角上挑,微微地眯着,反倒媚态横生。
“来啊,景仁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若是能招出些本宫想知道的东西,本宫保她安稳无恙。若是没有,今儿个就都别从这宫里出去了!”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封了我景仁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是知道。来人,快去禀了太皇太后……”
可没有人理她,倒是有宫女太监想往外跑,却都被手拿着佩刀的羽林军逼了回来。
秦明月来到旁边的圈椅上坐下,香桃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个软垫,放在她背后。而香巧不知何时带着十多个太监来了,这些太监手拿数根五尺来长两寸多厚刑杖,另有两条刑凳。
“别搁远了,就放在门口吧。”
事已至此,莫太贵妃也知道阻止不了秦明月,可她还在做困兽之斗。
“皇后娘娘,你凤体金贵,可想明白了,今儿若是没有审出个结果来。你逼宫太贵妃,滥用私刑,足够让你从这皇后的位置上滚下来了。”
秦明月侧首看向她,眼中带笑,可笑里却藏着千年的寒冰。
“本宫当然想明白了,太贵妃这棋走得实在是高,一条人命就能莫须有地坏了我两个儿子名声,让我坤宁宫受制于你。可,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护崽子的母狼惹不得,因为她会撕了面前所有的敌人!”
她顿了下,继续望着莫太贵妃的眼睛,道:“不怕跟你明说,本宫既然摆出这副阵仗,就没打算安稳从这景仁宫出去。其实招与不招没什么区别,招了自然是好的,不招,莫太贵妃就随着这阖宫上下的性命来陪本宫如何?”
她笑了一声,垂下眼脸,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蔻丹,“也是本宫说得太夸张了,莫太贵妃怎么跟本宫比?本宫有两个聪明的儿子,有和本宫伉俪情深的陛下,莫太贵妃有什么?有衡国公府?真到了危在旦夕的那一刻,想必衡国公府也会跟你撇得干干净净。而本宫,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一条命还是能保下的。这买卖真是做的,不过是个后位,可谁敢说本宫今天从这后位上下来了,改日就一定不会再坐上去?”
“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撕了。
其实莫太贵妃没想和秦明月撕破脸,不过是打算屡屡落空,秦明月没照着她的剧本演。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也是威胁, 还是明晃晃的威胁。
可秦明月的威胁却比莫太贵妃的威胁要有分量的多。
这是拿着景仁宫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做威胁, 甚至加上了莫太贵妃,还有今日不凑巧在场的康太妃。
秦明月胆大吗?她确实胆大包天。
可她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
莫太贵妃设下这个局明显是有所求, 她求得是什么,不用说秦明月就心知肚明。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若她应了对方所求,必然后患无穷。可若是不应, 她的两个儿子的名声就毁了。一旦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有了污名, 相信不用莫太贵妃动手, 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 将她和她的两个儿子活撕了。
这两个结果都不是秦明月愿意看到了,既然局不可解, 那她索性便破釜沉舟, 以力破之,而赌上的代价是她自己。。
诚如秦明月所言,莫太贵妃确实没什么可跟她比的。
秦明月生了新帝仅有的两个儿子,并与新帝伉俪情深。哪怕今日她灭了这景仁宫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口, 并因此失了后位, 新帝也必然会保她。即使后果是被幽禁,是进了冷宫,甚至可能随着时间过去, 让新帝遗忘。
可她还有两个儿子,谁敢说她两个儿子日后不能是皇帝?有朝一日,她照样还能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人前。
而莫太贵妃有什么?谁能保她呢?真得罪了这如日中天的中宫一系, 不但她自身堪忧,说不定衡国公府还要与之陪葬。
莫太贵妃不禁将目光移到了大皇子身上。
这个孩子此时一片沉静,也许他之前还曾激动过,可现在却一切都归于了沉静。莫太贵妃眼光老辣,清楚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在这种时候有这样的表现,足以证明其心智如何了得。
而他的眼神,她并没有漏掉,那里面写满了决心。
那是为母复仇的决心,是哪怕所处境地再怎么艰难,也不会放弃的决心。是势要凌驾芸芸众生的决心,是永志不忘今日耻辱的决心。
她就算能赢过秦明月,可她能赢过她的孩子吗?她用什么来赢?赢一个天生就是龙子凤孙的孩子?
莫太贵妃眼角余光看到自己的手,这双手已经不再细嫩光滑,而是变得干枯而皱褶,甚至上面开始有了淡褐色的斑点。
她老了。
*
后宫女人的厮杀从来都是风淡云轻的,是在谈笑风声之间,不动声色的一击必中。后宫没有蠢女人,因为蠢的在刚进宫的头几年就没了,能留下来的都是心智、谋略,甚至是耐心过人的。
所以她们轻易不会地对人动手,因为早在动手之前,她们就进行了无数次的衡量。这种衡量是在对方与己身之间实力的一种对比,甚至许许多多其他足以影响天枰的东西。
她们更擅长的是一种威慑,震撼着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屈人之兵。所以秦明月到后,莫太贵妃宛若乡野村妇的哭闹,实则其中暗藏了无限杀机。她想威慑秦明月,可惜秦明月让她失望了,对方根本没照着她的戏码来演,而是选择了破釜沉舟。
如今莫太贵妃明显势弱,她会就此认输吗?
很显然后宫的女人还有一项特质,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生之中经历过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场面,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人吓住。
尤其莫太贵妃还有一个底牌,那就是慈宁宫。
很显然秦明月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莫太贵妃的沉默并没有让她就此歇手,而是一个眼神过去,景仁宫的人就已经被按在了刑凳上。
景仁宫的这些宫女和太监们,可没有莫太贵妃的镇定,他们只知道大祸临头了。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坤宁宫的局。万万没有那么凑巧,头一日莫八姑娘在坤宁宫受了辱,当天晚上就悬了梁,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莫八姑娘还和莫十姑娘一同用了晚膳。
可即使知道又如何?这宫里每天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局,或是后妃之间,或是宫女太监们之间。能留在主子身边侍候的,又有几个是简单人,没见着阖宫上下千千万万的宫女太监,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主子们身边凑,能凑上来的又有几个?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因为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皇后能饶过他们,太贵妃也不会轻饶。
尤其真让他们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都知道事情透露着蹊跷,可关键还得有证据。
香巧带来的掌刑太监将衣袍下摆塞在腰带里,又搓了搓手掌心以防手打滑,便抡起刑杖打了起来。
之前他们就受了吩咐,目的是让人招供。所以他们下手声势动天,让人觉得疼,却又不会将人打死。这对干惯了这个的太监来说不是难事,说几板子打死,几板子也就打死了,多一板子都没有。说不让打死,疼得你以为自己死了,其实并没有死。
刑杖集中在受刑之人的屁股上,听起来啪啪直响,伴随着这动静的还有受刑之人哭爹喊娘的声音。
特意没堵嘴,本就是杀鸡儆猴。
“太贵妃娘娘,太贵妃娘娘快救救奴婢/奴才……”
“奴婢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坐在堂中的莫太贵妃眉心忍不住跳了一下,对秦明月道:“皇后这是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秦明月笑看着她,“这句话应该是本宫对太贵妃说才是。”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人示弱。
很快,刑凳上的两个人便奄奄一息了,被扔在了旁边。
又换了两个人。方才,掌刑太监走进人群抓人之时,宛如进了鸡崽群里的老鹰,纷纷皆避。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可并没有实质上的进展,除了喊冤痛呼之声,再无其他。
秦明月突然抬了抬手,外面的动静顿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