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脸:“总兵大人,那如今咱们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安郡王是个金玉其外之辈,又不懂海上之事。你们去准备,我先进去陪着,最好他是信口胡说,为了敷衍钦差。若不是……”他沉吟一下,“大不了就是出海转上一圈,是时找些由头推搪过去就是。”
“是。”
*
董文成想得倒是挺好,可惜事情根本没按照他所想去演。
席间,祁煊倒也没再提等会出海之事,不过是几人推杯交盏,不停的喝酒。
因为祁煊之前喝多了,招待苏公公的主力就是董文成,可这苏公公实在人不可貌相,看似阴柔得像个女人,实则非常能喝。
几坛子酒下了肚,再加上旁边还有祁煊抽着点火,不知不觉中董文成就喝多了。
即使喝得醉眼惺忪,他还是紧绷着一根神经,却未曾想拿苏公公大抵是喝上了头,竟反倒转过头来与他劝酒。
又是几巡过去,已是明月当头,而董文成董总兵,却是滑到了桌子底下。
祁煊揽着苏公公的肩膀,指着桌子下的董文成哈哈大笑着:“这董总兵是实在不中用,本王还想着他有多能喝呢,还是不如老苏你。”
苏公公笑眯眯的,脸不红气不喘:“老奴如此海量,还不是当年陪着郡王您练出来的。”
祁煊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快把董总兵抬进去休息,至于我和苏公公就去海上转悠一圈儿,吹吹海风醒醒酒。”
一旁的刘副将错愕脸,而在他愣神之中,董总兵已经被祁煊的人给抬了进去。
这刘副将生得大黑脸,虎背熊腰的,打起水战了得,就是脑袋不太灵光。不过他还记得之前董总兵说的话,若实在挡不下,就带着他们去海上转一圈也可。
提督署离港口没多远,此时港口上一片灯火通明,停着几艘战舰。
祁煊兴匆匆地拉着苏公公登上‘杨威号’,苏公公边走边道说太晚了,不如明日。他却道就是大晚上的才好,打个出其不备。又说濠镜离这里有些距离,让苏公公先去休息,明儿一早就能到。
等苏公公下去后,刘副将正打算说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就被人从后面闷头就是一棍。
扑通一声,人倒在地上,裴叔挥了挥手,就有人上来将他抬了下去。
“王爷。”
祁煊整了脸色,凝声道:“去濠镜。”
下面一众水师兵卒,自是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还当命令是由刘副将所发。随着一阵悠长的号声,一行舰队起航了。
大抵是为了做面子,这次福建水师出动了整整一个舰队,由‘杨威号’做主战舰,四周拱卫着数艘战舰,一共有五艘大型舰船,就这么浩浩荡荡往濠镜去了。
*
濠镜在佛朗机人这么多年的经营之下,俨然就是另一个国度。
大昌在此所设立的蕃司衙门早已不若前朝之时那么风光,这次与其说佛朗机人与海盗勾结冲击蕃司衙门,是为了抗议海禁。还不如说是这伙强盗看出了大昌水师露出羸弱之态,想借机占了这濠镜,而这次不过是个试探。
佛朗机人并未想到大昌会派水师军队来攻打自己,所以根本没有准备,最大的一处岸口就被大昌的火炮给炸了。
早在明朝之时,大明的火器就闻名世界,虽之后被西洋诸国赶上,在明末之时为了抵抗金人,还曾找夷人购入过一批红夷大炮。可大明能工巧匠无数,早就照着原样仿照出来了一批,甚至射程比之更远。自打这以后,红夷大炮虽还叫红夷大炮,却并不是舶来货。
大昌的火炮射程很远,可达一千余米,所在船舰还离岸口很远,就把陆地给炸了。
几炮下来,岸口已是一片狼藉。这处岸口作为濠镜对外最大的一处岸口,常年有人驻守,早先是大昌蕃司衙门的人,如今则是佛朗机人。这群红毛鬼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火炮给炸醒了,个个衣不遮体的跑出来,对上的就是炮弹的轰炸声。
很多人都受了伤,一片鬼哭狼嚎,根本不知道反抗。
就在这时,一条轻型网梭船驶了过来,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就喊话道:“我福建水师受我皇旨意,限你们这群夷人十日之内从濠镜撤离,若是不撤,下次再来就是我朝雄伟之师,踏平你们。”
丢下这话,这艘只装载了四人的小船只是轻轻一荡,就游离了岸口。
扬威号上,祁煊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苏公公。
“老苏你看,那群夷人狼狈的样子,屁股蛋子都露出来了。”
苏公公拿起看了一眼,忍俊不住地笑道:“郡王爷雷厉风行。”
两人身边站着的一众水师低级军官,俱都面面相觑。
起航之前,根本没人说要来打濠镜,只说听上面人指挥。船行半途,突然折了道,竟直冲濠镜而来。
作为士卒,军令如山的道理还是懂的,虽这与他们所知大相径庭,但既然提督都发了话,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还以为是不是钦差到来,故意做个样子,只有那么些许人心中暗叫不妙。不过在这种时候,谁敢说个不字,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说不定真是朝廷下了诏令,没见这钦差都站在这儿吗。
“回航,看这群龟孙子什么时候从这里滚出去!”
下面一众人忙去发令,有些心中有鬼之人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会儿自然急不可耐。
而与此同时,提督署里,终于醒来的董文成大发雷霆,连连追问扬威号回来没,到哪儿了。
当下这个时候可没手机,也没卫星定位什么的,船驶离港口,到哪儿了就只有船上的人知道。
董文成心中连连叫苦,再三祷告刘黑子能挡住事,可现在都日上三竿了,舰队还没回来,他心中已经有不好的猜测。
他心中发狠,甚至想点齐人手,带着舰队半路阻击。甭管是郡王还是钦差什么的,直接沉尸大海。可水师如今拿得出手的几艘战舰都出去了,就靠港里所停的那几艘用来装样子的战舰,去了也只有被人打趴下的份儿。
就在董文成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不停在屋中转悠想办法时,扬威号回来了。
接到消息,他稳住心神,忙迎去岸口。
祁煊意气风华地和苏公公相携从船上下来,老远就对他打着招呼:“董总兵,你酒醒了?”
董文成笑得僵硬,“末将失态,未曾想竟喝得烂醉如泥。”
祁煊连连摆手:“不怨你,不怨你,是你不知老苏的酒量。哈哈,早先是老苏不如本王,如今本王见着他也得甘拜下风。”
苏公公在一旁眯着眼笑得含蓄:“郡王爷夸赞了。”
“咱们董总兵可是号称千杯不醉,老苏你能把董总兵喝趴下,当得这一赞。”
这边两个人笑着说话,那边董文成一口老血喷在心头。
枉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自诩酒量过人,却未曾想竟喝不过一个□□无肉的太监。丢脸且在其次,董文成更担忧的是这两人去干什么了。
还有刘副将呢?
他连忙问起,祁煊却笑眯眯地道:“那刘副将也是不中用啊,也就陪着喝了两杯,却也醉了,上了船就睡下了,这会儿大抵还在睡着。”
董文成心中一突,“不知提督这次出海——”
“不是跟你说过了,打濠镜。”
董文成笑得更是勉强:“这濠镜当地还有不少汉人,若是随意燃起战火,恐会伤了无辜百姓。”
祁煊一笑道:“所以没打,本王让人在岸口放了几炮,限令他们十日之内撤离,若是不撤,本王就带着我大昌水师去踏平了他们。”
苏公公在一旁凑趣道:“郡王乃是英雄豪杰。”
“不敢当不敢当。”
这边两人一个吹一个捧,那边董文成却是口中涩味弥漫。
似乎见董文成脸色不对,祁煊关切问道:“董总兵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本王这般可有什么不对?”
董文成忙回过神来:“提督乃是少年英雄,做得对极!就是属下不胜酒力,此时有些头疼。”
“既然头疼,那就赶紧去歇着吧。”祁煊道。心里却在说,还有你头疼的时候。
*
葡萄牙驻濠镜的最高长官乃是一名叫做奥普森斯诺的上校。
自打葡萄牙殖民军控制了马六甲航线,就一直对大明这个强大而又富饶的国家虎视眈眈。可惜屡战屡败,只能韬光养晦,小心图谋。
这两个成语是奥普森斯诺跟濠镜当地的汉人学来的,他觉得大明,错了,现在是大昌,真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过是简单的言语交谈,就能因为脸色不同语气不同,而变化着各种各样的意思。
至今奥普森斯诺还未参透,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大昌的官员都是极其无耻的。
是的,此时奥普森斯诺就是这么认为。
在收到属下报来口岸被大昌水师炸毁,他大发雷霆的同时,心里也在这么咆哮。
奥普森斯诺并不是葡萄牙驻濠镜第一任最高长官,认真说来他是第七任。这个地方不同于他们殖民的任何一个地方,这里有个巨人,即使这个巨人如今已有颓败之相,却依旧不是他们可以动摇的。
这里是他们控制东方贸易的枢纽,这里的人鄙夷着他们伟大的葡萄牙海军,称呼他们为夷人。为了维持这一切,每一任驻濠镜的最高长官都需要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跟大昌的当地官员打交道。
为此,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小队,俱是葡萄牙人从自己人中挑选出来最聪明机智的人。可时至至今,他们依旧没能攻克,只能用着最原始的手段,那就是收买。
可即是如此,他们的处境也非常艰难。大昌施行海禁,光靠走私出来的那些东西,根本满足不了他们偌大的胃口,所以他们伺机以待,蠢蠢欲动,又屡屡试探。同时还得小心翼翼保持着和当地官员的友好关系。
而如今,他们的‘朋友’背叛了他们。
这才是奥普森斯诺最愤怒的原因所在。在他的认知中,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不是那些汉人们说的吗?为什么那些拿了他们钱财的人,明明保证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水师的舰队还是对他们进行了攻击!
奥普森斯诺跺脚大骂着,他并未怀疑大昌水师的决心,因为这还是大昌建朝以来第一次如此攻击他们。这让他想起那些惨死在这片海域的前辈,那是用血建立起来的教训。
“上校,我们怎么办?难道真撤离?”一个军事用葡萄牙语如此问道。
“撤什么撤,给董总兵去信,问他为何毁诺?他明明保证福建水师不会对我等进行攻击。”
“是。”
一封淡黄色带着浅褐色花纹,一看就是洋人货,其上还带着属于奥普森斯诺私人徽章火漆印的信封,很快就发往福州。
而这封信自然就落在了祁煊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福建水师总兵董文成里通外夷,倒卖水师舰船、火器, 以及和走私商人勾结等大量证据, 很快就摆在了惠帝的御案上。
惠帝龙颜大怒, 下旨捉拿董文成入京,交由大理寺都察院兵部,进行三司会审。
且不提朝廷因为这事引起了多大的震荡, 福建这里也是一阵人仰马翻。
作为钦差的苏公公还没回京,就接到押解董文成上京的任务。
董文成被押走之时依旧破口大骂不止,说自己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瞎了眼, 竟上了祁煊这个黄口小儿的当。
其实打从一开始,祁煊根本没打算去打濠镜, 不过就是诈了一下那些洋人, 谁知道那些洋人这么沉不住气,就把董文成给牵扯出来了。也是双方关系建立在利益之上, 董文成刚愎自用, 瞧不起那些洋人,却又收受对方贿赂。而洋人又对董文成缺乏信任, 才会给祁煊可趁之机。
不光如此,也是刘副将坏了事, 可谁叫董文成这人天生多疑,聪明的他都信赖不过, 又刚愎自用,身边的心腹手下竟然是个这样脑袋不灵光之人。不过换念想想,不是这样的人, 董文成也不放心啊,所以还真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董文成一系尽数落马,至于其他暂时没牵扯进去,却也十分心虚的水师军官,在这件事的威慑之下,个个都老实得像个鹌鹑。再见到祁煊,可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了,时至至今,哪怕是傻子,也都知道这安郡王是个有勇有谋的狠角色。
纷纷都在心里想着当初有没有得罪安郡王,若是没有,个个庆幸不已,若是有言语之差,则都是日夜恐慌不安。
成功挖出毒瘤给世人看的祁煊,如今是浑身轻松。别人都等着朝廷对这件事的处置,他倒好,反倒练起兵来。
虽如今水师只剩了几艘装门面的战舰,其他都是摆设,可聊胜于无,也不至于没船下海。至于之前被他威胁的那些佛朗机人,早就被他扔在了后脑勺去了。不是不想打,关键得有本钱才成啊。
船没船,炮没炮,难道去羊入虎口?
祁煊可不傻!
而那些葡萄牙人严阵以待多日,都没见大昌的水师再临,还当自己的威胁生了作用,一面小心戒备,一面继续又在濠镜赖了下来。当然,这里且不提。
很快朝廷关于对董文成一系的处置就下来了,董文成被判斩立决,家产抄没。至于其他一些牵扯进去官员,都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简直不像以前朝廷办事的风格。
而与此同时,京城那边惠帝倒是来了一道旨意。
旨意上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绕过绕过去,拢共就一个意思。
以后水师就交给你了,那些胆敢冒犯我大昌威严的夷人还是要打,至于怎么打就看你了。当然朝廷心里是支持的,要人也是可以给的,可惜碍于国库窘迫,就只能在精神上给予支持,实际上的好处是没有的。
祁煊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同时又十分高兴至极,面上却是装得一副苦大仇深,还不得不扛起这个重担的模样。
他就等着这道圣旨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之时,福建这里平地一声雷响,安郡王又闹出了大乱子。
他倒也没干别的,美闻其名——开源节流,为水师创造进益,以期在近期之内筹集到军资,用来给水师这个快漏掉的船拾遗补阙。
其实说白了,就是带着水师干起买卖来。
什么买卖?
互通有无,进行海上贸易,并给出海做生意的商人提供庇护,全程保驾护航。
据说还明码标价,号称童叟无欺。
且不提朝中这边反应,因为董文成一系的尽皆落马,沿海一带的走私遭受到剧烈的打击。其实这走私可不光是董文成一人在做,还有许多水面下藏着的大鱼还没浮上来,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怕被当出头鸟打了,怕朝廷会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最近格外安分罢了。
这个消息放出后,那些自身便有船队的豪商且不提,倒是有不少中小型走私商人蠢蠢欲动了。他们本就没有自己船,不是买不起造不出,而是根本没办法出海。平日里只能依靠着和人搭伴,并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寻求庇护出海进行交易。
曾经福建水师这边的路,是他们最常走的路之一。如今因为董文成事发,激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各处的出海走私都停了,那些大豪商们停上一年半载,不伤筋动骨,可他们不同,真停久了的话,以后这生意也甭想做了。
也因此从提督署里放出的这个消息,格外让他们心动。
到底这一波风浪还未平息,也没有人敢做主动出头的椽子,大家都在等着动静。
等着看朝廷那边的反应,等着看有没人忍不住率先出头。
并未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有人出头了。
就是那最近在外面风头颇盛的启明商行。
对于这家商行是怎么冒出头的,许多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总而言之这启明商行似乎一夕之间就出现在大家的眼底。后来在有心人刻意打听过才知道,原来如今在外面风头正盛,名叫‘玉容堂’的口脂,便是启明商行的货。
他们没有自己的铺子,说是个商行,其实应该就是个小作坊。
问题是小作坊也让人眼红,如今那叫‘玉容堂’的口脂畅销各地,甚至卖到了京城,连宫里的娘娘都有所耳闻。
福广浙三地几乎所有商人的目光都放在福建,甚至大昌境内但凡知道这一消息的人,也都看着福建。
大家或是伺机以待,或是别有心机,或是狗急跳墙,或是翘首以盼,都看着福建。
正确的应该说看着福建水师,看着水师提督安郡王。
而福建水师竟真就带着启明商行的货船出海了。
一行不光有启明商行装满各种货物的三艘货船,还有福建水师的五艘战舰,那气势,那威风,那明晃晃的,简直能闪瞎了一众人的眼。
安郡王他可真敢!
可他就敢了!
大家都等着朝廷的反应,而朝廷那边真有动静了。说来也蹊跷,当福建水师提督署放出这让人吃惊不已的消息时,似乎所有人都哑了。而当福建水师的舰船护持着启明商行的船出海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福建道、浙江道、广州道几道监察御史,弹劾福建水师提督祁煊的折子,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师。
消息传到京城后,震惊朝野内外。
这安郡王他可真敢!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捅这种娄子!
可他捅的娄子还少?先是河道,再是水师,还有他不敢捅得娄子?
且不提董文成,董文成的事就他主子一个人头疼兼自顾不暇,董文成的落马让很多人吃惊的同时,也是欣喜。他落马之后的利益分配且不说,这是他们规则内的角逐。而安郡王如今是在动很多人的饭碗,自然不能轻易饶他,
一时之间,无数朝臣蜂拥而起,纷纷上奏弹劾安郡王。
惠帝先是装死,装不下去了,就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众朝臣所上奏折送了过去,袒护之意昭然若揭。
而对此,祁煊的自辩是——
堂堂大昌水师,船没几艘,炮没几口,外面还有一群夷人虎视眈眈。合则之前背着地就能这么玩,爷光明正大反倒不行?不这么弄银子,你给爷弄银子来装备水师?真以为爷手里没有你们的把柄,惹急了爷,小心爷回京挨着怼你们去。
这通骂并未指名道姓,可谁听谁心里有数。
赶忙回去查漏补遗,看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安郡王手里,毕竟福广那边谁身上多少都有些牵扯。
都心虚,自然怼着怼着就没声音了,都等着别人当出头椽子,生怕惹上那个混世魔王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倒不是怕了安郡王,而是打了老鼠不要紧,就怕打碎了玉瓶。
而就在这当头,福建那边安郡王亲自上了折子。
这折子其实就是一本帐。
上面详细记载着第一趟出海,福建水师一共赚了多少银子。
像提供保驾护航这种小钱没入统计,仅凭安郡王自掏腰包拿出的五万两白银,用来购入各种货物,出海卖给那些洋人,就翻了一倍不止。
安郡王在账本后附了几句话,以这种敛财速度,他有信心在两年之内重现大昌水师的光辉荣耀。
紫禁城里的惠帝,拿着这本奏折,眼睛都笑眯了。
还能这么干!?
还真就这么干了!
次日,他捏着这本奏折上了早朝,一副苦大仇深你们都骗朕的模样。
“朕,有愧……”
惠帝是如此开头的,一听这话,文武百官刷刷刷地都跪了下来。
陛下这是要上罪己诏?
才怪!
自此,朝堂之上关于海禁开还是不开的战役终于打响了。
不过这一切和祁煊可没有什么关系,此时的他沉浸在莫大的欣喜之中。
*
秦明月有了。
本来她一直没有自觉,还是一次在作坊里忙碌,见正在忙着的香桃突然面红耳赤,说要离开一下,而她转身的时候裙子上有一丝血渍,秦明月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两个月都没来癸水了。
自打穿来以后,原身虽是出身低贱,但打小也没受什么苦,所以癸水一直来得挺准时。而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忙,香巧几个都在给薛妈妈打下手,她日里也是忙里忙外,哪还记得这茬。
此时算来,她真有两个月没来癸水。
秦明月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直到大家忙完回去后,她才命人去请大夫来。
一听她这么说,香巧几个大惊失色,还以为郡王妃是身子有恙。哪知大夫请来,把了脉,说是有喜了,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所有人都懵了。
懵完之后,是全然的欢喜。
要知道以前香巧几个一直在私下里担忧这事,郡王妃嫁给郡王爷日子也不短了,虽是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可也该有点好消息了。做下人的就是如此,巴不得主子千好万好,自己也能好。之后因为太忙,大家倒也忘了这茬,谁曾想郡王妃竟在这时候有了,可不是让大家都喜出望外。
秦明月也很高兴,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当娘,虽心中早有预料,但当香巧几个向她连连贺喜之时,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这么算来,是上一趟他来广州时怀上的。
香巧几个知道了,薛妈妈自然也知道了,跟着富贵也知道了,赶忙命人给还在福建的祁煊报喜。
喜讯传过去,祁煊当天晚上就坐着水师的战舰来到广州。
这厮第一次当爹,高兴得简直不知道怎么才好,手足无措的,即想搂着秦明月过来亲一口,又怕伤着她的肚子,那模样别提多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