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路人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穿着防化服的单子凯和梁融把两台潲水车开到金行门口,车尾正对大门,并打开所有潲水桶的盖,做好准备。
溶金时发生化学反应会生成有毒气体,靠近那么强的酸液本身也相当危险,大胆荣很有心机地把最危险的部分交给陆钟他们,他自己则和两名心腹马仔守在金库,把潲水车上备好的小拖车拿下来,把金条分做几批从金库运到门口。
陆钟在潲水车上,梁融在车下,单子凯在大门口,三个人三双手组成一条临时流水线,一块块金条被扔进潲水桶,很快沉入桶底,就算没有马上溶尽也可以盖上盖子慢慢溶。三个人三双手,很快把所有的金子投放完毕。
C
并非所有路人都跑去捡钱,金行隔壁店铺的老板发现金行里边不太对劲,整条街都不太对劲,马上打电话报警。可是距离金行最近的巡警都跑出去追小劫匪了,附近执勤的警车也因为路中心挤满了捡钱的人而开不过来。警察只好拉响警笛,自己徒步穿过人满为患的路口,朝着金行这边跑来。
警笛声远远传来,是时候撤了,按照预先的计划,大胆荣应该带上那两名马仔回到金行,混在人质中。不久后警察就会赶到,他只需在警察面前露个脸,留下姓名地址,以协助警方调查为由,把那辆停在门口满载金水的潲水车开到附近的路口,在另一边不那么热闹的街上,有另一辆处理过的油罐车,可以用管道直接把潲水桶里的金水抽到油罐车上,油罐车的司机是老板指定的人,会把车安全弄走。陆钟他们则在潲水车的掩护下钻进下水道,在下水井里脱下防化服,并赶在警车到来之前回到茶餐厅,最好的话,还要在警察面前出现一下,充当良好市民,再帮忙把那辆有真潲水的潲水车运走。从始至终,他们在街头的监控镜头中都没有露过真面目,算起来这是个完美的计划。
计划是人定的,但人心不可测,大胆荣在关键时刻变卦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我进去当人质,把金水车开走!”
“来不及了,你不进去的话,就没有在场证明。”陆钟看一眼大胆荣身后茶餐厅的方向,距离这里大概两百多米的样子,两名警察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正朝这边跑来。
“老子今晚就回澳门,怕个毛,现在我要把金水车开走。”大胆荣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车牌尾数,陆钟正守在尾数8的车门前。
“等等,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陆钟万分不舍地拦在车前。
“我不管,别挡路。”大胆荣粗暴地把陆钟推开,招呼马仔们上车。
大胆荣的潲水车朝着远离警笛声鸣叫的方向开动了,陆钟他们不得不让开路,时间紧迫,虽然合作者已经变卦,他们还得把戏演下去。单子凯和梁融在另一辆潲水车的掩护下躲过街角的监控摄像头,跳下下水井,两分钟后,他们会准时出现在茶餐厅。
陆钟赶紧把商务车车门打开,钻进车里把那套防化服和防毒面具脱掉,又把车厢内的几个箱子打开,露出假金条。下车前,他没忘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薄薄的肉色东西,粘在手指上哈一口气,在金条上用力按了几下,还有大胆荣给的用来联络的手机屏幕上,也同样认真地按了一下,几枚清晰的指纹就留在了上面。
扔掉那只手机,陆钟上了车牌尾数单号的潲水车,身上是茶餐厅的工作服。潲水车大大方方地朝着警察的方向开去,与大胆荣背道而驰。距离警察大概二十来米就主动停车,陆钟慌慌张张地下车,魂都吓飞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向警察汇报:“阿SIR,那边有炸弹,快叫拆弹专家。”
“炸弹!”一老一少两名巡警知道事情大条了,老巡警一边跑着过去看,一边用无线电报告总台,小巡警留下来问陆钟身份。
陆钟指指路边的茶餐厅,又指指制服上的印字,说自己是打工仔,因为太害怕,他紧张得拖住警察的手,毫无头绪地解释,老板交代要他送潲水去猪场,潲水车就放在金行附近,他睡过头了忘了给咪表充钱,还被开了罚单……
事关重大,小巡警哪里顾得上听他啰嗦这些小事,只不过扫了一眼车上若干个大桶,打算让他开盖检查一下。陆钟马上听话地爬上车,急急忙忙地把潲水桶搬给小巡警看,结果一不小心,把桶给弄翻了,放了一夜的隔夜剩菜剩饭发出熏人的馊味,还有不少馊汤汁溅到了小巡警的裤子上。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陆钟赶紧下车道歉,从车上找出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就要往警察身上抹。
“喂,阿J,老板打电话来了,你再不送货这个月的工钱扣光了哦。”不远处的茶餐厅里走出一个高高瘦瘦帅气的伙计,身上穿着跟陆钟一样的制服。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阿SIR的衣服都弄脏了。阿SIR对不起啊,这小子毛手毛脚的,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帮你搞干净。”一个胖胖的伙计闻声也跑了出来。
那边还有炸弹,小巡警哪还顾得上跟这帮小伙计废话,拨开这三个碍事的家伙,追着前面的同事跑去。陆钟,单子凯,梁融,相视一笑,三个人上了潲水车,朝着远离金行的方向开去。远处,更紧迫的警笛声接连响起,还有闻讯赶来的电视台新闻车也与潲水车擦肩而过,还有不知哪家报社的记者正好在附近采访,已经站在刚才围满了路人捡钱的地方进行现场采访。

第41章 瞒天过海(1)

A
刚被潲水弄脏裤子的小巡警嘴里骂骂咧咧,却极度亢奋地朝同事跑去。金行大劫案,炸弹,解救人质,有些警察一辈子也碰不上,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
等他靠近金行门口,同事却一脸震惊地围着金行门口停着的一辆商务车傻愣。小巡警也凑过去看,刚一靠近就觉得眼花,可车厢里裸露着的大批金条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意乱。奇怪,劫匪人呢,为什么不带走这些金子呢,看起来这里就像进行到一半的抢劫现场,难道劫匪开小差半路跑了?
小巡警看傻了眼,忍不住伸出手,很想摸摸这么多金子是什么手感。啪的一声,他的手被老同事重重地拍了一下,“小心指纹。”
小巡警吐吐舌头,缩回手转而去看金行。金行大门敞开着,柜台完好无损,地上除了一堆被拆开的手机外什么也没有。金库大门也敞开着,里面被扫荡一空,地上还有两辆劫匪留下的小拖车,老巡警正用无线电联系总台让他们加派人手过来,小巡警已经听到金行深处的两扇门里传出拳头砸门和求救的呼喊。小巡警正准备过去帮忙开门,没想到刚走出两步,就发现身边一根大圆柱上,一个赫然跳动着红字的定时炸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不好,还有十秒钟,快跑。”小巡警顾不上救人,赶紧拉上老同事就往外跑。两个人急急忙忙跑出金行大门,飞身扑倒。小巡警绷紧了所有神经,第一次担心自己可能立功前就以身殉职,心里默念着倒数读秒,五,四,三,二,一——爆炸声并未出现,整个世界风平浪静。
老巡警先抬起头来,跟小巡警对望一眼,是质疑也是喘了口气,不过他们不敢再进去了。好在没过多久,增援的大批同事已经赶到,同时赶来的还有拆弹组的专家,以及附近采访完天降现金神奇事件后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
“铜锣湾一家金行金库被洗劫,据可靠消息,劫匪一共三人,身着黑色防化服,脸部用防毒面具遮盖,他们凭着三把仿真枪和几组果汁做成的冒牌定时炸弹,令全体金行工作人员和顾客成为人质。奇怪的是,劫匪们并未真的掳走金条,而是把他们放在金行门口的一辆车里,目前没有人员伤亡的消息。”
广播里正在播报即时新闻,大胆荣的潲水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运完那些金子就浑身不对劲,现在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玻璃一样脆,稍微有点碰撞颠簸就痛得厉害,而且手脚完全用不上力气。眼看着前方冒出一个路人,他差点连刹车都踩不下去,如果不是身边的马仔看出他不对劲,及时出手帮忙,恐怕已经撞上那个路人。
“不行了,你帮我开车。”大胆荣不得不让出驾驶位,还差两条街就到了约定的地点,他要亲自把金水送到向老板请功。
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大胆荣感觉越来越难受,真他妈中邪了,浑身上下莫名其妙地痛。看着后面车斗里放着的几十个潲水桶,一想到这些看起来脏兮兮的桶里容纳着能够提炼出一小座金山的金水,他就觉得欣慰。刚才那个叫陆钟的家伙还拦在这辆车前不想让他上车,哼,幸亏他早有预备,料到那三个老千靠不住,会在最后关头来一手。幸好他反应快,那三个家伙根本没想到早就定好的计划会被推翻。
摆在潲水车面前的是一条下坡路,只要穿过这条路,前面路口就有老板安排好的油罐车,胜利在望了。大胆荣虽然脸痛得煞白,却还忍不住得意。就在这时,车出问题了,失控地往前冲去。
“不好,刹车失灵!”马仔惊惶地叫着,方向盘也开始乱打。正前方绿灯,有位老人走在人行横道上,眼看着这辆潲水车非但不减速,反而朝着自己冲过来吓得尿了裤子,动也不会动了。就在这时路边一个中年男子冲出来把老人推开,潲水车彻底失控,马仔为了躲避路人只好猛打方向盘,结果失去平衡来了个侧翻。车斗里的潲水桶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滚到了地上。
完了。大胆荣心里只有这两个字。万一那些那些潲水桶倾倒甚至破裂,强酸流出来,一切就全完了,要是那些连金子都能融掉的强酸沾一点在身上自己也会完蛋。危急时刻,大胆荣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咬着牙齿忍住一身的剧痛从车窗里爬了出来。等到他回过头去,彻底傻眼了,潲水桶破了不少,可桶里流出来的并不是强酸,而是货真价实的潲水。
大胆荣疯了一般冲过去,顾不上潲水的脏臭,打开每一个桶盖来看。除了潲水还是潲水,熏人欲呕,唯一的不同是普通的馊和相当的馊。他脑子里也跟这些潲水一样乱,这辆车的车牌是尾数双号,又是他自己选择的,之前那三个家伙完全不知道他会临时改变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刚才报道的金行,确认有三百公斤的金条被劫,劫匪留在现场的金条全部是假的,目前警方正在严密调查之中,嫌疑人是三名成年男子,其中一名在金行附近经营茶餐厅,案发前该男子曾在金店内出现,并成为人质。截至警方到来时,此人连同他的两名亲戚却无故失踪……”
潲水车的车载广播还在继续播报,大胆荣就像丢了魂一样,越想越迷糊,他忽然抬头,看到前方路口停着一辆白色的油罐车,车上的司机正冷冷地看着他和他身后这一片狼藉,掏出了手机准备拨打。
不——大胆荣听见一个连自己都害怕的声音从嗓子里跑出来,一看就明白了,司机要报告老板,事情搞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老板解释,他只知道老板会怎么对待办事不利的人。至少解释一下也好,说不定还来得及,另一辆潲水车应该还在附近。他抱着最后希望朝着油罐车司机跑去,可没跑出两步,两条腿就痛得失去了控制,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
B
“你们说他们发现那个恐怖的定时炸弹里全是果汁会怎么样?哈哈,算不算史上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炸弹呢?”单子凯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看一眼已经远离的金行,这地方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还有那些仿真枪,弹夹都是空的,相信那些假金条至少能拖延个十分钟。”梁融一边说,一边摘下头上的假发套,现在用不着再扮演茶餐厅的伙计了。
“我更想知道老陈发现人质中少了大胆荣会怎么想,还有门口的假金条,上面有他的指纹,他还有案底。茶餐厅老板也是他,小仓库里还有条随时会被发现的地道,想不扯到他身上都难,不知道那位老板舍不舍得帮他请大律师了。”陆钟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上的那片小小指模取下来放进口袋。这是梁融前天晚上趁着大胆荣不在,出去买来材料赶做的,大胆荣用过的水杯随处乱摆,很方便采集样本。
潲水车一直往前开,又拐了一个弯后,路边出现了一辆大卡车。单子凯和梁融下了车,梁融打开卡车后门,跟单子凯两人合力拖下两块钢板,陆钟小心地把车开进了集装箱。
最危险的阶段就要过去了,即便大胆荣已经发现自己开走的那车全是真潲水,动用各方面力量寻找全港的潲水车都没关系,至少现在他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陆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他打开潲水车的车灯,下了车,在集装箱最靠里的墙角有用胶带纸黏着的一只手机。
陆钟开机后,翻看着手机里预存的唯一号码,按下拨出键,电话很快接通了,“曾洁,我们上车了。”
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很大程度上靠曾洁的帮忙,这辆大货车就是她弄来的,车里的手机也是她留下的。接下来,他们将把这辆车开往曾洁帮忙找好的地方,位于元朗偏僻地带一家废弃的小型化工厂,在那里尽快把车上潲水桶里那些超强酸里的金子置换出来。
密不透风的集装箱里,看不到外面的风景,陆钟在地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一切并未真正结束,他需要充沛的精力和足够的冷静,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按照计划,就在澳门那边大老板得到大胆荣失手的消息时,司徒颖应该已经带着师父逃脱,但愿他们一切顺利。对了,还有那个大胆荣怎么样了,在金库里陆钟拍了他身上两处重穴,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痛得正难受吧。更让他难受的应该是,死都不会明白怎么会开错车。
事情还得从那晚陆钟和老陈玩麻将说起,那晚老陈输得厉害,不过陆钟却说只要他肯帮自己一个小忙,几十万的麻将债就一笔勾销。
“你想做什么?”老陈听陆钟一说就提高了警惕。
“放心,小事。看见外面街角那两辆潲水车没有,有一辆车是我负责送的,但我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明天肯定起不来,想拜托你帮我把那两辆车换一下车牌,这样的话同事就帮我把货送到地方,他自己的货反而没送。就这么个小忙,只要明晚三点半,你帮我把那两辆车的车牌换一下就行。”阿J的手指指门外斜对过那边停着的两辆车,很轻松地说。
“就这么简单?三十万?”老陈严重地怀疑。
“没错,我说话算数,只要你办到三十万就不用你给了。不过你要记住,千万不能给任何人看到,否则被我朋友知道有人帮忙,这个赌也算是输了。”阿J用很严肃的口吻强调。
这就是那晚陆钟对老陈说过的话,老陈赌品也不错,很认真地做到了,没有给大胆荣的人发现。那晚也是陆钟借老陈的手机最后一次给曾洁打电话,告诉她第二天动手劫金行的时候,就把司徒颖和师父救出来,给司徒颖换上女服务员的制服,老韩躲进换下来的床单堆里,找机会逃出那层楼,逃出酒店就离开了监控视线。曾洁找渔村的渔民帮忙,多给些钱,用渔船把他们送到香港。最后还确定要使用一辆集装箱卡车,掩护潲水车最后撤离。
这个计划,就是转为自作聪明的大胆荣量身定做的,陆钟算准他会不放心自己,临时改变计划夺走放了金水的潲水车。那两辆潲水车停放的位置在金行门外的监控摄像头范围内,自己人不方便现身,另外也担心被大胆荣发现,只好拜托老陈帮这个忙。老陈最多也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换两个车牌本身并不违法,跟金行劫案也扯不上关系,陆钟可以很放心地拜托他。就算日后老陈再想起这点不对劲,陆钟他们也已经带着这些金子离开香港回大陆了。对了,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金子带过海关呢?
陆钟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车已经停了下来。

第42章 瞒天过海(2)

车门咣当一下打开,陆钟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竟然站着师父和司徒颖。老韩脸上的瘀伤还没消,好在精神不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笑容,正乐呵呵地看着他。司徒颖瘦了,瘦多了,陆钟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了一把,难受。
“回来就好啊!”老韩看着徒弟们平安归来,像父亲一样敞开了双手。
“师父!”陆钟、单子凯、梁融异口同声,他们扑进老韩怀里抱成一团,大家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司徒颖也笑了,笑得有些疲惫,她也轻轻地抱着师父,抱着大家。陆钟抬起头看着她,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两个人的手越过大家,紧紧地握在一起。司徒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她从没有这样哭过,像个孩子,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一起一伏。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陆钟问师父,可老韩摇摇头,表示司徒颖不肯说。
“好了,咱们先进去,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不好。”一直站在身后的曾洁提醒道,司徒颖这才站起来,捂着脸,任性地冲进屋里。
陆钟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起所在的地方,周围有一圈不高的围墙,门口是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透过铁门可以看到外面,同样外面的人也能看到里面来。虽然没有见到人,但能听到远处传来狗叫,附近应该有人,得尽快把东西处理掉。
潲水车开进一旁的车库,大家把盛满金水的潲水桶卸下来,又运到不远处的厂房里,直到把最后一桶金水运完,大家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
时间紧迫,大胆荣失败的消息穿到老板的耳朵里,加上老韩和司徒颖的私逃,这两个坏消息足以让他震怒,他就算把香港翻一个遍,也会要把这帮老千和金子找到。虽然陆钟的设计还算巧妙,但香港只有这么大,躲不了多久,必须在被发现之前回到大陆。
也许是压力越大动力越足,陆钟忽然想到了带着金子离开的办法,不过眼下他们全都不方便出去,只好再拜托曾洁,多帮一个忙。
C
曾洁把大卡车开出去了,按照陆钟的想法还有不少事要忙。
剩下的人穿戴上全套防护服,忙着把溶金水加热。组成王水的硝酸和盐酸都是挥发性酸,蒸发之后剩下的氯化金沉淀,再溶于水,用锌置换出来,就剩下了纯度极高的金粉,最后通过高温融化就变成了金水,可以浇注成任何形状。
熏人的酸雾让老韩直皱眉头,半个多月没有吃药,他的咳嗽厉害多了,就算是待在这屋子里,也咳得喘不上气来,司徒颖陪着他去窗口通风处休息,端水给他喝。
听着咳嗽声,陆钟心如刀割,不知他们究竟遇到了怎样的虐待。回头看一眼窗口下的一老一小,司徒颖单薄得仿佛风都能吹跑,一双妙目因为清瘦反而显得更大了,正望着自己这边。可那双眼里,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灵气,就连大小姐独有的傲气也丝毫不见。陆钟很想跟她说些什么,可究竟能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老韩喝了水,盯着地板发愣,眼神也同样没有了灵气,更没有了矍铄,变成了一双普通老人的眼睛,黯然失色。这不像休息不佳的那种倦怠,陆钟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念头,师父逍遥一生,到老了反而栽了个大跟头,肯定是心累了。跟师父同龄的人,谁不是儿孙满堂膝前承欢,他一个癌症病人却江湖奔波不辞辛劳,不要说是心累,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在陆钟心里,早就把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现在亲人们这样,可他又能怎么办呢?这条路是师父选的,他只能走下去。防化服里的叹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转过身去,继续搅拌着那些酸液,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这一夜,大家忙了个不休,老韩睡下后,连司徒颖也加入帮忙。终于赶在天亮前,把最后一个小细节搞定。天色渐亮,第一缕曙光照亮这家位于元朗地区废弃小工厂的破屋顶时,曾洁已经驾驶改装过的集装箱货车驶出了那两扇锈迹斑斑的破铁门。
今天的曾洁和平时不太一样,头发有些凌乱,很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身上穿着大号的男式衬衣和夹克、肥大的牛仔裤和邋遢的运动鞋,嘴里还叼着烟,看起来就和任何一个中年男货车司机没什么两样。
这辆货柜车是租来的,执照合法,现在驾驶舱内只有她一个人,抽完一支烟,人还有些憔悴,没办法,昨晚实在太忙了。
先把车开去修车厂,找人帮忙做点东西,在车厂朋友的介绍下,还弄了个卡车驾照。车厂的东西需要时间,等待的时间她搭地铁去了趟香港电子产品的水货圣地,九龙旺角先达广场,在那里买了二十台廉价水货手机五台水货笔记本电脑。半夜三点,在车厂全体员工加班加点下,货柜车的改装终于完成,不过看起来和没改一个样。把车开回去之前,曾洁又拐了个远路去了趟油麻地窝打老道,这个时间段正是水果批发生意最旺的时候,车上载着两百件时令鲜果,这才回到元朗。就这样,还不算完,陆钟他们的工作还在继续,曾洁和司徒颖又奋战了一个多钟头,才把那些水货手机和笔记本小心翼翼地藏进水果箱里。
现在,货柜车朝着鳌堪石方向开去,新开通的深圳湾大桥是元朗地区前往内地最方便的通道,桥的另一端连接着深圳蛇口,五公里长的公路大桥,十多分钟就能直达关口。为了吸引更多货车走新通道,深圳湾口岸实行一地两检,是最快最便捷进入内地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