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失算了,那是皇上亲眼所见,一国之君还差点死在他手里,到了这地步,那些人绝不会再保他,肯定要弃卒保车了。
心里翻腾着,不知该怎么做。
傅遥冷静地看着他,“到了这会儿,你还不肯说吗?下令烧客栈的是谁?你所指的‘咱们’都是谁,都做过什么,你也该交待了吧。”
陈怀秀眼神呆滞,此时的他就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哪还有刚才的猖狂劲。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你容我想想。”
“好,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再来。”
转身从监牢里出来,吩咐牢头好好看着他,别出什么差错。
出了监牢,望着那紧闭的牢门,傅遥忽然有些后悔,给他一个时辰是不是太多了?
杜怀见她迟疑着不走,不由问:“爷,怎么了?”
“我在想,万一咱们离开了,出什么事怎么办?”
“爷想太多了吧,这杭州府牢守卫严着呢。”
“我看未必。”再严的牢房也是在别人地盘上,这里面的人可未必都听她的。
“走,跟我回去看看。”迅速转回身,牢房里陈怀秀背身坐在地上,头微微垂着,似在沉睡,又似在沉思。
她轻叫了两声,“陈大人——,陈大人——”
没人答话,陈怀秀静静坐着,就是因为太静,才让人觉得越发诡异。
忽然感到不对劲,忙叫管狱的过来把牢门打开,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头,本来好好坐着的人轰然倒塌。
傅遥一惊,俯身察看,陈怀秀已经断气了。
从牢外到这里不过百步的距离,一来一去几百步,就这么短短的距离,人就已经死了,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杀了他?
她问管狱的,“谁到这里来过?”
“没人啊,小的送大人出去,没瞧见谁进来啊。”
他和自己一起出去的,未必知道什么,可这么瞬间,就这么一瞬间,人怎么就死了?
这杭州城的可怕已然超出她的预料,或者真像陈怀秀无意透露的,那些个“咱们”是一帮惹不得的人。他们行踪诡秘,敌暗我明,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心里忽觉得厌恶,她不喜欢和人斗来斗去,时时陷进危险里,这样的生活她过腻了。
让杜怀去验尸,她则在牢房里四处看看。自她坐镇杭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抓进牢房里的灾民都放出来,原本这里关满了人,现在不过剩下十之三四,整个监牢大半都是空的。
陈怀秀所在的地方是个单间,左右各关着两个犯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看这里的人也不像是能动手杀人的,且陈怀秀的牢门锁着,凶手到底怎么悄无声息的把人弄死的?
杜怀在尸体上看了一会儿道:“伤口在咽喉,长两寸,窄且薄,一剑刺穿,无血,这应该是个高手。”
“他是如何进来的?”
杜怀望望上面小的可怜的窗口,“若是我就可以。”
对了,他是会缩骨功的,再小一点的洞也能钻进去。若是他,从窗口钻进来,一剑刺穿喉咙,再钻出去,他们走来回的时间足够了。杜怀是做杀手的,所以可行,但别人也会有他的身手吗?
让杜怀跳上窗看看,上面果然有个浅浅的脚印,窗户外是监牢外墙,跳过墙就是大街了,就算他们现在追过去,也定然找不到人了。他们计划周密,想找到凶手恐怕定不容易,现在忙于救灾,只能从长计议了。
对杜怀说了声“先走吧”,转身往外走,管狱追了出来,“大人,出了这样的事该怎么报?您给想个辙啊。”
“就报自杀吧,犯人畏罪自杀。”
她挥了挥手,只觉身上的力气被陡然抽光了,心里暗道,等赈灾完了,她就离开,离得远远的。
就在此事发生后一炷香的功夫,离衙门百步远的一座茶楼上坐着两个人。他们悠闲地喝着茶,长长的珠帘遮住他们的脸,也瞧不出长什么样。
远远瞧着钦差的轿子离去,一个道:“你觉得陈怀秀被杀会如何报?”
另一个微微一笑,“会报自杀吧。”
“为什么?傅遥不是很厉害,被她查下去肯定会查出蛛丝马迹,再说了你那杀手派出去手段也未必高明。”
第二人轻哼一声,“傅遥现在是没牙的老虎,一个人如果不想跟你斗了,再厉害又能如何?”
第一人叹口气,“你不是早想和这个痞/子斗斗试试吗?还没开始就缴械投降,那多没意思。”
“没意思便没意思吧,我也不想和他对敌,能这样解决更好。”
“能不能再加点料?”
“加盐加味精,你看着办吧。”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对了,吩咐下去,傅遥在杭州期间,想做什么都任她做去,不要横加干涉。”
“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两人说着话,闲闲地喝起茶来。
傅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监视了,匆匆回到行辕继续开始她的救灾工作。
只是第二天参她的折子就送到京里了,说是傅遥在牢中逼死陈怀秀,正好和傅遥上的自杀折子照应呼应,还真是吻合的厉害。可惜皇上不在京里,付云峰收到折子,一看是参奏傅遥的,便顺手扔了一边。
皇上有过旨意,杭州不管发生什么,都无须理会,一切听旨意行事。像这种挑拨离间的小折子他才懒得看呢。(
第二十二章 全国盐业督察使
可惜不管盐还是味精,都加上去,也没让傅遥的生活更有味儿。她现在快忙死了,每天好杜平月忙着把这里的事了结了。
有了钱就好办事,官府出面建立流民点,按时间按量统一发放粮食,暂时稳住了局面。
只是在发放赈灾粮的第二天,就有青壮每天来排队领取粮食,不但领回去自己吃,还拿去卖钱。这样真正需要粮食的老弱妇孺反而得不到。傅遥想了个主意,但凡来领取粮食的,一律剃去眉毛,这样就知道这个人领过还是没有领过。主意听着也不错,可惜实行了一段日子,满大街都是剃了眉毛的,倒成了杭州一景了。
看着逐渐繁荣的市井,安居的百姓,傅遥长长松了口气。她的赈灾也算告一段落了,接下了来就该跟皇上提提辞官的事。爷老子的,她真的一天也不想干了。
早早的让杜平月写了道折子,报告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又特意提了辞官的事,叫侍卫八百里加急连夜送到罗州去。
转眼两三天过去了,就在傅遥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她收到了皇上传来的圣旨。来传旨的是刘福成,也亏他一大把年纪还马不停蹄到处窜着。
傅遥一看见他,便老实不客气地问道:“皇上叫你来送养老银子的吗?”
刘福成咧咧嘴,“我的大人,你想的也太美了,皇上离不开您,这不又新给您封了个官。”
傅遥嘴咧的比他苦,“皇上这又憋什么坏主意?”
刘福成嘘一声,“大人慎言,话不可乱说的。”
傅遥倒不想乱说的,可赟启说了不算,当皇上的都是金口玉言,他那张嘴都赶上臭粪坑了,明明说要放了自己,却几次失言。她问道:“这回又是什么官,升了我府天总督吗?”
刘福成灿然一笑,“全国盐业督察使。”
傅遥一吓,她还不知道逊国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官职了?不过,这个名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吗?好像上回她跟马如云说过,皇上准备让她掌管天下盐业,没想到随口编个官名也能成真吗?
这个杜平月,他到底给皇上上奏折是怎么写的?
其实杜平月只是把杭州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傅遥说要详细些,省得皇上又怀疑什么,生出别的事来,同时也为了自己摘清关系。却没想到,就是这仔细,无意中提到的官名却让某人无比感兴趣。
赟启接到侍卫送来的奏报,一边看一边笑,从开始看一直笑到看完,脸上的笑容都没止住。
程平忍不住道:“皇上这是笑什么?”
赟启抽了抽嘴角,道:“这个傅遥真是有点意思,在杭州城恶整百官,还向盐商借银子,这样的事也只能她能做出来,你以后要多学着点,别摆那张死人脸叫人看着不舒服了。”
程平咧嘴,让他学傅遥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问道:“傅大人把杭州的事解决了吗?”
“赈灾的事目前已经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收尾交给底下人去办就可以了,而接下来该叫她进行下一步了。咱们在盐场这些日,也查到些东西,也是时候拿出来晾凉。”
程平想到这些日在罗州盐场明察暗访的经过,也觉惊心,傅遥在杭州斗智斗勇,他们也没闲着,这般挖空心思的查出些出账入账的记录。这也多亏了皇上,若只是他在这儿,怕早叫那些别有用心的官员们给糊弄过去了。
他道:“皇上,不如我去趟杭州吧。”
“不必,你留在这儿,朕还有用处。”赟启说着把刘福成叫来,让他去宣旨,命傅遥尽快查出盐税之事。
程平道:“皇上,还让傅大人以钦差的身份查吗?”
赟启微微一笑,“钦差是要的,朕再给她个官,就让她做个全国盐业督察使吧。”
“这…朝廷好像没设这个官职吧?”
“没设可以现在设嘛。”赟启笑得好笑某种成精的动物,一个官名而已,叫什么都不重要,傅遥既然说出大话去,他总要给她圆回来的。
程平看着皇上,很觉无奈,他能说皇上和傅遥越来越像了吗?或者表现不一样,但本质上都是这么的不着调。

傅遥在看到圣旨之后,却没觉得皇上是不着调的,他就是因为太着调了,才会把什么都计算好了,一步一步的,这是打算利用她到死吗?
丫个呸的,说是帮她圆谎,还不是为了叫她更好的替他办事。全国盐业督察使,她这名字真他祖母的起的烂极了。
新的官服已经做好,也由刘福成一块带来的,当然不是现做的,也不知拿了谁的比照她身材改小了点。
傅遥抖开一看,见是一品官服的式样,不由暗赞,这小皇帝为了叫她干活,还真是舍得下本啊,从三品一气升成一品,她这也算爬的最快的一次了。
她叹口气,问刘福成,“总管大人,你觉得这个什么监察使,有做一品的必要吗?”
刘福成笑笑,“皇上说有那就有,反正就维持到这件事结束为止,是几品又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赟启也没想封她个一品什么的,只是她没官服,总要给她找一套的,那套程平的官服,穿她身上也不合身,现做又来不及。也是赶巧了,正好在罗州有个致仕的一品大员,他就让人从这大员家借了一套官服来,然后叫人改改,勉强凑数了。
傅遥换上这半新不落旧的官服,也没觉得自己官威涨多少,帽子太大,一戴上连眼都遮住了,弄得她走路都看不见道。
石榴和杜怀看她这样子,都笑得肚子疼,杜平月也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皇上是不是故意,只叫人改了衣服,帽子却故意弄个最大的。
傅遥被他们笑得很觉无奈,她这个当家主人,可是越来越没威信了。杜平月也罢了,石榴和杜怀也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了,凭她几次喝止,两人只是笑个不停。
送走刘福成,也难为这老总管,一路走着笑得嘴都合不拢,想必他回去之后,也会把她这副窘态学给皇上吧。或者那人本就是故意的,想让自己给他无趣的罗州生活添点滋味儿。
傅遥看着这些笑得打跌的人,深深叹了口气,就算在他们眼里,她没法威慑力,但是在别人眼里却少不得要抖抖官威的,皇上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官,她怎么也得让人都知道知道啊。
叫人上马如云家里送信,就说自己这个全国盐业督察使要在杭州归云楼请客,让他看着安排。她特别强调了一下官名,这个什么盐业督察使,可比两淮盐运使之类的,听着气派多了,最重要的品级也够大。
傅遥是盐业正管,马如云自然着力巴结,找酒楼,订酒席,包括宴席上要喝的酒,他都全数包了。选的是最有名的鲁花醉,一坛就要值个上百两,真是有钱的烧的。
与此同时,许多人都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傅遥说皇上准备叫她做个盐业督察,只骗了人几天的功夫就被人拆穿了,盐商们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这个旨意,可有人知道啊,马如云叫找了三爷,不到三天就打听到,皇上根本没往盐业上派什么官。可是这会儿,突然皇上派官了,还多了这么个官名,就不免叫人琢磨不透了。
有盐商来请教马如云的意思,他道:“三爷吩咐,先看看再说。”
既三爷吩咐,宴会自然准备的格外丰盛,请了杭州城大小官员,还有杭州城的最有势力的盐商,请帖都是马如云以傅遥的名义发出去。
傅遥也没想到自己转瞬间变得这么风光,做钦差的时候,把她当回事的人都不多,一转头管了盐,立马就身价百倍了。
在归云楼外,刚一下轿就被人如众星捧月般迎了进去,楼上大小官员和盐商们早已等候多时,弄得倒好像请客的是别人,她只是个上上之宾。
傅遥也不管那么多,她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只要花钱的不是她,谁请客倒无所谓了。
她一踏上二楼,一眼便瞧见坐在首席的苏灵幻,他永远是这么亮眼,不管在什么地方,周围有多少人,让人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他。
看见美男子,傅遥这些日子所受的憋气顿时减了不少,她笑着走过去,离老远就打招呼,“苏大人,多日不见,您可好吗?”
苏灵幻有些好笑,昨天她才借故到他的别院去讨了杯茶喝,说是自己路过此处,口渴了。只是天知道他新置办的别院那么偏僻,她究竟要是做什么,才能从那里路过?也难为她脸皮厚,在被戳穿之后,居然还能笑得春花灿烂。
他笑着回礼,言语中颇有些调侃,“傅大人客气了,咱们也不是好久没见过吧?”
傅遥摸摸鼻子:“我对大人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倒是实话,她现在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把他勾到手,只是现在这身男装实在方便,想摸摸他的小手都不方便。
第二十三章 杜平月的爱恋
她有预谋的伸出手去,还没碰到苏灵幻就躲开了,笑着起桌上的菜单,“恭喜大人荣升,大人想点什么菜?”
“什么都好,只要有你在身边。”她脉脉含情的眼神看过来,硬是让苏灵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很觉无奈,早听傅大人多年不娶是因为说有特殊癖好,现在看来不仅是癖好特殊,行为也古怪,居然调戏起他来了。
他笑着拍拍坐在旁边道台魏东平的肩头,“魏大人,能不能换个座位?”
魏东平点点头,“大人请便。”
苏灵幻换到别处,傅遥顿觉没意思,老大个人了,胆子那么小做什么?
坐了一会儿,菜一道接一道的上来,都是极为罕见的食材,穿山甲、虎肉、蛇羹、果子狸,全是野生的,贵的要死,吃起来却不知什么滋味儿。傅遥虽是南方人,但常年在北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不怎么喜欢,只看着一些烧鹅、腊味还有点胃口。
正要起筷,马如云走过来,低声道:“大人,人都到齐了,请您训话。”
傅遥摆摆手,“没什么话好训的,告诉他们吃好喝好啊。”说着已经率先吃起来。
马如云脸色有些见绿,合着她召集这么多人请客,就是为了要吃他一顿吗?
苏灵幻站起来,高声道:“傅大人为了赈灾一事日夜操劳,很是辛苦,诸位大人应该敬傅大人一杯。”
“正是,正是。”
在座之人都站起来,齐齐举杯,“敬傅大人。”
傅遥眼神闪闪了,苏灵幻这个巡抚做的时间不长,人望倒是挺高啊。
她站起来,笑道:“不敢不敢,诸位大人也辛苦了。”
为了躲避她,他们真是辛苦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些日子她在杭州雷厉风行,确实做了几件大事,赈灾不利的官员也惩戒不少,那些屁股上屎没擦干净的,都躲她跟躲瘟疫似地。
一干人推杯换盏喝的很是热闹,和乐又和谐,一点看不出来相互之间有什么龃龉。
傅遥也很佩服这些人变脸的能力,前几天还在纷纷上折子参的人,一转脸又变得恭敬无比,把她当亲爹一样供奉着。不过也难怪,谁叫她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几十道参奏的折子都没把她参倒,想必也让他们忌惮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只是为了进行下一步计划,不得不和他们虚以委蛇。
一场酒吃的尽兴才散了,其间各种歌舞表演,吹拉弹唱,整的很是隆重。傅遥对那些唱歌跳舞的美人不感兴趣,一直拿眼睛瞟着苏灵幻,惊叹一个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杜平月已经是人中龙凤,居然还有和他能比肩的,真是惊喜啊。这样的人不让她拐到手里太可惜了。
在她眼里,杜平月是万不能碰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碰了他就会失去什么,现在好容易有个人能和他匹敌,自然要想尽办法弄到手的。
或许她的眼神太痴迷,也太灼热,终于把苏灵幻给看毛了。他起身告退,说自己不胜酒力,就匆匆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傅遥狠狠哀叹了几声,美男不爱她,心好伤。也因为这点小挫折多喝了几杯,以至于回去时连路走走不稳了。
杜平月扶着她上了马车,看她醉醺醺说胡话的样子,真是恨得牙根都痒起来,这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苏灵幻动手动脚,几乎都要扑人家怀里了。
傅遥一上车,便一头扎进座榻上呼呼睡起来。
醒着的她无论说话做事都叫人恨得慌,可睡着之后,人却乖巧的像只猫一样,毛发柔软,透着那么股子的可爱。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生气的,但是刚才看着她讨好苏灵幻,心头的火不停往外冒,那么丰盛的宴席也食不下咽。他不高兴,十分不高兴,究竟他哪点比不上苏灵幻的,怎么不见她这么巴着他了?
这个想法一出,令他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有些不耻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这般在意她,这般在意她是不是喜欢他,怪不得外面都传他和傅遥玩断袖,果然是无风不起浪,自己对她的心意已经表现在言行举止之间,也难怪别人会有众多遐想了。
伸手摸她的秀发,入手的感觉很美好,傅遥一向对他有戒心的,从来不许他靠近三尺之内,像这样两人共坐一车,靠的这般近的时候还真不多。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他的心呢?
轻轻叹息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她身上,虽是夏日,可夜晚风凉,饮酒之后这般沉睡,很容头疼的。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睡姿,他便坐在车厢的一角,抱着膝,感受着她低低浅浅的呼吸,竟觉得眼皮也有些发沉。这些天忙着赈灾的事都没怎么合过眼,今天又陪着她应酬了半天,真的有些累了。
傅遥睡觉一向很浅的,她只是醉酒,不是深度睡眠,随着马车的颠簸,不一会儿便醒了。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趴在座位上,旁边杜平月抱着腿睡的工工整整的。
他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有规矩,或者这辈子唯一做的没规矩的事,就是遇上她吧。
他应该是累坏了,这些天他都忙前忙后的,没合过几次眼,比她这个钦差还要繁忙。衙门里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他,而她只需费费心思,费费嘴皮。心里忽有些内疚,他无怨无悔的陪着她许多年,无数次生死相助,不离不弃,真是难为他了。
翻身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他的衣服,他怕她着凉,也不想想他自己。拿起来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的给他调整了睡姿,他想睡便再睡会儿吧。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上,怕把杜平月吵醒了,叫车夫赶的慢一点,可就是再慢也有到的时候。马车停在府门前,杜平月依旧睡的沉沉的,傅遥想扶他下车,可因为醉酒浑身软软的,没半私力气,一不小心扑倒在他身上。
杜平月睁开眼,见是她,嘟囔了句“小心点”,又沉沉睡过去。
傅遥吁了口气,她是没力气把他弄下去了,下了车把杜怀叫过来,叫他把人抱下去。
杜怀不老愿意,杜平月不大喜欢别人靠近的,他爱干净,不爱闻男人身上的臭汗味儿,要是知道自己抱的他,等醒了之后多半会对他拳脚相向。
他嘟囔着:“你叫石榴好不好?”
傅遥瞪他,“石榴是女人,你想她嫁给杜平月吗?”
杜平月的性子,若知道石榴碰了他,多半不会娶她,反而会杀了她。其实最好的人选是傅遥,杜平月从喜欢别人碰触,但却除了她,无论她怎么摸,怎么碰,想必他都会很满意吧。
他不想做,可终拗不过傅遥,只得爬进车把杜平月抱下来。
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今天的杜平月出奇的安静,任他抱着一路进了府,送到他房里。
他把他放在床上,正要走,杜平月突然拽着他的袖子,低沉地带着雌性的嗓音喃喃着:“别走,陪我。”
这句话好险没把杜怀给吓尿了,他想跑,袖子被扯住,匆忙之间他抽了宝剑斩断袖子,在那一瞬,忽想起“断袖之癖”的由来,那个古时的哀帝对董贤也是这般潇洒的斩断袖子的吗?
一想到这个典故,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哪顾得管杜平月怎样,飞也似地跑出去。而到了外面,逢人就说杜公子抽风了,居然要他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