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烈,瓜瓜穿着崭新的校服小裙子,神情稚气飞扬,不安分地晃着爸妈的手。在他们身后,紫色的木槿花开成一片,和他们一起定格。
第47章 47
“刚才的两段节选分别出自于这两本书, 我记得海大图书馆就有借阅, 如果同学们感兴趣的话, 可以去完整地看一看这两本书。那么,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同学们, 咱们下课了。”
江仲林站在讲台上收拾东西,来听他的大课的, 不止有学生, 还有一些校外人士,和校内一些老师, 这种每个系都有的一月一次大课是公开的,面向所有人, 讲课的从最年轻的教授到江仲林这种老牌教授, 轮换着来。
有些教授风趣幽默,讲课生动,或者长得好看,来的人就多,而江老教授,作为一个讲课风格整体还是很学术认真的老教授,来听他课的学生不是非常多,最多的还是文学系学生, 而会来听他课的校外人士, 几乎都是圈内有些名气的学者。虽然比不上爆满的一些课堂, 但这个含金量出奇的高。
俞遥混在这种场合里, 毫不引人注意。
今天刚好她休息,瓜瓜还在上学,而早上起来江老师似乎有点不太舒服,咳嗽了一阵,所以俞遥想想就干脆悄悄跟着他一起来了海大,江老师在讲课的时候,俞遥就猫在角落里听着。她所在的是一个风水宝地,在呈扇形散开的大教室里,刚好处于窗户旁边,而且正前方有根凸出的柱子,前面还有放下的窗帘,人很多的情况下,被遮掉了大半身形的俞遥,可以说是最不起眼那一个。
其实俞遥很想给江老师一个面子,认真听他的课,然而,俞遥在这种大家都格外认真听课的时候,感觉到了熟悉的困意。可能是高中胡混的那段时间影响了她,每次身处课堂,要是其他人都认真,她就超想睡。
再加上她特别熟悉江老师这个讲话的语调,不疾不徐,声音温醇,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同时,也让人春困。俞遥觉得这可能是当初怀孩子的后遗症,毕竟那会儿每天晚上江老师胎教,都念课文,她是当催眠曲听的,听着听着就会睡着了。
总而言之,俞遥在课上了一半的时候就睡了过去,连什么时候下课了都不知道。她忽然间醒过来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整个教室都空了。
俞遥:“…”得,江老师课已经上完,这会儿不知道哪去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同一时刻,她发现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眼熟的黑灰条纹,是早上江老师出门前,她给选的。似有所觉一扭头,俞遥刚好对上了江老师的眼睛。他坐在她身后的位置,手里捧着笔记在看,发觉她醒了之后才抬头看她。
“醒了?现在天气还有点凉,在这里睡着了,当心着凉,回去喝一包感冒药剂吧。”江仲林合上笔记说。
俞遥咳嗽一声,“是啊,你的课什么时候上完的,我都没注意…话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觉得我这个位置,一般老师都绝对不会注意到的。”
江老师微微一笑。因为他不是她的老师,而是爱人,所以能注意到。
事实上,江老师刚上课没多久就发觉了第七排最角落某个学生身形有点眼熟,但因为她的隐蔽工作实在做的太好,脸也没露出来,他最开始并没有确认。然后,他偶尔望一眼过去,很快就注意到,那个‘学生’打呵欠时,露出了半张脸。他瞬间确认,是俞遥没错。
下了课,其他人都走了,俞遥没动,江仲林哪还能看不出来她是睡着了。他等到最后,几个学生见他没走,留下来问他问题,江仲林也一一回答了,一个学生闹得声音太大,江仲林便温和地说:“不好意思,轻声一点好吗?”
学生有点茫然,就见老先生指了指教室某角落,几个学生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没有走,再仔细一看,那人睡着了,江老师是让他们别吵到人家睡觉。
“哇这也太心大了吧,在江老教授的课上睡觉?”一个学生小声逼逼,谴责道:“仗着老师脾气好不会生气。”
江仲林笑出声,“我可不敢和她生气。”
学生们:“…?”
江仲林:“是我的妻子。”
是传说中的师母?!跑来看丈夫上课,这是什么老套的言情小说情节。学生们突然间被堵了一嘴狗粮,面面相觑后纷纷告辞,选择把空旷的教室留给了他们。
因为这个教室接下来没有课,江仲林也没有急着叫醒俞遥,弯着腰在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看她脸都睡扁了,笑着摇摇头,脱下外套给她盖上,然后就在后座静静等着她醒来。

“走吧,我们回家。”
俞遥站起来,想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还给江仲林,江老师却摇头,按住了她脱下外套的手,“你刚睡醒,在外面吹风很容易生病,先穿着吧。”
俞遥还记得他自己早上咳嗽的事,“你呢,有没有不舒服,早上不是咳嗽了吗?”
江老师摇头,“是嗓子有点不舒服,回家泡一杯枇杷水喝就好了,不是感冒。”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路上遇到和江仲林打招呼的学生,眼睛都盯在俞遥身上,看到俞遥身上江老师的外套,众多学生们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还有一些则是莫名激动。
江老师神情自若的和俞遥并肩走出这一栋教学楼,走到学校那一条合欢树大道,粉樱色的合欢花开成一片。俞遥从地上捡起一朵,在江仲林面前转了转。
“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俞遥拉着江仲林一只手臂。
“什么事?”江仲林问。
“快到七月了,到今年七月,是我们结婚五十周年,金婚呢,要不要办个小聚会,请亲戚朋友们一起来聚聚?”
金婚…其实只是江仲林一个人的金婚,对于俞遥来说,还要几十年,才是她的金婚。到那时候,大概她的金婚,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江仲林开始有点犹豫,可他想到另一方面,很快答应了下来。当年和他们同辈的人,现如今年纪都大了,他们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说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离开了,如今大家见一面少一面,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俞遥或许,也是想趁着现在,和他们多聚聚。
只要想到这,江仲林就满心的怜爱与愧疚。怜爱是多年深情和这些年相处出来的更复杂的情感,在这巨大的年龄差异下,他很难不对失而复得的爱人生出一些对孩子般的怜惜。而愧疚,则是源自于自己不能陪伴她更长久。
听说俞遥和江仲林办金婚宴席,杨筠又开心地拉着老伴跑回国帮忙,这回她还把孙子孙女都带回来了。她的孙女是混血儿,长得非常漂亮,也很有礼貌,杨筠最疼爱她,尽管这个孙女其实是她大儿媳妇和前夫生的,按血缘关系来说并不算她的亲孙女,但有时候亲情这种感情,并不止依托于血缘。
杨筠的孙女孙子俞遥都认识,大家在视频里常见面,也没什么生疏感,一到这里,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就拉着弟弟一起去找瓜瓜玩耍了。而杨筠,拉着俞遥的手和她聊天,她有了很多老人家都有的小毛病,变得絮絮叨叨,俞遥听着,时不时把她逗得直笑。
“遥遥,我不知道还能见你几年。”杨筠有些感叹。
“就算以后见不到了,只要我还活着,没有老年痴呆忘记人,我就会一直记得你的。”俞遥拍拍她的手。
“我要你记我那么久干什么,你啊,多交点朋友,生活得热闹点,这样我们都能放心。”杨筠偶尔会像这样,变成一个真正比她大上很多岁的长辈,仿佛不是从前那个和她嘻嘻哈哈的朋友了。
除了杨筠,来参加这个金婚小宴会的,还有江仲林那边的亲戚,他的一些朋友和学生,俞遥的同事和邻居们,人不算很多。
俞遥特地选了一个户外酒店,酒店方服务周到,听说是金婚五十周年纪念,还给她们扎了一道大拱门,用白玫瑰编织出来的花门,并且铺上了红毯。
小宴会在黄昏,从早上开始,俞遥就没有见过江老师,她和杨筠以及几个女同事一起去试礼服,选了件和当年婚纱差不多款式的白裙。俞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快四十了,真要说的话,和以前区别并不算很大。
只是…她摸着自己黑色的头发,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
“我想去染个发。”
“染成什么颜色,红色?”
“不是,是白色。”俞遥说:“我家江老师头发都白了,为了和他看上去更匹配点,我觉得今天该染个白发。”
也许会把他给吓到,俞遥有点期待。
这一天的晚霞很美丽,半个天空是带着翠色的苍蓝,边缘过渡成浅粉色,然后慢慢加深,变成紫色,最后是落日渲染成的橘色和金色,绚烂的晚霞下,灯光璀璨的小宴会厅里,作为捧花童子的瓜瓜牵着妈妈的手出现。
当俞遥出现的那一刻,站在白玫瑰花拱门下的江仲林愣住了,而远远看到江仲林的俞遥也愣住了。
江仲林染了黑发,俞遥染了白发。
两人走近,看着对方的头发,同时笑出来。江仲林将手中的花送到她的手中,是浅紫色绸带包扎的粉色蔷薇,她们当年婚礼时一样的捧花。
俞遥将手放在江仲林的手中,两人一齐穿过拱门。
两人走在那一条铺着红毯的长路上,俞遥侧头看向江仲林,“我突然想到从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有一对夫妻,想送对方一件礼物,于是丈夫卖掉了自己的金表,为妻子买来一把镶着珠宝的梳子,而妻子卖掉了自己一头漂亮的长发,为丈夫买来了一根表链想搭配他的金表…我以前看的时候,觉得他们可真傻。”
江仲林:“这个故事是叫做《麦琪的礼物》吧,以前觉得他们傻,那现在呢?”
俞遥看着他的头发故意叹气,“还是觉得他们真傻。”她又摸摸自己特地染的白发感叹,“真的傻。”
但是或许,那对夫妻,也会如他们此刻一样相视一笑。因为他们并没有失去自己珍贵的宝物,他们得到自己的礼物时,也得到了对方的爱。
俞遥握紧江仲林的手,认真在灯光下凝望他的眉眼,他的眼角有皱纹,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但哪怕他外表苍老,依然是她心中的爱人。
“江仲林,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有一句话没跟你说。”俞遥轻声说:“能嫁给你,我觉得很幸福。”
江仲林眼中有亮光,他报以笑容,却什么都没说,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前走。
当我老去,当你老去,我还愿意爱你。
爱人已老,爱情不老。
(正文完)
第48章 番外1(江老师走后很多年预警)
沙漠的夜晚有卷着砂砾的风, 俞遥裹紧了身上那件过长的大外套, 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终端里展现出的一场比赛。
解说人的声音透过终端发音器传播出来,被沙漠的夜风吹得有些不清晰。
“中国青鸟队队长江瑞, 再次夺得了这一场游戏的最终胜利!这位堪称传奇的老牌运动员,在电子竞技游戏赛场上, 可以说已经毫不逊色于上一代的王者旬邱, 在她的职业生涯中, 这已经是她第十四次夺得冠军!”
随着解说, 那巨大的虚拟战场瞬间溶解在空气里, 上百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赛队员脚踩悬浮器集合在一起。俞遥的目光投向那穿着红色队服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正围着中间那个笑容灿烂的家伙转圈表达喜悦。
俞遥也跟着笑了起来, 眼角的细纹随着她的笑微微皱起。
“俞遥, 干嘛呢,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俞遥没有回头,回答道:“在看我女儿的比赛,要是没看,等她回来又要抱怨我这个当妈的不关心她。”
一个端着冰咖啡的女人坐到了俞遥身边, 这个女人不再年轻了,虽然她的头发被染成紫色和蓝色, 穿着色彩斑斓的奇特长裙, 但脸上满布的皱纹泄露了她的年纪。
这位长裙女士探头看了看俞遥的终端, 刚好看到红队服的江瑞握住金色奖牌,忍不住笑着感叹, “哇,你家女儿又得了一枚金牌,厉害了。”
这时候画面中的江瑞在说获奖感言,她说:“好吧,获奖感言,第一句依然是一直不变的固定感谢,感谢我妈,我从刚会说话刚能走路就陪她一起玩游戏,是我妈让我赢在起跑线上。”
她身边的其他队员和主持人都笑起来,江瑞接着说:”然后是感谢我爸,我高中时候不想读书跑去玩游戏,他也没打我骂我,还拦着我妈揍人,费心费力地去给我找最好的电子竞技专业学校…”
俞遥想到那年,叛逆少女江瑞,有一天回家后突然满脸酷拽地通知他们,她要休学,要去打比赛,从普通私人比赛开始。这家伙和她少女时期简直叛逆得如出一辙,不愧是亲母女,俞遥看着小屁孩瓜瓜拽到不行的样子,直接给气笑了,终于体会到了多年前她爸的心情。
要不是江老师拦着,她可能真的会把瓜瓜打个屁股开花。俞遥觉得,打游戏当然可以,但她必须读完高中和大学,而江瑞觉得,读大学浪费时间,有那个时间她都不知道能多打多少场比赛了。
她们母女两个一个站在桌子上,一个站在沙发上,隔空互啄,而江老师站在中间,阻挡她们的火力,劝一下这边,再劝一下那边,最后他进行了折中,瓜瓜还是要上大学,但不是海大,而是专业的电子竞技院校。
“瓜瓜,你的游戏技巧都是你自己琢磨的,或许在小范围内是顶尖,但你不能因此自满,因为你想走进更大的赛场,就必须接受更多专业的训练和挑战,这是你自己一个人摸索不能做到的,所以你需要老师,需要同伴。爸爸并不反对你选择这一行业,只要你喜欢,爸爸就支持你,但爸爸希望你能接受爸爸这个建议,先更多地去学习磨练一下自己,好吗?”
江老师说服了瓜瓜,也说服了俞遥。
后面的获奖感言,俞遥走神了没听清。等她回神,画面里已经没有了江瑞。她直接关掉终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天空。布莱克罗克沙漠这个季节的天空,非常好看,她又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外套。
坐在她身边的老姐姐也站起来,一口喝干冰咖啡,打了个冷颤,呼了声爽。“好了,看完了,咱们也回去吧,她们几个都在等着呢。”说完她看一眼俞遥身上那件男士大外套,有点受不了,“我说你也不用每次跟我们出去玩,都要带上这件老旧的男士外套吧,即便是为了怀念丈夫,但这件外套你也穿得太久了。”
俞遥眯着眼睛笑:“虽然破旧了点,但穿着暖和啊。”
彩裙老姐姐揽着她的肩膀,“你的爱人总该留下了别的衣服吧,这样,你下次换一件穿行不行?”
俞遥慢吞吞回答,“都在阁楼里放着,我懒得去翻。”
两人一起摇摇晃晃地走向灯火通明的场地。
这是布莱克罗克沙漠上为期八天的火人节,每年这个时候,这个寸草不生的荒芜沙漠上就迅速在一天之内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沙漠城市,经过多年发展,现如今每年这里都会汇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群,各种肤色人种,唯独在这里,在这梦幻一般的八天里,达成了完全的和谐,不可思议的像是一场幻觉。
俞遥是和另外八个人一起来的,她们这几个人都是女性,都来自中国,年龄最大的是七十多,年纪最轻的也有五十多,俞遥的年纪算中间。她现在已经退休,江瑞经常需要全世界到处飞参加比赛,很少回家,她干脆和认识的老姐妹们组团一起去到处走体验生活,比如这个火人节,这其实已经是俞遥第二次来了。
她们这一群老姐妹,今年是开着大型卡车过来的,帐篷就扎在大卡车的车斗上。现如今不需要人工驾驶的智能车几乎占据主流,像这种需要自己手动开,使用汽油作为燃料驱动的车子已经变成老古董,但她们这群人中一位大姐头,就是那个七十多的老姐们,她从前就是个开大卡车的老司机,这回她不知道哪里弄来这个老古董,轰轰隆隆一路上把她们几个载到这里,引来了很多人的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这种老式卡车了。
俞遥走进场地,来到她们那个大卡车边上,看到驾驶座上光头花臂的老大姐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那年轻人兴奋地扒车窗。俞遥对这种小孩子习以为常,这几天不知道有多少小年轻跑过来叽里呱啦说想要上卡车看看。
俞遥走到改装车厢旁,踩着钢筋焊接的楼梯,往里喊了声,“还有几个人在,咱们去玩啊,待在这里干嘛呀。”
里面有个贴面膜的卷发奶奶立刻回了声,“还不是在等你这个小蹄子,走,现在就走,等我把面膜撕一下…哎哟,这个沙漠风沙大,我的皮肤好干哪,诶我的大围巾谁看到了?”
“还有三个人呢?”
“她们三个去表演了,一个拉二胡一个吹唢呐一个跳舞,反正哪里热闹咱们就去哪里找她们,准没错。”
周围到处都是人,大家互相不认识,但所有人都不吝啬友善,这里有爱热闹的人,也有沉默寡言,在热闹中寻找心灵宁静的人,俞遥她们路过一片寂静塔,点燃的蜡烛和堆起的石头高塔下,人们默默静坐,或发呆,或流泪,没有人理会其他。
而另一边,是跳舞的人群,在彩绸飘荡下,脱掉鞋子的人们跳着乱七八糟的舞。
“我们去那里,遗憾塔要烧了,我们也去写几张纸条。”俞遥被老姐妹拉进那个由木骨架和纸搭建的巨塔,里面很多人,都在往白纸上写着什么,然后贴在塔壁上。这个塔其实没有名字,只是大家一年年习惯在这里写上自己的遗憾和难过的事,等到贴满白纸,就把这座塔整个烧掉,像是烧掉了遗憾和难过,所以大家习惯叫它遗憾塔。
俞遥看着那些各色各样,认识或不认识的字体,也伸手拿了张白纸,想了想,慢慢写着:
——“瓜瓜的奖状已经拿的比你多了,家里摆满了你们两个的奖状,再多可能要摆不下。”
——“你最喜欢的那件外套,快被我穿破了。”
俞遥如今已经六十多,而江仲林也离开有些年头了,
——四十年还没到,甚至只过了一半,但我现在已经有点能明白你当年的感觉。
——我能很平静地想念你,很奇怪,我没有觉得孤单,也没有很难过,每次想起你,我都觉得平静而温暖。
人年轻的时候,是很恐惧老去的,俞遥也是这样,但后来,她在江仲林身边,看他慢慢老去,不知不觉,这份恐惧就消失了,因为江仲林的从容影响了她,所以现在,她也慢慢老去时,她心中毫无恐惧。
而人不再年轻的时候,会恐惧死亡,同样因为江仲林,俞遥心中不再恐惧。
人的出生是离别,人的死亡是重逢。
她终将和友人爱人重逢,只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一个人自由生活一段时间。
烈火熊熊燃烧,烧掉写满了无数人遗憾或难过的白纸高塔,在今后几天里,这里的所有都会被付之一炬。

一周后,江瑞告别队友,来到自己暂住的房子里,她扔下行李,打电话给亲妈。
“妈,我比赛完了,你看到我比赛了没?”
“看到了。”俞遥看着对面女儿怼在镜头上的大鼻孔,嫌弃她:“你怎么每次比赛结束就这个鸟样,瘫在那像什么样子,家里这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动动你的尊手收拾收拾吗?”
江瑞:“等旬邱回来收拾,我懒得动。”
旬邱是江瑞的前辈老师兼一段时间的教练,现在是她男朋友,两人交往多年,现在常像家人那样住在一起,却都没有结婚的意思,用江瑞的话来说,婚姻只是一个形式,这样相处比较舒服。俞遥随她,孩子成年后,她们自己的事就该让她们自己决定了。
两个性格太相似的母女,很容易发生争吵,但从江仲林走后,俞遥就很少再和瓜瓜吵起来,没了作为调解员的江仲林,俞遥好像自己学会了收敛脾气,仿佛离去的江仲林身上某一部分性格,留给了她,让她面对女儿有更多的包容和耐心。
“哇,老妈,你这是在哪呢?前几天跟你联系,你还在沙漠,今天怎么就到海底来了?”江瑞发现一条大鱼从老妈那边出镜,忍不住问。
俞遥把镜头对着自己周围转了转,刚好有一只巨大的鳐鱼游过去,“是海岛隧道体验活动,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过来,这种新型海底体验隧道还挺有趣,我昨天看到鲸鱼从脑袋上游过。”
江瑞:“…我也好想跟你一样到处玩,我也想退休。”
俞遥:“再加油三十年吧。”
母女两个说着话,走过了这一条长隧道,她们偶尔也不会交谈,只是一起静静看着海中的鱼群,走出隧道,穿过沙滩,两人结束了通话。
“俞遥,你怎么这么慢哪,快来吃烤鱼,都烤好了等着你来吃!”一起来的老姐妹大声在不远处喊她。
俞遥朝她走过去,“先说好,你烤的我不吃,上回那肉都生的。”
她笑着汇入几位欢笑的朋友之中。
第49章 番外2(江仲林的少年暗恋视角)
因为一些原因, 江仲林初二的时候, 转学到了明德私立学校。青春期的男孩子,比同龄女孩子发育更晚, 江仲林少年时期又矮又瘦弱,到了高中后才飞速长高, 所以初中的江仲林, 比周围差不多大的同学们显得更瘦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