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急急忙忙地喝令宫人收拾一下东西的时候,腆着肚子的韦氏却找上了门。虽然只有四个月的身孕,但是不知怎的,韦氏的肚子挺得比寻常女人高得多,如今就连走路也有些困难,还是乔氏扶了她一把方才跨进了门槛。
乔氏搀扶韦氏坐下,这才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姐姐,如今你身子重了,有什么事让人来传一句话,或者叫我过去也成,下次千万别自己一个人过来!”
“就这么几步路,不碍的!”韦氏微微一笑,心中却涌起一股深深的苦涩,但她立刻就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妹妹得了旨意要去福宁殿侍疾,我若是此时不过来,以后要给你捎句话就更难了。”
听到侍疾这两个字,乔氏的脸上当即流露出了一丝欣喜,不过她终究和韦氏是多年姊妹,此时不免谦逊道:“圣上还同样召了王德妃,想必是怕一个人不周到,所以才捎带了我。姐姐如今有龙裔在身,将来圣上痊愈之后,必定更加眷宠。”
“眷宠?”韦氏苦笑一声,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话头,“别说我了,妹妹,你这次去福宁殿侍疾虽是好事,但是,你千万要记住,别张扬。要知道,宫中比你位分高的嫔妃很多,此番虽然有王德妃引去了不少视线,但是,你仍然显得太引人注目了。此去福宁殿,但凡太显眼的事情,你不妨都让给王德妃去做,而其他不起眼但是却必需的琐事,你最好抢在前头,你明白吗?”
乔氏虽然心机稍逊,但毕竟也是聪明人,略一沉吟便醒觉到了事情的关键,原本的一肚子欢喜顿时消失了大半。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抓住了韦氏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姐姐,多谢你的提醒!不管我将来如何,都绝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离开了沁芬堂,韦氏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怔怔地摩挲着自己的小腹。四个月了,这个注定是金枝玉叶天璜贵胄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为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究竟花了多少心血,她已经记不清了。事情会急转直下到现在的地步,这是她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谁能想到,只是扔出了一个火星,就会燃起如此可怕的燎原大火?可是,前面固然是千仞深渊,后面又何尝不是刀山火海,她还有退路可走吗?
“韦美人,外面风大,是不是……”
她陡地从恍惚中醒觉,自失地一笑道:“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吧!”
转眼已经到了十一月中,在此期间,刑部侍郎周鼎亲自谒见了一次赵佶,足足一个时辰后方才满头大汗地出了福宁殿。未几,政事堂诸宰执便受到了召见,然后便有旨意颁下,以纵火的罪名处死宣和殿两个内侍,并罪及其家人;以构陷后妃的罪名处死了皇后宫中的一名宫人和一个内侍;以冲撞宫中贵人的罪名,将一名内侍脊杖二十,刺配沧州。
一系列的处置下来,明眼人都知道,宫中那些变故就算到此为止。从大局来说,这个处置无疑是四平八稳,既没有兴大狱,也没有伤及后宫任何一个嫔妃,无疑是百官乐于看到的。但是,从百姓看来,这不过是为了给出一个交待而草草收场,因此又是好一阵议论。只有寥寥数人感到,事情还远远没完。
所以,在明面上风平浪静的同时,高俅在背地里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抽丝剥茧似的追查着每一条线索。数天后,他和蔡京一起见赵佶奏报军国大事时,赵佶突然提出,要将刑部侍郎周鼎放外职。心知肚明其中原委的他并没有提出反对,而蔡京更是提议以周鼎出知江宁府,赵佶立刻便答应了。
走出福宁殿,高俅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医官院副院使罗蒙。在没有堪破玄机之前,蔡王的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妄动的,否则,动辄就是难以解开的死局。最最麻烦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偏偏还不能和任何人商量。正当他颇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蔡京的一句感慨。
“自古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周鼎接到这个烫手山芋的时候,应该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元长公,应该说,你在举荐他的时候,同样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吧?”脱口而出后,高俅才觉得自己的话颇有语病,但想要补救却已经来不及,索性直言道,“元长公,圣上既然已经下了定论,你是否仍执意追查下去?”
“事情还没有结束,当然要查!”蔡京冷笑一声,话语中突然带了些许杀机,“伯章你不是也这样想的吗?”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不远处正朝这边大量的几个官员一眼,“如今既然有那么多人想当渔翁,自然是盼望着我们疏远,抑或是好好争斗一番。这人心,果然是天下最难测的!伯章,那些微小之处,你派人去查,官员中间,我自有办法让有异心的人露出狐狸尾巴!我倒要看看,那些暗中折腾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言罢蔡京轻轻一拱手,竟洒脱得拂袖而去。在远处那些人眼中,自然便成了宰相不和的标志。再加上之前传言的政事堂数次争执,有心人不免更加揣测起了中间的玄机。
“蔡相这么一来,别人一定会认为有机可趁,怪不得今日一天,拜帖一下子骤增一倍,我还以为是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听丈夫说了今日之事,英娘方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待会便吩咐门房,让他们以后按照官阶和职官把拜帖都整理出来,也好让你能够有所判断。”
“嗯,就照这样办吧。”对于蔡京的手段,高俅倒是好奇得很。想要趋炎附势的人固然还好,只是,那些想要在中间挑拨争斗的人怕是要倒霉了,算计到了蔡京这个一代权相头上,还真是不自量力!“对了,如今餍镇之事既然告一段落,王皇后又有病在身,你不妨进宫去探探病,不过,切忌让伊容这个时候进宫去看郑贵妃和王德妃。”
“这个我当然知道,再说了,伊容妹妹最近大约也无暇进宫。”英娘说着便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见一向贤良淑德的妻子突然露出了这样的奇怪表情,高俅不由有些惊疑不定:“莫非伊容是病了?”
“你呀!”英娘突然重重在丈夫肩膀上捶了一下,“你又要当爹爹了!”
“什么?”高俅几乎是惊得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是,妻子的表情是那样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间,巨大的喜悦将这些天的烦躁不安全都冲到了九霄云外。“伊容……她有了?”
“谁高兴骗你!”英娘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突然转头朝外面拉了一个人进来,口中还数落道,“妹妹,这是好事,你自己去和他说!”
伊容这个时候完全没了往日爽朗大方的样子,说话比蚊子声还轻:“嗯,今天大夫刚刚瞧过,说是喜脉。”
“哈哈……哈哈哈哈!”高俅禁不住大笑了起来,虽然这应该算是他的第三个孩子,但是,他依旧感到异常的兴奋和喜悦。欢喜过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刻问道:“对了,爹爹知道了吗?”
“我早带着伊容去禀告过了,要是等你想起来,不知何年何月!”英娘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这才又笑道,“说来这一次高家是双喜临门呢,今天三弟的信也到了,说是弟妹也已经怀孕了,你说说,是不是巧合得很?”
第十四章 为家书各具思量
几乎在高俅收到高傑家书的同时,蔡蕊的书信也送到了蔡府。当吕氏看到女儿在信上说已经有了身孕时,禁不住露出了十分喜色。虽然乃是天子官家赐婚,又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但是,倘若女儿婚后数年无出,依旧是令人尴尬的事情。如今可好,她总算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所以,当蔡攸前来拜见母亲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吕氏喜笑颜开的模样。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想象不出母亲有什么可高兴的,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就是先前爹爹官进三级,封了国公的时候,似乎你也没这样高兴过!”
“你爹位列宰相,升官封爵都是寻常事,哪有这件事值得高兴?”吕氏笑着拿起旁边的信函,随手递给了儿子,“你看看,这是你妹子蕊儿捎来的家书,上头很是说了些夫妇之间的私语。当然,最好的消息就是,她已经怀孕了!”
蔡攸听着眼皮一跳,连忙抽出信笺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读完之后,他紧皱的眉头方才渐渐舒展了开来。“看来,高傑那小子没有薄待了她,这我就放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蕊儿堂堂相府千金,容貌才华都是第一等的,高傑护着这个娇妻还来不及,哪里会亏待她?”吕氏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劈手夺过了信函,“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该注意一些,一声妹夫就那么难出口么?”
“娘,你也太护着你这个女婿了!”蔡攸颇有些哭笑不得,当着母亲的面,他怎能解说那么多内情,只得摇头叹道,“如今我和两个弟弟都已经娶亲,你已经有了三个媳妇,她们给你添孙子的时候都没见你那么高兴过,这也太偏心了!”
吕氏见儿子这幅模样,不由没好气地笑道:“怎么,以为我苛待了你的媳妇么?不过那怎么相同,蕊儿远在江南,我总得看顾她一点。对了,待会就让家里人去打点一下,既然是这样的喜事,总得捎一点东西过去!”见蔡攸蹑手蹑脚地想溜,她紧跟着便加了一句,“待会你也去帮忙挑一挑,你平时最疼蕊儿,这么大的事情也该有点表示。”
“行,我听娘的就是!”蔡攸百般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闲聊了一些别的事便退出了正房。在门口伫立了片刻之后,他渐渐敛去了笑容,拔脚便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走去。
他还没来得及跨进院门,目光便突然瞥见了父亲的一个心腹家人,连忙开口唤道:“蔡平,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
蔡平转头见是蔡攸,慌忙迎了上来,满脸喜色地下拜行礼,这才说道:“大少爷,刚才叶家那边传信过来,说是用了相爷送去的药后,叶大人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再休养两天便无大碍了。”
蔡攸闻言脚下步子不由一滞,随即才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怪不得你这么高兴,想必爹听说了也会松一口气的。既然如此,你赶紧去都堂报一声。对了,顺便告诉爹一声,就说二小姐来了家书,请他理事完毕后早些回来。”
“小人明白了。”蔡平恭恭敬敬垂手答道,见蔡攸转身进了院子,他方才吐吐舌头快速离去。
“估计没多久少蕴就要复出了!”
坐在书桌前,蔡攸整个人用力地向后仰去,心中计算着先前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局面发展到目前的态势,他确实有些始料未及,但是要说完全脱离了掌控却也未必,自己那位慧目如电的父亲不是借机看穿了很多人的嘴脸么?只是,那么大的动静最后只换来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结果,却不免有些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愚蠢,居然敢纵火宣和殿,白白毁了一出好戏!
饶是蔡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听到女儿蔡蕊有孕的消息之后,他仍免不了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打发走了蔡平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深沉莫测的表情回到了议事的房间。此时,旁边的吴居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蔡相,是府中有事么?”
“哦,不过是小女自华亭送来了一封家书而已。”蔡京微微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说起来小女也嫁了一年多,如今听说是有了身孕,所以来信报一声喜,不是什么大事。”
见蔡京如此作势,旁人自然不好再问,但是,心里的疑虑却是种下了。当日蔡蕊出嫁的时候,那排场之隆重,绝不亚于公主下嫁,而宫中的赏赐更是丰厚已极。如今爱女怀孕,蔡京却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免令人怀疑蔡高两人之间的隔阂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一天的政事处理完毕,归府之后,蔡京直奔妻子的正房,屏退所有下人之后便劈头盖脸地问道:“蕊儿来信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吕氏被丈夫咄咄逼人的态度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方才迸出了一句话:“我忖度这是喜讯,合府上下已经都知道了。”
“真是妇人之见!”蔡京眉头紧皱,本想甩手离去,最终还是在吕氏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张扬,我知道你疼爱蕊儿,但也该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
吕氏起初还对丈夫的态度有些不满,听到这句话更是想起了外头的传闻,一颗心立刻悬在了半空。犹豫许久,她才试探着问道:“怎么,难道是你和高伯章……”
“朝中的事情,和你说你也很难明白,总而言之,这件事暂时晾一晾。”蔡京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话,然后便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这些时日,除了自家亲戚之外,各府女眷你能推的就都推了,免得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对了,元度那边你也稍稍回避一点,她太聪明,说不定回去瞎揣摩就琢磨出什么来。”
“可是……”吕氏听丈夫这样说,不觉更加发慌,“蕊儿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若是怪我们这作爹娘的不近人情,那又该如何?”
蔡京微微皱眉,但立刻便作出了决定:“挑几件补品命人送过去,我再写一封信带过去就成了。蕊儿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有什么想法,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她虽然如今是别家人,但这些道理总该明白。”
蔡府为了蔡蕊的身孕而手忙脚乱的时候,高府也上演了同样的一出。由于英娘事先不知情,因此这个消息也同样是合府皆知,等到醒悟过来却已经晚了。虽然出于同样的考虑,高俅在如何应对上头也是煞费苦心,但他却没有将此事晾在一旁,而是命下人在库房中找出了相当多的礼物,一件件地准备包装,并放出风声准备不日送去华亭。
两边这一冷一热的态度对比下来,外头的官员不免更加坚信蔡京和高俅之间有所嫌隙,并认准了高俅是想借着弟妇有孕的机会试图弥补,而蔡京却仍然有所顾虑。而之前的一系列事件虽然已经渐渐风平浪静,但谁也不会认为,区区几个内侍宫人便会闹出这样天大的动静,这样一来,两个宰辅的态度便更加重要了。
于是,当高俅“不经意”地对外透露伊容怀孕的消息之后,高府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了。只要是稍稍能够攀得上关系的各府女眷无不上门道贺,闲聊中还不忘拐弯抹角地套问情况,竟是明枪暗箭齐发,在伊容遵医嘱静养期间,英娘和白玲几乎应接不暇。
“天哪,这些女人太可怕了!”
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白玲颇有些心有余悸。尽管她也曾经算是和人常打交道的,可那些人不是一方土王就是地方霸主,哪里及得上现在放眼看去竟是诰命夫人的场面?若是平常的官眷也就算了,偏偏今天拉着她闲聊家长里短的是郑居中的夫人王氏以及蔡卞的夫人王氏,在一对二的情况下,她差点支撑不住落荒而逃。
“女人一旦疯狂起来,当然就是天下最可怕的人!”英娘足足灌下去一壶茶,这才觉得喉咙湿润了些许。整整一天,她也不知道应付了几拨客人,其中个个都是借口前来贺喜,结果一落座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换成别家,别说是怀孕,恐怕就是喜得贵子也没有这样的场面,伊容此番怀孕说是因缘际会也不为过。
“不过,姐姐你真的确认那个蔡……相是想清理周围的人,而不是真的想决裂吗?”白玲对中原的官称仍有些不习惯,因此说出话来不免硬梆梆的,“我记得中原有一句话,兵不厌诈,如果他借着这个机会清除了异己,谁能担保他不在位置上再安插自己人,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什么消什么长,倒霉的还不是……”
“阿玲,说得好!”
随着这句称赞,高俅一脚跨进了房门,伸手便把想要起身相迎的英娘按在了椅子上,又示意白玲也坐下。“你们累了一天,辛苦了。”他稍稍顿了一顿,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我和蔡元长之间的平衡是圣上一手造就的,如果蔡元长真正想要打破这个平衡,那么,圣上就会扶助第二个,甚至第三个高俅,只不过,他们不见得会有我这样的运气。要是平常也就算了,不过这一次圣上病倒,难免不会听到些什么。如果时机不对,借机避一避也没什么不好,别人未必就能忍受得了这火上烤的滋味。”
第十五章 两虎相争未必伤
延州兵五日在银州筑新城,击退西夏欲夺城之军,斩首千余人!
知府州折克行来报,辽国宁边州、金肃军、河清军蠢蠢欲动!
这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传到京城,不由让群臣忧心忡忡。银州位于横山东面,乃是西夏与大宋边境的重镇之一,前时陶节夫麾下将士下了银州,斩杀西夏驸马监军之后,虽然大大震慑了西夏人马,但仍不及此番银州城再度退敌作用大。然而,辽国兵马的调动却冲淡了这个捷报带来的喜悦。
“渤海那边究竟动起来没有,辽国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
蔡京心烦意乱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脸上阴霾重重。他突然转过身来,其他几个宰执都紧皱眉头坐在那里,不由更觉心头火起。“这一次讯息怎么会传得这么晚,要不是折克行派人来报,岂不是我们要等到辽国进兵才能有消息?”
见蔡京动怒,张康国不由心中冷笑,正好高俅不在此处,他便顺势慢悠悠地开口道:“元长公,这些紧要军情大多是靠枢密院谍探送来,如今严均达坐镇西北,谍探效率低下也是没法子的事。既然事关重大,不如派人去请伯章一起来议事如何?”
蔡京见张康国多有幸灾乐祸之意,心中不由愈加恼怒,这也让他更坚信自己心中判断。只可惜自己当初真正瞎了眼睛,竟会提拔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那就让人去请伯章过来吧!”他似乎极为不情愿地吐出一句话,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军情大事,顺便让元度也过来一同参详好了!”
闻讯而来的高俅拧着眉头听完了战报,最后却微笑了起来。“辽国是急了,他们一是怕夏国失了横山之后再难为西面屏障,二则是怕我大宋兵强马壮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会陈兵边境,做出一副要和西夏兵马合击的势头。只不过,这一次估计是威慑居多,凭宁边州等三地不足两万的兵马,他们还不可能掀起大的战事。况且,辽国也是承平日久,一旦真的对我大宋开战,他们的大臣和贵族首先就不会答应!”
“这些事我自然知道。”蔡京却依旧板着面孔,语气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只不过我大宋也同样不想两面对敌,倘若战场上遇到辽军,将士究竟是该死战到底还是该避其锋芒?一旦统军将领按捺不住挑起战端,那么,该算是挑起边衅还是退敌有功?”
见两位宰相颇有针锋相对的势头,其他宰执便知机地不再开口。自从蔡京高俅分别进尚书左右仆射以来,罕有这样的场面,在他们看来,今次的争执无疑是具有特殊的意味。
“元长公,就算渤海和女真此时已经揭起叛旗,你认为辽主耶律延禧会在多少时间之内得到消息?辽国已经从根子上腐败了,倘若不是局势发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么,他们绝对会先将事情隐匿下来,这样一来一回,至少要耽搁数月的时间。”高俅直直地凝视着蔡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再说,元长公又凭什么判断,此时辽国的东面没有动乱?”
听到此话,包括蔡京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错,虽然没有消息传来,但是,如果真的那边正在动乱,消息要传出来就相当困难了。只不过,高俅哪来这样的把握,难不成他比朝廷得到消息的渠道更快?
蔡京此时的脸色颇有些难看,目光更是不时朝一旁的蔡卞瞟去。“伯章,空口无凭,你又如何断定是有人蒙蔽了辽主?”
高俅扫视了众人一眼,见个个脸色有异,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上个月圣上过天宁节的时候,辽国正使耶律隆业一直在各处转悠打探消息,从他的口中,我听说此次辽主又向女真五国部索要海东青,再加上其他贵族,总计索要海东青六十只。据说有人给辽主出了主意,若是少一只海东青,就让女真以三百个奴隶作为补偿。你们认为,女真人是否能够继续隐忍下去?”
由于耶律隆业当初确实是把这件事当作夸耀四处讲,但这些宰执那时还真的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可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其中隐藏着深深的玄机。往日贡物如果有缺失,往往可以用人参鹿茸等其他名贵药品作为补偿,这一次却是用活生生的人,也就是说,少了十只海东青便要交出三千个女真人作为奴隶,这是女真诸部无论如何都没法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