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话一揶揄,十二公主登时更加暴跳如雷:“越千秋,你少瞧不起人,就拿你的陌刀来,我若是劈不了你,我就不姓姬!”
“不姓姬姓什么?跟我姓越?”反讽了一句之后,也不看十二公主那随时就要爆的怒脸,越千秋一弹膝盖,径直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继而拍了拍手说,“既然你要见识我的陌刀,那就洗干净脖子等我拿刀来!”
见越千秋轻轻巧巧就把十二公主撩拨得完全昏了头,萧敬先不禁暗叹。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越千秋那牙尖嘴利之后藏着的是狡黠多智,而十二公主那张牙舞爪之下,却是冲动无知。如今还禁不住越千秋的挤兑,要和人比武不说,更放豪言说让越千秋去拿陌刀……
如果今天不能让这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挫败,等他离开北燕之后,只怕不多时就会听到她的死讯!
在北燕上京城这种地方,蠢人是活不长的……只可惜他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去点醒大公主!
人人都知道那是姐姐的女儿,和他的关系实在是太深了。
当越千秋取了那个沉重的革囊过来,当着十二公主的面,慢条斯理地将那把狭长而沉重的人间凶器组装完毕,他就只见对面那个满脸盛气的小丫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疑。
他单手提着陌刀挥舞了两下,这才呵呵笑道:“你应该庆幸,这把刀没开锋,想当初在老参堂门前那条街上,我夺了一把陌刀之后,可是活劈了整整十六个人!”
“胡吹大气!”
十二公主不敢再听越千秋多说,生怕听到最后,自己会丧失这一战的勇气。嚷嚷了这四个字之后,她便立时提着宝剑扑了上来,虚晃一招仿佛直刺,等越千秋一闪避,她却是极其阴险地一振手腕就是一招撩阴剑。
“哎哟,女人用这一招,不怕日后自己断子绝孙?”
越千秋哂然一笑,刀柄下撞,重重地击在了十二公主的剑身上。见她轻呼一声,几乎抓不住剑柄,他就稍微放了点水,任由她抽剑回防。
接下来,面对十二公主发疯似的攻势,他却把最擅长进攻的陌刀用在了防守上,或架或拨或格挡,闲庭信步间,他看到小丫头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了彷徨和犹疑,起初犹如水银泻地一般的狂攻也渐渐露出了难支之态,他方才猛然暴喝一声,骤然间重重一劈。
“看刀!”
十二公主仓促招架,可之前每次刀剑碰撞时并不怎么难接的陌刀,此时此刻却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她只觉得虎口巨震,下一刻便再也握不住手中宝剑。当宝剑落地,陌刀临头的刹那,她早就忘了越千秋说过那是没开锋的刀,生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惊悸。
难道这次她就要死了吗……
就在她脑际一片空白时,那把刀却是停在了她的眉心之前一寸远处,稳稳当当,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第369章 千秋哥哥……
“虽说没开锋,但如果我没收住手劈上来,你就已经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越千秋手腕轻轻一振,那把沉重狭长的刀微微颤抖,竟是灵巧地拨动了十二公主额前的一缕头发。
十二公主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似触及却又没有触及到肌肤的感觉。哪怕越千秋说过,这把刀并未开锋,她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而在刚刚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又被随手放过之后,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战栗感,仿佛在大海里浑浑噩噩漂泊许久的溺水者突然抓到了一根新鲜的救命稻草。尽管那根救命稻草只是别人漫不经心抛下来的,可对于她来说却已经弥足珍贵。
“人生和练刀一样,有放有收,一味招摇过市肆无忌惮,那就是找死。而且,下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要都像你这样动辄凌虐,哪天在睡梦当中怎么死都不知道!十二公主,看看这次上京城里那些死了的人你就该明白了,哪怕皇亲国戚,死了也就是一堆黄土而已!”
越千秋嘴里说着恐吓的话,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位险些被宫女们给勒死的嘉靖皇帝。
可那念头一闪即逝,更多的是品味刚刚那完全是欺负小孩子的一战,心里倒没有什么得胜的快感,只想着完成任务之后可以赶紧撤。此时此刻,他一寸一寸地往回收着陌刀,最终拄刀而立,头也不回地问道:“我说舅舅,这算任务完成了?”
萧敬先刚刚好整以暇地看着越千秋把十二公主玩弄于手心,对于小家伙打完之后还要再占嘴上便宜,他更是觉得有趣,此时就轻轻点头说:“算你完成任务了。教训过这丫头就行了,走吧,回天丰号看看,那边可有什么结果!”
越千秋如释重负,双手一翻,再次将那陌刀拆成三节塞进革囊,可他刚系好带子,还没来得及背在身上,眼角余光突然就发现十二公主窜了过来。他眉头大皱,一手提起革囊往后一窜,旋即出声喝道:“怎么,还没打够?真的要我把你打到躺三天爬不起来?”
在他看来已经极其不耐烦,极其不客气的喝问,迎来的却是让他瞠目结舌的回答。
“千秋哥哥……谢谢你!”
这什么鬼?
越千秋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油然而生,这会儿后背汗毛根都已经竖了起来。诺诺那样的四五岁孩子来上这么一声娇软的千秋哥哥,那是挺可爱,再加上那身世,确实能够让人生出几分怜惜和容忍之心,可即便如此,当小丫头嚷嚷童养媳时,他还是想打她的屁股。
可这会儿十二公主这一声千秋哥哥,却叫得他头皮发麻,恨不得把人的嘴封住!
他比她大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绷着脸,**地说:“十二公主可别这么叫,我当不起。至于谢谢也不必了,只要你能收敛点儿别闯祸,那就阿弥陀佛了,告辞!”
见越千秋把革囊往身上一背,头也不回走得飞快,甄容不禁愣了一愣。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十二公主没来得及截下越千秋,竟是干脆拦下了他!
“甄哥哥……”
这一次,听到如此称呼,甄容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他身手比越千秋还要再出色些许,此时不假思索就往后连退了两步,继而往右边虚晃一枪,可紧跟着就折往左边,速度飞快地摆脱了十二公主的阻拦,甚至都顾不上和人说话就立时落荒而逃。
越千秋跑了,甄容竟然也跑了,十二公主登时恼羞成怒,见萧敬先站在围墙上一脸看热闹的架势,她忍不住一跺脚大发娇嗔道:“晋王舅舅,你就这么看着,也不帮我?”
尽管十二公主并不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女,但萧敬先对人的脾气却能摸到武虽多,但我能看得入眼的却少。我以为已经看透了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
这最后两句话很有些拗口,可越小四却绝不会听差了。他打了个哈哈道:“我就是个富贵闲王,你实在是高看我了。”
“闲王吗?你应该闲不了太久的。”萧敬先撂下这句话后,立时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而看着他的背影,十二公主脸色挣扎了好一阵子,最终跑上前来对越小四说:“长珙哥哥,你稍等一会儿,我和晋王舅舅再说几句话就回来!”
越小四扭头看着十二公主追上萧敬先,拉着人的袖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自以为隐秘,可在他那非常不错的耳力之下,她这点遮掩功夫根本就等于白搭。当他听到十二公主死乞白赖地说接下来几天跟着萧敬先,隐隐约约还听到一声千秋哥哥,他终于嘴角翘了起来。
那个臭小子敢笑他招蜂引蝶?嘿,这下被他抓到把柄了不是!
你不但招蜂引蝶,还是一场兄妹不伦之恋的主角!
话说回来,越千秋生日哪天来着?真的比十二公主大吗?
第370章 离间
尽管跑得快,避免了和越小四打照面,但当早一步出门,此时已经上马的越千秋看到萧敬先步履悠闲地出来,脸上还挂着某种让他不那么舒服的笑容时,他还是觉得心里发毛。然而,刚刚萧敬先答应十二公主就明显没安好心,他索性就当成没看见那不怀好意的笑。
然而,他不想提十二公主的事,却禁不住甄容那个没经历的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晋王殿下,十二公主她……”
“萧长珙人都来了,她却没倒贴上去,反而过来和我敲定这几天的日程,这么反常的行为,自然而然只有一个缘由。”没等甄容把话说完,萧敬先就接了上去。等到翻身上马之后,他就看着越千秋,直截了当地说,“千秋,她看上你了。”
“我就发现了,北燕这些公主好似都没见过男人似的。大公主成天和人抢驸马,十二公主更是见一个爱一个,说得好听点叫年纪小不懂事,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犯花痴!”越千秋毫不客气地当着萧敬先的面吐槽。见人半点不生气,他不禁斜睨了甄容一眼。
“甄师兄,要说你还是十二公主的救命恩人,我把她让给你了!”
甄容一惊之下,骑术很精的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几乎想都不想就气急败坏地喝道:“什么让不让的,你别想祸水东引!”
“你既然不愿意,那就还是送给兰陵郡王萧长珙好了。反正他现在是香饽饽,多一个公主不多,少一个公主不少。”越千秋一面说一面示威似的瞪着萧敬先,“再说都已经认过舅舅了,再和十二公主缠夹不清,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萧敬先眉头一扬,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们两个没听说过吗?北燕这百多年来,姐弟也好,兄妹也好,彼此之间有染的例子很不少。”
越千秋简直想骂娘。尽管看出萧敬先只不过是想把已经很浑的水进一步搅成鸡蛋糊,可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潜意识中,他甚至在恶狠狠地想,萧敬先对其姐,那位死去的皇后,是不是也有一种超越禁忌的爱慕!
甄容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哪怕从前学武的时候,那些教导过他的前辈确实提起过北燕权贵那些荤素不忌的往事,可他大多听过了就算,也没放在心上,哪知这次亲身经历了一趟,一个个人,一桩桩事,全都轮番教导了他,什么叫做“北燕风情”!
十二公主的事就像是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越千秋过了就忘,当三个人大大咧咧地回到天丰号时,眼尖的越千秋远远就看到了仿佛有两拨人正在对峙。
他想都不想就策马靠近旁边的屋宅,随即双脚踩在马镫上微微一借力,等跃起的他伸手够着一旁的屋檐时,他手上一使劲,双脚一蹬一翻,轻轻巧巧上了屋顶。
而目睹了他这一系列动作的萧敬先则是嘿然笑道:“果然是熟能生巧!”
甄容简直不知道萧敬先这话到底是赞赏还是揶揄,他到底没学越千秋的肆无忌惮,而是相对规矩地随侍在萧敬先身边。
眼看着屋檐上的越千秋上窜下跳,比他们更快地接近现场。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白雪公主,见越千秋这匹傲娇的坐骑悠然自得地前行,对主人的离开仿佛司空见惯,当发现他在看它时了,这匹马儿那眼神中仿佛还有些不屑。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该说有其人必有其马吗?
越千秋却不知道甄容已经连他的马都腹诽上了。一路疾掠的他来到了天丰号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看着此时此刻对峙的双方。就和他预想中的一样,一边是徐厚聪以及众多禁军,另一边则是汪靖南和一群身穿黑色披风的秋狩司密谍。
因为他这一路过来,并没有任何掩藏身形的举动,此时此刻两边全都看到了他。相较于抬头瞅了他一眼后,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的徐厚聪,汪靖南在瞥见他的第一眼就沉下了脸,嘴角亦是微微下垂。
他恶意地猜度,如果不是秋狩司前三号boss被皇帝亲手斩杀的先例在,只怕汪靖南这时候看到他这个成天惹是生非给人添堵的小子,就会忍不住下令让下属围杀上来。
话说回来,北燕皇帝真的不是因为他上次一口咬定在金陵更好,北燕给不了他在上京横行无忌的优厚条件,所以这才放纵萧敬先带他掺和这种杀人抄家的事,让他体会肆无忌惮恣意妄为的快感?如果是这样,北燕皇帝确实真够大方的。
这种有天字第一号**oss撑腰,于是可以胡作非为的感觉真是不错!
看到越千秋,徐厚聪就知道萧敬先已经来了,顿时底气大足。
“汪大人,今日我是奉了皇命,晋王殿下又全权交托给我查问,你想要调看天丰号中的那些账本和往来书信,我也说过了,不是不可以,但你先得去见皇上请旨。你用秋狩司素来有权调看所有和南朝有涉的卷宗为由,让我把东西移交给你,恕我不能从命!”
汪靖南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一个校尉却终于忍不住了,竟开口大声质问。
“徐将军,刚刚我们来时,你就以种种理由不让我们入内,现在汪大人要调看卷宗,你又如此推搪。这天丰号和南朝有涉还是我秋狩司查到的消息,你如今却把秋狩司排挤在外,莫非是故意想要替南朝据点隐瞒内情?”
下属竟是这般愚蠢到直接质疑徐厚聪的忠诚,汪靖南登时又惊又怒。然而还不等他想要把这一茬给扭转过来,就只听屋顶上传来了响亮的抚掌声。不用看他都知道,定然是越千秋幸灾乐祸地煽风点火。
“徐将军可是秋狩司副使楼英长千辛万苦从南边挖来的人才,为此徐将军在大吴还背上了叛贼的名声。现如今汪大人的下属竟然还信不过他?啧啧,秋狩司第一号人物和第二号人物要闹内讧?还是说,汪大人不忿徐将军初来乍到就抢去了你和秋狩司的风头?”
汪靖南终于咆哮道:“越千秋!”
没等人说出接下来的话,越千秋就站直了身子,冷笑一声道:“北燕皇帝派了徐将军来,晋王殿下身为总揽此事的人,尚且退避三舍,让徐将军经手,汪大人你一没有奉旨,二没有专办之权,却跑来横加阻挠,硬是要插手进去,谁知道不是你秋狩司随便找个名义栽赃天丰号是我大吴在上京的据点,顺带构陷咸宁郡王这位皇子?”
这帽子扣得太狠了……
此时此刻,就连被越千秋顺手帮了一把的徐厚聪亦是心情微妙,就不要说刚刚好赶到的萧敬先和甄容了。至于汪靖南,此时此刻更是气得直发抖,深深后悔没有早点铲除这个祸害,以至于人竟是背靠大树成了气候。
然而,就算他一向觉得和越千秋这么个小毛孩子斗嘴失了身份,可刚刚酒肆中他已经在萧敬先面前碰了个硬钉子,隐隐忌惮越千秋那莫测的身世,此时万万不敢沾染越千秋扣上来的这么个罪名。他张口就是一声暴喝:“黄口小儿,你想离间我北燕臣子,做梦!”
“要是你们关系那么好,用得着我挑拨离间吗?”越千秋见萧敬先已经来了,就在屋顶上冲着人招了招手,这才含笑说道,“舅舅,既然秋狩司的汪大人非要查个清楚明白,你和徐将军就带他一块玩呗?也省得回头你们结案的时候,他又跳出来质疑!”
汪靖南没想到越千秋在狠狠戳了自己两刀之后,突然又改换态度帮自己说话。面对这么一个千变万化的小子,他只觉得此次答应让楼英长跟着三皇子去出使南吴是最大的错误。
如果有足智多谋,擅长布局的楼英长在,怎会让这小子上窜下跳,竟是莫名其妙蛊惑了皇帝!
萧敬先却不忙着答应,而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徐厚聪道:“徐将军怎么说?”
面对刚刚汪靖南以及那些秋狩司校尉的言行举止,徐厚聪已经知道这些北燕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早已彻底绝了交好对方的打算。更何况,从这些天的经历,他已经真真切切地认识到,没有秋狩司的支持,他这个孤臣照旧可以得到皇帝的信赖,照旧可以立足。
他自然可以一口咬定皇帝的旨意,把秋狩司排除在外,可是,想到之前因为越千秋在皇帝面前一句撺掇而被塞到秋狩司去的那几个得意弟子,他最终还是决定按下这口气。
虽说那时候皇帝那般分派的时候,他心里很不情愿,可如今看来,那几个弟子扔在禁军只能给他打打下手,可丢在秋狩司,不但像钉子一样让汪靖南难受,而且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传递消息。而如若秋狩司有人忍不住给他这些弟子小鞋穿,那他就更有话说了!
所以,即便已经恨汪靖南入骨,他却把话说得极其漂亮:“我自然听晋王殿下的。”
“听我的?呵呵。”
萧敬先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随即沉下脸道:“汪靖南,我算是给千秋一个面子,给神箭将军一个面子,容你带两个人留下来翻检案卷。可你给我记住,秋狩司在大燕自然是不可或缺,可你却不是不可或缺!秋狩司没了你照样玩得转,你没了秋狩司正使这个头衔,我看你还拿什么去神气!秋狩司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别忘了萧长珙已经奉旨监秋狩司!”
第371章 继续钓鱼
天丰号门前,萧敬先带来的禁军,徐厚聪今天带的两个随从,再加上秋狩司的一干人等,将这个昔日人来人往的商行围得水泄不通。然而,他们谁都不觉得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冲击这个防守森严的地方,目光反而时不时瞟向对面的屋檐。
因为此时此刻这午后时分,闲得没事干的越千秋就枕着双手躺在那儿闭目养神晒太阳。
而实在没地方可去,也知道眼下不适合进入里头设法打探消息的甄容,这会儿也百无聊赖地坐在越千秋身边。底下那些目光在看厌了越千秋之后,常常会在他身上停留许久,从前在他看来会觉得针扎似的目光,如今他却可以轻轻松松无视。
可无视并不代表他的心里就真的不担忧。哪怕他之前询问越千秋的时候,越千秋信心满满对他说没有万一,也就是承诺说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吴朝谍探落网,也不会有任何机密资料被查出来,然而,他毕竟无法确定,越千秋缘何会有这样的底气。
而且,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当兰陵郡王府只剩下他和越千秋还有使团中的寥寥数人时,越千秋也曾经又意外又彷徨。既然全不知情,现在越千秋哪来的自信?还是说,越千秋之前就知道这天丰号并不是吴朝的据点,又或者说,越千秋已经联系上了真正的暗线?
这些念头在甄容的脑海中转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却没法把任何一个疑问宣之于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能进使团,是师父和严诩的交换条件,他自己说动了越千秋只不过是附带的。而且,他之前在金陵还坑了越千秋一次,欠人的多了,人家没有义务来告诉他什么。
就在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时,他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甄师兄,你这是第二十六次叹气了……叹气多了容易老,你难道不知道吗?”
甄容顿时大窘,好半晌才用极端尴尬的口气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真有二十六次那么多吗?”
“甄师兄,你太好骗了,我哪有那么闲去数你叹气的次数,只知道你叹了很多次气而已。再说了,这么多双眼睛在我身上瞟来瞟去,恨不得扎几个小洞出来,我哪里睡得着?”
嘴里说着这话,越千秋却依旧舒舒服服躺在那儿:“可不躺着还能干嘛?眼下就算回去,那也是在别人家里。要是我在上京城内四处乱逛,说不定就会碰到什么不管不顾的刺客死士,那还不如安分一点。至少我要是在这儿出什么问题,底下这些人全都要倒霉。”
甄容知道越千秋这看上去没个正经的话,其实却蕴藏着深深的无奈,他忍不住又陪着叹了一口气,可随之就意识到又要被打趣了。
然而,这一次,他却看到越千秋若有所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鬼鬼祟祟地对他勾了勾手。他虽说不明所以,可还是犹豫片刻就挨着人躺了下来。紧跟着,他就只见越千秋突然侧过身子,挨着他耳边低声说起了话。
“甄师兄,成天这样被人带进带出招摇过市,你肯定觉得没意思对吧?你要是嫌守在这儿太无聊,那就先回兰陵郡王府。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上次你单独出去没人兜搭,可能是因为皇上不在,上京城风声鹤唳,别人都顾不上你。但现在局势不同,如果你再单独出没,会不会有人再来接触你?不过这样做有点冒风险,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这点风险不算什么!”甄容这几日看似冷静,可心头的烦躁不安与日俱增,此时越千秋虽说明言是拿他当钓饵,可想到越千秋一样是被北燕皇帝和萧敬先当钓饵,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不平衡,当即就行要坐起身。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越千秋就一抬右腿直接把他给压住了。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越千秋见甄容如此心急,也没管这动作有多大剌剌,当即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得先想到最坏的状况。你记住,往人多的地方走,如果有人真的出来接触你,你把态度摆得高冷一点,就和上次一样,千万别跟人去太僻静的地方……”
用犹如蚊子似的声音叮嘱了一大堆,就连越千秋自己也觉得有些婆妈。可不说什么同舟共济之类的话,纯功利来说,现在使团中剩下的只有小狗小猫两三只,如果这引蛇出洞最终把甄容给赔进去,他就没人可用了,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临到最后,他又额外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