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庆点点头,“现在我想让你去做更大的事业,我给你一笔钱,你去京城买下一座大酒楼,你可以请个大掌柜,你就做幕后东主。”
张胜也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他想了想便道:“大将军是想让我改做探子吗?”
杨元庆笑了起来,“你确实很聪明,不过不能叫探子,我早想好了名字,叫白鹰营,白鹰为草原窥视者,我正式升你为都尉,就像今天我们干掉的高丽人一样,给我探查京城的情报,必要时也要做刺客,我给你三十名亲卫,所需费用,由京城丰都市的红锈酒庄提供,一切由你全权负责。”
张胜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但他毫不犹豫行礼道:“卑职愿为大将军效忠!”
杨元庆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好好干,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大将军!”
“卑职明白了,今晚连夜回京。”
张胜心中激动,他站起身,深深行一礼,转身便走了。
杨元庆靠在软榻上,心中构想着他铺下的情报网,最终覆盖整个大隋,当然,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几个重要的城池可以先做起来,京城、长安、江都、幽州、成都、襄阳,这些都是各大中心城市。
杨元庆首先考虑是长安和江都,他知道裴家在这两个地方有大生意,能不能利用裴家的商网,建立起情报点,问题是一旦裴家知道他的想法,裴家会怎样看?他们能接受自己的野心吗?杨元庆觉得有必要和裴矩再好好地谈一谈。
“大将军!”
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大将军能出来一下吗?”
杨元庆起身走出房门,却见阿莲低着头站在门口。
“怎么?还没走吗?”杨元庆笑问道。
阿莲咬了一下嘴唇,把黄金还给了他,“我不要!”
杨元庆接过黄金,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屋,“你进来吧
阿莲走进了房间,胆怯地站在杨元庆面前,杨元庆坐下来,柔声问她:“你是决定第二个选择吗?”
阿莲点了点头,脸一红,把奴契给了他,杨元庆接过奴契撕得粉碎,淡淡一笑,“你可以做我的侍女,但没必要做奴婢。”
阿莲忽然跪下了下来,“阿莲愿意跟随老爷,伺候老爷!”
“不用叫我老爷,叫我公子。”
杨元庆温和地笑道:“我是因为身边没有一个贴身侍女,觉得很不方便,连头发都要自己梳理,虽然内院也有几个丫鬟,我不太喜欢,我感觉你不错,老实而且听话,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是!公子”
阿莲胆子很小,她不止一次听女主人提到杨元庆,说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她也知道主人派人刺杀杨元庆失败,她的心中便对杨元庆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她留下来其实更多是出于一种害怕,她怕自己如果不答应,就会被杨元庆杀死。
当然,杨元庆撕掉她的奴契,她心中也一份感激,隐藏在内心深处。
她见杨元庆桌上茶杯空了,便端起茶杯道:“我会煎茶,我给公子煎茶去。”
杨元庆笑了起来,“你去哪里煎茶,茶叶在哪里?”
阿莲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慢慢低下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杨元庆吩咐门外亲兵一声,“去把秋菊叫来。”
亲兵去了,杨元庆注视着阿莲,其实阿莲长得很俏丽倒是一方面,更重要是杨元庆确实需要一个照顾他起居的侍女,阿思朵做情人不错,但伺候人却十分不合格,连头发也不会梳,更没有耐心,或许是一种缘分,杨元庆第一眼看见阿莲,便觉得她有一种骨子里胆怯,他喜欢这种感觉。
“以后不要再提高丽之事,和任何人都不要提,记住了吗?”
阿莲默默点头,她虽然胆小,内心却冰雪聪明,她知道高丽和奸细有关,她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说。
片刻,一个小丫鬟急奔进来,“老爷,你叫我吗?”
三个丫鬟都是崔弘升调给他,杨元庆一个都不喜欢,杨元庆指着阿莲,对她道:“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贴身侍女,你带她去熟悉一下府宅,另外我的隔壁房间,收拾给她住。”
“是!”
小丫鬟对阿莲道:“姑娘请跟我来吧!”
阿莲向杨元庆盈盈行一礼,跟着丫鬟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阿莲将一杯香醇茶水轻轻放在杨元庆的桌上,然后站在一旁,怯生生地低下头。
卷十一 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十九章 蠢蠢欲动
阿莲几乎一夜未睡,她住在杨元庆隔壁,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壁传来的轻微鼾声,整座小楼就住着她和新主人。
她躺在床榻上,望着黑沉沉的屋顶,心中千丝百绕,忐忑不安,她心里明白贴身侍女的意思,其实就是侍妾另一种说法,她也知道自己身不由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心中已经坦然接受了。
而且她的新主人年轻、英俊,身材高大,不是她最害怕的糟老头子,她心中又暗暗感到庆幸。
她昨晚听丫鬟秋菊说起,她的新主人在京城有妻儿,去年来幽州时,他身边还有个突厥公主,一个月前回京城去了。
阿莲胡思乱想了一夜,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夜平安无事,他压根就没有起床的动静,她心中又有点害怕起来,难道他决定不要自己,把自己赏给手下吗?
她听以前的女主人常常说起这种事,在高丽赏赐侍女很普遍,据说京城里也很正常。
就在她心里揪成一团时,她忽然听见隔壁又动静了,估计现在是五更时分,她猛地想起小丫鬟给她说过,她的新主人每天早上五更起床。
她也慌忙起床,她和衣躺了一夜,她连忙整理一下衣裙,开门到隔壁去了。
…
五更整点,杨元庆便习惯地醒来,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在军队也是要这个时辰起床,五更后,他再也睡不着。
阿思朵在一个月前回京城去了,杨元庆便不再睡帐篷,搬回了二楼寝房,他的房间是内外两间,按理,服侍他的侍女应该睡外间,但杨元庆暂时还不想让阿莲睡外间。
他听见有敲门声,便开了门,见阿莲站在门外,她还和昨天一样打扮,穿一身长裙,眼睛有点红,她小声道:“我来伺候公子!”
“在楼下靠楼梯旁的房间里有清水,亲兵们放好了,你拎上来就可以,然后再替我梳头。”
“婢女知道!”
阿莲连忙下楼,拎了半桶水上来,伺候杨元庆洗漱,又替他梳头,她虽然话不多,做事却很细心周到,杨元庆从她梳头便可感觉出来,力道不轻不重,动作很温柔。
杨元庆站起身穿上盔甲,又将一锭五两黄金放在桌上,“这个就赏给你了,自己去邸店换钱,买些衣物,还有女人用的东西,脂粉之类,随便你买什么,然后去厨房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别管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用你,自然会叫你。”
“谢谢公子!”
杨元庆笑了笑,转身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她笑道:“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可怕,别胡思乱想了。”
杨元庆下楼走了,阿莲手中捏着金子,望着杨元庆走远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其实新主人也没有那么可怕,人挺随和。
…
杨元庆带着百余亲卫一路疾奔,很快便到了总管府衙门,此时离卯时还有半个时辰,驻扎在城外的几名大将正陆续达到。
“杨总管!”
身后有人喊他,杨元庆一回头,却是长史赵元眳,赵元眳完成修船后,又回到了总管府,他此时已经不代表任何利益,和杨元庆的相处便融洽了很多,杨元庆下达的命令,都能得到及时执行,两人合作了几个月,关系也亲密了很多。
杨元庆笑了笑问:“赵长史今天来得比平时都早,为何?”
赵元眳一脸晦气道:“今天看错时辰了,还以为要迟到,急急忙忙赶来,半路才知道时辰还早。”
两人都笑了起来,赵元眳又道:“今天还要和李使君商量组织士兵协助丈量土地一事,我手上没有方案,早点来正好也可以准备一下。”
这些天,李渊一直在忙碌复垦土地,杨元庆和他很少见面,而且李元吉也迟迟未露面,估计也是被李渊回家收拾了,其实杨元庆对李元吉和李玄霸的武艺很感兴趣,却没有机会见上一见。
杨元庆和赵元眳一边聊天,一边上了台阶,这时,一名士兵出来向杨元庆禀报道:“启禀总管,苏将军派人来报信了,刚刚到!”
杨元庆大喜,连忙问:“人在哪里?”
“就在衙内等候!”
杨元庆一直在等苏烈的消息,他也顾不上和赵元眳再说话,快步走进了总管府衙门。
杨元庆走进一间休息房中,只见一名年轻军官正和衣躺在矮榻上休息,看得出人很疲惫,应该是马不停蹄赶回。
年轻军官正是罗艺的长子罗诚,今年只有十八岁,身材中等,但长得英姿勃勃,一杆亮银枪使得神出鬼没,在整个幽州军内颇有名气,不知为什么,杨元庆总把他和演义中的罗成联系起来,实际上,演义中的罗成是以罗士信为蓝本。
而眼前这个罗诚却是一个很诚实忠厚的年轻人,和他父亲罗艺完全不同,杨元庆特地将他调到总管府直辖军内,他现任校尉之职。
罗诚见总管到来,连忙单膝跪下道:“卑职罗诚参见总管!”
“罗将军请起,到我房里来谈!”
杨元庆带着罗诚来到自己的办公房,坐下了下来,罗诚从怀中取出一份军报递给杨元庆,“这是苏将军给总管的报告!”
杨元庆取出军报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却出乎他的意料,有所失也有所得,就仿佛王拔须知道他的意图一样,就在隋军抵达王宋庄的前一天,王拔须已经将庄子里所有人都搬上了五回岭,使隋军扑了一个空。
但苏烈在庄子里意外地抓到了王拔须的堂弟王啸,此人是王拔须寨中的五当家,多少有点份量,苏烈从他口中得到两个情报,一个是山寨中粮食已快尽绝,另一个消息便是不久前,卢明月来拜访了王拔须,具体谈话内容不知,但他们关门密商了一天。
杨元庆看完军报便问罗诚道:“这个被抓捕的王啸在何处?”
“正被押解回幽州的路上,卑职比他们马快,所以先赶到了。”
杨元庆背着手在房间内踱步沉思,卢明月来找王拔须做什么?借粮吗?如果是王拔须借粮,应该是他去找卢明月,而且也用不关门密商一天,当年,前提是真的关门密商一天。
杨元庆很了解苏烈,自从在伊吾因轻信而栽了个跟头后,他变得从前成熟了很多,非常能干,他之所以派苏烈去做这件事,就是他相信苏烈的能力,苏烈写在信上话一定是反复确认后,不会再轻易相信对方的交代。
卢明月拜山当然也不会仅仅是为了深化友谊,那样很危险,他会被宰掉,然后军队被兼并,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卢明月应该比自己懂。
那么排除友情拜山,卢明月一定也是为大事而去,为了什么大事,答案便已经呼之欲出了。
隋军百万大军北山,留下了几百座大仓库,里面的粮食兵甲,占山为王的卢明月或者是王拔须,他们会不动心吗?
这一刻,杨元庆已经意识到一个剿匪的机会来临。
…
涿郡怀戎县,这里是涿郡最北面的县城,位于桑干水上游南岸,背靠历阳山,是一座人口不足千户的小县城,总人口也就五六千人,城池狭小,城墙低矮破旧。
自从卢明月在北面燕山占山为王后,曾经引发过怀戎县的恐慌,掀起一波逃亡潮,逃亡了近半人口,但卢明月的军队却从来没有骚扰过县城,时间长了,县城人便渐渐麻木,不再感到害怕,不少逃走的人又陆陆续续返回。
这天上午,一支约三千人组成的军队杀气腾腾地在怀戎县北面的山谷内疾走,打着时天王的大旗,他们目标直指怀戎县,率领这支军队的大将便是卢明月的兄弟卢明星,他们并没有选择夜间,而就在白天直扑怀戎县。
当这支军队出现在桑干水北岸时,便被在河里捕鱼的怀戎县人发现了,他们紧急赶回县城报信。
“燕山匪杀来了!”
“时天王杀来了!”
令人恐惧地消息在城内迅速传播,整个小县开始恐慌起来,男男女女也顾不得家产,扶老携幼逃命,整个县城内乱作一团。
怀戎县县令姓张,他正在县衙内审案,一名衙役从县衙外狂奔进大堂,老远便大喊:“县令,不好了,燕山匪杀来了!”
张县令大吃一惊,慌忙问:“谁说燕山匪来了?”
“渔民看见了,他们在渡河,有几万人!”
卢明月一共才一万人,这里面明显夸大了,张县令也顾不上分辨这些,大喊道:“快点烽火向幽州求救!”
“县令,快逃吧!”
衙役已顾不上县令,自己奔逃而去,张县令奔到大街上,却见城门口无数的男女又逃了回来。
“盗匪杀来了!”
张县令急得跳脚大喊:“快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城门轰隆隆关上了,卢明星率领三千匪军杀到了县城下,几百名来不及逃进城的民众被贼军乱刀砍死,几十名妇人被乱匪掳进军中,血淋淋的惨象吓得城头上百余名守军面无人色。
卢明星哈哈大笑,一挥手令道:“驻营围城!”
一顶顶帐篷在城外搭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军队驻扎在唯一的南城门外,他们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城头上三柱狼烟直冲云霄,向两百里外的幽州城求救!
卷十一 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二十章 以诈对诈
熊熊燃烧的三柱狼烟传到了幽州城,这种烽烟是防御突厥进攻设置,几十年来从来没有燃烧过,今天是第一次向幽州城发布了警报,同时也是怀戎县向幽州求援。
幽州城头,杨元庆凝望着北方的三柱狼烟,百万隋军就在辽东,突厥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攻幽州,这只能是燕山卢明月出动了。
这是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杨元庆也不得不佩服卢明月有策略,如果他不知道卢明月曾经去找过王拔须,他很可能就会上这个当。
杨元庆沉思良久,便吩咐左右,“把杨家臣找来见我!”
片刻,杨家臣飞奔上城墙,单膝跪下施礼,“参见总管!”
杨元庆又想了想道:“杨将军,你可率本部三千人扮作一万人,打上我旗号,前去救援怀戎县,不要太急,要声势,要让对方知道,是我亲率大军前来救援。”
杨家臣明白总管的意图,他立刻应道:“卑职遵命!”
杨家臣下城去了,半个时辰后,一支由三千隋军组成的骑兵队浩浩荡荡向北而去,旌旗招展,铺天盖地,俨如一万余人,为首一杆幽州总管帅旗在风中飘扬。
…
幽州城的北方是莽莽燕山,山势雄浑高峻,山脊上修建着连绵数千里的长城,有效地防御着北方胡人入侵,而桑干水就仿佛一条穿过群山的巨龙,由北而南,桑干水河谷也是进入幽州腹地的一条捷径,两岸森林茂密,隐蔽性极强,这天晚上,在幽州城以北五十里的桑干水东岸,一支军队在无声无息地疾速行军。
这支军队便是卢明月亲自率领的七千主力,目标直扑幽州城东面的一座仓库,中午时分,他们已和北上救援怀戎县的幽州骑兵擦肩而过,隋军在西岸,他们在东岸,隋军的具体人数不详,但从规模和旗帜上看,隋军不低于一万人,是杨元庆亲自率军北援。
此时,卢明月心情非常紧张,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抢夺隋军的仓库无疑是虎口夺食,但仓库里存放的数万套盔甲和兵器强烈地吸引着他,一旦得到这些装备,他的军队就将成为所有造反军队中最强悍的一支,会吸引无数小股义军前来投靠他,他将成为天下义军的领袖,这是卢明月的梦想,争夺大隋天下。
卢明月有着明确地战略计划,他已决定放弃燕山老巢,夺到装备后将立刻南下豆子岗,在那边寻找发展机会,他很清楚,杨元庆不会容忍他们存在于涿郡,迟早会将他们剿灭,而他们现在的力量,远远不能和杨元庆的军队相比。
而和王拨须联合也不过是他的调虎离山的连环计之一,去年冬天,杨元庆出兵上谷郡,很显然,他更重视王拨须,只要王拔须的军队下山,必然会将幽州军主力吸引过去,而兄弟卢明星的作用就是要告诉隋军,他依旧在燕山,没有离开老巢。
他和王拔须约好的时间是三月二十日,而他却提前两天下山。
三更时分,他的军队离开桑干水,向东而行,抵达了幽州北面三十里外的一片山林中,卢明月在马上借着月光看了看地图,他已经到了潜伏地,卢明月立刻下令:“军队入密林休息!”
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纷纷钻进密林休息,密林内的大片宿鸟被惊飞。
两里外的一株大树上,一名隋军斥候发现了被惊飞的大片宿鸟,他立刻低头对下面道:“两里外的老山林内有情况,好像有大群人马进驻。”
树下还有九名隋军斥候,这是杨元庆派出的二十四支斥候队之一,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进入幽州城方圆五十里内的敌军。
听到树上伙伴有发现,躺在大树下休息的隋军斥候们纷纷起身,为首火长姓颜,他立刻对两名斥候令道:“速去查看情况,不可大意!”
两名斥候动作敏捷,仿佛两只夜猴一般,向两里外的老山林飞奔而去,半个时辰后,两人兴奋地奔回禀报:“火长,有七八千人在老山林内休息,应该是燕山群匪。”
颜火长大喜,他们发现了燕山匪主力,将立功受奖,他当即命令一名回城去禀报,他则率领其他士兵继续留在原地监视。
…
五更时分,幽州总管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几十名官员都没有回家休息,这几天幽州地界将发生很多重大事件,根据得到扼情报,分布在幽州的两支乱军将袭掠涿郡仓禀,时间就在这两天。
五更刚过,一名斥候骑兵从远处飞奔而至,他在总管衙门翻身下马,对台阶上的士兵道:“速禀报总管,有紧急情况!”
一名士兵向杨元庆的办公房飞奔而去,此时,杨元庆在房中刚刚睡下,还没有完全睡着,急促的敲门声顿时将他惊醒。
“总管,斥候发现紧急情况!”
杨元庆翻身坐起,开门问道:“斥候在哪里?”
“就在衙门外!”
“带他来见我!”
一名亲兵进屋点燃了房间里的蜡烛,柔和的光线立刻将整个房间弥漫,杨元庆坐了下来,斥候在两名亲卫带领下,走进了房间。
斥候单膝跪下道:“启禀总管,我们发现了燕山匪主力。”
杨元庆精神一振,连忙问:“在哪里发现?”
“在幽州城北面三十里处,那里有一片山岗叫老山林,就在那座山林内,我们三更时分发现了七千余燕山贼,现在火长带领弟兄们依然在监视他们。”
“干得好!”
杨元庆立刻吩咐左右道:“赏给这支斥候队一千吊钱!”
斥候大喜,“多谢总管赏赐。”
亲兵带斥候下去领赏,杨元庆又令道:“请各位高官到议事房商议军情!”
不多时,长史赵元眳、司马李靖、录事参军裴晋,另外暂理太守李渊也在郡衙未回家,也一并被请来,还有十几名各曹参军也来参加会议,众人济济一堂,席地坐在长桌两边。
杨元庆挂出了幽州总管地图,他拾起一根木杆,指着幽州城北面一块黑色地界,他已用笔在地图上做了记号。
这座山岗叫老山林,就在一个多时辰前,我们的一支斥候在这里发现了燕山贼七千余人。
众人听说燕山贼已到三十里外,皆一片窃窃私语,这些燕山贼确实胆大妄为。
杨元庆又继续道:“贼首卢明月曾是齐王护卫,我和他曾打个交道,此人颇有胆识,相比王拨须,我更担心他勾结突厥,如果他得到突厥人支持,极可能会成为幽州心腹大患,我们不可大意,必须要尽早铲除他。”
赵元眳沉思片刻问:“杨总管,这样说起来,燕山贼进攻怀戎县就是卢明月的调虎离山之计,是吧?”
“正是如此!”
杨元庆也微微赞叹道:“也由此可见卢明月此人善用计谋,不过我已派杨家臣率三千骑兵扮作一万人前去救援,打着我的旗号,既然卢明月要调虎离山,那我就瞒天过海。”
这时,李靖道:“既然卢明月去会见王拔须,那他们就会约定时间共同行动,现在卢明月已经到了幽州城外三十里,那么王拔须的军队呢?他们会在哪里?”
“他们应该还在五回岭,苏烈率三千军就在上谷郡,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排除他们绕道来幽州城,所以我还要派一支军队前去上谷郡拦截。”
说到这,杨元庆又对众人分析道:“现在幽州城共有驻军三万,我已派出两支军队共六千人去怀戎县和上谷郡,现在还有两万四千驻军,我打算亲率一万人去截击卢明月,不准他靠近仓库,上谷郡那边。”
杨元庆的目光落在李靖身上,“就由李司马率七千人前去上谷郡,和苏烈部汇合,李司马,上谷郡那边我就交给你了。”
李靖默默点头,他这一生还从未单独领兵作战,攻打王拔须,将是他人生第一战。
杨元庆又对其余人道:“为了防止万一,剩下七千军将调入城内驻防,明天早上的城门就不再开启,赵长史、裴参军,还有李太守…”
杨元庆向李渊笑着拱拱手,“幽州城的防御就拜托各位了!”
…
在一条荒凉而狭窄的山道上,一名骑马男子正快速奔行,他头戴斗笠,大半个脸被遮住,脸上隐隐露出一条长长的刀疤。
山道两边是黑黝黝的大片松林,笔直的树干直冲云霄,树影遮蔽了山道,使山道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这是一座极为低缓的丘陵,分布着长约十余里的黑松林,这一带便起名为老山林,又叫做黑山林,是幽州城北一处有名的森林。
骑马男子从一处缺口纵马冲上松林,向黑松林深处奔去,大约奔出五六里,树上跳下五六人,举起弓箭对准他,拦住了他去路。
“我找你们时天王!”
骑马男子摘下斗笠,露出面目狰狞的脸庞,一条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令人触目惊心。
此人姓魏,真名已经被人遗忘,因为他脸上刀疤,大家都叫他魏刀儿,也是上谷郡人,他是王拔须的部将,武艺高强,是王拔须山寨中的斥候头目。
魏刀儿因为和宋金刚有世仇,被宋金刚不容,在王拔须军中混得很不如意,若不是他和王拔须有点亲戚关系,宋金刚早就杀他了,这次他是被王拔须派来找卢明月,协调双方的行动。
片刻一名士兵出来道:“我家天王召见你!”
卷十一 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二十一章 幽州平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卢明月冷冷打量魏刀儿,眼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虽然老山林是他和王拔须约好会军之处,但魏刀儿并没有去燕山,便直接来到这里,这不就意味着他提前出兵的意图被识破了吗?
卢明月眼中闪一道杀机,他决不能让这个魏刀儿离开。
魏刀儿躬身道:“一瓮之米,岂容他人分享,时天王去找王拔须,我便猜到,时天王只是想利用王拔须来吸引幽州军,那么时天王现在就应该在这里。”
卢明月听他叫自己时天王,又直呼王拔须之名,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他知道魏刀儿和宋金刚有仇,此人武艺高强,又如此有眼光,倒是一个人才,卢明月便有了爱才之心,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回去了,我让你做我军中三当家,如何?”
魏刀儿大喜,立刻跪下抱拳,“愿为时天王效劳!”
卢明月呵呵大笑,连忙扶起他道:“你此时到我这里来,就是天意,来!给我说说王拔须和上谷郡的情况。”
魏刀儿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前坐下,卢明月在石头上摊开一张地图,魏刀儿凑上前指着五回岭以东道:“本来约好是三月二十日双方同时下山,但不知什么原因,隋军一支三千人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易县,封住了王拔须前往幽州之路,而且有很多隋军斥候在五回岭以东活动,使王拔须不敢轻举妄动,王拔须便派我来紧急和卢大哥商议,将这次行动向后延迟。”
卢明月心中有些奇怪,便沉吟片刻问:“你是说王拔须还没有下山,隋军便到了吗?”
“正是如此,不仅是三千隋军,昨天我在路上遇到一支隋军,也是开往上谷郡,约七八千人,我怀疑隋军正好也要清剿王拔须,正好是巧合。”
“一定是这样!”
卢明月脸上露出懊恼之色,早知道隋军要攻打王拔须,他不用佯攻怀戎县了,白白使他损失三千人,而且怀戎县出事,会打乱杨元庆攻打王拔须的计划,对自己造成威胁。
卢明月背着手走了几步,又回到地图前,目光注视着他的那座目标仓库,位于沽河西岸,有守军四百余人,距离他现在的位置约五十里,如果行军快速的话,半天便可以到。
卢明月又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如果赶到仓库,正好是天黑,卢明月毅然下定了决心,对魏刀儿道:“我给你五百人,你去佯攻幽州城,也不要真的攻城,只要在外围造出声势,逼幽州关闭城门便可,然后你到雍奴县与我汇合。”
卢明月又拍了拍魏刀儿肩膀,“我们兄弟一起干,将来推翻隋朝,我为皇帝,我封你为魏王。”
魏刀儿默默点头,他心中想到的却不是魏王,而是魏帝。
…
幽州城的东北面是原来数百万民夫的驻地,也是一片百余里的田地,三百万民夫的驻扎同样使这片肥沃的田地荒芜了,变成一望无际的旷野,这是一片东西宽二十里,南北长百余里的狭长型地带,过了这片旷野地带,则是一片不大的森林,而森林的另一边便是沽河,卢明月要抢夺的仓库就位于沽河西岸。
黄昏来临,天空不再晴朗,日轮的光彩变得单薄一点,阳光依旧明媚,七千军队冲出一片丘陵,终于抵达了旷野。
这片原野是卢明月最担心之处,他的军队将暴露在原野之上,没有任何遮拦,一直拖到黄昏时分,卢明月才下令军队迅速越过旷野。
七千叛军在旷野里奔跑迅速,每个人拿着土制长矛和长刀,尽管他们装备简陋,但奔跑时队伍依然能保持阵型,不同于其他造反乱军的乌合之众,卢明月训练这支军队整整一年,使这支军队具备了初步战斗力,但装备差是他的心腹大患,这次夺取兵甲若成功,他很有信心,他的军队将横扫河北各郡县。
旷野宽约二十里,他们将用一个时辰穿越,当他们奔出十几里,黄昏已深,夕阳的金辉渐渐消失,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已黯淡下来,逶迤不绝的山林成了一片暗黑色,天际像被长矛刺破,被染成了殷红的血色。
“天王,你看!”
一名士兵指着南方忽然大喊起来,卢明月也看见了,霎时间,他的心俨如坠下万丈寒窟,浑身都冰冻起来。
只见南方数里外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上方尘土飞扬,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这是万马在奔腾。
卢明月脸色惨白,他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隋军骑兵盯上了他,前方还是十里才到森林,后面离开丘陵已十余里,他们正要处于一片旷野之中。
“停止奔跑!”
卢明月大声命令,“全军列成方队,准备迎战!”
他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选,要么全军溃败逃散,要么就和隋军一战。
其实卢明月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包围,他们的前方、他们的后路都被隋军截断,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三千幽州铁骑,由幽州总管杨元庆亲自率领,他们就像猎食的狼群,静静等待着猎物来到猎场。
骑兵越来越近,速度放慢,在一里外停下,也开始列队,杨元庆冷冷地望着整列成方阵的七千燕山贼,长矛兵在外,刀兵在内,夕阳如血,他们仿佛浸泡在鲜血之中。
杨元庆轻蔑一笑,他抽出战刀,战刀在空中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第一军,杀!”
一千骑兵骤然间发动,马蹄声如雷,骑兵狂飙如惊涛骇浪,仿佛汹涌的波涛向七千方阵军杀去。
“不要害怕,用长矛顶住!”
卢明月声嘶力竭大喊,他能感觉到士兵的恐惧,他身旁的每一个士兵都在发抖,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拼死一战。
俨如排山倒海般的巨浪打下,一千骑兵瞬间冲进方阵军中,将前排的士兵吞噬了,马蹄在继续奔腾,战刀在劈砍,人头滚滚,血光喷溅,七千人的方阵瞬间被冲塌了两成,但毕竟是七比一,也经过一年的训练,一根根长矛组成一座森林,顶住了骑兵的冲击,双方在旷野中鏖战,刀光闪烁,兵器相击,人马嘶喊,惨叫声此起彼伏。
杨元庆并没有全部压上,他想看了一看,他想看一看卢明月训练的方阵军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仅仅一刻钟,对方的阵脚便已经开始混乱。
杨元庆已经没有兴趣再鏖战下去,他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第二军、第三军攻击方阵两侧。”
剩下的两千骑兵也发动了,一左一右如两条巨龙,直扑方阵两翼,这是所有方阵的弱点,两翼薄弱,一般都会用骑兵来防护,但卢明月没有骑兵,两翼的薄弱之处,便暴露在隋军骑兵的攻击面前。
两支骑兵猛烈杀入,就像两把巨刀同时砍入两腰,顿时死伤累累,一片惨叫之声,两支骑兵杀透了两腰,在阵中相会,迅猛的攻击和惨烈的杀戮使卢明月训练了一年的方阵瞬间崩溃了。
乱军扔下兵器四散奔逃,哭爹叫娘,在茫茫的旷野中狂奔,被围困在中间的乱军无路可逃,纷纷跪地投降,哀求饶命。
杨元庆高声喊道:“投降可免死,不投降者,就地格杀!”
“取卢明月人头者,赏黄金一千两!”
重赏之下,隋军骑兵人人争先,两千骑兵纵马奔驰,拉开一张巨大的网,将旷野中逃命的士兵团团包围。
“投降可免死,不投降者,就地格杀!”
四散逃亡的叛军纷纷跪地投降,也有数百名不肯投降者,企图冲破包围圈,被隋军士兵包围砍死。
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一队队投降的叛军被押解集中,隋军骑兵举着火把在他们中间辨认,寻找乱军首领卢明月,但无论怎么找,卢明月都踪迹全无,地上的尸体中也没有,他就像凭空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