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铉率领四千余隋军一路向北疾速行军,他在半路得到秦琼派来报信兵的通知,得知裴仁基已经率领主力向东安县去了,张铉便在一名采药道士帮助下,走小道赶往东安县。
四千五百人的军队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疾速行军,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士兵大喊:“将军,快来!”
张铉催马奔了过去,只见侧面山坡上的灌木丛中钻出数十名隋军士兵,丢盔卸甲,武器也不见了,显得异常狼狈。
张铉眉头一皱,“你们是什么人?”
隋军士兵们认出了张铉,慌忙跑上前泣道:“张将军,我们是裴帅的军队,我们遭遇的敌军伏击,弟兄们纷纷逃散,我们刚刚逃到这里。”
“什么?”
张铉大吃一惊,厉声喝问道:“在哪里遭到袭击?”
“就在前方官道上,离这里约二十里。”
张铉已经没有时间多问,立刻高声喝道:“加快速度,赶去救援!”
四千多隋军立刻加快了速度,向前方官道疾奔而去。
张铉所走的小路正好通往裴仁基所走的官道,他们奔出了十几里,便听到前方喊杀声震天,战鼓声如雷,士兵们眼睛都红了,纷纷拔出战刀,挥舞长矛,向远处激战处奔去。
两支军队已经交战了近一个时辰,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飞鹰军全靠训练有术苦苦支撑着贼军的前后夹击,但依旧死伤惨重,死伤和逃散者已经过半,只剩下七八千士兵在和两万余贼军激战。
在一片平坦的大石上,秦用放弃了战马,手执单锤正和挥舞大刀的骆振玉激战,骆振玉骑在战马上,手中大刀如雪片般地向秦用劈去。
他武艺十分高强,而且极为狡猾,找到了战马受伤,只剩下一只大锤的秦用,他知道杀了秦用对隋军的士气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秦用已渐渐快支持不住,险象环生,骆振玉大吼一声,连挥数刀向秦用劈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骆振玉身后一阵大乱,号角声响起,只见一支隋军从松林中杀出,为首大将银盔铁甲,手执双轮紫阳戟,正是张铉,后面跟着数千杀气腾腾的隋军士兵。
骆振玉大吃一惊,手中大刀一松,被秦用抓住机会,一只小锤从他手腕上飞出,正打在骆振玉的面门,骆振玉惨叫一声,翻身落马,秦用一跃而上,一锤将洛振玉的脸打得稀烂,洛振玉当场气绝身亡。
第324章 东安势急
张铉军队的杀出使局势迅速逆转,首先是北面的贼军支持不住,迅速溃败,同时援军的到来使裴仁基部士气大振,不断向王薄的军队发起强硬的反击,随着张铉军队加入作战,南面贼兵也支持不住了。
王薄见无法将隋军打垮,不得不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当!当!当!’撤军的锣声敲响,一万余贼兵迅速南撤,丢下了满地的尸体。
战争终于平息了,在数百亩的旷野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泊,随处可见残肢断臂,令人惨不忍睹。这场伏击战,隋军死伤惨重,也是飞鹰军成立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至少有三千以上的士兵阵亡,还有数千士兵不知所踪,加上新泰县士兵的伤亡,隋军总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五千人。
尽管贼兵也付出了数千人阵亡的代价,但隋军的巨大损失还是使隋军上下士气低迷,尤其主帅裴仁基更是自责不已,几欲自尽,被亲兵们抢下了佩剑。
秦琼腿上中了一箭,已经包扎完毕,他被士兵扶住走到张铉身边道:“大帅已受了伤,军医正在医治,大帅让我转告将军,张将军的救援之恩他会铭记于心,但现在东安县危急,请将军立刻去救援,大帅自会向圣上请罪!”
张铉默默点头,他知道裴仁基受伤只是借口,根本原因还是他羞于见自己,自己还是给他留个面子比较好,张铉便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就立刻率军北上,请将军转告大帅,多派出斥候,防止贼兵杀个回马枪!”
“张将军放心,这些事我会留意,祝张将军旗开得胜!”
张铉向秦琼抱拳行一礼,翻身上马向前军奔去,他很担心东安县的境况,立刻率军向数十里外的东安县疾速行军而去。
秦琼目送张铉离去,又找到了裴仁基,此时裴仁基坐在一块大石上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扰,这时,秦琼走上前行一礼,“大帅,他走了!”
裴仁基轻轻叹口气,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一点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这次确实多亏张将军及时杀到,否则我就是青州罪人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帅不要太自责了。”
裴仁基苦笑一声,“这不是自责的问题,是需要我承担责任的问题,也罢,不提此事,让弟兄们收拾战场吧!”
秦琼立刻安排士兵打扫战场,又命令百余斥候南下巡哨,严密监视贼兵动静。
…
东安县在过去的两天里遭受一场极为血腥的战役,贼将郭环率三千人突袭东安县,企图切断隋军的北撤通道,将隋军全歼在琅琊郡。
这是王薄这局棋中极为重要的一步,夺取东安县同时也等于打开了北海郡和齐郡的南大门,王薄杀回齐郡的愿望或许将由此得到实现。
东安县四面原本没有护城河,但尉迟恭组织民夫和降兵在四周挖了一条五尺深的壕沟,将沂水引入壕沟,形成了一圈简易护城河。
虽然修建了护城河,但时间太短,使隋军还来不及造出吊桥,城门便成了贼军进攻的主攻点,三千贼兵士兵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南城外的旷野中,他们情绪兴奋到了极点,目光中充满了野狼一般的渴盼。
主将郭环下达了命令,只要攻进城中,城中的财物和女人都将归他们所有。
贼军的进攻并不顺利,东安县绝不像新泰县那样是一头容易到嘴的羔羊,东安县居然有隋军守军。
但守军也挡不住贼军士兵狂暴的欲望,数百名身高体壮的大汉抱着一根五丈长的巨木,呐喊着,一起向大门撞去,城头上石块如雨点般砸下,不断有人被砸翻倒地,后面的两千贼军乱箭齐发,射向城头。
尽管贼军的弓箭远远比不上隋军犀利,但他们人数众多,密集的箭雨还是将城头上的隋军压得抬不起头。
“轰!”地一声巨响,巨木撞在了城门上,城墙也为之颤抖,城门剧烈地晃了晃,没有被冲开。
“再撞!”郭环马鞭一挥厉声喝道。
数百人疾速后退,这时贼军士兵的箭势稍缓,城头上的石块再一次砸下,又有数十人被砸翻进了护城河中。
“他娘的,城楼上到底有多少守军?”
郭环忽然看清楚了,城头上只有在城门处集结了一些隋军,其余城墙上皆冷冷清清。
难怪没有隋军没有射出犀利的弓箭,原来城上的守兵不多,郭环顿时兴奋起来,大喊道:“第一个冲进城者,可任挑十个美女。”
他的话引来贼军士兵的一片狂叫,又有千余人冲了上来,他们高举着盾牌护卫抱撞木的士兵,上千张大盾将巨木护得严严实实,俨如一条长有鳞甲的百脚巨虫。
撞木再一次向城门猛撞而去,城上石块砸下,已经没有刚才的效果了,叮叮当当地砸在盾牌上,这时,城下的贼军士兵再次乱箭齐发,数十名隋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箭射中,惨叫着从城头摔下。
又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城门剧烈地晃动,就仿佛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眼看着就要轰然倒下,最后一下,只差最后一击。
城头上尉迟恭已知道城门即将守不住了,望着城下如蝗虫一般的贼军,他不由长叹一声,“我愧对将军重托,还是没有能守住东安县。”
他身后副尉张林急对他道:“城池将破,请将军立刻撤离,我愿率军队拖住贼军,给将军争取时间。”
尉迟恭摇了摇头,神情肃然道:“我乃一城守将,当与城池共存亡,安能撇下一城父老和弟兄们私逃!”
他挥动大棍,厉声喝道:“所有士兵随我下城迎战。”
五百守军一声大喊,纷纷跟随尉迟恭向城下奔去。
这时,贼军的第三次撞击已经发动,撞木退到百步外,他们蓄积满能量,呐喊着猛冲而来,在他们心中,这一撞将使他们彻底获得满城的财富和女人。
‘轰!’的一声巨响,碎木四溅,破旧的城门经不住千钧之力,终于被轰然撞开。
怀抱撞城槌的百名贼军士兵率军冲进了城门,他们纷纷大喊:“是我先进城!我先进城!”
贼军士兵拼命争功,但很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只见城内早已等候了大群隋军士兵,为首一名猛将,长得雄壮无比,手执一根大铜棒,犹如天神一般。
“杀啊!”
尉迟恭大吼一声,如一阵狂风般冲进敌群,大棍挥舞,铜棍所过之处打得贼军士兵血肉溅飞、脑浆迸裂。
片刻便打死贼军士兵二十余人,后面的隋军士兵也跟着尉迟恭杀了上来,将冲进城的百余名贼军杀得死伤惨重,横尸一地。
剩下的数十名贼兵大叫一声,扔下撞城槌便向城外逃去。
郭环大怒,喝令道:“放箭!”
数百名贼军士兵冲上来,向城门张弓放箭,隋军士兵早有准备,虽然城门已经完全破碎,无法再使用,但他们一起举盾相迎,在城门处形成一道盾门。
箭矢虽然密集,却无法射入城中,弓箭进攻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时,一名贼将对郭环低声道:“隋军估计都集中在这里,将军可分兵从别处杀进去!”
郭环醒悟,使了个眼色,这名贼将立刻带领千余贼军士兵绕向西城,西城上果然没有士兵把守,千余贼军士兵搭上梯子,纷纷涌上了城头,向南城隋军聚集处杀去。
从西面杀来的千余贼兵使隋军迅速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城外的郭环也率军再度发动对南城门的进攻。
一块块长木板搭上护城河,贼兵如潮水般地向城门处攻去,隋军腹背受敌,尉迟恭已意识到大势已去,他大吼一声,“血战到最后一人,绝不投降!”
隋军士兵们纷纷大喊:“血战到底!”
双方在城内城外展开了血腥的厮杀,血雾弥漫了天空,死神在城头上纵声狞笑,一片片士兵俨如稻草一样被砍倒、被践踏,脖子被砍断,头颅滚入河中,满地肉泥和血水。
所有人眼睛都杀红了,尽管隋军士兵血拼到底,但面对六倍于己贼军,他们人数越来越少,连尉迟恭也三处负伤,渐渐筋疲力尽。
就在这时,贼兵背后一阵大乱,远看只见黄尘滚滚,似乎一支骑兵从南面杀来,瞬间便冲进了正急盼着进城的贼军中,来军犀利无比,将贼兵大阵冲得七零八落。
“我们的骑兵来了!”
隋军一片欢呼,互相拥抱着喜极而泣,尉迟恭也看清楚了,为首大将正是裴行俨。
尉迟恭举起铁棍狂吼起来,“那是我们的裴将军,我们援军来了,兄弟们,出城杀敌!”
贼军的攻城被迫停止,他们调头迎战,但他们远不是骑兵的对手,五百骑兵在敌群中肆意冲杀,战马飞奔,士气高昂,进攻犀利。
“撤退!撤退!”
郭环嘶声大喊,这时,裴行俨向他疾冲而来,吓得他魂飞魄散,来不及等待士兵,调转马头便向南仓皇南撤。
主将逃亡,贼军无心恋战,被隋军杀得大败,一路丢盔卸甲而逃,裴行俨率领士兵趁势衔尾追杀,贼军死伤惨重,逃走者不到千人。
第325章 趁火打劫
清河郡是受造反风潮影响最大的一个郡之一,着名的高鸡泊便在清河郡内,在乱匪肆虐最严重的时刻,就算豪门世家也难以幸免,清河崔氏被迫临时迁到了渤海郡。
尤其张金称在清河郡的肆虐给了清河郡最惨重的打击,清河郡人民要么死亡,要么逃走,几年来,清河郡除了南面的两三个县还有一点点人口外,基本上成了死郡,数百里方圆内没有一户人家,就连原本在高唐县的郡衙也去年被迫解散,官员们也不知所踪。
数十万人口逃离了清河郡,其中黄河对岸的齐郡成为收容清河郡人的大户,近二十万清河郡人口逃亡齐郡,这也是因为张须陀剿匪有力,飞鹰军勇猛善战,保证了齐郡的安全,另外北海郡也有七八万清河郡人口流入,另外还有逃亡河东,逃亡涿郡、逃亡江南,逃亡京城等等。
在齐郡几个县中,历城县收容的清河郡人最多,有十万人之众,其次是祝阿县和临邑县,各有五万人左右,很多清河郡人在齐郡已经呆了两三年,在这里建房种地,已经渐渐安定下来,尽管张金称已经在去年被剿灭,清河郡恢复了秩序,但大部分清河郡人都不愿意回去。
在齐郡的安居乐业固然是一回事,另一方面高士达和窦建德未灭,匪患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河北大地上,被乱匪吓成惊弓之鸟的清河郡人谁也不愿意返回清河郡。
这天上午,近百艘大船驶过黄河,缓缓靠在祝阿县的黄河码头前,祝阿县码头是整个青州在黄河上的唯一码头,码头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这么多大船在码头上停靠。
几百艘大船都是两千石左右的粮船,从黎阳仓向清河郡送粮,被王世充临时征用,当大船靠岸,一群群隋军士兵冲了上了河岸,为首一名大将,正是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他厉声大喝:“驱赶所有人统统回城!”
战鼓声轰隆隆敲响,喊杀声震天,在岸上看热闹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向祝阿城逃去。
随着一艘艘大船陆续靠岸,越来越多的士兵奔上南岸,最后王世充也从一艘大船上走了下来,王世充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望着远处的祝阿县城,回头对侄儿王仁则道:“先从祝阿县开始,不准是不是清河郡人,一律给我驱赶上船!”
王世充几次要求裴仁基和张铉将清河郡人口还回来,但裴仁基和张铉都置之不理,触怒了王世充,他既然为清河通守,可不是想做一个没有子民的父母官,既然裴仁基和张铉不给,那他只能亲自过河来抢人。
王世充抓住了飞鹰军南征琅琊郡的机会,开始渡河驱赶民众,由于北海郡暂时没有供大船停靠的码头,而且路程稍远,十分不方便,所以这次王世充暂时放过了北海郡,将全部兵力投放到齐郡。
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在王仁则的率领下向两里外的祝阿县奔去,而另一支军队则向距离祝阿县约五十里外的临邑县奔去,王世充的目标非常明确,将祝阿县和临邑的人口全部抢空,至少能抢到十余万人,用他们来填补清河县,然后再陆续从河北各郡抢夺人口,这样,清河郡就会慢慢充实起来。
王世充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他从不会在意平民的感受,在他看来,这些平民和猪羊没有什么区别,需要压榨他们的血汗来养自己的军队,不仅是粮食,包括劳役,包括军服、军鞋制作以及军队需要的各种服务。
王世充的军队是他从淮南带来,名义上叫做隋军,但实际上是他一手打造的子弟军,约两万余人,战斗力极强,纵横江淮一带,连续剿灭了刘元进和朱燮两支势力强大的乱匪。
这次王世充带着他的淮南军北上清河郡,虽然樊子盖、萧瑀等大臣建议剥夺王世充的私军,但杨广却认为王世充忠心可用,对淮南军北上开了豁免的口子,这无疑鼓励了王世充的野心,同时也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王仁则率领五千士兵冲进了祝阿县,开始挨家挨户驱赶平民,祝阿城内顿时鸡飞狗跳,叫骂声、哭喊声响彻全城,士兵只给每户人家极短的时间收拾财物,他们只能拿上细软衣物和粮食便被驱赶出来,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士兵们更是公开抢掠,整个祝阿县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
临邑县也是一样,数以万计的民众被驱赶出城,扶老携幼,在茫茫旷野里被押送去黄河边,被士兵们推赶斥骂,一路哭声震天。
祝阿县和临邑县的异变很快便传到了历城县,目前历城县由大将贾务本率四千人镇守,突来的消息令贾务本大吃一惊,但他不敢北上祝阿县,而是立刻出动军队通知居住在历城县四周的民众火速进城避难。
贾务本同时派出几支信使赶往北海郡和琅琊郡,向北海郡报警,并紧急向在琅琊郡作战的裴仁基报告。
历城县内已乱成一团,大街小巷皆关门闭户,大街上到处是从城外逃进来的民众,各种马车牛车将城门处塞得水泄不通,孩子在拼命哭喊,老人在高声寻找亲人,异常混乱。
一队队士兵顶盔披甲向城上奔去,很久未见到的战争气氛笼罩着历城县。
虽然贾务本首先要保住历城县,但对方毕竟不是乱匪,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隋军,在安排好历城县的防卫后,贾务本立刻率领数百士兵向祝阿县奔去。
在半路上,贾务本开始陆续遇到了从祝阿县逃来的民众,这些都是生活在祝阿县城外的农民,王世充难以分兵抓捕他们,他们得以逃出祝阿县,人人恐慌万分,几十名长者将贾务本围住,向他哭诉王世充的作恶。
“将军,他们哪里还是隋军,分明就是乱匪,挨家挨户踢门闯入,把人赶出去就开始抢掠民财,一些年轻的姑娘也被…”
“贾将军,飞鹰军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让裴帅快点回来吧!”
面对一群老者的哭诉,贾务本只得好言安慰他们,“我已经派人去给裴帅送信,请大家放心吧!这件事裴帅一定会向朝廷、向圣上控诉,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贾将军,王世充的军队凶神恶煞,要当心吧!”
“感谢各位父老关心,我必须北上和王世充交涉,绝不能任他们肆意妄为!”
贾务本向众人拱拱手,率领士兵继续北上,下午时分,贾务本抵达了祝阿县,当他们刚靠近北门,只见从北门内涌出大群士兵,足有千余人之多,赶着牛车、骡车,车上装满了各种财物,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个个兴高采烈,还有几十个年轻女子哭哭啼啼坐在牛车上。
贾务本肺都气炸了,他冲上去拦住士兵去路,大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乱匪都比你们仁慈!”
千余士兵纷纷停住脚步,满脸不屑地打量拦阻他们去路的数百隋军士兵,才不过两三百人,也想和他们斗吗?
“老杂毛快滚开,惹老子怒了,砍下你的头当尿壶!”
众人士兵一起大笑起来,这时,从城内骑马奔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王仁则,王仁则打量一下贾务本,知道他是从历城县来的隋将,是裴仁基的下属,他阴阴一笑:“这位老将军有什么事吗?”
贾务本忍住满腔怒火道:“你们是隋军,却抢掠百姓,你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老将军误会了吧!我们把清河郡的民众接回去,怎么是抢掠呢?是你们齐郡扣住清河郡的民众不妨,应该是你们难以向朝廷交代吧!”
“你们这还不是抢掠吗?”贾务本愤怒得吼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替民众搬家,这些财物都是要还给他们,将军怎么能说我们是抢掠呢?”
“那她们呢?”贾务本一直哭哭啼啼的几十个女子。
王仁则脸色变了变,他暗骂士兵不聪明,这些女子早点送走才对!要知道东西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王仁则得到叔父的命令,暂时不要和齐郡隋军翻脸,他干笑一声道:“这些女子走不动路,我们送她们一程——”
不等他说完,贾务本拔出刀,“把她们放下来!”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拔刀,王世充的士兵也勃然大怒,一起拔出刀,双方恶狠狠对峙。
王仁则哼了一声,“把人放了!”
士兵们极不甘心地将这些女子推下牛车,几十名女子哭着向城内跑去,贾务本见她们已走,便喝令道:“让他们走!”
士兵们只得让开一条路,王仁则一挥手,“我们走!”
千余士兵带着财物,赶着大车离开了城门,向黄河边赶去。
贾务本眼睁睁望着他们走远,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回头令道:“我们进城!”
士兵们跟着贾务本进了城,城内已是一片异常破败的景象,就仿佛蟊贼进了房间,原本安宁富庶的祝阿城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半晌,贾务本长叹一声,“朝廷把一个王贼派到了清河郡。”
第326章 紧急北上
贾务本最终没有去黄河渡口,他没有勇气和王世充翻脸,最后只是将千余名祝阿县的老弱妇孺带回了历城。
王世充用了三天时间,将十几万祝阿县和临邑县的平民强行带回了清河郡,将他们安置在清河县及其附近,与此同时,王世充给朝廷写了一份详细的奏卷,替自己辩解,为什么要运回清河之民。
‘…狐死尚首丘,落叶也归根,如今清河安定,民心思乡,然齐郡北海诸官为一己之私,阻挠清河民众返乡之渴盼,臣受命于危难,直面河北悍匪,胸怀报国之心,心寄忠君之念,欲为君分忧,怎奈千里赤野,民力难用,军威不振,臣不得已用此下策,接回清河之民,望君怜臣一片拳拳报国之心,宽恕臣之鲁莽,臣世充叩首!’
王世充写完了这份奏卷,又给虞世基写了封信,一起递给长子王玄应道:“你速回洛阳,将信和此奏卷都交给虞相国,你告诉他,裴仁基和张铉是暗受裴矩指使,给我穿小鞋,他们必然会向裴矩控诉我,恳请他务必替我顶住压力。”
“孩儿遵命!”
王玄应答应一声,接过了信,王世充又交代他几句,这才让人护卫儿子进京。
王玄应匆匆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王世充一人,王世充负手来到窗前,目光复杂地望着窗外一棵长满了小杏的大树,去年裴矩曾经拉拢过他,同时虞世基和宇文述也在暗中拉拢他。
王世充知道宇文述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旦宇文述去世,以他三个儿子的平庸无能,宇文家族将烟消云散,现在投靠宇文述绝不是明智之举。
裴矩拉拢他倒令他心动,如果不是虞世基在同时拉拢他,说不定他真会投靠裴矩。
他最终选择虞世基,是因为他军队来自于淮南,裴家是河东世家,对南方影响太小,而虞世基却是会稽人,虞家在南方的势力很大,王世充认为虞家对自己更有用,另一方面,裴家已经有了裴世基,不会太重视自己,所以最终王世充选择了虞世基为自己的后台,但这样一来,他也得罪了裴矩。
事实上,王世充根本不想来清河郡,河北匪患太严重,人口和财富损失太大,在河北很难发展起来,他之所以来清河郡,其实是裴矩对他的报复,让河北的匪患来消耗他的实力。
王世充的士兵绝大多数是淮南子弟,他希望自己能去中原南部,在梁郡、谯郡和江淮一带发展势力,而不是在这个千里赤野的清河郡,事实上,从齐郡抓回十几万人对他并没有太大意义,他之所以这样做,更多是出于发泄对裴矩的愤恨。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士兵禀报道:“大帅,崔先生求见!”
王世充点点头,“让他进来!”
很快,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此人名叫崔洪丹,出身清河崔氏,张金称肆虐清河郡,清河崔氏主要几房都迁去了渤海郡,但生活在清泉县的两房却没有迁走,这个崔洪丹就来自于清泉县的崔氏分支,不过他并不是王世充来清河郡以后才投靠,早在王世充平复江南造反时他便是王世充的心腹军师了,只是王世充来清河郡后对他更为倚重。
“卑职参见大帅!”
王世充叹口气,“先生找我有事吗?”
崔洪丹微微一笑,“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好像裴仁基南征琅琊郡不利,要被迫撤军了。”
王世充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可是粮草后勤出了问题!”
王世充也是一个善于带兵打仗之人,他知道隋军南征琅琊郡的困难在于后勤和粮食补给,如果隋军南征不利,大多会是这个原因。
崔洪丹摇摇头。“具体什么原因卑职也不知道,但裴仁基此次受挫,恐怕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南下。”
王世充没有说话,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祝阿县和临邑县人口被自己抢光了,裴仁基也不会再南征,那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去攻打高士达和窦建德吗?
“崔先生觉得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崔洪丹很清楚王世充的心思,王世充根本不想和高士达、窦建德等悍匪交战,只想保存实力。
他沉吟一下笑道:“如果大帅暂时不想和高士达和窦建德交战,那不妨拿襄国郡、武安郡和武阳郡开刀,那边也有不少占山为王的小匪众,只要把首级交给朝廷,我想朝廷不会太在意它们是来自哪里?”
这个方案王世充还是不太满意,他微微叹息一声道:“可是我想回中原!”
“大帅刚到清河郡,立刻调走不太现实,暂时还需忍耐一两年,等待机会,相信机会一定会出现。”
王世充半晌才无奈地点点头,“先生说得也有道理。”
…
张铉率军已经进入了北海郡,大军正向益都县开去,这次南征张铉军队的损失并不大,主要是救援裴仁基时和贼军一场激战,以及尉迟恭死守东安县的一场恶战,使张铉军队伤亡数百人,但比武裴仁基被伏击的惨重损失,这点损失实在是不值一提。
张铉还在返回益都县的半路,便遇到了前来的迎接的韦云起一行人。
“将军,听说琅琊郡战况不利,究竟是什么原因?”韦云起不解地问道。
“无论从北海郡南下,还是从齐郡南下,都受到地形的严重限制,使后勤补给难以跟上,结果拖长了补给线,当然,也是裴仁基中了王薄的内伏之计。”
张铉不想多提琅琊郡之事,便话题一转问道:“我不在,北海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
韦云起苦笑一声,“北海郡没有发生事件,但齐郡却发生了大事!”
“什么大事?”
韦云起便将发生在齐郡的抢人事件详细向张铉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在齐郡引起了很大的恐慌,不少生活在齐郡的清河郡人纷纷逃到北海郡,我们北海郡也人心惶惶,天天盼着将军归来。”
这个消息着实让张铉感到意外,王世充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出兵齐郡抢夺人口,这已经是突破了底线,连高士达、窦建德之流都不敢这样做,同为隋军的王世充居然敢下手。
“这是何时发生之事?”
“就在前两天,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听说,正要去临淄县,便听说将军回来了。”
事态严重,张铉无暇返回益都县,便让人将尉迟恭找来,对他道:“你可率军先回益都军营,请刘司马安置好士兵,我和韦长史赶去临淄县,过两天就回来。”
“请将军放心,卑职会把兄弟们安排好!”
张铉又交代其他将领几句,便率领五百骑兵和韦云起疾速向临淄县奔去。
…
临淄县是从齐郡进入北海郡的第一站,虽然北面还有千乘、博昌等县,但在乱匪猖獗时,这些县都成为了空城,人口集中在益都和临淄两县。
但随着去年底张金称覆没,以及张铉逐渐控制了北海郡,局势变得平稳下来,民众也开始陆续返乡,生机渐渐恢复。
不过林欲静而风不止,发生在齐郡的人口掠夺事件让北海郡也陷入了恐慌,上万齐郡民众逃到了北海郡,大多聚集在临淄县,临淄县令孙简在五百守军的协助下,全力安置这些从齐郡逃来的难民。
不仅难民惊恐未定,就连本地人也惶惶不安,人心混乱,当张铉赶到临淄县时,王世充的军队已经过河北撤了,惊恐不安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和。
第327章 安抚民心
张铉率领骑兵队缓缓走进了临淄县城,县城大街上搭满了帐篷,延绵足有数里,在城门两边挤满了焦虑不安的人群,当张铉骑马进城时,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激动的欢呼声。
对于北海的军民来说,主将张铉的到来无疑令所有人都深感振奋,自从他参加张须陀飞鹰军,接连平定了鲁郡、高密郡和东莱郡的匪患,在青州民众的心中,他早已建立了崇高的威望。
在对张金称一战中,张铉力挽狂澜,全歼清河郡的张金称,更使他名扬天下。
百姓心中自然有一杆称,虽然朝廷任命了裴仁基为齐郡通守,节度青州七郡,但在青州百姓的眼中,张铉才是张须陀的继承者,是青州的梁柱,只要有张铉在青州,任何匪患他们都不会惧怕。
如今张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欢呼?
十几名老者奔到张铉面前跪下泣道:“恳请张将军求我们的亲人!”
张铉连忙下马扶起这些老人,县令孙简在一旁低声道:“他们都是从齐郡临邑县逃来难民,家人都被驱赶去了清河郡,他们因年迈被丢下,跟着其他难民一起逃到我们这里来。”
张铉扶起众老人,安抚他们几句,又问孙简道:“从齐郡逃来多少人?”
“到目前为止一共有一万四千七百五十人,主要以临邑和祝阿两县为主,邹平县和高苑县也有不少难民逃来,人数至少占了四成。”
“全部都是来自清河郡的难民?”张铉似乎明白了什么。
孙简点点头,“九成以上都是原来清河郡逃到齐郡的难民,他在齐郡已经没有安全感,所以全部逃到北海郡来。”
张铉和韦云起对望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齐郡失去安全感,那么历城县的清河郡难民会不会也迁移到北海郡来?
但眼前事情太多,他必须先安抚好难民才考虑别的事情。
…
望着一张张激动的脸庞,张铉快步走上一座木台,向上万民众挥了挥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的父老乡亲们!”
张铉高声道:“去年张金称派三千军队偷袭北海郡,要袭击我们临淄,我们只有五百军队,但就是这五百军队将三千贼军全部歼灭,不管是谁,只要是想来掠夺北海郡,就一定会被迎头痛击,只要有我张铉在,就绝不会让任何财狼踏进北海郡一步!”
“万岁!”
四周民众骤然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人激动得泪流满脸,振臂高呼。
后面韦云起暗暗苦笑,将军固然赢得了民心,恐怕这片高呼万岁的欢呼会被有心人用来弹劾张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