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临终前,便将幼子托付给了蒋奇,蒋奇没有参加袁绍子侄的争权战,而是带着袁买及他的母亲藏匿起来,他把袁买托付给袁绍的谋士荀谌,自己则在清河郡秘密训练武士。
蒋奇快步走到后院,迎面遇到了郭颂,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郭颂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蒋奇眼睛一亮,“当真?”
郭颂点点头,“他人已经到了,等会儿听他解释吧!”
两人走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密闭房间,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在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堆金锭,五十两一锭,足足有一百锭,在灯光照射下金光闪闪,耀眼夺目,这五千两黄金便是李孚从江夏带来,用来支持袁氏复兴。
在房间正北面坐着这栋房宅的主人,年过五旬的荀谌,荀谌是荀彧之兄,也是袁绍谋主,袁绍临终前,他也是托孤者之一,他带着袁买隐居在这里,教他读书认字,一晃已经六七年过去。
荀谌身材高大,穿着简朴的布衣,脸上笑容自信而从容,目光里充满睿智,他是这间屋子里的长者,是众人的领袖。
李孚就坐在他旁边,他和众人非常熟悉,久别重逢,大家相谈甚欢,此时他正和荀谌窃窃私语,询问袁买的情况。
在四周还坐着八俊中的另外五人,牵招、王门、韩猛、夏昭、邓升。
韩猛是袁绍手下五庭柱之一韩琼之侄,武艺高强,但同时也鲁莽无智,他脸庞线条粗糙,就象未完工的花岗岩雕像,充满了力量和野性,但他的内心却无比忠诚,甘愿为袁氏复兴献出一切,乃至生命。
牵招和王门就像两个荒原上的吟游诗人,他们远远各坐一个角落,仿佛房间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但他们眼中的期盼和热情,却暴露了他们同样炽热的内心。
这时,郭颂带着蒋奇快步走进房间,笑道:“人都到齐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蒋奇无疑也是八人中的重要人物,他威严、肃穆,一丝不苟,高大的身材坐下,影子便笼罩住了身后的夏昭和邓升。
夏昭和邓升原是高干的部将,高干败亡后,他们率残部逃到河北,被蒋奇招拢,也隐藏在清河郡参与练兵,成为蒋奇的得力助手。
荀谌接过郭颂的话头,轻捋长须,总结性的笑道:“主要是大家皆期盼已久,老郭一下招令,大家都恨不得长翅膀飞来。”
房间里一阵大笑,八俊中的首领有两人,文是荀谌,武是蒋奇,但荀谌地位最高,而且足智多谋,众人都自愿听从他的指挥。
荀谌摆了摆手,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荀谌指着屋子中间的金锭道:“情况大家都知晓一二了,这些黄金便是江夏刘荆州支援我们的军费,可谓雪中送炭,大家隐忍这么多年,也就盼着能复兴袁氏,告慰主公在天之灵,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一天即将到来!”
房间里想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每个人眼中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他们已经忍耐和等待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荀谌又对众人笑道:“先让李主簿给大家说说荆州的情况,然后我们一起来判断局势。”
李孚向众人拱拱手道:“荆州大战已一触即发,事实上,已经发生了一连串的战争,包括两次樊城之战,南郡之战和安陆郡之战,可以告诉大家,江夏军连战连捷,关键是水军占有绝对优势,曹军虽有三十万之众,却不习水战,甚至连乘船都难以忍受,这样的军队怎么能征服同样战斗力强大的南方之军?”
李孚看了众人一眼,他见每个人都听得十分专注,就仿佛他们自己也是江夏军一员,这时,蒋奇问道:“那南方军队有多少?”
李孚微微一笑,“南方之军包括三支,一是江夏军,总兵力八万,其次是江东军,总兵力十二万,还有刘皇叔的军队,约三万,总兵力加起来便有二十三万之多,并不比曹军差多少,况且还有战船数千艘,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此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房间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这时荀谌缓缓道:“想在的局势大家都已经看明白了,曹军主力在南方,其次是中原有七万军队,关中四万,河北也是三万。
可以说,这是官渡之战以来曹操兵力最少的一刻,这就是我们期盼已久的时机,怎么样?诸位愿意利用曹操兵力南下的机会起事吗?”
荀谌心里如明镜一般,荆州牧刘璟支持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曹操后方不稳,动摇曹操的军心,使曹军被迫北撤。
要想得到刘璟的持续支持,他们就得配合江夏军起兵,可以说这就是条件。
“愿意起兵!”韩猛低声喊道:“这一天我们已盼了很久了。”
“支持!”王门也低声道。
“可以考虑起兵!”牵招表明了态度。
这时蒋奇道:“大家举手表态吧,同意起兵的请举手!”
众人一个一个都举起了手,最后郭颂犹豫片刻,他也举起了手,八个人都举手同意了,那就算一致通过。
郭颂忍不住道:“起兵没有问题,我们从哪里起来,我们手上兵力全部加起来也才两千人,根本就难以抵抗曹军的镇压。”
蒋奇接口道:“不久前黎阳船工爆发起义,虽然被镇压了,但愤怒并没有平息,只要我们振臂一呼,至少有三四千人,至于武器,我们有五千两黄金,可以从民间购买,老郭,没有问题吧!”
郭颂嘿嘿一笑,“五千两黄金,足以装备五千军队了,黑市上兵器铠甲很便宜,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这时,荀谌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机会,可以招募大量士兵。”
众人都向他望去,荀谌不慌不忙道:“我知道河间郡北部爆发了蝗灾,灾情非常严重,但太守李吉却始终不肯放粮,已经引发民乱了,而且我知道,即使放粮也是肥了一群官吏,只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更重要是易县有军备仓库,是去年曹操征乌桓留下,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从河间郡起兵!”
第363章 探查道路
江陵,在长江北岸紧靠码头处修筑了一座观水台,高六丈,方圆约三亩大小,江面上可一览无余,每天上午,曹操都会风雨无阻地来观战台查看曹军在江中的训练。
训练已经进行了一个月,在张允、蔡和、邓济等荆州水军将领的全力配合下,曹军的水战能力已渐渐有了起色,开始可以排列一些简单的水上阵型,不过训练进度还是非常缓慢,水军还是以投降的荆州军为主。
而二十余万北方曹军士兵则根本无法在水上作战,只有不到一半人乘船不再剧烈呕吐,这让曹操十分焦虑,他计划是训练两个月,但照这个进度,半年时间都不够。
这天上午,曹操和往常一样,在观水台上远眺江中训练,长江内一共有近五十艘大船,今天江面上风浪颇大,使船只上下剧烈颠簸,这是训练北方士兵适应乘船的良机,一共有两万人参与训练。
训练很简单,就是坐船来回渡江四趟,每次训练五千士兵,眼看大船开始一艘艘靠岸,第一批五千士兵训练结束,一群群士兵脸色惨白地从船上扶着船绳艰难下地,立刻瘫倒在岸上,痛苦得几乎象要死去一般。
曹操气得脸色铁青,怒道:“训练了一个月,怎么还是这个要死的鬼模样,没有一点进步吗?”
他回头喝令道:“去把张允给我找来!”
不多时,身着盔甲的张允匆匆跑上观水台,单膝跪下行礼,“参见丞相!”
曹操重重哼了一声,用马鞭一指岸上的痛苦不堪的士兵,“我来问你,这批士兵是第一次训练吗?”
张允吓得心惊胆战,低声道:“回禀丞相,他们是第四次上船。”
“已经四次了,怎么还是这副鬼模样,你是怎么训练的?”曹操声色俱厉,怒斥张允。
张允吓得浑身发抖,不敢站起身,战战兢兢道:“他们已经有点进步了,第一趟过江没事,回来时有人先吐了,丞相也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先吐,所有人都会忍受不住,再加上船舱内酸味弥漫,所以…”
“哼!你的意思是说,无论训练多少次,都没有用吗?”
“也不是这样,关键是一个适应过程,我想再训练两三个月,应该就好多了。”
这时,旁边程昱接口道:“张都督,你恐怕没有明白丞相的意思,丞相不是仅仅让他能乘船,而是要他们能参与水战,在大船上奔跑搏击,这个可以办到吗?”
张允脸色刷地惨白,这怎么可能办到,江东水军和江夏水军,那些士兵是从小在江边长大,才最终被选拔为水军,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能胜任水军,连江东军和江夏军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北方平原上长大的曹军士兵。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答道:“要达到程先生说得那一步,最快也要训练两三年,江东水军和江夏水军都是训练了五年以上,两个月时间卑职实在办不到。”
曹操也无可奈何了,只得呵斥道:“去吧!让士兵赶快适应乘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必须所有士兵都能乘船长途跋涉,否则我用你人头祭旗!”
张允吓得抱头鼠窜而去,望着张允跑远,曹操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仲德,莫非我攻打荆州的决定错了吗?”
程昱摇摇头笑道:“其实我觉得是丞相把水军看得太重了,实际上没有必要。”
“此话怎么说?”曹操疑惑地问道。
“我们南征并不一定要进行水战,我们只是为了渡过长江而已,士兵们完全可以从陆地向东行军,我问过当地土人,只要船只到了蒲圻一带,大军就可以直接向江夏进发了,那时便可以水路并进。”
曹操摇摇头,苦笑道:“虽然这样说,但还要乘船上千里方行。”
这时,旁边谋士刘晔道:“微臣也有一个方案,不知是否可行?”
“你说!”
“微臣认为不一定非要从江陵出发,大军可以从樊城向安陆郡进发,向北绕过云梦泽,这样可以抵达安陆郡的长江北岸,对岸就是夏口,只要我们的战船能集中在北岸,只要一次渡江,便可以从陆地向江夏进攻。”
曹操沉吟片刻,摇头叹息道:“恐怕战船无法通过夏口,方案虽可行,但并不是现实,而且也太折腾军队了。”
不仅曹操没有赞成刘晔的方案,事实上,如果张允或者任何一个善于水战的将领在这里,他们都一定会坚决反对刘晔的方案,强渡长江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江夏水军又怎么会允许上千艘空船顺利通过江夏航行到长江北岸等待,刘晔的方案明显不太现实。
曹操还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军队就算占领了江夏全境也没有用,江夏军还是会把军民粮食全部运送去蕲春郡,曹军只占领一个空郡,连粮食补给都困难。
历史上之所以爆发赤壁大战,就是因为曹军必须要全歼江东军,而不仅仅是为了渡江。
就在这时,于禁出列道:“卑职从安陆郡过来时,听说不少民众是从竟陵县方向逃难去江夏,并没有走水路,我想陆上一定有道路可行,卑职愿领兵拿下竟陵县,顺便为丞相探路,以将功折罪!”
这时,臧霸也出列道:“卑职愿和于将军同往!”
曹操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欣然点头道:“我给你们五千军队,若能探路成功,我免去你们一切罪责!”
夜晚,程昱匆匆来到曹操的书房外,书房门开着,柔和的灯光从屋里射出,可以看见曹操心事重重地负手在房间里踱步。
侍卫刚要高声禀报,程昱却嘘了一声,让他们不要打惊扰丞相的沉思,他也没有出声打断曹操的沉思,而是站在门口笑而不语。
这时,曹操若有所感,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的程昱,不由笑道:“我正在想,仲德会不会来替我解惑,没想到真的来了,快快请进!”
程昱走进房间笑道:“丞相心中所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微臣特来解惑。”
曹操大笑,“如此说来,仲德是我上宾也,请上坐!”
两人对面坐下,程昱道:“其实上午刘子扬的方案虽然不太可行,但他已经说到了根子上,丞相为何不肯深究?”
曹操默然片刻道:“我也有所悟,但并不透彻,仲德不妨点透我。”
程昱一笑,“丞相所虑,并非是水军不争气,不能和江夏水军一战,丞相真正担心的是,战船无法进入江夏,可是这样?”
曹操叹息一声,“仲德所言正是!我当然知道北方士卒再训练一年也不是江夏水军的对手,我是担心战船不能东进,我无船渡江,最后狼狈北归,我愿用重利打算拉拢江东,但孙权又不肯接受,如此,让我怎么才能灭得了江夏?”
程昱又道:“刘子扬也看出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提议回樊城走陆路,驻扎在夏口北岸,再回樊城肯定不行,但他的思路却很正确。”
“说下去!”曹操已经有点明白了,他神情凝重地注视程昱。
“上次微臣陪同丞相与刘璟一会,微臣就发现刘璟此人志在天下,绝不似刘表龟缩荆州,正是他有这样的野心,所以他明明可以派一支精锐水军来横扫江陵战船,就像在樊城一样,但他却没有这样做,丞相明白他的意图吗?”
曹操点点头,“他是想全歼我的数十万大军。”
“正是如此,所以我想,只要我军主力不在战船之上,那么我们的战船就一定能驶入江夏境内,他一定不会拦截。”
曹操终于明白了程昱所揭示的江夏军意图,若过早摧毁战船,刘璟就没有机会歼灭自己南下大军了。
想到这,曹操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久久凝视着云梦泽,良久,他缓缓道:“能否扫平江夏,关键就看于禁和臧霸的探路了,但愿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第364章 云梦之路
江夏的地形确实很复杂,北面是汉水,南面是长江,汉水从西北流向东南,在夏口和长江交汇。
而在汉水和长江之间则是方圆千里的云梦泽,它和长江、汉水一起形成了一片极不规则的隔断地带,江夏郡的核心部位就位于这个隔断的另一边,包括夏口、武昌和柴桑三座大城,以及几个小县。
或许有人会提出,可以沿着长江南岸向东进发,事实上,长江南岸都是南方丘陵地带,分布着莽莽原始森林,山脉纵横,无路可行,只有靠江边有一座座城池,还必须从长江走水路出行。
唯一的希望就是千里云梦泽,它在东汉时期已经开始收缩干涸,不再是连成一片的水泽,中间也有丘陵山地,也有密布的森林,还分布着一些靠云梦泽为生的渔村。
于禁的消息并没有错,确实有大量的难民越过云梦泽,从陆路逃亡江夏,当然,最后他们还是要渡江南下。
两天后,于禁和臧霸率领五千军队抵达了华容县,此时的华容县几乎已是一座空城,城中只剩下数百老弱。
曹军一路行军,早已疲惫不堪,进城埋锅造饭,抢民房休息,于禁则和臧霸站在城头上商议探路和夺取竟陵县之事。
“听丞相的意思,在竟陵县附近的汉水江面上有江夏军拦截战船,我怀疑竟陵县还有江夏驻军,否则丞相不会给我们五千军队。”
于禁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他屡败在江夏军手上,对江夏军已经有一种本能的害怕,他的本意并不想去竟陵县,他又道:“据说竟陵县是江夏军最大的火油产地,这种重要的军事物资他们当然会派重兵把守,我是担心我们全力夺取竟陵县,会影响到探路大计,宣高,你说呢?”
臧霸和江夏军作战次数不多,而且是被骑兵在夜间偷袭,很大程度上他并不服气,他甚至还盼着和江夏军再战一场。
但臧霸此时也听懂了于禁的意思,他沉思片刻道:“不如先派斥候去探探竟陵县的情况,假如驻兵不多,可以先夺取竟陵县,如果真有重兵把守,那么就缓一缓,不过,若去江夏的道路必须经过竟陵县,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当然!”于禁听出臧霸有赞同自己的意思,不由心中大喜。
这时,十几名士兵带着两名老者前来,“启禀于将军,启禀臧将军,这两名老者知道去江夏的道路。”
两名老者吓得跪下,“小民参见两位将军!”
于禁和臧霸对望一眼,顿时喜出望外,于禁连忙道:“你们不用害怕,起来慢慢说,我非但不会为难你们,还会给予重赏!”
“谢将军!”
两名老者站起身,其中一人道:“穿过云梦泽去江夏主要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竟陵道,沿汉水南岸走,需要绕一个圈子,道路比较平坦,不过路途较远,最后可抵达泺口镇,对岸就是三江口,紧靠夏口西。”
“那另一条道呢?”臧霸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另一条道叫华容道,也就是从我们华容县走直线过去,这条路要穿过一片丘陵地带,道路略窄,稍微不太好走,最后抵达长江边的乌林镇,对岸便是赤壁镇。”
于禁沉吟一下问道:“哪条路更近?”
“当然是华容道,要近至少两百里,不过一般商人都愿意走竟陵道,因为运气好,可以坐船去夏口,而且华容道上多猛兽,必须要雇猎人同行,有点不太合算。”
于禁将臧霸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觉得还有必要去竟陵县吗?”
臧霸有些为难,“就怕丞相那边不好交代。”
于禁也有点为难,他想了想道:“先开路吧!开出一条宽路来,再请示丞相,要不要攻打竟陵县,实在逃不掉,那就一战。”
臧霸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云梦泽的外形象一个巨大的鹿角,由两大片长条型的水泽组成,一片位于华容县以南,江陵以东,和长江相连,使江陵无法沿长江由陆路向东而行;另一片水泽在东面,从长江向北延续过汉水,一直到云阳县。
从华容县向东走,则是两片水泽中间的陆地,这是一片低缓的丘陵地带,横跨百余里,山地并不高,只有数十丈,但连绵不绝,被莽莽的原始森林覆盖,由此可以看出,三国时代的南方还远未开发。
于禁和臧霸率领五千军队,一路开荒辟路向东而行,两天后,军队抵达一条大河前,河水宽二十丈,清澈碧绿,水流平静,偶然可以看见一条满载鱼鹰的小渔船向北驶去,在南面百步外是一座破旧的小桥。
目光越过河岸,只见河对面一半是水泽,一半是陆地,这时,于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催马向小桥而去,片刻奔过了小桥,缓缓来到水泽旁。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时常下雨,使水泽中积水尤其丰沛,茫茫然一望无边。
这时,臧霸带着数十人催马飞奔而至,远远高声问道:“文则,发现了什么?”
于禁用马鞭一指水泽,高声应道:“我在想,这水泽是否通向长江?”
臧霸也不知情,回头向领路老者望去,老者摇摇头,“我没有走过,不知道!”
这时,于禁喝令左右骑兵道:“把刚才那艘渔船给我抓来!”
骑兵催马向北疾奔而去,这时,于禁指着前方河流问老者道:“这是什么河?你该知道吧!”
“启禀将军,这是夏水,又叫沔水,从汉水流来,流向西南面的江陵。”
于禁大喜,“这条河通往江陵吗?”
“是!但路途稍远,具体我也不清楚,必须问渔民,我是猎人,只熟悉陆路。”
这时,刚才的渔夫在曹军士兵用弩箭的威胁下,又重新驾船回来,被迫上了岸。
这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渔夫,他被曹军士兵吓坏了,跪下磕头求饶,“求军爷们饶小人一命!”
于禁从马上探头问道:“我不会杀人,问你一些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给我回答。”
“小人不敢隐瞒!”
于禁先问夏水,“这条河通向江陵吗?可行多大的船只?”
“禀报将军,这条河通往江陵旁边的小镇江津,但要绕一个大圈子,不过河道比较宽,可以行千石的船只。”
于禁心中暗喜,马鞭一指水泽,又问道:“水泽通向乌林吗?”
渔夫胆怯地问道:“请问将军,是哪个乌林?”
“废话!难道还有两个乌林?”
旁边带路老者道:“确实有两个乌林,一个南面江北岸,江对岸是长沙郡蒲圻县,所以叫蒲圻乌林,另一个是在东面,也是在江北岸,对岸是赤壁镇,又叫赤壁乌林。”
“当然是赤壁乌林!”于禁有些不耐烦地狠狠瞪了渔夫一眼。
“可以乘船抵达乌林岸边,距长江岸边只有十里。”
于禁开始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了,又问道:“可以行千石大船吗?”
渔夫连忙摇头,“不可能,冬天时水很浅,只能走小渔船,而春秋两季稍好一点,水面可以行百石客船,常有汉水客船抄近路,通过水泽去长沙郡。
夏天水量最大,可以乘五百石横穿水泽,抵达长江岸边的赤壁乌林,但千石大船绝对不行,会在水泽中搁浅。”
于禁远眺水泽片刻,又继续问道:“这里离赤壁乌林还有多远?”
渔夫战战兢兢道:“大概还有两百六十余里。”
这时,于禁心中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可以将夏水和水泽掘通,通过水路运送粮食辎重,五百石的船只也足够了。
旁边臧霸也在马上问道:“这里离汉水有多远?”
“还有二十余里,汉水河口处有一座小镇,叫做沔阳镇,镇上居民都是以捕鱼为生,小民家就在那里”
于禁催马靠近臧霸,和他商量道:“我想在这里将夏水和云梦泽掘通,使江陵船只能够直接抵达乌林赤壁,你看如何?”
“我也有此意,但最好亲自乘船试验一下,回去才能交差。”
说到这,臧霸高声喝问道:“你们镇子里有五百石大船吗?”
“有三艘,都是镇子里大户人家的船。”
臧霸看了看天色,已经快黄昏了,他便对于禁道:“我带弟兄去抢船,文则安排士兵挖掘通道,争取明天上午完工。”
于禁点点头,“我也是此意,不过最好把所有船只都征集过来,我们用来搭建浮桥,再让一部分弟兄乘船探路回江陵。”
于禁和臧霸都是在中原身经百战之人,对民众没有什么怜惜之心,臧霸立刻道:“我率一千军队去抢夺船只,若不给,我灭了他们全镇!”
藏霸当即率领一千士兵向北面的沔阳镇疾奔而去。
于禁沉思片刻,一招手,叫来一名军侯,吩咐他道:“你带五百弟兄继续走陆路前行,要一直到乌林镇的长江边,还要考虑二十万大军的驻营,好好探路清楚,给我画一张详细的地图来,还要包括沿途的地形。”
“卑职遵命!”
军侯带着五百曹军士兵和领路的老者,向东奔去,渐渐消失在小路中,于禁已经不想再向东去了,他当即吩咐手下三军,“立刻动手,给我把河流和水泽掘通!”
第365章 绿铜矿山
就在于禁和臧霸在云梦泽内开辟道路之时,刘璟也来到了江夏最大的铜矿山视察,这座铜矿山叫做绿铜山,位于武昌县南面,蕲春县对岸,也就是今天的湖北大冶。
绿铜山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大山,而是一片丘陵山区的总称,早在战国时期,楚国便在这里采矿炼金,汉王朝时,这里更是重要的铜矿产地。
绿铜山并不靠长江,距离长江还有近五十里,不过东面有一片狭长型的湖泊,叫做西塞湖,湖泊和长江相通,两万余战俘用了一个月时间,挖掘了一条三十里长的小型运河,将矿山和西塞湖联系起来,也就通向长江。
这条运河极为重要,可以保证铜矿石从矿山运出,直接运到夏口,这是因为江夏的冶炼中心位于夏口,从巴蜀运来的煤,从江南运来的铁矿,都集中在夏口冶炼生铁,有千余名工匠源源不断地为江夏军冶炼出高品质的精钢。
刘璟到来时,运河已经建成,两万五千名战俘在巨大的矿山上采掘矿石,通过小船运到西塞湖,再转运上大船运去夏口。
两万五千余战俘是由三千江夏军看管,另外还有百余名文官,负责战俘的粮食、营地及矿石运输管理,三千江夏军由大将邢道荣统帅,文官则由冶炼使李正方管理。
李正方也就是李严,字正方,他从襄阳逃到江夏后,成为了文聘的幕僚,很快又被刘璟升为江夏军仓曹参军,主管后勤粮草,李严的能力极强,思路开阔,属于开拓型的官员,特别适合于开拓新事业,也正是这个原因,刘璟任命他为冶炼使,负责铜矿的开采。
上午,刘璟在李严的陪同下,来到了矿山,之所以叫绿铜山,确实是整个山体都呈绿铜色,山上没有树木,山岩裸露在外,只覆盖着茂密的灌木丛,在十几里长的山体上分布着数百眼巨大的矿洞,矿脉就藏在山体内。
矿工们先用烈火在洞中焚烧,然后泼上冷水,矿石便炸裂开来,变得易于开采,矿工用铁钎将硕大的矿石撬下,运出洞后直接倾倒下山,矿石滚落下山,裂成碎石,密密麻麻的战俘矿工在十几里长的山体上收集矿石,用箩筐将一筐筐碎矿石抬下山,运送到仓库中去。
“我记得从前的矿山不在这里啊!”刘璟望着头顶上的矿洞,不解地问李严道。
李严年约三十余岁,身材中等,皮肤黝黑干瘦,精力十分充沛,他微微欠身笑道:“原来的矿山还要在西面二十几里外,那边有很大巨大的矿洞,不过采掘了五六百年,已经不太容易开采了,而且里运河较远,搬运不便。
所以我们决定开采这边的矿山,这里的矿山也开采近五十年,条件比较好,矿石品位也高,不仅有铜,还有黄金,关键是运输便利。”
说着,他手一指不远处矿石堆积仓库,那是用巨木搭建的三座大型仓库,稍显简陋,四面漏风,里面堆放着数十万斤矿石,三座仓库都建造在河岸上,高于河床约一丈,用铁皮打造了光滑的出料口,矿工们只需将矿石铲到仓库内的铁皮漏斗上,矿石便能顺着光滑的铁皮斗滑进河中的漕船上,非常便利。
刘璟点点头,又问道:“战俘是怎么安排?好像这边只有七八人干活!”
“回禀州牧,为了保证战俘体力,属下把两万五千余战俘分为采矿和运矿两部份,其中采矿两万一千人,分为三勤,每勤七千人,干活四个时辰,其余两勤休息,这样便可以昼夜不停的采掘干活,也不至于让战俘劳累过度,让他们安心采矿,这样三年后,绝大部分人都可以平安回家了。”
刘璟笑道:“不错!考虑得非常周全,另外不妨再考虑给他们一些工钱,让他们也有个盼头,不至于造反闹事。”
李严点点头,“州牧说得极是!”
这时,正好一队槽船满载矿石准备出发了,刘璟笑道:“我跟船去西塞湖吧!看看那边的情况。”
李严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飞奔而去,拦住了船队,吩咐几句,刘璟带着十几名士兵和李严一起登船,船队顺水而下,缓缓向东驶去。
如果不考虑矿山,这一带的风景简直美幻绝伦,青山翠谷,碧水流波,两岸山石奇秀,远处一面巨大的山岩如斧劈一般,山壁足有百丈高,长满了奇草藤蔓,山顶云雾缭绕,隐隐可见一队仙鹤列队向山顶翩翩飞去,俨如神仙居所。
刘璟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负手笑道:“美哉!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蓑衣、绿斗笠,斜风细雨不须归。”
旁边李严忍不住赞道:“州牧好文采,不过西塞山还在东面的江边,那里是照月山,石壁如镜,月满照影,也是风景极美之地。”
刘璟呵呵一笑,“将来可以在山顶上修建一座离宫,夏天时来此避暑,或者春天时来此垂钓鳜鱼,感受一下斜风细雨的意境。”
李严连忙拱手道:“如果州牧允许,属下明天就安排人上山寻找修建离宫之处,在冬天前完成离宫修建,明年春天,州牧便可以来了。”
刘璟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便摇摇头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天下未平,还远不到享乐之时。”
“属下明白了!”李严惭愧地苦笑一声。
一个时辰后,船队进入了西塞湖,湖水东西长约十里,南北宽两里,实际上是长江的一处江湾,非常适合做港口,在西塞湖南岸已经修建了十几栋巨大的矿石仓库,靠岸边停泊着七八艘三千石的大船,正在装载矿石。
装载矿石用的是吊塔,这也是马钧匠院的一个发明,在夏口、武昌等各个码头上都已普及了,立一座数丈高的吊塔,利用定滑轮的原理,将货物吊上船,而另一头用的畜力,由五头牛拉拽。
李严陪同刘璟前来西塞湖码头,却是有另外的建议,“州牧,属下有一个想法,或许能事半功倍,更有利于铜矿开采冶炼。”
“你说,什么建议?”刘璟极有兴趣地问道。
“我想在这里建造一座粗炼工坊,冶炼粗铜锭,然后船队直接将粗铜锭运去夏口再精炼,这岂不是比运送矿石更要节省运力?”
刘璟见两岸风景如画,山清水秀,俨如世外桃源,可惜修建了这么几栋仓库和一些高木架,有点遗憾。
他便摇摇头笑道:“在这里建冶炼厂岂不是大煞风景,我倒建议直接在矿山建粗炼工坊比较好,你觉得呢?”
李严大喜,连忙躬身道:“是属下考虑不周,既然州牧同意,属下立刻在矿山筹建粗炼工坊。”
刘璟见李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不由十分欣赏他的这种务实作风,缓缓点头道:“李参军果然是大才,烦请参军尽快把矿山制度梳理好,我会另有任用。”
离开矿山,刘璟直接返回了武昌,此时孙权已经返回芜湖,既然已经最终决定和荆州联合抗曹,孙权便有了新的想法,一旦曹操在江夏败北,他便会率军从东线出击,进攻合肥,将江东的势力向北扩张,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与此同时,江东五万大军也进驻江夏邾口,与江夏水军相隔数十里,两军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同时也有利于联合演练水面作战。
西塞山距离武昌很近,仅用半天时间,刘璟的坐船便抵达了武昌码头,码头一侧的港湾里泊满了民船,江夏军已经下达了禁航令,西起蒲圻,东到柴桑,上千里的江面上不准任何民船和渔船航行,江夏水军在江面上巡逻,一旦有民船违令,将遭到严惩,所以江面上只有官方货船和军船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