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望着墙壁,机械地重复着问题:“失踪的只是石冈,还是他的伙伴也都不见了?”
阿克和早苗对望一下。“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说不准还真是在一起的哩。”阿克又摆开了消息灵通人士的架势。
“可能是三个人一起失踪,才闹大的。”
“哎,亘,你怎么啦?”早苗拉住亘的手肘,“你脸色苍白哩。”
铃响了。学生们迅速被吸入教室。
亘终于发出了声音:“……嗯?”
“哎?什么?”阿克把耳朵凑近来,“你说什么?”
“芦川呢?芦川来了吗?”
“你说芦川……隔壁班的那位?”
早苗疑惑地望着阿克的脸。阿克摇摇头。
“这跟芦川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哎,等一下。喂,美佐!”
从一群急急拥来要跑上楼进入教室的学生中,早苗似乎找到了熟络的脸孔。她大声喊住对方,被叫到名字的美佐在楼梯中途回望过来。
“什么事?”
“你们班的芦川来了吗?”
“他没来。早会的时候不在,他不会迟到的。”
“真的?谢谢啦。”
美佐那群人跑开了。亘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发冷,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芦川也没来,连芦川也消失了。
就此告别啦,再见。
那小子是这样说的吧?
托着亘肘部的早苗,手上更加使劲了。
“你别这么小腿发软了呀。亘是贫血,会栽倒的哩。去喊老师过来!”
“——没关系。”亘说道,“没事,我不是贫血。”
“可你——”
“真的。早苗……”
“噢?你说什么?怎么啦?”
“手……好痛!”
早苗愣了一下,丢开了手:“哎呀,抱歉抱歉。”
“傻劲儿。”阿克贫嘴,被敲了一下。
尽管如此,二人放心不下,还是紧贴在亘两旁,护送似的陪他到教室。阿克心神不定,仿佛得到了什么风声,早苗则以严厉的目光牵制着他。
亘人在心不在。昨夜的情景反反复复地重现在眼前,仿佛看DVD电影一样,用跳读方式选取了最佳章节、最佳场面重放。
教室的气氛也颇不平静,石冈失踪显然是其原因,老师竟两次中途离开教室。
而他们每次回来,都是脸色阴沉。
老师给学生一个个发家长学校练习手册,到了该放学的时候,老师又被喊出了教室。被撇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为不安和好奇心所激动。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平静是不可能的,每个教室都大同小异,整条走廊都哄哄然。
老师不久返回班上,宣布今天全校集体放学,而且,有值班的保卫人员来接。因为要按班离校,所以没轮到的班要耐心等待。老师只交代了这么一些,就有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教室。
学生们已处于狂热状态。几名胆大妄为者跑到其他班收集信息。有学生偷偷带了移动电话上学,便给家里打电话。他周围聚集起一帮伙伴,竖耳倾听。
亘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大半精神都耗在重放那些可怕的情景上。阿克和早苗离开了座位,来到亘身边。
“哎,亘真的好怪哩。”早苗真的感到不安,“你怎么啦?”
在教室一角围成一圈的同学中,有人发出一声哀嚎。
“怎么啦!”阿克站起来大喊一声,“别发出怪叫!”
人圈散开了,当中是一个正在听移动电话的女生。她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空出来的一只手紧握着同学的手。
有一个人离开圈子来到教室正中央,脸部僵硬地大声说:“据说六年级的两个人找到了。”
亘抬起目光。阿克不失时机地问:“两个人?是石冈的伙伴吗?”
“没错。据说他们倒在千川公园。”
“两人都是?”
“没错。”
有人问:“死了吗?”
“没死。可是,据说人傻掉了。”
“傻了?”
“据说他们并没有受伤,但失忆了。他们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全都不记得。”
终于有人传出了哭声,惹得好几个人哭。窗边的男生眼望着外边,声音陡变地说:“咦,那不是电视台的车子吗?”
好几个人冲过去,咔嚓咔嚓地打开窗户。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逐渐靠近,不止一架,两架以上。
亘站起来。这里待不下去了。多待一分钟也受不了。
虽然众人都没有在意,但阿克和早苗却要跟上来。
“你去哪里?”
“回家。”
“你说‘回家’……”
“感觉不舒服。我去跟老师说,然后回家。”
亘掉头走出教室。耳中嗡嗡作响,所以对四周的骚动充耳不闻。他冲下楼梯,从走廊跑向便门。因为不从教工室旁路过,所以没有遇上盘问。亘穿着室内的鞋子,来到街上。
学校里面热闹非凡,街市乍一看却依然如故,只是大日头热的人头昏眼花,亘无遮无档。跑啊跑啊,亘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大松先生的大楼前,他用手拭去脸上的汗。
车来车往。打伞的大婶在马路那边走过。稍前方的停车场有人在停车。此刻,窗户紧闭。
亘望望覆盖幽灵大厦的蓝色防水布。防水布像演示秘密的薄纱一样,悄然低垂,遮蔽着一切。
亘在平时的地方撩起防水布,一下子钻进里面。
想来大白天进来还是头一次。从缝隙间射入的阳光,照的里头也有些光亮。没有避阴处的感觉,里头的空气比外面要闷热。
足有三十秒钟左右,亘屏息竦立。他感觉到后背汗水顺脊骨流下来。心脏顶到嗓子眼上狂跳。他一再吞咽,但心脏却不复归原处。
这是昨夜亘倒地之处。
还有那个妖怪——对了,是巴尔巴洛奈、死亡之翼、黑暗的女儿——那个怪物出现之处。
一步、又一步,亘走近巴尔巴洛奈展翅的地方、巴尔巴洛奈扑向石冈的地方,巴尔巴洛奈吞下石冈,他的哀嚎戛然而止的地方。脚下像绑了重物,只能拖曳着走。汗珠从下巴滴下。
然后,他扫视。
地面上遗下一只旅游鞋。仿佛刚才丢在那里的。
亘缓缓蹲下,拾起旅游鞋。白底蓝色加黄线。是著名运动品牌的标识,还是崭新的。
是石冈健儿的鞋子。
它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亘无声地叫道,把旅游鞋抛开。鞋子在地面滚动了几下,不动了,鞋底朝向这边。
亘拔腿就逃。
他一手撩起防水布,连滚带爬冲入人行道。一下子收不住脚双手撑着水泥路面,热得发烫的道路让吃了一惊。
亘站起来,摇晃着迈开步子。眼泪往下掉,他没想哭,也不知为何要哭,可就是止不住热泪长流。
找芦川——必须找到他。必须见到他,见了面就求他,说饶了石冈吧。那样做不对的,不能叫那样的妖怪来帮忙,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眼泪模糊了视线,完全看不见前方。他盲目地向前走,结果撞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长着手,要来抱住亘。
“哎、哎、这是怎么啦?”
是三桥神社的神主。今天是白和服配裙裤的打扮。和蔼的圆脸和夹杂白毛的、蓬乱的眉毛就在亘眼前。
“喂,你——我们之前见过吧?”
亘正好站在神社门口。鸟居大门就矗立在神主身后。绿树摇曳。白鸽停在神社的瓦顶上。
“神主……”
混乱的脑海里掠过一道闪光。亘双手扯住神主的衣袖。
“嗯,您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吗?他经常到神社里来。他的脸很漂亮,长得像个人偶。他姓芦川。就住在附近——您认识吗?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有跟他说过话吗?”
不管亘如何推搡,小个子神主都气定神闲,不慌不乱,但似乎很惊讶。他直直地盯着亘说:
“是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吗?”
“对,就是他!”
“他叫芦川呀。噢噢,我经常看见他,还跟他说过话。他住在后面的公寓楼里。是你的朋友吗?”
“住在后面的公寓楼?是哪一栋?”
三桥神社背后有两栋公寓楼,一栋楼顶有醒目的红色水塔,另一栋很高,外壁咖啡色。
“哦,不知道。没直接问地址。”
神主一把拉住一声不吭、就要跑开的亘。
“哎、哎!请等一下。究竟有什么事呢?你脸色苍白哩。”
很抱歉,但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对不起。”
亘说着,推开了神主的手。他直冲进神社,跑过石子路,从后面的出口跑到街上。神主没有追上来。也许是没赶上。
亘先去红色水塔那栋公寓楼。因为这边近。进了入口的大厅,正面是一排排信箱。亘边喘气边扫视名牌,看不见“芦川”的名字。衬衣里头汗水淋漓。
重看一遍也没找到。亘一旋踵出了大门口。饮咖啡色大楼背对神社,要到大门口得从一侧绕过去。汗水入眼,辣辣地痛。用手抹着脸跑过去,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渐渐驶近,又折向亘的学校的方向,远去。
亘终于来到大门口,见穿暗黄绿色支付的管理员正在前面的自动门处搞清洁,亘跑过去从他身旁冲过去,管理员一边使用扫帚,一边扭头回望。
这栋大厦的信箱,比前一栋大厦多一倍左右。亘察看之前,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扶膝把气喘匀。他脸一朝下,汗滴便从脸颊滴落地面。大楼地板略可映出人样,光洁的耐磨砖。
芦川的名字牌出现在1005室。亘要向里面猛冲,从正面撞开开向两边的自动门。砰!发出惊人的声音。
这栋大厦采用自动锁方式,从入口大厅再往里面去的话,必须由对讲系统开锁。哎呀,急死人!
大门左侧有一处嵌板,上面有按键和麦克风。亘用颤抖的手指按下“1005”,这时有人从后头扳着他的肩头,是刚才那名管理员。
“喂,你没关系吧?”
亘被拉转身,手指离开了嵌板。只是轻微的接触,亘的腿便蹒跚起来。
“撞到门上了吧?不得了,流鼻血了哩。”
经他这么一说,亘感到鼻下和嘴唇暖乎乎。
“你不是这里的孩子呀。有什么事?学校有事吗?”
仿佛要盖过管理员的提问似的,对讲系统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是哪一位?”
“是芦川家吗?” 亘对着麦克风大声喊道,“我是美鹤君的朋友!我要找他,他在家吗?能见他吗?”
沉默了一瞬间之后,女人的声音急迫地回答道:“是美鹤班上的同学?那,这孩子真的没上学?” 亘心头打了个寒战。这样反问,芦川显然不在家。
管理员凑近对讲的麦克风,说道:“芦川女士吗?这里的确有一位小学男生,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女人的声音答道:“请让他上来吧。”
自动门悄然打开。亘跑进大门,冲向电梯。管理员跟了过来。尽管他一脸冷漠,但似乎是来指路的。
到了十楼,要找的套间紧挨电梯口右手。推开开了锁的门,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那里。
“芦川女士,就是这孩子。”
管理员推推亘的后背。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还是请小心为好。像上次那样闹起来,我的负责任的。”
门口处的女人郑重地低头致意:“对不起。”管理员返回电梯,下楼而去。
亘望着她的脸,没有作声。鼻子下更加暖烘烘,还留着鼻血。
女人很年轻。一下子难以猜测她的年龄,但至少绝不会联想到是芦川的妈妈。她美得令人瞠目,身材也绝棒。身着白色无袖衬衫配淡灰色超短裙。没有扶门的另一只手弯下来轻抵腰间,腕上的银镯子闪闪亮。
亘原先认准了对讲机里的声音是芦川的母亲,所以一时不知所措。
“你是美鹤的朋友?”
女人俯视着亘问道。与隔对讲机听见的是同一个声音。
亘默默地点了点头。本来点一下头就够了,但他好像失控一样,一再点头。
“你在流鼻血嘛。”
女人接下来的话带着责备的口吻。然后,她把扶腰的手往脸上抬,扶了扶额头,然后,像是很烦似的摆摆手,说:“请进吧。”把门推开。
房价虽然不是很大,但光线充足,敞亮。收拾得很整洁,起居室的用品也很大气。用乱成一团的脑子去想,实在不好说,但感觉这不是有小孩的人家。亘心想,芦川真的住在这里吗?
女人关上门,跟在亘身后进了起居室,随手将纸巾盒一推:
“擦擦鼻血吧。你怎么啦?”
亘依言而行。
“我撞到门上了。”
用纸巾堵上鼻子,弄得好痛。虽然刚才完全感觉不到,但撞得挺厉害。
女人推了一张带小轮子的圆椅子到亘身边,然后,她自己在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亘也坐下,椅子的高度,正好让他与女人平视。
女人的神情显得比亘还要难受。她缓缓地问道:“美鹤真的没上学?”
“是的。”亘在纸巾下发出声音。门牙也很疼。心想也许牙齿都松动了,又害怕得不敢去触碰。
“你,叫什么名字?”
亘说了姓名,在人家说“没听美鹤说过有这个名字的同班同学”之前,他又补充道:“我和芦川君上补习班在一起。”
女人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无怪异之处。亘觉得,说不定芦川从未在这个家里谈过学校的事。“谢谢你关心美鹤。”
女人说道,仍旧一副痛心的神情。
“那——这孩子在哪儿,你心里有数吗?”
“哎,他一早就不在了吗?”
女人点点头。“他留了字条。好像要离家出走。”
没错,说道离家出走,也像那么回事。“再见”。上哪儿?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世界。
“你听美鹤说了吧。我是他的小姨。”
怪不得那么年轻。
“因为芦川君不提家里的事。所以我们都不大清楚。大家传他在国外生活过,但这说法也不正确。”
不知何故,小姨突然伤心起来。她用一只手扶着额头,手镯又晃了一下。
亘突然说道:“可芦川君很有人缘。他学习很棒,又很受女孩子欢迎,男孩子都自认不如。”
小姨悲伤地垂下视线。“是吗?”她无力地喃喃道。
“可他跑掉了呀。只留下一张不明不白的字条。”
“不明不白?他写了什么呢?” 亘向前探探身子,“他写了要去另一个世界吗?”
小姨猛然抬起脸,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亘。“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过什么吗?”
亘一时语塞。可能的话,在作出种种解释以前,最好先让我看看芦川留下的字条——
“三谷君,看来你真是美鹤的好朋友?”
小姨把手放在亘的膝头,温暖。
“能想出那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吗?我不想他死。”
“‘不想他死’是说——?”
小姨把“去另一个世界”解释为“死”吗?对,一般情况下是这么理解的。
“字条上写了‘去死’吗?没这样写吧?”
“噢,这倒是没有。”小姨脸歪了一下,但也很好看。仔细看的话,她的眉眼五官与芦川有共通之处。
“大约三个月前吧,他曾想自杀。知道吗?”
亘哑然,摇摇头。
“他没说?那孩子也难以说出口吧。刚来这里不久时——每天都独自待在家里。可能特别憋闷吧。他想从这屋顶往下跳,幸亏让管理员发现,制止了。不过闹得可大了。”
刚才管理员特别戒备的样子,和他说“像上次”的话背后,原来是有过这样的事?
“看来我还是无能为力啊。”小姨喃喃道。
亘也察觉,芦川家里或大或小挺复杂的。正因为如此,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往下说,亘一时拿不定主意。
镇静!想想“私家侦探梅德斯探案系列”就对了。虽然并不喜欢冒险故事,但那个游戏不是全部打通了吗?把小姨当作委托人,自己以梅德斯侦探的姿态提问好了。这事并不太难。案件开头,神秘美女拜访梅德斯侦探社,——芦川的小姨不正符合这角色吗?
“字条上写着,‘我要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小姨说道,“因为查找是徒劳的,所以不必声张——他写道。”
“我、我、我也许能猜到——芦川君去哪里了。”
小姨很使劲地抓住亘的膝头:“那,你带我去!”
“我也想带你去,可是,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去那里。”
小姨两眼圆睁:“你说什么!?你是说,那地方很远?”
“与其说远……”
“三谷君,莫非美鹤叮嘱你,那个地方要保守秘密?”
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拐个弯说的话,算是离事实不远的谎言。毕竟知道“幻界”的,目前只有芦川和亘自己而已。
“噢,是的。”
“可那孩子,不理他的话,会死掉的呀。美鹤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像上次,他真的攀上屋顶的围栏了。要是管理员晚一点点发现他,就跳下来了呀。”
“嗯,芦川君今天是请假不上学的吗?”
谈话突然改变方向,小姨眨了眨眼,问:“你说什么?”
“跟学校请假了吗?”
“噢。我早上看了字条,马上给班主任打电话,说今天请假。我不想他的事在学校闹大了。”
好奇怪的说法,不希望在学校闹大。这种场合下,监护人首先会这么想?一般而言,应该是报告学校,一起查找吧?
“那后来,打电话给学校了吗?”
“没打呀,为什么要打?”
那么说,小姨对于石冈一伙的事还一无所知。且不论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亘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电话在起居室的一角。这是带传真功能的大型话机。小姨从椅子里站起来,扑向电话。
亘觉得眼前剧烈摇晃。极坏的预感油然而生。去年夏天,曾和爸爸一起去一所大美术馆。亘看了凡.高的《柏树》。画作色彩鲜艳,很漂亮,但空中有许多飞旋的螺旋形花纹,那一个个旋转的图案,在他们离开美术馆之后,仍在亘的眼底飞转,即便亘仰望真正的蓝天,仍不停地旋转;上了电车,看见抓手吊环在旋转。爸爸带亘去西餐馆,但几乎什么都吃不下。现在和那次经历很相似。假如现在窥探窗外,也许能看见旋转的天空,也许能看见窗外充满了亘所无法驾驭的飞旋的力量。
芦川的小姨在讲电话,渐渐地,她好像紧搂着听筒在讲话。
说不定因为我挑起了学校的话题,树起了某种致命的、无法挽回的“旗子”吧。
玩角色游戏和冒险游戏时,以某种次序做一件事,通过向某人提出某个设定的问题,以此为契机,使故事继续发展下去。这一契机被叫做“旗子”。错过了“旗子”就完全错过了机会,有时因此而使游戏玩不下去,苦思冥想数日之久。
直到刚才为止,和小姨的谈话就是这样。我知道许多难以说清楚的事情,小姨那边好像也有许多不解的难言之隐,我们之间像是在交谈,其实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然而,亘不自觉地说出了关键词。他自己也不明不白。不过“旗子”树起来了。谈话开始深入下去。
小姨挂断了电话。她脸色苍白。
“说是六年级的石冈一伙人失踪了?”小姨声音发颤地问亘。然后不等亘点头,便已冲上前来,扳着亘双肩摇晃。
“为什么不一开头就告诉我?三谷君,你知道石冈他们在威胁美鹤对吧?因为你知道,所以一听说他们失踪了,便来找美鹤对吧?美鹤说不定对他们出手。对吧?你为什么不说话?快告诉我呀!”
小姨喊叫着说完,将亘肩头一推,双手掩面,蹲下身来。亘还是头昏眼花。不是因为被摇晃了几下,而是因为心中旋转的能量。
芦川对石冈一伙出手了。
这样的疑问出自小姨口中。没有任何迟疑,充满了最后关头的恐惧之情。
一般而言,怎么会往这种地方想呢?
小姨知道芦川会使魔术吗?她见过他耍奇技吗,诸如念咒呼唤妖怪、治愈创伤等等?
否则三对一,芦川怎可能“对付”石冈一伙呢?
小姨都知道吗?
“很多电视台的车子到学校来了。” 亘小声说道,“在这里是听不见,但直升机也飞来许多。我离开学校的时候,有朋友听说,石冈的两个同伙已经找到了。说是他们还活着,但情况不好。”
小姨从两手的缝隙间问道:“情况不好?”
“说是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小姨垂下双手,站起身来,说道:“美鹤没那能耐。”
然后,她很直白地说:“可是,加入电视台都大张旗鼓了——那孩子完了。到了这一步,那孩子离家出走就遮掩不住了,家庭的事也会被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