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让人跌破眼镜的事是一向理科成绩极好的刑喻铭竟然选了文科,和叶砂都分去一班。几人跑去问他,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学什么不是学。
陆云起一想也是,貌似跟她交好的这几个男人都很有点“文武全才”的架势,上次期末考试她和钟丘雷霆算正常,易玲和程孟哲都属于超常发挥了。陆云起是知道程孟哲的,心里清楚他迟早会赶上来。她心里既欣慰又心酸,就算分在了同一个班,他们的关系依然没有任何改变,每天同进同出都要装作视而不见,对她来说是一件比以前加倍困难的事。
易玲则是高兴和钟丘分在同一班,甚至一个劲儿撺掇他跟自己坐一起,钟丘头疼不已,却也拗不过她。
而雷霆更是做了一件让陆云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做的事。
开学大概一周过后,雷霆趁下午下课吃完饭的时间,把陆云起约去了操场。陆云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
雷霆开口就说:“我和林靖思上学期已经分手了。”
陆云起记得林靖思就是那个初三校花的名字,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只好沉默。
雷霆继续道:“我原来喜欢你,可是想想我又不是小说里的情圣,没必要守着一点别人不屑一顾的感情,于是顺理成章找了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当女朋友,老实说,她挺好的,文文静静,跟你一点也不一样,我也挺喜欢她,直到…”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陆云起直觉后面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想撤,可是他已经接着说下去,“直到上学期跟着你去书店又发生事故那天。陆云起,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笑我肉麻。其实那时候我都以为我已经忘记你了,能把你当成好朋友。可惜那天我看到你差点出事的着急,以及后来看到你和程孟哲…心里很难受,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还喜欢你。”
低着头,陆云起觉得全身僵硬,不知隔了多久,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没出口,雷霆的重磅炸弹再次投下来:“陆云起,我重复一次几个月前说过的话,跟我交往吧。我对你和以前没什么改变,不知道你对我变了没有?”
陆云起艰难的叫他的名字:“雷霆…”鼓起勇气抬头,却在触及他眼神时再次软弱,“雷霆,我们是好朋友,我对你,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么心狠。我也说一句白痴的话,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伤害你的能力,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尤其还要不止一次…”
雷霆苦笑:“你这句话已经伤害到我了。”
“可是我不想骗你。”陆云起脱口而出,说完又垂下头去,“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你。我想过很多遍,如果是正常的我,一定也会同样喜欢上你吧?可是我…那一次我心里还不太明白,现在却已经能很肯定的回答自己和你。雷霆,从一开始我心里就已经有了人,就算那时跟所谓的爱情不沾边,可是因为那个人,我就好像连再好的人也喜欢不上了。”
再一次抬起头,她看着他的眼睛道:“况且到现在,我已经很确定,小时候的感情在我心里已经变了质。雷霆,我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不知道这是大话还是自以为是,但总觉得,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是不同的。”
雷霆笑得更苦,双手撑着身后的栏杆:“陆云起,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坦白?”
陆云起陪他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总是忍不住说实话。也许是因为你很聪明又有本事,我觉得没有骗你的必要,更不必去幻想你为了我的拒绝而怎么样怎么样。”
雷霆失笑,若有所思看着她:“不一样吗?我其实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不过还是很想看一看,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还是算了。”陆云起一口拒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雷霆笑着拨她的头发,最后他说:“这结果我其实也猜到了,我会继续留意自己的感觉,当然还有你的。”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开。
陆云起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像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叶砂就站在她前面不远处,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圃和一道栏杆。
陆云起同样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可是她空白的眼神却让她直觉有一股凉气从心底里冒上来,仿佛更接近是种预感。
咧开嘴笑了笑,陆云起没什么意识地开口:“这像不像在演电视剧?”
叶砂没说什么,又站了一会儿,她转身默默走开。
陆云起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掏空,软软地蹲下身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难受得厉害,比刚才拒绝雷霆更慌十倍。
临近快上课才进教室,陆云起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整理课本的程孟哲,他也正好抬头看她。两两相对,她心里一下只觉无限委屈,几乎就要冲到他身边哭出来,能做的却只有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坐到自己位子上,再拼命的拼命的咽下眼泪。
俗话总是说,该来的躲不过。陆云起想,无数前人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理论,总还是有些道理。
这一次依然是操场戏码。只是主演变成了叶砂和雷霆,而她和易玲则坐上了观众席。
她其实前前后后都没听到,只是听到那一句“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好?那一次在桥底下你写的字我也看到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她也在上面写了字?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写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她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易玲要冲上去,她却拼命拉住了她,易玲心里憋气,想要大声骂出来,看她眼泪流了满脸都是,又觉得心里的气一下子都消失殆尽,终于不再反抗,任由她把自己拉走。
直跑到教室后面的空处去,陆云起才终于握着易玲的手哭出声来,边哭边说:“其实我喜欢那个人又不是秘密,我不介意说给别人听,也不介意别人说我。可是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易玲觉得眼睛里也热热的,伸手抱住她,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理那女人了,她太不够朋友了!”
摇着头,陆云起觉得心里除了伤心难过,竟然还有一种一切终于落实的痛快。她有些自虐的想,自己终于可以下一次决心了。
趴在课桌上,陆云起写道:“…我知道你这样一个女孩儿,从小就是在众星拱月的环境中长大,习惯每个人都宠着你围着你。我身为你的好朋友,也愿意这样对你,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坏心,对我们也是真心。我也知道很多时候你并不是心里真的讨厌我,只是从小到大的骄傲让你没法承受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却被你喜欢的人喜欢了,我也知道这两次的事都很伤你的心和自尊,我却一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对不起。可是这一段友谊已经蒙上了阴影,如果你只是我普通的朋友,我可以不在意,可是你…”
她还是没法面对面去解决这件事,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下课后她请易玲帮她把信拿去一班。第二节课后,她就收到了回信,叶砂亲自送过来。她眼睛红红的,陆云起却没法多看第二眼。
那一节课陆云起用书本挡着脸哭得一塌糊涂,其实很久之后她基本上已经忘了那封信的内容,有一句话却始终牢牢记在心里:“…我选择做这样的事,就已经做好接受任何事的准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打开信纸的那一刹那,眼泪竟然比什么都更快的流下来,而我心里是那样的难受…”
曾经她们都为了彼此伤心和痛哭过,只是那时的她们并不知道也不能理解,甚至在当时也想不清楚这一段友情对自己究竟代表什么。
有两张纸条分别由后排的同学递上来。陆云起打开第一张,是易玲的:“别哭了,傻丫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后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陆云起只觉全心都因为这句话和这个笑脸而暖起来。
打开第二张纸条,上面只写着:“哭起来丑死了。”
她立刻就认出上面的字体,猛然转过头,他也正在专注望着她。字条上的内容那样简单,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却让她眼泪几乎要第二次落下来。
勉强回过头,陆云起有些模糊的想,他们这样,算是终于和好了吗?可是如果让她选,她宁愿一切保持原样,而不是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取他的关心。
因为她心里是那样的清楚,和程孟哲吵架,迟早会好回来。可是和叶砂吵架,也许这辈子就这样形同陌路了。
晚上下自习的时候,就像从前无数个放学那样,他们几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走到教学楼下面。陆云起和叶砂远远看见对方,都不由自主侧过头。陆云起一只手紧紧抓住程孟哲的衣角,眼前浮现的却是她们三个女生从来都一起手挽手从这里走过去的情形。
易玲答应过陆云起,不会对任何人张扬这件事情,可是如果要她像从前那样对叶砂,她却也做不到了。
三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
程孟哲要带着陆云起先走,陆云起回过头,本能的想叫易玲一起走,却又突然闭上了嘴。她很怕自己就这样叫走易玲,那个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故意和她作对?然后故意让易玲和她疏远?
看不下去这僵局,易玲主动一把拉着陆云起头也不回向前走去。从叶砂面前经过的时候,陆云起听到心里一声微不可闻、却又真实无比的叹息,仿佛在提醒她,从此以后,她们之间真的要不一样了。
——灰暗
陆云起总以为失去叶砂这个朋友已经是自己这几年发生的最大一件事,她虽然没有表现得生活惨淡日月无光,但以往总是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丫头,最近却实在有些沉默的。
和程孟哲终于真正意义上恢复了邦交,两人就像陆云起想的那样,开始一起上下课,他依然会为她唱歌,帮她安排一切,却并不劝她,只是沉默地陪着她。
陆云起想,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自己身边,真真好。
几天之后,她又更深刻的体会到,他在身边和他不在身边的感觉,那是何等的两样。而那时她也明白到,跟她自以为的那些日月无光的小挫折相比,这世上有一种真正的灰暗和绝望挣扎,大抵是和他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离得很远。可有时候当命运选中了你,不管你是四十岁,三十岁,或者只有十几岁,除了面对,也别无他法。
这是陆云起十六年来记忆最深刻的一个国庆节,也从此深深刻入了她的生命里,永生难忘。
一家人原本打算好好出去玩几天,哪知十月一日早上就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
程家宏,四十一岁,坐牢十一年整,日前在牢中与人斗殴,事发后被及时阻止,但伤口严重感染,致死。
程家宏,就是程孟哲的父亲。
陆云起眨了眨眼,眼泪就落下来。她对那个刚刚死去的男人没有任何印象,可是她直觉没有办法承受。
陆永辉和方红俦都在发呆。
她看程孟哲,她希望他也能像她一样嚎啕大哭,可是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短短几分钟之间,仿佛全身的味道都变了个样,那样的疏离和漠然,陆云起来不及多想,冲上前紧紧抱住他。她怕他这个样子,她怕他这个一瞬间仿佛失去全部温度的样子,她更怕他那个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失去他的样子。
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阿哲,阿哲,阿哲阿哲阿哲阿哲…”她一遍一遍地念着,用自己的脸去贴着他的脸,反复地蹭着他,只想把自己的温度和温暖都传给他,只想怎么样才能让他好过点。
程孟哲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他终于伸手抱住了她,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沾满了热泪。
国庆,举国同庆,程孟哲经历了生命中第二个葬礼。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他都是站在遗体和坟墓最前面的主人公,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也都还是那样简陋和凄凉。
他终于送走了生命中最后一个血亲的亲人。他和他并没有太多的相处,可他是他的父亲。他在他这十年的成长中甚至没有扮演任何角色,可他是他的父亲。他好像从来没有来得及给他任何关心和爱,可他是他的父亲。他甚至都不了解他,可他、是他的父亲。
接到父亲遗体的同时,他也接到一封信,是父亲生前写给他的。他看日期,已经是大半年前,可是他直到今天才收到,而当他收到的时候,那双曾经记录下这些字符的手,早已经冰冷。
葬礼上他打开了那封信,上面写到——
小哲:
你好。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过几句好好的对话,以至于我展开信纸,都不知道第一句该怎么下笔。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的奶奶。我还没来得及为她养老,她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你长大,我也离开了你。这么多年来我最感激的事,就是你还肯来看我。小哲,谢谢你不恨爸爸。
我听说了你的朋友也进来这里,左思右想,放不下心里的不安,于是决定写这封信。爸爸最愧疚的是,在你才五岁、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要你经历那样残酷的事情,硬逼着你去了解什么叫坐牢。也因为我的过错,之后无法照顾到你,这才导致你还不满二十岁,已经要两次亲眼看到自己重要的人走进这个地方。小哲,对不起。
爸爸从来没有勇气问你,这么多年来心里有没有怨和恨。爸爸希望你是正常的长大,可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怨恨,也希望你怨恨的对象只是爸爸。你妈妈她…孩子,不要怪你的妈妈,她是个好女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爱我,可我知道她是爱你的。当年的事全部都是爸爸的错,如果不是我对她一再的不信任与折磨,再加上最后…也许事发后她也不会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哲,你妈妈离开你,不是因为不爱你,只是因为她太恨我。小哲,这一切都是爸爸对不起你…
…
程孟哲模模糊糊的想到,这封信上的日期难怪他看着眼熟,原来就是杰哥事发的那些天。他记得自己当时去看过他,也忍不住倾述了一些平日里不会讲的话。
他想,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心里一定是忍受着非同寻常的痛苦和内疚。短短的一封信里,他至少写了二十多个对不起。
其实他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要在他面前说那些话,不是故意让他内疚,更不是故意让他临死都心中不安。他们怎么知道他会死去呢?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爸爸,于是他想把自己说不出口的话都告诉他,他也希望他能了解他的生活,不至于以为他还在怨恨他,在牢里也不至于那么寂寞。
如果早知道这些话会让他痛苦难受,那他宁愿所有的心事都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在他面前抱怨半句。
如果早知道他会这么早离开自己,他宁愿每天都去那个让他窒息的冰冷的铁笼子面前,见不到他也不要紧,至少可以让他更近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早知道…
其实他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既不会有如果,生命也永远不可能重来第二遍。
他回想着这些年与父亲的点点滴滴,他每一次去看他,他们每一次说了哪些话。让他奇异的是,这么多年来总也记不太清楚的小时候的事,突然之间仿佛全部浮现在眼前。他清楚的看见父亲是怎样把着他的手,笑着将他小小胖胖的手放到吉他上。他也看到父亲笑着将他举在头顶,顶着他一圈一圈地转。他看到父亲唱歌给他听,告诉他是男人就要唱男人的歌。
原来他是那样的疼他爱他。
又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被那层模糊不清的怨恨蒙住了双眼,让他不愿意去回忆哪怕一点点从前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情形?
他一直觉得自己心里没有怨恨,其实那分明是在自己骗自己。他恨着自己的父母,在如今也依然清晰的恨着母亲。他知道那个男人至死都爱着她,以至于当年因为爱和嫉妒去做了那样的事情。可是她决然的恨他并且离弃了他,这么多年毫无音讯。
他想他早已经释怀她不要他这件事,甚至他可以当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女人。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对任何事都只能看着而无能无力。恨自己甚至要在他过世之后才知道这消息,恨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却连为他送终也做不到,恨自己只能领回那具冷冰冰的遗体。
不知道站在那胡思乱想了多久,程孟哲感到有一双手从身后紧紧环住了他。不必回头他也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四年前,另一个他最重要的人离开时,她也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住他。
他知道自己离不开她,到现在越来越离不开她。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如今除了她,还有谁可以温暖他,可以让他活在有阳光的地界中。
他转过身,她双眼又红又肿,哭着看他,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深深的悲痛与不舍,仿佛用所有的情绪在代他向父亲告别。
他忍不住抱住她,全身都在她怀里颤抖,她听见他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云起,我只有你了…”
眼泪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更加汹涌,陆云起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疼得那样厉害,止也止不住的疼和惜。她附在他耳边一遍遍流着泪说:“我不会离开你的,阿哲,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
年少的她,能够体会怀中少年窒息般的痛苦,却依然没有体会过命运的残酷,因此她是决心凿凿的。而此时的他,亦只是需要她这样的一句话而已,他已渐渐看清生活,于是对承诺也不再那样执着。
她没有离开他,他却已先离开了她。
葬礼过后就再没见到程孟哲的影子。
人人都知道他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方红俦和陆永辉也这么劝她。可她听不进去,她流着泪说:“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如果一个人有用的话,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唯一只能在他伤心难过和迷茫的时候,陪着他,让他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她去找他,方红俦和陆永辉没有阻止。就像陆云起说的那样,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可他们都打心底里心疼那个命途坎坷的孩子。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打电话去学校为两个孩子多请两天假。
陆云起跑遍了Z市的大街小巷,跑遍了所有她所知道的他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包括那个他曾经赖以为生的小黑屋也找不到他。她又伤心又着急,却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找着。她其实没有什么信心和信念,她只是打定了主意不找到他决不罢休,而已。
最后她在曾经去过的河堤上看到了他。
远远的,他瘦长的身影站在河边,即将完全淹没的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那样的萧索和寂静,仿佛那就是幻灭。
她不由得心里害怕,于是手放在嘴边,撕心地大叫着他的名字:“程孟哲!”
他回过头来。
她用力向他跑过去,用尽全力,狠狠扑进他的怀里紧抱住他,嚎啕地哭着,揪着他的衣领大力地踢他:“程孟哲,你这个混蛋,混蛋!”
然后她仰起头,用力地吻住他的唇。
——开始
两个人都没有过亲吻的经验,她的牙齿磕着他的唇,于是她发狠一口咬下去,下一秒喉头就已经感受到血的腥甜味。
程孟哲吃痛地推开她,恼怒地瞪着眼前这个表情甚至能叫做得意洋洋的女人。
对视良久,两个人忽然又都笑开来。
陆云起吐了吐舌头:“初吻的感觉,可真是差。”
程孟哲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陆云起指着他耳际可疑的红晕,一副流氓样:“程孟哲,你是在因为一个女人的强吻而害羞吗?”
随着这句话程孟哲整张脸终于刷的大红起来。
陆云起哈哈大笑。
十七岁的少年又是恼怒又是挫败,为了挽回颓势,在脑子再次运转之前,他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回击。上前一步,他抬高她的下巴,低下头轻柔地吻住她,也吻住她得意的笑声。
慌乱甜蜜与无措之中,她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腰。模模糊糊的想,就这样抱着他,抱着他,一辈子。
这个吻的技术含量实在不高,可是那样的温柔与虔诚,却已足够让年少的他们甜蜜心醉。
良久程孟哲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中满是笑意,这下却轮到陆云起不好意思,红着脸埋头到他怀中,怎么也抬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孟哲轻叹一声:“云起,这样好吗?“
陆云起狠狠一脚踢在他腿上,磨牙声从他怀里传出来:“亲都亲了,你才来说这种废话。程孟哲,你敢始乱终弃给老娘试试看!”
程孟哲失笑,宠溺地揉她头发:“傻丫头,那个词可不是那么用的。”
“我喜欢,我中意。”陆云起哼哼。
抬起她的头,程孟哲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身世不好,一个亲人也没有,家里以前发生过在别人眼中不光彩的事,也没钱,这些你都知道。”
陆云起不说话。
于是他继续说:“我的背景也不大好,你知道,我当过不良少年,十三四岁就抢过钱,砍过人,甚至到现在也没法子与那些事彻底脱离关系。”
她还是不说话。
“我没有单纯的过去,也不见得会有光明的未来,甚至连唯一看似稳定的现在,也是你的父母提供给我。我没有办法给自己任何保证,更不用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