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理清最后一块硬币,陆云起烦恼地抓着头发:“还是不够啊,现在怎么办?”要在平常里,她一穷学生看见几百块还不跟看见几百万似的。只可惜她生平第一次有想要用钱的意愿,貌似就是好大的一比。
这样想着,陆云起越发苦恼起来。
第二天吃早饭时,陆云起向其他三人宣布自己也要趁寒假打工,三人都只当她是开玩笑,又想她哪来那么通天的本事能找份“工作”,于是纷纷不予回应。
没曾想这丫头还真能找到份工作。
陆云起拉了钟蕾蕾和易玲陪她一起到街上派传单。待遇还不错,不过这工作是临时的,陆云起琢磨着也做不了几天,兴高采烈发传单的同时,也不忘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陆永辉夫妇看她真去做,倒不再说什么,他们一向不喜欢对女儿管教得太严厉,况且出去打工虽然辛苦一点,对她倒也不失为一个锻炼。程孟哲却有些气急败坏,他最了解陆云起,明知道她那样懒一个人,除非有什么事急需用钱,是绝不会出去打工,更不是她自己说的“体验生活”,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肯说,问钟蕾蕾和易玲两人吧,除了抱怨那丫头整天拉她们做苦力,也是半个字不多说。
但陆云起和蕾蕾虽然都没有说出口,互相却隐隐了解彼此的心思,对于这次为什么一起卖力打工赚钱,倒也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说到钟蕾蕾,她虽然对程孟哲要转走的事很有些闷闷不乐,但想到阿哲以后的前途会更好,却也为他高兴。毕竟几人一起长大,钟蕾蕾就因为太喜欢阿哲,即使在十几岁这样任性的年龄,也会不自觉更多为他的将来着想。
这年过年特别早,陆云起打工没几天,已经是一月下旬,就算赚的钱离自己的要求还有差距,却只能乖乖回家过年。也因为这样,陆云起讨压岁钱自然特别卖力,早早的就做好了跟父母一起走亲戚的准备。
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程孟哲一起过年。即使在以前,程奶奶就算再穷,每次过年的时候也总会提前给阿哲准备新衣服和压岁钱。在那七年里面,他们从来都只有两个人,从来也总是清清冷冷。可是陆云起知道,不管程奶奶还是阿哲都心满意足,因为他们都跟最爱的人在一起。
坐在对面的少年白色高领毛衣,干净漂亮的脸,跟儿时的清贫瘦小早已不同。他笑得那样开心,眼中却是隐藏的哀切和怅然。陆云起看着,心里忽然就疼得揪了起来。
端着碗绕了半张桌子做到他旁边,又把每个盘子里的菜一一夹一筷到他碗里,这才笑眯眯抬头看他:“吃吧。”
“你…”程孟哲有些无言。
陆云起想了想,又给四个人都倒上四杯啤酒,率先举起了杯子:“今天是过年呢,咱们一家人来好好干上一杯!”
陆永辉也乐呵呵举起了杯子:“没错,咱们是一家人。阿哲和云起,以后又在同一间学校,一定要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妹,一起好好加油。”
听到“兄妹”两个字,程孟哲条件反射地就看向陆云起。
陆云起笑着跟大家干杯,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方红俦和程孟哲不由自主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一定要是这样的一家人才能让他感到安心和开心,那她就当一天他的这样的妹妹,又有什么关系。静静想着,陆云起笑得越发开怀。
吃完午饭没多久,家里电话已经接二连三响起来,先是陆永辉夫妇分别被人约出去打牌打麻将。再是易玲的电话找陆云起,最后是钟蕾蕾。陆云起想反正易玲和钟丘那么好,阿哲和大家也不是不认识,干脆统统约在了一起。
到了河堤上才发现雷霆刑喻铭居然都在,陆云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被程孟哲拉着她笑着走近。半个月没见到叶砂,陆云起正想和她打招呼,程孟哲已经率先笑开:“我们又见面了,叶砂。”
心中一跳,陆云起猛抬头。他笑容无比和谐,实在找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陆云起死死盯着那弯弯的唇角,生怕从这里蹦出任何一个让她为难的字来。
叶砂只愣了一秒钟,就回他一个笑容:“很高兴再见到你。”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有些疏离的男生为什么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程孟哲已经解答了她的疑惑:“云起这丫头,有事没事就爱提你的事,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他笑容淡淡的说着两个女生的友谊,听在其他人耳朵里,竟好像比当时人说十句更动听。叶砂不由自主看向陆云起,眼神柔柔软软。
明明该是很温馨的一刻,易玲却煞风景地大叫起来:“好你个陆云起,老娘今天总算逮到你没良心的证据了吧!还有你,程孟哲,只跟叶砂打招呼不理我,难道星星之下萤火虫真的完全无法入眼了?”
钟丘扑哧笑出来:“真是难得我们易大小姐还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只是萤火虫。”
易玲气得立刻就张牙舞爪向他扑过去。
程孟哲也在跟众人一起笑,声音抬高一些:“你整天没事就在我眼前晃,还没招呼够呢。”
“那怎么看也是咱俩比较熟。”易玲气呼呼地停下手,“你凭什么要先跟美女打招呼不理我?”
程孟哲只是笑,也不再理她,这边刚向雷霆点了点头,那边刑喻铭已经有样学样地大叫起来:“好你个程孟哲,怎么看也是咱俩比较熟,你凭什么要先跟帅哥打招呼不理我?”
众人哄堂大笑。
陆云起捂着肚子蹲下身:“刑喻铭,我今天才知道你这家伙看上去拽得二五八万,居然也这么会耍宝。”
刑喻铭摸了摸脸:“怎么我很二五八万?我自己居然不知道,真是罪过。”
“如果学校要抓什么小团队,咱们这群人一定首当其冲。”陆云起愉快地总结,“连大过年的也不忘一起出来疯。”
“这才证明咱们感情好啊!”易玲攀上她的肩,叶砂不甘示弱地也凑上来。一直静静站在钟丘旁边的钟蕾蕾不由自主笑起来,走到陆云起另一边站好。
几人一直玩到夜暮,各色烟花开始腾上空中的时候,原本笑闹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带了头,于是一个接一个地闭上眼睛,对着漫天烟火许下新年里最想实现的愿望。
——真实
“人家都说,2000年是二十世纪的结束,2001年,才是真正二十一世纪的开始。”
她说,我希望你也像这个日子、这个世纪一样,有一个新的开始。
程孟哲微笑着点头答应。两人一起守岁,从大年三十晚到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前一晚的时候,他们去拜祭过程奶奶,在这一刻、在陆云起紧紧握着他的手、而方红俦陆永辉两人笑着让他们早点睡然后关上门的这一刻,这么多年来,程孟哲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觉到,孤独正在离他远去。
而这一刻的他多么幸福。
初一过后陆云起即时投入到她的“赚钱”大业中,每天撺掇着方红俦走亲访友。程孟哲和钟蕾蕾几个笑她这么大还真狠得下脸皮,她倒镇定,若无其事拍着自己脸颊说她这里是长城,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另外几人绝倒。
钟丘的父母钟恺和林开慧也是听到她这番话的,钟恺笑着说难得她这么实话实说,于是大方的封她一个大红包,陆云起自然是毫不推脱地喜滋滋接下来,方红俦简直头疼得要死。想要给钟丘和蕾蕾也发红包吧,钟恺说等这俩家伙哪天学会像云起那么讨人喜欢再说,钟丘兄妹简直怨死了陆云起。
陆云起的意思本来是要阿哲跟她一起去混吃混喝,程孟哲还没说话,齐成的电话却已经打来,说现在假期又是年后,那条街上家家的生意都好到爆,请阿哲去救场。程孟哲自然义不容辞,陆云起虽然不满齐成连他们的假期也要剥夺,不过想到阿哲最困难的时候只有齐成肯帮他,就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各忙各的,很快就到了二月,陆云起的荷包已经涨得满满的,于是终于停止了折磨她老娘。这天程孟哲出门之前陆云起已经嘱咐他明天一定一定要请假,陪她去买个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那丫头到底是要买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端着杯鸡尾酒,程孟哲有一口没一口啜着,想得发了神,她说买东西时,他几乎立刻就猜出那就是她整个寒假拼命赚钱的目的。其实他并不愿意往深处想,因为心里已经隐隐猜到那是和自己有关。看着她兴致高昂的模样,他甚至无法说出自己不想要什么礼物,也不想要她辛苦,因为那份努力,就算是他看了也心动。
她想要买什么呢?程孟哲一样一样的想着,眼神无意瞟到门口进来的一人,连忙扬手招呼他:“阿飞,这里。”等徐飞走近了才问他,“怎么有空来这里?找我有事?”
摇了摇头,徐飞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你今天…不唱歌?”
“这不还没什么人嘛。”把他表情看在眼里,程孟哲心中暗笑,这个徐飞肚子里有什么事从来也藏不住,却也不急着拆穿他。
“那你去唱歌吧,不用管我,我没事过来喝两杯。”徐飞说着伸手叫waiter,却连手也在微微发抖。
程孟哲这才真觉得不对劲起来,整了整脸色:“阿飞,到底出了什么事?”徐飞这人胆子虽然不顶大,好歹也出来混了好几年,能让他坐在那里都发抖的,绝不可能是小事。
徐飞苦恼地抱着头:“阿哲你不要再问我了,哎呀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徐飞!”程孟哲声音一凝,徐飞立刻软下来,叹一口气重新坐下。
“我心里一有什么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你这里来了。”徐飞连声音都在颤抖,“阿哲,你知道到现在,如果是我自己有什么事,就算再难也不会来麻烦你了。”
“到底什么事?”听到不是他自己出事,程孟哲一颗心反倒更往下沉。
徐飞再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咬牙道:“是杰哥…”
程孟哲霍的站起身来。
“我也是从龙帮几个小混混那里听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心里总觉得不妥当。”徐飞挠着头,“他们说杰哥前几天和马来西亚的洪帮交易,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杰哥也消失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有人说这件事和魁元社有关,但是龙先生好像说什么没调查清楚之前最好别和魁元社起冲突,就给压了下来,不过…”他犹豫一下又说,“我这几天的确又看到好几次龙帮和魁元社的小子干架,本来还以为又是抢地盘…”
程孟哲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他现在虽然没参与龙帮的事务,但洪帮的人来Z市这么大一件事,他也有所耳闻。而且早些时候和单伟杰通电话,听他说过这次洪帮的人最初是魁元社请过来。
“我现在就去见龙先生。”拍拍徐飞的肩,程孟哲笑容中充满自信和镇定,“别担心,阿飞,我知道杰哥对你有恩,你想报答他,但这件事不是你管得了的。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让杰哥出事。”
“阿哲…”
程孟哲再冲他笑一笑:“我也不会出事。更何况,也许真的只是误传,杰哥现在还好好的在帮里。”他说着已经大步向门外走去,最后一句话远远传回来,“帮我跟齐哥请假,我可不想离职前还让齐哥骂我没良心。”
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却听得徐飞头皮一阵阵发紧。他的心理充满矛盾,他不希望阿哲有麻烦,更痛恨每次都是自己带给他麻烦,可是他实在太依赖阿哲,他是唯一一个让他全心信任的人,每次出了事,他不知道除了他还可以找谁,他也不知除了他还有谁可以解决。
没有阿哲解决不了的事。他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对自己说。
走出“京都”的时候,程孟哲脸上笑容就完全淹没下去,他刚才的故作轻松只是为了安慰徐飞,但心中实在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想起三天之前,三天前一向做事最稳重的他,莫名其妙的打碎了一个杯子。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数次跟着单伟杰出生入死。单伟杰对他,不止是有救命之恩,这几年更是帮他坚守着他的人生,他们之间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只能是用命来换命的交情。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云起,当初他虽然是因为单伟杰才走上这条路,可是如果没有单伟杰坚持,他可能早就被拉入了龙帮,更可能的早被人砍死在不知道哪个城市的哪个肮脏角落。
他知道如果这样对她说,那么敏感又了解他至深的她,一定就会猜出就算只是单伟杰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彻底和龙帮脱去关系。他真的不想让她更担心了。
程孟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样心思紊乱的时候,还要一直想着陆云起,他想到明天可能没法子陪她去买东西,想到她这些日子做的事,一颗心就跟着钝痛起来。
一路长驱直入进入龙帮,程孟哲在这里虽然没有任何职位,却是除了单伟杰几个龙帮的核心人物之外,唯一一个能不需要通报进去帮主龙行初办公室的人。
门打开,旋转椅上的人面朝着前方落地窗的方向而坐,穿着黑色衬衣的背影干净利落。
龙行初好像一直在等他,因为他一点也不对他的突然闯入表示奇怪:“你终于来了。”
“初哥…”
“那个叫徐飞的,是我叫人去通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龙行初转身面对他,俊美如铸的脸上有浅浅的无奈,“阿杰曾经请求我,不管他有什么麻烦,都不能找你。你知道,我一向尊重下属,更不会拒绝兄弟的要求。”
程孟哲吸一口气:“初哥也该知道,如果杰哥出什么事,我绝不能不去帮他。”
“我当然知道。”龙行初颔首,漂亮的眼中神色始终浅淡,平稳而温和,“所以即使我不去通知你,你也会赶来。”
“初哥遇到什么难题?”
一手轻叩着桌面,龙行初轻笑:“你知道,除非必要,我不愿意和魁元社起冲突。以前我总不理解阿杰为什么坚持不让你加入帮里,这一次却要靠你这‘不在帮中’的身份去救他。”
程孟哲点点头。
龙行初忽然有些奇异地看他:“你知道,阿哲,理论上你已经完全不必再帮龙帮做事。”
“初哥和杰哥都对我有恩,不管任何时候任何事,需要我,我都会帮忙。”程孟哲沉声道,“初哥是知道的。”
他这一句话中,有九分是真诚,最后隐藏的那一分,却是惨烈。他注定是这样的人,单伟杰知道他,所以希望龙行初不要找他。龙行初知道他,所以在这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陆云起也知道他,所以他做的很多事,只好狠心欺骗着她。她说希望他能有一个新的开始,而他所谓的新的开始,原来就是这样。
把那个人的影子暂时从脑海里完全剔除掉,程孟哲重新抬起头,眼神里已经全是坚决和冷静:“要我怎么做,初哥交待吧。”
明天就约他一起去买CD机,一定要买到他最中意的那一款。这些天故意让他看到自己有多卖力,然后让他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那他就一定不会再拒绝。陆云起自信满满地打算着,一想到他以后会有自己的CD机,可以随时听他最喜欢的歌,做他自己的音乐,她就忍不住的要笑出来。
又想起好久以前被她撞见的那张以为是情书的纸张,他说那是写给她的。而她想了好久之后终于恍然大悟,那是歌词。
是他写给她的。
陆云起一整天都呆在家里,等心里的那个人忙完回来。但他始终没有回来,晚上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始终没有回来。
陆云起一直数着挂钟上的分针和时针,从晚上十一点开始,一直数到第二天早晨六点。当天边第一丝曙光投射下来,她不管不顾地冲出家门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去哪里。于是她给刑喻铭打电话,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找到徐飞。
徐飞一见到她转身就跑。
陆云起一边大叫着他的名字,没命地追着,直追到心如擂鼓,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等待
凌晨的河岸边除了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只剩下时不时翻涌一下的细浪,程孟哲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背包的带子。
“阿哲,哥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还是未成年人,又机灵,这次救阿杰的事,帮里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我能提供给你的,就是这包东西,一条船,还有阿杰可能被囚禁的大概位置,其他的,都靠你自己。”
还有…
阿哲,这次面对的是什么人、什么情况,你很清楚,如果失败,哥…只能对不起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闭一闭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张极为明媚的笑脸,他对着那信任的望着他的眼睛说:等到过完今天,我就能还完这一切回去你身边,可是我求你恨我讨厌我都行,就是不要等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回来。
今天不能陪你,对不起,云起。
睁开眼的时候,原本还在远处的开船的声音已经到了眼前,他再紧一紧手中的带子,终于一脚踏了上去。
陆云起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她觉得手上有些不对,抬起来看,才发现是细细的针头。
不是做梦。她神智一分分清醒,有些惊慌地打量这间房——准确的说是病房。没人,一个人没有!她又是懊恼又是心急,掀开被子,正想拔掉手上针头的前一刻房门打开,她心里正想着的那人已经当先走了进来,跟着的是陆永辉和方红俦。
她迫不及待地叫他:“徐飞…”
看她惨白着脸焦急担忧的模样,徐飞心里一阵阵愧疚,讷讷道:“对不起啊陆云起,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有心脏病,更不知道她会为了追逃走的自己而引发出病。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她颤声道,“阿哲…”
徐飞为难地挠着头:“就算我拜托你,你不要问我了好不好?这回真的不是我的事,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你就乖乖住院,然后等他回来不就好了。”他这么说倒不是安慰陆云起,而是他自己确实也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毕竟龙帮卧虎藏龙,单伟杰又是帮内的权威人物之一。就算阿哲执意要去帮忙,以他一个外人的身份,恐怕既不会被派什么大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是他的事…怔怔看着徐飞,陆云起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是他的事,想来也不会是很大的事,最多被人打一顿,或者又把别人狠狠打一顿,可不是他的事…
陆云起怔怔问他:“那是谁的事?”
徐飞也不知自己当时是脑袋发热还是怎么,脱口道:“是杰哥!杰哥对阿哲有恩,他不能不去救他!”
陆云起一手拔去手上的针头就要下床,方红俦连忙上前拦住她,大声训斥着:“阿哲已经不见了,你还要让我们来担心你!”
陆永辉已经疾步出去叫护士。
“我去找他…”陆云起挣扎着要下床,却被方红俦气怒之极的一巴掌重重打回床上去。
看她迅速红起来的脸颊,方红俦眼泪直直掉了下来:“你这不懂事的傻孩子,你要出去怎么不先跟我们说一声?你知道我们看你昏倒的样子有多害怕?听到阿哲的事有多担心?你怎么就这么不知事…”
陆云起愣怔半晌,终于扑入方红俦怀中失声痛哭:“妈,妈…”她痛苦焦灼却无可奈何,只能无助地趴在母亲怀里大哭。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被她抱着的和走廊上叫医生的这两个人,是她在最伤心的时候也必须保护、绝不能伤害的人。
徐飞讷讷道:“那你、先休息,我…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转身急急往门外走去,实在不忍心再看这幅画面,那扰得他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疼起来。
乖乖地重新插回针头,乖乖地躺回床上休息。陆云起想起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个病的时候,好像也是为了他呢。有些自嘲地笑笑,她想到那时候不懂事,知道自己生很重的病也不会害怕,甚至有些兴奋,仿佛十几岁的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有副“娇弱”的身体,希望得到很多人关注,一下子成了真的,陆云起都有些恍惚起来。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突然死掉呢,那样会不会有很多人为自己伤心?再长几岁,才知道那想法的任性和幼稚不堪。现在心里每分每寸的担心着他,才能隐隐明白到生的含义,从而在内心深处开始抗拒着“死”这个字。
陆云起一直觉得“等”是最没用的事,她对生活一向积极,认为一切都是可以争取的。但细想起来,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一直在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件没用的事。
她年纪还小,对于很多事她有心却无力。大多数时候她除了当个好学生,其他事都很无奈,于是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在等有一天他主动来跟她说话,那是因为小孩子的趾高气昂。十二岁他离开的时候,她在等他回来,这一等就是三年,因为那时的她对于两个人的命运完全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人安排然后等待。而现在,她也在等,等他平安无事的回她身边来,等着给他过生日、送礼物,等他感动,等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