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端着茶的手就有些发僵,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杨氏与傅其弦两人都没发现她异样之处,傅明华端着茶碗碰唇:“冯大人倒是敦厚老实。”
“那倒也是。”杨氏点了点头,到了如今,长乐侯府是风雨飘摇之时,早前与傅明纱、傅明月等订下亲事的人都纷纷来退,恨不能与傅家撇清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婚事又拖过了原本定下的十一月初九,照理来说,这门婚事左拖右拖,其实冯家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的。
却没想到冯万应仍照旧上门亲口说这桩婚事不变。
并且没有趁火打劫,帛、淄、金、银等样样不缺,甚至比起当初礼单上写的更丰盛。
杨氏笑道:“这冯万应说,‘就怕二姑娘委屈,在这个时候越发不能刻薄了她。’,您说说,这冯万应是不是做官做得已经傻了?”
时至今日,傅明霞就是退了婚,也难以寻到好的人家,钟氏正为了此事泛愁,更别提无父的傅明霞了。
冯万应就是将礼减了又减,趁火打劫要将姑娘省些银钱抬回去,现今的傅家也是不好吭声的。
谁想他不止没减东西,还怕傅明霞心中委屈,又添了一些,就为了给她做面子。
杨氏说起这事儿,也有些嫉妒,那单子当时她侍候在白氏身边看过一眼,比当初傅其弦续她时还要厚重。
傅明霞那小姑娘何德何能。
她说着话,又提了裙子往椅子里坐得更近。
刚刚装模作样只学傅明华坐了半个椅子,背挺直了,没过一会儿便使她浑身难受,此时坐得稳当了,一双小脚及不了地,在椅下晃荡了,她才抬起头来。
傅其弦便瞪了她一眼,显然不喜欢她说晚辈的闲话。
冯万应为人性格,傅明华倒是早有预料。
只是嘉安帝迟迟不肯表态,使长乐侯府处于危险的风暴中,导致傅明霞无可奈何,没有其他选择,仍只能嫁给冯万应。
她与燕追的赌注,好像是她输了。
输在没能揣测中帝心。
傅明华也不是小气的人,输了与燕追的打赌虽然有些可惜,但倒也没往心里去,反倒赞:“冯大人有情有意,宽仁而大度,不落井下石,实在是君子品行。”她侧过身来,吩咐碧云:“既然是这样,便去取些东西,我为二妹妹再添些妆。”
她眼角余光看到杨氏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的羡慕之色,又道:“前些日子,贵妃娘娘赏了我些首饰,二太太也挑一件吧。”
杨氏喜出望外,想起她刚刚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镶满宝石的镯子,心中一热,连忙点头:“嗳!”
崔贵妃家底不少,嘉安帝也有些赏赐,她过了贪花爱俏的年纪,时常便赏些给傅明华。
当初谢氏留的首饰也很多,出嫁之时,江洲又给她装了不少,还陆续又接了一些赏,傅明华家底也厚,自然不在意这些东西。
让人领了杨氏下去,又与傅其弦说了两句话,那头杨氏才喜滋滋的出来了。
她选了一只宝蓝色镶玳瑁的华胜,上面缀满珠翠,十分华丽。
杨氏显然对自己所选十分喜欢,放在袖口中再三抚摸。
送了杨氏,自然钟氏那里也额外备了礼物。
傅其彬回来时,连连向傅其弦看了好几眼,他一脸喜滋滋的,也不知刚刚傅明华与他说了些什么。
将长乐侯府的人送走了,傅其彬忍不住就问:“二哥,侄女之前与你说了什么?”
傅其弦也没想其他,欢喜的道:“元娘说是皇上可能会重用于我。”
那一刹间,傅其彬的脸色就极其的难看,甚至连假装大度都装不出来。
傅其弦这样一个人,胸无半点墨,却如此好运。
大哥早年惨死后,长乐侯府世子之位落到他的头上,如今养了个女儿,竟也要爬到他头上了?
傅其弦喜滋滋的,没有注意到傅其彬脸上的扭曲之容,钟氏却是看到了,打了个哆嗦,傅其彬已经深呼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
宣徽殿的御书房中,嘉安帝正捧了茶杯,检查燕追批改过的奏折。
冉冉升起的烟雾将他脸庞罩住,嘉安帝的眼神显得有些晦暗莫测。
“长乐侯府的小事,你还拖着。”
穿了青色绣龙纹常服的皇帝口气里听不出喜怒。
第三百零七章 折子
燕追就有些走神。
他已经忙了一些时日,有两天没回屋了。
嘉安帝的话让他想起了与傅明华的赌约。
没有处理长乐侯府的小事,就是要陷长乐侯府于慌乱恐惧之中,如此一来,冯万应若是仍不改初衷,长乐侯府那位心高气傲的小娘子别无选择,才会下嫁的。
当日傅明华担忧他动什么手脚,但他却什么也没做,这桩赌约应该是他赢了。
他嘴角边不自觉的露出浅浅的笑意,手里握着的笔落在砚中很久了,却迟迟没有提起。
嘉安帝垂下眼皮,伸手去拉他手中的奏折,他倒是很快警醒了,先是握紧,随即反应过来之后放了开,那毛笔已经醮满了殷红的朱砂墨汁。
他提了笔起来,若无其事的将笔在砚台边点了点,看着那墨汁似血般,目光冷静。
嘉安帝打开刚刚从他手里拿过的折子,上面还未圈点,他喝了口茶,问道:“这是哪里的折子。”
他问得漫不经心,话里却带着压迫之意。
燕追就微微一笑:“华州府尹孙好指其治下一县令张蕴收索百姓财物,累计索赃达七千余匹。”
大唐对于贪污受贿处罚非常严厉,大唐律令中,就有明言规定,官员收受绢帛达十五匹者,便要处以死刑。
嘉安帝听他回答了出来,还说得丝毫不差,不由便将茶杯放了下来。
之前他还道燕追走了神,如今看来只是分了心思二用罢了。
“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定夺?”
嘉安帝将奏折拿远了些,伸了手指轻弹了一声折子,发出脆响一声后,他目光落在折子上,笑着就问燕追。
“照大唐律令,此罪该当处死。”燕追顺了顺自己腰间垂落的穗子,上面坠了白玉鱼,随着他的动作而不住摆动。
嘉安帝目光不动,没有出声。
“这张蕴是张朝隐之孙。”燕追说了这话时,嘉安帝的目光才闪了闪,侧头朝他看了过来,虽未说话,但却以目光鼓励他接着往下说。
说到这张朝隐,也是大有来头的人。
他是前陈朝陈悼帝身边的太监。
张朝隐出身河东张家,祖上也是。
其祖上曾有人官至河东太守,显赫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张家很快衰败。
等到了张朝隐那一世时,已是穷困潦倒了。
他幼年丧父,而由舅舅胡适抚养长大。
年少时的他样貌秀美,在河东一带颇有美名。他苦读诗书,一心报效朝廷,出人头地,十八岁时由舅父胡适做主,将小女儿嫁他为妻。
夫妻婚后也算是恩爱,胡氏隔年便生一子,只是胡家得罪当地县令,而被捏造了罪名,全家发派流放至岭南。
胡家家产遭抄,张朝隐恨而告官,但当地县令是河东太守袁越的远房表亲,而袁越乃是当时陈悼帝长子越王的亲信。
如此一来张朝隐自然状告无门,反倒遭人打了一顿,认为其妖言闹事。
受了这样一番磨难,妻子亦是不堪变故,上吊自尽。
他自做了宫刑,将儿子托付给昔日旧友,孑然一身进宫为侍。
期间得宠而受命于天,外派陇西为监军,如此与当时还年少的太祖于军中相识,结为知已。
太祖起事之时,他曾赠米粮财帛,定国之时受封河东王,食邑万户。
张家一时风光无限。
晚年行事昏庸,曾闻晋州知州麦延福有女,颇有美名,便以老迈残缺之身强娶麦氏为续弦,而遭麦延福上折状告。
太祖念在过往,提拨麦延福为晋州刺史,后才将此事平息。
但自此之后,张家行事狂妄,张朝隐之子幼年时寄人篱下,张朝隐对儿子百般宠溺,在河东一带成为祸害,张朝隐死后,其子妄议朝政,遭人揭发,当时太祖令人使其河东一带官员围观而杖张朝隐之子百棍,革张氏一族异姓郡王爵位,废为庶民。
自此之后,河东显赫一时的张家破败。
只是事后在与当年旧臣提及此事时,太祖也流露悔意。
不知是不是知苦而奋进,张朝隐之孙张蕴遭逢家变之后,奋发而努力,刻苦读书多年,在嘉安帝天丰二年中举人。
看在当年老臣份上,嘉安帝曾见过张蕴一面。
也是物极必反,张蕴之祖、父俱都是狂妄无状之人,张蕴本人却是性情严肃古板,言谈间进退得仪,为人不肯钻营拍马,极不善言辞,又一板一眼,最后嘉安帝示意吏部,将其封到华州治下一县做县令。
这样多年,也不知这张蕴是不是刻板不知变通,在华州治下一坐便是多年,没再挪过窝了。
年幼时的燕追曾随嘉安帝,见过张蕴。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学会贪污财物了?
他眼里闪过兴味之色,嘉安帝就笑:“还记得?”
燕追就点了点头。
“天丰二年四月,您召见过他一回,性格很是固执。”其实说固执都是太恭维张蕴了,他在面对嘉安帝时,不止没有诚惶诚恐,反倒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嘉安帝便大笑了起来,又看了折子一眼,饶有兴致:“你认为孙好此折是何意?”
只是区区一个县令,照理来说不该上报到嘉安帝这里,一般照流程,上奏刑部便成。
可因为张蕴此人颇有来历,这华州府尹孙好才特地上了个折子。
事实上这样的小事不少,大多都是由杜玄臻择出奏章,分门别类归好,重要的事先送往宫中,由嘉安帝审批,其次重要的事再次之。
一般这样的小事无需嘉安帝过目,下面的人便处理齐全。
若有不对劲儿,再有三省长官报奏就是。
孙好也只是想走个流程,若照正常情况,这样的折子嘉安帝可能看都看不到,但巧就巧在,近来他有意打磨燕追,便将各地奏折都让人送进宫里,使燕追先批小事,由他过目,再定大事。
这封折子倒是有些意思!
“儿臣觉得其中有些蹊跷。”燕追握了毛笔,意有所指。
嘉安帝不置可否。
将折子扔在降香黄檀桌面之上,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先不说这个。若张蕴当真贪污,依你看来,该如何处置?”
第三百零八章 害羞
燕追记忆力过人,一听张蕴,便想起了他的来历,这样很好,使嘉安帝心中十分满意。
他有意要再考儿子,说了这话,便静静盯着他,想听燕追回答。
位居龙椅之上多年,嘉安帝的目光似汪洋大海,将层层危险都隐在那平静的表面。
被他看得久了,还是有压力的,就是杜玄臻之流,一旦被他注视多时,也难免会坐立不安。
但燕追却神情平静,这样平静颇有大家风范,又使嘉安帝更满意了,目光中露出几分温和之色来。
“依儿臣看来,杖打一百,以敬效尤。”燕追说完这话,嘉安帝扬了扬眉梢,看不出喜怒,只以目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大唐律令对于贪污舞弊的官员惩处十分严格,贪帛绢十五匹便要处以极刑。”
嘉安帝就笑,也不说话。
燕追就又接着道:“张蕴若真贪七千匹,其罪当诛。不过皇上,”他话锋一转,“若贪十五匹与七千匹同罪,那么小贪也将变大贪,起不了惩处的作用。”
哪怕有人胆小,不敢多贪。
但仔细一想,贪十五匹与一千匹都是同罪,便可促使许多官员挺而走险了。
这也确实是嘉安帝在看到张蕴之事时,心中想的事情。
大唐律令是由当初杜玄臻等一干学士所订制,但难免会有疏漏之时。
“你能注意到这一点,是对的。”嘉安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奏折:“你再说说孙好的问题。”
两父子提及此事,眼神中都闪过阴冷之色。
燕追就道:“华州乃是西京治下的州县之一。”
嘉安帝的目光渐渐就深邃了起来。
“已到年底,各地进洛阳的王公怕是要来了,去年忠信郡王之子命丧洛阳,今年不知可曾将他嫡次子带来了?”
燕追话一说完,便阴阴笑了起来。
两父子对于此事都心照不宣,那张华州府尹呈上来的折子却被嘉安帝拿了玉镇,压在了桌案之上,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说完了正事,之前燕追走神便被揭过不提。
晚上嘉安帝留他在宫里用膳,燕追在宫里又坐了阵,先去向崔贵妃请了安,才出宫了。
他已经好几天时间没回屋见到傅明华了,除去成婚之后他前往太原一行,两人其实还算是新婚。
燕追在想,傅明华会不会以为他是在冷落她了?
他胡思乱想着,回到府中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多滤。他进了房,自己解了大氅扔在下人手中,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手与脸,屋里傅明华便匆匆出来。
燕追的目光绞在她身上,她穿了淡紫色半臂裙,头发只松松以玉簪固定,那鹅蛋似的小脸浮着红晕,明眸皓齿。
“王爷。”
傅明华要俯身请安,燕追伸手捉住了她手臂,笑着就问:“在做什么?”
她身上带着香气,融和了他一路回来时染上的寒气,他也不愿意此时伸手来碰她,自己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呵暖了之后才牵了她的手,进了一旁橱间里。
里面摆了两张椅子,中间一方桌,上面放了花瓶,里面插了几株梅。
之前还未进来时,燕追便闻到了屋里寒梅的冷香,却故意问她。
“出去剪了两株寒梅回来,想插好了让人送到您书房里。”
傅明华微笑着答道,燕追就有些惊喜了,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葇荑:“元娘此话可是在暗指我连着两日歇在书房,该回来陪你了?”
她便有些羞涩:“当然没有。”
他坐在椅子上,拉了她也挤着坐了下来。
这胡椅略宽绰,一人坐着倒是有余,两人坐下便有些挤了。
燕追却喜欢与她这样亲近,圈了她的腰,看她又拿了剪子起来,修剪着花枝。
“您近来几日劳累,也该注意身体。早上我让绿芜盯着厨房,煲了些补身的汤水。”
她侧过头来,吐气如兰:“您过会儿先用一些。”
燕追低垂着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垂下来的长睫,又浓又密。
那脸似羊脂,朱唇微启间,偶尔能窥见细白整齐的玉齿。
他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上,轻轻蹭了蹭:
“听你的。”
她愣了一下,双颊泛起醉人的红晕:“您也该注意一下身体,伤才刚好些,也要多养些时日。”
燕追又点了点头,鼻翼轻轻颤动,答了一声:“嗯。”
双臂却收得更紧。
她又觉得脸更红,侧了身仰头来看他,他目光温柔,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顿时便使她有些心慌了起来。
若燕追神情冷淡倒罢,她是不大在意。
可偏偏此时的他如此温柔,那目光似两汪泉水,像是要将人溺在其中,她一下便六神无主,挣扎着要跳下地。
傅明华手中拿着剪子,燕追也怕她一时情急之下伤了她自己。
她细皮嫩肉的,轻轻一碰也足以让她吃够苦头。
所以她一挣扎,燕追就顺从的将手放开。
傅明华匆匆跳下了地,裙摆在她足下划了个圈,她又倒了回来,将剪子放在桌上。
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脸庞通红,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细声细气就道:“我替您做了一个香囊,去替您拿来看看。”
说完,不等燕追说话,便又赶紧退了出去。
一出来,傅明华才捂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竟然不敢去面对燕追。
她掌心捂暖了,又以手背去碰脸,江嬷嬷过来小声询问她是不是有事吩咐时,她才摇了摇头,深呼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进了内室去摸床边的柜子。
这两日她便是在绣香囊,昨天就做好了,随手放在床边的柜子抽屉里,里面还加了一些龙脑香,一打开抽屉,那香气便扑面而来,她取了东西,坐在床沿发呆,有些不敢过去。
那香囊是十分低调的银灰色,上面以杏黄丝线绣了云纹,她放到鼻端闻了一口,又坐了半晌,江嬷嬷在外头候着,她若久坐不动,必会进来问缘由的。
第三百零九章 害怕
傅明华站起了身来,抓了香囊在手中,这满室都盈满了淡淡的龙脑香,她从室内出来,进了隔壁橱间时,却发现燕追手肘撑在矮几扶手边,指尖撑着额,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睡着时的他仍是气势凌人,只是少了睁开眼时那样的倨傲。
他是天之骄子,那种傲气都印入了眉眼里,睡着也是这般使人不敢轻易接近的模样。
两人成亲已经有些时间,可她还很少看到燕追在她面前睡着了。
他闭了眼睛,就像是一头蛰伏歇息的猛兽。
这里睡着并不舒服,燕追自制力深,这会儿在此处便睡,怕是实在困极了。
傅明华有些不大忍心叫醒他,便又轻手轻脚去取了一床丝被,刚要替他搭上,他原本放在腹前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一把将傅明华手握住。
她根本没想到燕追在装睡,一时不察被他捉了个正着,一把被扯进了他的怀中。
“不躲我了?”他缠了上来,声音有些沙哑,脸颊贴在她鬓间。
之前傅明华慌乱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走了好一阵也没回来。
燕追百思不得其解,他思索了半晌,自己回来之后说话做事,应该还不至惹她不快。
桌上已经被收拾过了,剪下来的寒梅枝芽都已经被捡了出去,原本放在桌上的剪子也被拿走了。
傅明华侧身靠坐在他怀里,他的双手绕过她娇软的身体,在她腰下交叠,将人怀在怀中。
“皇上要前往骊山,接下来可能会更忙许多。元娘,我回来就是想要你陪着我说说话,怎么就不理我呢?”
他有些不解,还带了些小小的委屈,似是撒娇一般。
傅明华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半晌,伸手环了他脖子,将头靠在燕追胸前,听他原本沉稳的心跳,因为她的主动亲近而急切的跳了几拍,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心安了起来。
她小小的吞了口唾沫,环着他脖子的手还在轻颤:“其实我只是有些害怕。”她眯了眼睛,将脸埋在他胸前。
他身上带了龙涎香的味道,与她身上的香气混着她手中握着的香囊的味道,让她急促跳动的心又渐渐平静了些。
燕追伸手将她抱得更紧,听着怀中的少女小声的在说‘她有些害怕。’,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里软成了一团。
两人算是新婚燕尔,她性格沉稳,此时却说‘她怕’,想来是她面对嫁人之后乍然改变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的缘故。
当日两人成婚没有几天,他便出了洛阳,直到前些日子才回来。
夫妻两人说话的时间并不多。
他并不是贺元慎那样善于揣摩女子心的男人,很多时候她的一些想法他并不知道。
燕追特别的忙,婚前忙着奠定自己的位置,平内外除外番,婚后则是因为今年水灾之故,而奔波在外。
如今回来又为了政事繁忙不休,他做了许多的事,却忘了听傅明华说说话。
好在他发现这一切时间还不晚,还不是她不想要说话给他听的时候。
“怕什么?”
他放软了声音问道,唯恐再更大声一些,便将她吓到,再也不肯张嘴说话了。
傅明华想了想:“我知道为妇之道,也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早在嫁人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嫁给燕追,意味着什么。
打理家事,掌府里中馈,侍候夫君她都知道。
若燕追与她相敬如宾,夫妻之间客气而周到,可能她会更随心所欲。
可燕追与她想像中的不一样,他好似除了这些事情之外,对她有更多所求。
他的温柔体贴与喜欢,不是平白无故就来的。
没有人会只想要付出而不索取的,尤其是像燕追这样强势的人。
可她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总害怕燕追终有一天,会得不到他所想要的。
她安静而无趣,并不活泼可爱。
傅明华小声的说,燕追就安静的听。
“元娘。”他唤了一声,傅明华便轻声的应。
“元娘。”他又唤了一声,傅明华又应答了。
“元娘。”傅明华想要放了手臂抬头看他,他却将人搂得更紧,无声的用身体语言制止她的动作:“你能对我这样说,我心里是很欢喜的。”
他心中熨贴,手掌在她细腰间重重的抚摸:“我就是要你这个人,无关于其他。”
与出身地位没有关系,与容貌美丑无关,自然与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也没有瓜葛。
就是因为当初她回头时那一眼,在他心里烙了印,生了根,就再也没办法剜去了。
“你怕什么呢?你关心我的伤势,还为我绣了香囊。”他手顺着傅明华的胳膊往上摸,反手折到自己肩上时,从她手中摸出一个带了香气的囊来。
他握住了:“你记挂着我,我就很喜欢了。”
“真的吗?”
傅明华仰头望着他,燕追脸上做出神秘莫测之色,望着她微笑不说话,心里却想:自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