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听到此处,便一双秀眉拢了起来,有些疑惑的看他:“您要插手此事?”
“当然不是。”燕追看她认真的神情,不由大笑出声,伸手来搂她:“区区小事,你该不会当我成日闲得慌,无所事事,要管这桩小事了。”
他性格骄傲,说了不会插手,便是真的不会插手了。
只是既然他不插手,又为何如此笃定傅明霞会嫁冯万应呢?
她有些不解的开口:“您为何这样说?当日我二妹妹对这桩婚事抗拒的模样,您也瞧见了。”
就是冯万应性情敦厚,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但傅明霞若执意退婚,在这个时候,白氏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燕追便只是勾了勾嘴角,眼里露出点点光彩:“我们来打个赌就是了。”
她看燕追嘴角边露出的笑意,想要撑起娇躯,却又浑身软弱无力,便唯有问他:“王爷想要赌些什么?”
对于傅明霞的性格,她也是知道的。傅明霞向来骄傲,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她想要的,若长乐侯府一时半刻垮不了,这桩婚事她一定会拒的。
她看燕追有些兴致,便也陪着他说笑。
燕追也不提赌什么,只道先赌,将来再提个条件,傅明华也就应了下来。
她与燕追说着话,外头碧云几人知道他们醒了,也没有人敢进来。
三日之后,傅其彬回了洛阳,而两日之后的早朝时,傅侯爷如傅明华所想的一般,只上书辞官,道才疏学浅,难以胜任太傅之位,嘉安帝当时的神色,看得傅侯爷心惊肉跳的。
这几日,容三娘之死在洛阳中闹得很大,长乐侯府此举使得洛阳里好些人都在观望。
皇上的态度令人难以捉摸,只让人彻查此事。
当初容三娘所食的柚子是傅侯爷令人取了送来的,这柚子是傅侯爷寻了当初傅老侯爷在生时的门路,当初曾跟在傅老侯爷麾下的一员曾得他照顾的将领,如今子孙后辈正在岭南桂州任六曹之一的司户。
t

第三百零三章 三叔

傅侯爷花了大功夫,才让人从桂州送来一些,便挑了最好的送进容涂英府里。
说来也是奇怪,旁的别人吃了都没事儿,唯独这两颗送进容涂英府中的柚子被人下了毒。
当日曾经手过这些柚子,并送柚子进洛阳的人名叫贡三儿。
说来也奇怪,此人不知是不是知道出了事儿,便畏罪潜逃,傅侯爷背地里让人翻遍了洛阳城,也没找出这个人来。
如此一来,傅侯爷难免便感觉到压力更大。
近来朝中众人都不再与他往来,长乐侯府大门紧锁,傅家的人愁云惨雾。
在这个时候,在江南多年,近来才回洛阳的傅其彬则是携钟氏及傅其弦夫妇,投了门贴要来拜访傅明华与秦王。
燕追是没有功夫见他的,天气逐渐转冷,嘉安帝过些日子有意前往骊山之上的华清宫小住两日,曾有要使燕追监国的意思。
他近来忙着上手各地事务,嘉安帝已经在放权让他处理河套地区一些他新提拨上来的臣子折子。
而秦王府中,因为燕追当初大肆排除异已,不拘一格提拨人才的举动,使得不少人意图拜在他门下为食客,他近来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傅明华都有两天没有见他,傅其彬与钟氏这样的人物,他自然更不会拨空来见了。
傅家的人来的那一日,傅明华设宴在钟粹楼中,那里种了大片大片的寒梅,如今开得正好,一进园中,满园香气便扑面而来了。
秦王府里占地颇广,这边傅明华也不常过来,这会儿园中一走,倒是觉得景致颇美,当初建园之时,匠人显然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下人领了傅家的人过来时,傅明华才刚接了酥得喷香的茶,喝了两口。
傅其弦倒也罢,他虽胸于点墨,但此时进了王府也知道害怕,束手束脚的,感觉不大自在。
倒是其中一束目光,进了屋里便落在她身上,带着打量与审视。
傅明华侧身端了茶喝,感觉到有人看她之后,她轻勾了一侧嘴角,又再喝了一口,才将茶杯放到了一旁茶几上,侧过了身来。
面前傅其弦几人行了礼起身,傅明华的目光就落在了站在傅其弦身侧,看上去却比他年轻了不止十岁的傅其彬身上。
他也不年轻了,都已经是三十好几,也比傅其弦小不了多少,但这些年傅其弦贪花好色,将身体都掏空了。
当初的傅其弦还能看得出风流俊俏的模样,可如今,他的肚腩挺了起来,脸颊肌肉松弛,嘴角下垂,突出的眼代显出掩饰不住的老态。
相较之下,傅其彬站在他身旁,可以说就仍是中年瀟洒。
“下臣日前回来,至今才得空来拜见您。”傅其彬回来之后还在等待朝廷安排的新职位,长乐侯府如今的情景,他应该是有些焦灼的,可他看起来却是神色温和,笑容满面,不见丝毫担忧来。
他这一次来送了自江南回来时带的一些礼物,份量还挺重,在下人领他们进来时,傅明华便已经看过江嬷嬷呈上来的单子了,上面一尊送子观音佛象,出自汉时魏宪之手,魏宪乃号称鬼斧神功,雕刻玉器之手艺十分出众。
汉时经魏宪之手所刻之物便是千金难求,时至今日,朝代传承多年之后,他的作品便更是昂贵了。
俗话说得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傅明华收了这礼,自然也不会跟他绕弯子的。
“三叔何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她微笑着,侧头吩咐人上座。
傅明华坐在椅子上,细腰挺得笔直,她穿着的青色长裙,压了些少女的明媚,多了几分沉稳。
下人搬了椅子上来,几人自然便依次坐下。
杨氏紧张得手也不知往哪里摆,只努力挺直了腰,想像傅明华一般坐得好。
她看着傅明华这样坐了也倒是好看,可惜她坚持了不到半刻钟,便觉得腰酸背疼,挺起的背便又弯下去了,手撑在椅子旁。
这样自然是不好看。
但好在此时也没有哪个管她这些的,钟氏只担忧长乐侯府未来的前程,以及夫君的差事能不能落实下来,将来夫妻不至于分隔两方。
“说来也是惭愧。”傅其彬坐了下来,既然傅明华唤了一声‘三叔’,他自然也便打蛇随棍上,亲切而有些遗憾的道:“当初元娘大婚,我这做长辈的却不在洛阳,未能向你亲自道贺,至今想来也是觉得遗憾得很。”
他话里有话,傅明华低头抿唇一笑,抬起头来时,又是温和的模样:“三叔人虽未到,礼却到了。”
傅其彬便笑了起来。
钟氏看了他好几眼,他却不紧不慢,与傅明华寒暄。
仅凭这一点,傅其彬此人性格傅明华便瞧出几分来。
他能沉得住气,心有城府,能忍脸皮且够狠。
当初傅明华未与燕追定下亲事时,白氏提出让傅明华为了傅其彬的将来而讨好容三娘及容家,傅明华不相信其中是没有这位三叔影子的。
如今他却能当着没事儿人一般,与傅明华说笑。
屋里气氛看似谈笑风声,但傅其弦却已经搓了好几回手掌。
傅其彬谈诗词歌赋,他也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陪着干笑,杨氏都涨得脸色通红,眼中现出几分难堪之色来。
“王府之中这寒客倒是开得正好,这满园之景,倒正是:冬寒日冷霜雪堆,寻香闻梅到钟粹。”
他伸手抚了抚长髯,张嘴倒是能做得半首诗来。
傅明华听他话中讨好之意,抬手挡在朱唇前,才双手一抚掌:“三叔果然做得好诗。”
傅其彬便摆手,笑道:“只怕是元娘恭维我而已。”
她也不想再与傅其彬绕圈子下去,便轻咳了一声,伸手压了压腰裙,目光落在自己裙摆绣了芙蓉的裙摆上,笑着就问:“三叔任满回洛阳,吏部可有消息,将来又调往何方?”
傅明华抛了话头出去,傅其彬便目光一凝,虽然很快便将这神色忍了下来,但依旧被傅明华看在眼里。

第三百零四章 晚了

傅其彬微笑着道:“还未得到消息,不过托元娘的福,将来若是能留在洛阳,宗族之间时时守望,妻儿在身旁,便是再好不过的。”他有些愧疚似的,转头看了一旁的钟氏一眼,想了想又问:“只是我也担忧…”
余下的话傅其彬没有再说,但傅明华这样聪明,自然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前些日子,听说洛阳里出了大事,容妃娘娘受奸人所害,连容侍郎的嫡女也因此受到谋害。”傅其彬脸上露出几分忧愁之色来,语重心长就道:“元娘你也应该清楚,你祖父是断断不敢起了那般歹毒的心肠。”也没有那样大的胆量。
“如今你祖父心中焦急得很,整夜整夜为了此事睡不着觉。”傅其彬说到这儿,神情倒真诚了许多:“他年纪不小了,我也十分担忧。”
他如今正处于年轻力壮之时,回到洛阳便是为了大展一番拳脚。
若傅侯爷当真一时气急攻心伤了身,将来一旦过世,他便要丁忧。
丁忧之后,就得等吏部再重新启用。
若长乐侯府正是春风鼎盛之时还好,傅侯爷要是没出送柚子这事儿,傅明华嫁的是三皇子,他自然不用担忧丁忧之后前程。
但正因为这些巧合,若嘉安帝态度不明,傅侯爷一旦出了事儿,可想而知,三年孝期满了之后,就是他能谋个官职,也会比自己才将任满的六品江南通判还要不如。
所以他是真的担忧傅侯爷身体出了意外,也是想从傅明华这里打听到一点儿消息的。
“至今事情如何处理,不知元娘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傅其彬上半身往前倾了一些,目光灼灼望着傅明华看,急促的在等他回答。
“我已经与祖父商议过了。”
傅明华被他一注视,便伸手碰了碰耳畔。
她抬起手来时,袖口往下滑了一些,露出里面戴着的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镯子来。
杨氏与钟氏都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她很快将手放了下来,搁在腹前。
傅其彬就道:“我也曾听父亲提及过此事,只是元娘,”他言辞恳切,正色道:“这长乐侯府,是当初你的曾祖父,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后进晚辈,都不喜欢听祖辈当年的荣光,但是我要说,你曾祖父当初随太祖时,是十分不容易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好几回险些连命都没有了。”
他神情严肃,傅明华就微笑着听他说话。
“祖辈打下这样的江山,你让你祖父如何能轻易舍了?”傅其彬说到此处,似是有些动情,就连一旁傅其弦都将头低垂了下去。
“若是丢了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你祖父这两日总是长吁短叹,就怕将来百年归天之后,到了地府,见了你曾祖父,却不知该如何说话。”傅其彬握紧了拳头,眼圈微红:“就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不肖,守不住祖宗基业,也不能将祖辈传下来的东西丢了。”
傅明华平静望着他看,嘴角边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所以,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
傅其彬叹了口气就问道。
“三叔,太晚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当日傅侯爷若当机立断,长乐侯府兴许还能保得住几分荣光。
可如今却是太晚了。
“早知这长乐侯府是曾祖父留给子孙后辈的福泽庇佑,当初祖父行事之时,便该再三考虑。”她看傅其彬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话,就微笑着提高了些音量,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更何况长乐侯府如今立府之所,还是当初前朝旧王故居。”
她目光冷然,这一瞬间傅其彬只觉得她的眼神锐利得使人不敢直视。
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傅明华说起这看似不相干的话,实则是在回应他刚刚所说的‘守住祖宗基业’的话。
没有什么东西是长治久安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人能永远守得住的。
就连这诺大江山,自商朝以来,也是数度易主。
当初曾梦想千秋万载,世代永传的秦王朝,不过两代便亡了。
长乐侯府后世子孙若是争气,兴许能将傅家发扬光大,将来传承像谢氏那样的家族。
可如今谢家都危在旦夕,相较之下,谢家为人禀性,那位赵国太夫人的心思智商,并不是傅侯爷能比得过的。
傅其彬如今还与她说什么‘祖宗基业’?若是保不住,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她伸出手,摸着旁边矮几上放着的青花八宝瓶,上面插了几株才将剪下来的寒梅,将屋里染得满室馨香。
几朵黄色的梅花从枝桠上落了下来,傅明华伸手接住了,指尖捡了放在鼻端轻轻一闻,转过头望着傅其彬看时,他已经是脸色煞白了。
“若当初祖父当机立断,傅家仍有出头之日,我早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时至今日,傅侯爷不听,又该怪谁了?
不过傅明华心中也觉得有些纳闷,照理来说,嘉安帝心思深如海,但也不可能会干出如此隐隐有使长乐侯府乱了阵脚的冲动。
皇帝既然不想要傅家人的命,摆明了此事便是个混稀泥的不清不楚结局。
该有的结果表态,应该早就旨意颁布了下来才对,为何会时至今日,事情拖了两天,长乐侯府的人都有些慌了,嘉安帝仍是态度暧昧,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心中想着事,嘴里却温和道:“此事无论与祖父有没有关系,若他主动请辞,皇上必定会加以挽留,再不济,三叔您才从江南回来,正等着吏部调遣之时。”她微笑着,看傅其彬一瞬间有些惨白的脸色,嘴角边带着笑意,缓缓开口:“皇上必定会对您破格提拨,加以重用。”以平衡此事,造成众人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向祖父抛出了带花的枝芽,”傅明华温和的看着傅其彬,将手摊了开来,她掌心里放着几朵刚刚接住的寒梅花:“祖父却只接住了枝芽,没有带上花。”

第三百零五章 收心

“最重要的是,”傅明华也像之前的傅其彬一般,将上半身朝长乐侯府等人坐的方向倾了过去,动作十分缓慢,带给几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祖父将接住的枝芽,扔向了皇上。”
傅其彬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后背心渗出的冷汗,将里头的绸衣都沾湿了。
看到傅明华侧身倾向几人方向的时候,明明知道她离几人有那样远的距离,不可能碰触得到自己几人,但傅其彬那一刻却是本能的将身体往后仰,背心紧紧的贴在了椅背之上。
傅明华重新将手握了拢来,感觉到掌心里的花瓣在她用力之下支离破碎,嘴角边带着浅浅笑容,看着傅其彬问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三叔跟我说说,应该如何是好?”
傅其彬后背发凉,他在那一刻,就已经明白过来傅侯爷是犯了大错了。
若他肯连官带爵放弃了,以示忠诚,嘉安帝则必有奖励,这是权谋之术的一个过招。
但他只弃官而不放爵,对于皇上来说,这就是长乐侯对于柚子之事,并没有以为然,认为重要到足以使他弃爵的地步。
往大了说,嘉安帝心中对于长乐侯府会生出恶感,认为傅侯爷不敬皇权。
本朝就是权相也不过是二品官员,三省六部之首,也只居二、三品的官职。
可太傅、司空等却能居一品,只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傅侯爷丢官,显然不足以使嘉安帝满意。
要是傅明华说的话,其中是有嘉安帝的意思,那么正如她所说,已经太晚了。
傅侯爷当日抱着爵位不肯放,结果却会将长乐侯府害得更深。
“所以,三叔觉得到祖宗基业要怎么样守住呢?”
桌面上的茶已经有些凉了,她端起来抿了一口,那茶以油酥过,一旦凉了下来便不太好喝。
傅明华只碰了碰唇,又放了下去,看着傅其彬意有所指,他的脸色就呈惨金之色了。
“奴婢替您换盏新茶。”碧箩上前来问了一声,傅明华曲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响来。
每一声响起,傅其彬脸颊的肉便抽搐一番,到后来已经有些冷汗涔涔,却张嘴说不了话。
钟氏似懂非懂,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倒也不是她太蠢,只是因为当日傅明华与傅侯爷等人说话时,她并没有在场。
这样的大事儿,傅家人显然并没有与她说过。
她担忧自己的子女婚事会不会受影响,这导致她三女两儿的前程,由不得她不着急。
傅其彬喉结滚动,脸上却极力做出镇定的模样,看了一旁的傅其弦一眼,很快神色恢复了正常,笑着就道:“既然如此,这些大事便交由大人们去忙。”
他搓了搓手,“不怕元娘笑话,在江南时,王学升曾赠我一首咏梅的诗,你这满园寒客实在是让我见猎心喜,不知可否看看?”
傅明华点了点头,这傅其彬倒也是个人物。
见她这里说不通便不再纠缠,他此时借机告退,莫非想使傅其弦来为长乐侯府做说客?
她吩咐碧蓝领了人送傅其彬夫妇出去,傅其弦与杨氏便坐在屋里没动,果然过来是有目的的。
下人重新送上了沏好的茶,她捧在掌心里,微勾起的指尖弯曲着,杨氏便觉得有些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屋里也没人说话,不多一阵,傅其弦便开始拉扯衣裳了,他紧张得满头是汗,一连轻咳了好几声,傅明华却没睬他。
杨氏也是坐立不安的模样,倒是羡慕起之前找了借口开溜的傅其彬夫妇来。
傅明华喝了茶,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傅其弦与杨氏两人俱都是浑身一抖,当即背便挺直了。
“父亲。”
傅明华唤了傅其弦一声,他期期艾艾的张了张嘴:“啊,啊?”
“当日的情景,父亲也曾看在眼里,如今三叔与你同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秀眉微颦,傅其弦便应了一声,越发表情认真听她说话。
“若照我原先所说,祖父辞官弃爵,皇上必会对三叔多加扶持,反之,”她顿了顿,眯起眼睛看傅其弦,傅其弦与杨氏都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双手直冒冷汗,等她接着往下讲:“极有可能皇上会重赏于您。您在祠部坐了多年,还没挪过凳子吧?”
傅其弦听了这话,就面红耳赤。
他也不是好脾气,若是换了其他人,尤其是小辈,敢与他说这话,他早就翻脸骂人了,重辄要打要砸。
可面前说这话的是他唯一的嫡女,是谢氏所出。
不知为何,他当初在谢氏面前还能强作凶悍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与自卑,但在傅明华面前,却又莫名觉得提不起底气,十分害怕。
他对这个女儿并不亲近,早几年时总觉得府中儿女都该主母教养,也没怎么管,依稀只记得十分听话顺从,却又偏偏身上有一种谢家人特有的气质,让他每见一次,便心中怵一次。
久而久之就更不愿与她说话了。
傅明华年长之后,身上那种气度便更让他有些紧张了。
这会儿当着他的面,指他官位低微,傅其弦其实心中也是有些羞的,但却不敢恼。
他至今还在礼部之下的祠部里做着员外郎一职,管的是僧尼之事,但实则只是个闲职罢了,一年到头他的时间都是用来跟人喝酒耍乐的。
从当初傅明华记事时起,到如今位置都没有再动过。
“是,是的…”他嗫嗫的开口,椅子上仿佛长了钉子,让他坐立不安的。
“恐怕皇上会提拨您。”祠部员外郎实在是如芝麻一般,傅明华想了想,嘉安帝既然要安抚傅家,将这恩典落在傅其弦头上,那么傅其弦草包之名,洛阳之中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很有可能嘉安帝会连提他两品,但都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官职。
也就相当于换汤不换药,将傅其弦由原本的青瓷装饰瓶,换成青花大宝瓶罢了。
她皱着眉,叮嘱道:“您年纪不小了,也该要收些心。傅家里伯父早逝,承继香火便落在您头上的。”

第三百零六章 赌输

傅其弦听到嘉安帝会提拨自己,登时喜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旁边杨氏也十分欢喜,脸上露出笑容来。
听着傅明华说话,两夫妻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皇上若是提拨您,糊涂的事是不能再干了,闲时看些书,养些花草,修身养性。”傅明华吩咐着,傅其弦便连连点头。
回过神来时又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却被她当成顽童般教训,也觉得面上无光,便以袖口掩脸,还知道一些羞的。
傅明华其实也不想说他这些,只是傅其弦是被白氏宠坏了,白氏对自己的儿子又哪儿舍得拉下脸来教训的,便将傅其弦养成这个样子,一把年纪,还活得十分糊涂。
她说完了傅其弦,目光又落在杨氏身上。
这下又该杨氏坐立难安了。
“二太太嫁进侯府也有一年多光景。”
至今与傅其弦关系仍是生疏,没半点儿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
杨氏有些委屈:“世子差事繁忙,夫人规矩又多。”
若换了平时,她是不敢说的,但此时看傅其弦被傅明华压制住,她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傅其弦差事又哪儿有忙的,杨氏这样一说,他又是脸红又是狼狈,便瞪了妻子一眼。
“父亲牢记着我之前说的话。”傅明华看到这情景,便唯有叮嘱了傅其弦一句,他连忙就应了。
当日长乐侯府里,傅明华说的话,傅侯爷没有听,导致如今侯府危机重重的,此时傅明华都吩咐了,傅其弦哪里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