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丽萍神色微微一凛,随即想着自己就快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那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他杀死我爹爹的东西,叫做什么逍遥散。服用之后,人会渐渐疲倦无力,象是得了风寒,其实是慢性中毒…”
木乔当即想到,“那你大哥现在,是否也中了同样的毒?”
佟丽萍赞赏的点头,“正是如此。我就是问他,难道想象杀了爹爹,杀了大哥一样杀了我,才把他彻底激怒的。只是我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连我也不肯放过!”
她一时动怒,忽地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有暗红的血不断涌出,眼见就快撑不住了。木乔急忙上前,“你快告诉我,他和城阳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惜佟丽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白眼直翻,却抬起手指勉力指着那个丫头尸身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没时间了!快走,有人来了。”展云飞忽地急急奔了起来。
天就快亮了,佟正恩也知道佟丽萍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万一给旁人发现,报到官府,又是一场官司。
所以他这头安排人制造凶杀案现场后,转过头等到天亮又安排人过来假意发现这个现场。然后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证据,把这件案子做到天衣无缝。
之前黑灯瞎火的,佟丽萍什么也没看清楚,此刻陡然在晨光中见到这个自己曾经倾慕过的男子进来,她的眼神陡然亮了。
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她忽地把他认出来了,“你…你是展云飞?”
展云飞半蹲下身,直直的看着她,“你若是还有半分良知,就赶紧多告知我们一些当年的旧事!”
佟丽萍却不谈这个,而是急急问起,“你那日…为何不肯碰我?若是你碰了我,再把我扔掉,岂不是更能消你们的心头之恨?”
展云飞直言不讳,“我们是恨极了你们佟家人,但事发当年,你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又能做得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而那次,脱你衣裳的,也只是个小姑娘。”
佟丽萍怔了怔,脸上忽地慢慢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原来如此。可我若是不说,你是不是更会记得我这个坏女人?”
展云飞一哽,但木乔却冷静的道,“你便是不说,我们也能查出真相。还有,你不想我们为你报仇了吗?你死在这里,佟正恩却还在那里享受他的荣华富贵,说不定知道你这么做,还暗地笑你蠢呢!”
佟丽萍明显犹豫了一下,尔后将目光缓缓的调转过来,望着木乔,“那我说了之后,你能帮我收尸,请人好好的超度我吗?”
“不能。”木乔斩钉截铁的道,“佟正恩马上就要派人来了,你的尸骨一定是他收,不过我倒是可以以你的名义做一场法事,超度那些被你们害了的岑家人,以减轻你的罪孽。就是到了地狱,只怕你也能好受一些。”
提到亡嫂一家人,佟丽萍的眼神里突然出现畏惧之色,颤声应了,“好…你给我的一千两银子,我没有用。全都换成了银票,藏在我的梳妆盒里,你拿去吧,就算是我替他们做法事的。我,我还在那里捡到一样东西…”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展云飞俯低了身子,才能分辨得清,“到底是什么?”
佟丽萍努力睁大涣散的双眼,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你…你去我那个丫头的身上搜一搜…她…含在了嘴里,没被发现…”
木乔指着其中一个曾被佟丽萍指过的丫鬟尸身,展云飞立即飞扑过去,很快从她的嘴里抠出一只白玉指环,“这是什么东西?”
只可惜,佟丽萍再也无法回答了。她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急促的呼吸起来,却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展云飞不欲让木乔看见人死的嘴脸,将她拉开,又迅速从佟丽萍身边被翻得凌乱的包裹里搜出那一千两的银票,此时已经听得到大门口的人声了。
可人急奔进来,“走后门!”
再容不得犹豫,展云飞拉着木乔就往后飞奔,可是木乔最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佟丽萍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最终只能化作深深的无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春寒料峭中,杏花扑簌簌的落了满地。再娇嫩的花瓣,也再也无人爱惜,瞬间就践踏成泥。
木乔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牢牢紧握手中的白玉扳指,却怎么也捂不热那一方石头,只觉冰冷刺骨。
如果不是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这样的一个家庭,那么佟丽萍的人生是否会安乐得多?
第180章 示弱
“送我去清风观。”木乔突兀的独自在房中枯坐了许久,突然吩咐了这么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可人吓了一跳,现在已经是天交黄昏了,她跑到清风观去,得用什么借口?“姑娘,今儿已经晚了,不如明儿…”
“不行,我现在一定要去!”木乔意志坚决的拿起斗篷,就要出门,“我先去跟母亲请示一声,你们也快些做好准备。”
她这架式,竟似不容拒绝的。可人干咋巴了几下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去找车夫老高了。
本来万氏是不愿意答允的,“这天都快黑了,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真的不能等到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见三哥一面。”木乔说得意态坚决无比,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也是无比严肃,让万氏有些闹不清到底是出了何等大事,又怕真出些什么事担待不起,只得妥协了,“那你要去,就让亦儒那孩子陪你去吧。”
她知道这姐弟俩感情很好,有沈亦儒跟着,好歹比让木乔单独一个姑娘家出门要好。这个木乔没意见,谢过了万氏,急急就套车出了门。
沈亦儒接到通知,匆匆赶来,“姐,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就快参加春试了,整个人几乎快扎根在了书桌前,除了吃饭睡觉,哪里也不迈开半步。尤其是木乔,绝对不会轻易扰他清静。这会子定是出了大事吧?
可木乔没有解释,只是一双琉璃眼是少见的沉静,象是内里正不断涌动,表面却又拼命压抑的河堤,让人莫名的紧张。
沈亦儒不敢问了,很老实的跟随姐姐出了门。
到怡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原本守门的士兵见他们没有令牌,是不愿意通报的。只是沈亦儒在那儿一番好说歹说,又塞了几大锭银子。才勉强同意。
待霍梓文得知消息,直接就从清风观里一路急跑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他气喘吁吁的问,难得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他了解木乔。如果不是因为出了什么大事,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唐突的跑到这儿来的。他最忧心的就是爹娘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木乔定定的看着他,牙关突然开始格格打架,身子也不住的颤抖,被她积压了许久的恐惧终于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全面爆发了出来。
“怎么了?”霍梓文当真是慌了神,别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吧?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你怎么了?快说话呀!你想急死我吗?”
沈亦儒也吓着了。“姐,姐姐你怎么了?”说话间都带着哭腔了。
“死了。”木乔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声音颤抖得不成调。
“谁死了?”
“佟丽萍。”
在木乔说出这个名字之时,沈亦儒是大惑不解的,但霍梓文却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急忙把她带到僻静之地,这才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沉声问,“她是怎么死的?你亲眼见着了?”
木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点勇气,“她就死在我面前。连眼睛都没闭上。”
霍梓文忽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大力安抚着她,“不要怕,你不要怕。她死是她命不好。你会好好的。玉衡师兄算过,你是个有后福的命。我们俩的八字也合,将来会儿女成群,白头偕老,我们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他害不到你,他绝对害不到你的!”
沈亦儒听得怔了,他们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他都听不懂?
但木乔听懂了,整个人跟解冻的冰一般,在霍梓文温暖的怀里一点一点的融化开来,“可是,我还是很怕。你不知道,当年他多么狠心,就这么把我们一个一个全都推进了河里。我怎么哭,怎么求都没有用…就连珠儿,珠儿那么小的孩子他都没有放过!那是他亲生的女儿啊,他居然都狠得下心扔下来!”
霍梓文忽地把她推开一些,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神,“可这辈子,你还会给他扔你的机会吗?”
“不!”木乔猛然低喝了一声,犹如受伤的兽,既愤且怒。
“就是,那你还怕他什么?”霍梓文清淡的声音里有股奇异的力量,让木乔渐渐平静了下来。
霍梓文轻抚着她的头发,表情温柔却坚定,“现在,慢慢的告诉我,佟丽萍是怎么死的,好么?”
随着一点一点的讲述,木乔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其实她心里非常明白,佟丽萍的死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也可以说是佟正恩一手造成的。
她之所以会如此失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从佟正恩的残忍里,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与脆弱,从而想到曾经的悲剧,有些不能自己。
待霍梓文引导着她将这把这种情绪抒发出来,木乔便已经好过了许多。从怀里取出那只珍藏的白玉扳指,“这东西应该很是要紧吧,里面还有个符号,只可惜我不认得。”
霍梓文也不认得,一时之间找不到笔墨,便用木乔随身携带的胭脂将那图案拓在了帕子上,回头再查。
沈亦儒在旁边伸长着脖子看着,插了句嘴,“姐姐,你那府里的肖嬷嬷不是极有见识的么?说不定她会认得。”
这倒是个主意。只肖嬷嬷一看便是个明哲保身,极不愿沾惹是非之人,她纵是知道,也未必肯说实话,但想来还是可以问问的。
霍梓文又秘密告诉木乔件事,“近来听说姓佟的和三殿下走得极近,这些朝政之事,波谲云诡,变幻莫测,你自己可得小心些。”
木乔明白,皇权路上,父子亲情都能成为牺牲品,她可不敢光指着杨烜对她一点点的怜爱就失了警惕。
“但李妃已经给我送了张帖,要邀我参加劳什子宫廷春筳,听说,很有可能会在那儿乱点鸳鸯谱,这可怎么办?”
霍梓文略一沉吟,“此事交给我,不还有些时日么?我且想想办法。你莫心急,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
这个木乔一定会,两世为人,她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绝不会如佟丽萍般,轻易就这么给人害死。
天色已晚,霍梓文不便留她,只是见她神色并未完全恢复,忽地灵机一动,“你且别回去了,回咱家去!”
让母亲好生看看她的憔悴忧伤,也不用多说什么,只需扑倒在阮玉竹的怀中,自然就让她怜惜万分了。
木乔横了他一眼,她就是怕惹干爹干娘担心,才特意来见的他,怎么还要她故意装出那些不堪模样去哄骗干爹干娘?
“我不去!”
“这话你听我的,绝对不会错。”霍梓文越想越觉得可行,分析得头头是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现在我困在这儿,回去不得,你若不回去,让爹娘他们自己瞎琢磨,能琢磨出什么好来?这也不需要你去说什么好听的了,只是到他们跟前找找安慰,让他们知道,你离开了霍家就活不好,只有呆在咱家才觉得安全,这就够了。”
去你的!纵是回去也可以好端端的做我的乖女儿,干嘛非要让他们想入非非?木乔本是万般不想去的,奈何霍梓文已经拜托沈亦儒帮忙回索家打个招呼了。
沈亦儒不是为了顺霍梓文的心意,却也觉得木乔回一趟霍家可行,“霍太傅和霍夫人都是极明白事理之人,姐姐你心情不好,有些事不愿意告诉我,那就不如回去寻他们开解开解,总比闷在心里好。”
听他话里隐有委屈之意,木乔急忙解释,“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实在是其中错综复杂,一时之间也难以说清,等到日后有空,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只是现在,你还是以科举为重,切莫为了我这些闲事分心。”
沈亦儒如此一听,心里方好过了许多,先送木乔去了霍家,这才回去复命。只推说有事,万氏倒也不怎么见怪。
只是霍公亮和阮玉竹见木乔深夜归来,未免有些诧异。木乔在路上考虑了一回,还是将佟丽萍的死告诉了二老。只是掩去一些事实,只说是从旁处听到此事,心中很是不安。
霍氏夫妇听个大概,就明白干女儿不安在哪里了。佟丽萍死得不简单,多半是有人蓄意为之。其中说不得还有些隐情,事关那位佟大人。
阮玉竹心疼的把女儿挽着,陪她去安寝了,母女同榻,百般抚慰,让木乔安心不少。到底还是半是真心半是试探的说了句,“还是家里好,只要在您二老跟前,阿乔就什么都不怕了。”
阮玉竹慈爱的拍着她的背,如哄孩子入睡般哄她,“好孩子,别怕。快睡吧,有什么事还有我和你干爹呢。”
木乔终于阖目,放松了紧绷一天的神经,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阮玉竹却有些睡不着,这个女儿对他们的孝心和真心都是没话的,但是真的能把她留下来做媳妇么?还有那个姓佟的,会不会当真来祸害到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是这么忧心忡忡,替儿女们患得患失。
第181章 顶替
数日之后,便是春闱了。
一直称病,久未曾在朝堂上亮相的皇帝陛下终于又坐上了那张龙椅。虽然离得远,看不真切,但一些老臣子都明显的看出皇上精神不济,且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子药味,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想来离改朝换代的时间,真的不远了。
而这最后一届天子门生的选拔,其中便有些说不得的玄妙之处,见人见智了。
作为一个普通女子,木乔并不关心当朝的状元郎是谁。她唯二关心的便是自家的兄弟霍梓斐与沈亦儒,尤其是后者,能不能表现良好,绽露头角。
一直焦急的等到索光弼下朝,才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亦儒这孩子这回可是大大的露脸了,在御前考试中是年纪最小的,偏偏比许多年纪大了许多的还镇定。文字也好,问答也流利,皇上甚是喜欢,听说是平凉沈氏的后人,更加赞赏不已。若不是念着他年纪太小,怕是当场就要授官了。但也因为年纪不大,所以特别挑了他出来,要他给宫中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子皇孙作伴读。这可是极有福缘之事,他这也算是给故去的父母大大的争了一口气了。”
索光弼说得羡慕不已,皇子皇孙们的伴读,便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宫门的贵人了。只要不是特别没眼色,站错队,基本上这一生的富贵就有保障了。
但木乔仍有些担心,“女儿无知,在民间曾听说陪殿下读书还要替贵人们挨打受罚的,本朝可有这样的规矩?”
索光弼呵呵笑了,“民间传说而已,哪里尽信得?小时候殿下们不学好。是有惩罚身边侍读太监的,但进了御书房却是不会了。不信你回去问你干爹,要罚也只是多罚些功课而已。”
他望着木乔。忽地笑得有几分客气,“亦儒那孩子下来跟我说,他的功课之所以有精进。全亏了你引荐他去跟霍太傅学习,着实是教导有方。将来你的几个兄弟。可也得劳你这个姐姐多多费心了。”
木乔又客套一番,表示自当尽力,又问起霍老四的情形。
索光弼笑容收敛了些,“霍大公子的成绩也甚好,但却当廷表示,想进司天监为官,皇上也已允了。”
什么什么?木乔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是我家三哥,不是四哥?”
索光弼眼光中别有深意,“确实是霍大公子,听闻霍二公子临时病了,是以由他顶替兄弟前来应试。原本皇上看他一表人才,想委以重任,奈何霍大公子跟着玉衡真人耳濡目染已久,终是淡泊世事,自甘去了那样地方。不过这也是为国效劳,可喜可贺。”
他话里的意思虽然客套。但那言不由衷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司天监,是替皇室查看风水,监测全国风云雷电的地方。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皇上专用的风水先生。
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的官位不会太高。但谁也不能说他们的作用就不要紧。毕竟宫里的红白喜事,八字配对,全都要出自这些人的口中,万一他们使坏,随便神神叨叨上几句,就可能毁了人的一生。
但也就是因此,所以司天监始终在群臣之间就带着几分神秘。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有时候不可能平铺直叙的讲些实话,而且和皇室中人的关系注定会是错综复杂的。
是以一般的大臣都尽量避讳跟他们有所交集,就是害怕和他们过从甚密,一是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二是怕给皇上误认为会有所企图,想要窥探天机,遭人猜忌,是以在受欢迎程度上,还不如独霸道观装神弄鬼的玉衡真人,这也是索光弼提起来颇有顾忌的地方。
木乔听得心中直撇嘴,那个霍梓文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要跑去应试?他不说不愿意为官的么?就算是想去过把官瘾了,就算是当个芝麻绿豆大的的九品小县官也好啊,为何要跑到司天监那种地方去装神弄鬼?
干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神神叨叨,凭借红口白牙就颠倒是非,妄断福祸之人。他倒好,偏偏跟霍公亮对着干。你教礼仪诗书,我就去传播周易八封,这莫非真是无冤不作父子?木乔着实替某人捏了一把汗。
都已经很不受待见了,何必还要再往自己身上添点臭狗屎?只可惜现在抓不到人,也弄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春闱之后没几日,就是当朝新中的状元探花们披红挂彩,跨马游街。这是读书人一辈子最为荣耀的时刻,自当接受万民敬仰。
然后赴皇上御赐的琼林宴,更加热闹非凡。有些眼尖的大臣,就开始暗自打听可供选择的夫婿人选。
但一切,都得等到皇家春筳开过之后,才轮到他们。
想当年,现任的城阳郡马佟正恩佟大人不就是这时候入了杨婉真的眼,从而飞黄腾达,从此平步青云的?
历朝历代,都不乏这样的例子。至于佟大人那位薄命的前妻,却是早早的就在时光的长河中被人淡忘,无人挂怀。
不过要说起这位佟正恩佟大人,家中可真是流年不利。
新年头一日,虽然喜得麟儿,多年未有所出的大哥得了一子。但紧接着,就是生母亡故。然后过了年没多久,他家那位被文昌伯府休出来的妹子又在租住的小院里横遭劫杀。因是女眷,死时不便验看尸身,虽然佟家报了案,也悬了赏,却哪里有证据可破?只是连累了掌管京城刑狱的官员们,每每见到这位佟大人只好绕着道走,甚是不好意思。
可人家妹子亡故不久,家中大哥又病故了。
若说佟丽萍的丧事还可以草草了之,但佟正义的丧事就不可如此草率了。为表兄弟之情,城阳王府搭起灵棚,挂起白幡。在这清明将近的时节,细雨纷飞中,分外显得哀凉无比。
虽说佟正义本身算不得什么人物,但看在佟正恩的面上,还是有不少官员前去吊唁。当然也不能空手去,走的时候自然是要留下白银若干,聊表心意。
这日恰好佟正恩得闲,管家便将这场丧仪的账簿送来过目,佟正恩并不细看,直接翻到最后。
一看他办得如此隆重,统共也才收得白银三万余两,顿时恼了,将簿子往地下一摔,“办事前后也花去七八千两了,这点子够做什么的?我不是让你把那些不值钱的物件全都脱手么?那些钱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是知道家境艰难的,那五万两银子的债可不是白借的,就指着这丧事收回来呢。只是实在天不从人愿,这佟正义说到底不过一介庶民,他的过世总不好让人家当成官员那般,随便出手就是千儿八百的吧?
就这些在他看来,已经是人家很给面子了,只是不好言说,只得苦着脸解释,“大人有所不知,那些东西已经让家下人暗中处理掉了,这帐簿您没有细看,喏,就在这儿,都一一注明了。”
他捡起帐簿又送到佟正恩的面前,却给他看也不看的劈手甩到他的脸上,“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想法凑出五万两么?你给我看账有什么用?那钱呢?我只要钱!”
管家一肚子憋屈实在是没法说,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佟正恩管他要钱,他管谁要去?哭丧着脸道,“大人,要不还是请郡主娘娘想想法子吧。家里可以腾挪的东西都已经腾挪了个遍,可怎么凑也只有三万不到的样子。总不能连您和老夫人、小少爷,小小姐她们的衣物首饰也给当了吧?”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特意给佟正恩提个醒的,杨婉真那儿的嫁妆都折腾得差不多了,但还可以在佟李氏和佟玉娇姐弟俩的身上打主意。再有佟正义余下的那些小妾,留在家里也没甚么用了,不用尽数发卖出去,好歹少点嚼用。
他想想便道,“那你且把府中人员清理一番,有些用不着的,暂时就处理了吧。不要怕得罪人,就从我这儿开始裁减。再把府里几宗大的花销理理报来,看哪些还可以省点的就先省了,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管家听音知意,紧接着问了一句,“那…包括郡主的别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