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太夫人又想到自己的二子、三子都着了那贱人的道儿。自己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过世,也算是抵了命了。
冤有头,债有主。范太夫人倒是做不出弄死小孩子的事儿,便将那贱人生的庶子老五也抱来养活。因此老五虽然是个庶子,范太夫人还是将他和嫡子老四一样教养。
只是那贱人在九泉之下听见自己的儿子叫杀母仇人做娘,肯定会死不瞑目吧--只可惜老侯爷至死都没有认清那个贱人的真面目,还一心缅怀,没几年竟然也跟着去了。
太夫人只在心里哼了一声:去了也好,免得活着,天天在自己身边,摆出一幅“日日思君君不在”的死样子,看见就心烦。
这边范朝风带了安解语和则哥儿、纯哥儿刚回了风华居,就得了信,说是原哥儿已是去了。范朝风便赶紧去给大哥道恼,又出去了外院帮大哥处理一些原哥儿的后事。
安解语早知原哥儿病得甚重,能拖到现在才没,已是钟大夫医术高超了,就并没有想到别的上面去。只是觉得大房的国公爷和小程姨娘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没了,定是十分伤心。
安氏也是做母亲的,最看不得这种事,便把厌弃小程氏的心又淡了几分。便想着只要小程氏再不来招惹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在房里梳洗换衣的时候,安氏便跟阿蓝闲聊起来,问她在外面看灯,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阿蓝想起看见的昆宁郡主和四爷的事儿,就偷偷告诉了四夫人。
安氏只笑得乐不可支:这范四爷,还真是孺子可教
笑完又觉得自己太过了,家里可是有丧事的,便又情绪低落下来。
阿蓝就安慰道:“夫人不必想得太多。四爷对夫人绝没有外心。以后要分了府,夫人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了。
安氏想起先前的打算,便问阿蓝道:“可是跟大房的人露了风声,说了我们想分府单过的事儿?”
第一卷 庙堂 第七十九章 提亲 上
第七十九章 提亲 上
阿蓝点头,“都跟尘香说了。尘香肯定会告诉大夫人的。”
安解语便舒了一口气。分家这事儿太敏感,还是先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探探大房的口风再说。若是大房愿意,自然心照不宣,可以慢慢准备起来。而且也可以让她们心安,不要再乌眼鸡似的抓着四房不放。若是不愿意,自会当什么都没听见,以后要转圜,也容易些。
安氏就梳洗了,换了一身玉白的衣裙,外面罩了烟灰紫的宽袖掐腰对襟锦袍。--这府里太夫人尚在,就算有丧事,也不宜全身都穿素的。
对镜照了照,安氏觉得头上太素了些,就想起了刚到这里时,得的一套背后刻着篆字“安儿”的绿翡头面,素净里有几分雍容,恰是对景的饰物。便从匣子里先找出那对碧玉镯戴上,又挂上那条银白金丝攒着绿色翡翠长珠做成的颈链,链坠是一块鸡卵大小云蒸霞蔚的绿翡。又将耳饰换成配套的泪珠样的耳坠,绿莹莹地似乎能照出人影来。最后还有一只绿玉步摇,雕成展翅欲飞的凤鸟状,衔吊着莲子米大的南海珍珠,却是太招摇了些,现在戴极不合适,就弃而不用了。
阿蓝等四夫人收拾好了,便扶了她,出了风华居,去元晖院跟大房的人道恼。
走到半路上,却正遇见国公爷带了两个小厮,要去春晖堂见太夫人。
安解语便上前给国公爷行了礼,又劝慰道:“原哥儿定是去了个更好的地方。国公爷也要好好保重,不要哀思过甚。还请国公爷节哀。”
范朝晖本阴着脸,见到安氏主动过来行礼,言辞切切,一片关怀之意,脸色便缓和了些,就点点头,要说几句客套话,却抬眼便看见安氏的这套绿翡首饰,心头如遇雷击。一直藏在心底深处的积郁就要喷涌而出,甫张了嘴要说话,却是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安解语吓了一跳:“国公爷可是病了?”
范朝晖知安氏素来爱洁,怕她看着不自在,便赶紧转身拿衣袖在嘴边抹了一下,也不回头,就道:“可能是最近累着了。有些血不归经。并没有大事,可是吓着你了?”
安解语也知今日之事,波诡云谲。国公爷刚御了外敌,又要面对家里亲子薨世的惨痛局面,就颇为同情他,忙道:“妾身无事,也没那么胆小。--国公爷也要注意保养,别累坏了身子。国公爷要有个不妥,可要这个家以后都靠谁呢?--若是国公爷不弃嫌,也可让我们四爷多帮衬帮衬。一个兄弟两个帮,总是比外人强些。”言毕,便又福了福,接着道:“妾身就不打扰国公爷了。”
范朝晖也不转身,只点点头,道:“多谢费心。”
安解语便带了丫鬟婆子,继续往元晖院去了。
范朝晖这才转过身来,默默看着安氏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戴上的那套首饰,心里又是欣喜,又是茫然。一转眼又想到安氏前事尽忘,恐怕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终于狠了狠心,转身而去。
到了春晖堂,太夫人见了范朝晖过来,便忍了泪道:“你连日忙乱过甚,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要有个不妥,我们这个家,可要靠谁去?”
范朝晖见太夫人和安氏一般言语,心里百感交集,也知不能再想下去,只一心安慰太夫人道:“我身子骨好着呢。娘不要担心,就算我不行了,还有四弟、五弟他们呢。”
太夫人摇了摇头:“老四也就罢了。老五还是差点火候。”
两人就沉默了一阵。
一旁的方嬷嬷看着有些冷场,便上前道:“原哥儿这事儿,大不大,小不小的,太夫人和国公爷要不要商量一下,要如何办?”
范朝晖思索片刻,就道:“还是按旧例吧。过了五七,就让人在城郊点个地儿,葬在那里。”--原哥儿未到十二而亡,按习俗是不能葬入祖坟的。
太夫人张了张口,又忍住了,想到原哥儿的生母小程氏,便问道:“今儿早上小程姨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疯了?”
范朝晖想到太夫人现在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小程氏跟原哥儿之死的关联。若是再过几日,便难说了,还是直说了好,免得又让太夫人问起别人来,牵扯到安氏,就更不好了,便字斟句酌道:“小程氏这几年有些不知轻重,犯了大错,也不知悔改。还装疯卖傻,意图拿原哥儿来脱罪,累得原哥儿早亡。儿子现在已让人将她看管起来了。”
又因为太夫人最重子嗣,对害人子嗣者,向来深恶痛绝,范朝晖便接着向太夫人解释道:“儿子不会就这样放过小程氏的。她虽不是有意要害原哥儿,可原哥儿到底是因她而亡。只是原哥儿刚没了,马上就处置原哥儿的生母,未免让人想多了。--等过一阵子,这事儿冷下来,儿子会将她送到营州的庄子上去,让她和庄子里的苦役一起,自做自吃。”营州庄子里的苦役,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小程氏去了那里,能不能活下去,就得靠她自己的造化了。和捧香仗毙的下场比,还真难说孰优孰劣。
太夫人听了这话,觉着这大概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意思。想那营州苦寒,又是靠近夷狄之地。小程氏虽说只是庶女,却自小在程老太师的宠爱下,一味娇生惯养。长大后,又被抬进了范府,生了庶长子。从来都是过着那人上人的日子。要她去营州庄子上,和其他苦役一样劳作,就她那娇娇怯怯的样子,还不如给她三尺白绫更痛快些。
想到此,太夫人便劝道:“小程氏是有错。可你也要想想,若不是你这几年都歇在她那里,拿她做了障眼法,她哪里会错得这么离谱?”
范朝晖未曾想太夫人一眼看穿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由满脸通红,赶忙端了茶,一饮而尽。又饮急了些,便咳嗽起来。
太夫人看着大儿局促的样子,不由更增心酸。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看范家的男孙越来越少,太夫人心里就五内俱焚。
范朝晖看太夫人脸色凄苦,心里也不忍,却不愿就此放过小程氏,只好拣了太夫人最在意的话题道:“五弟妹怀了身孕,五弟不久也要做爹了。”
太夫人这才愁眉略展:“希望均烟这次能一举得男。”
方嬷嬷也赶紧凑趣,说了两句让太夫人宽心的话,又提到太夫人的心肝宝贝-四房的则哥儿,道:“则少爷最近又长了不少。马上就到了三岁,进四岁,那个头儿,已经快赶上五岁多小儿了。”
太夫人想到则哥儿,才真正舒展了眉头,连连点头道:“以前看安氏对则哥儿不上心,还担心他们母子情分太浅。原来只是未到时候。要没有安氏用心照料,则哥儿也到不了现在这样。”
这边几人闲谈着,总算将原哥儿过世的哀戚之意冲淡了许多。
国公府刚过完年,便操持了原哥儿的事儿。京城平时常来常往的各府里虽也知道,只是这少年人夭亡,倒是不好上门随礼,便也都只是送了张帖子过来,各样葬仪都是在成年人的份上减半送来。--这也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一般的府里,都是悄悄地就过去了,别说葬仪,就是帖子,也都未见一张。
而辅国公慕容府上,自元宵过后,就立刻找了流云城最有名的官媒,带上各样礼品,去往东南象州,给昆宁郡主说亲。
冬日里道路难行,那官媒路上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了象州谢府里。
州牧谢成武的夫人听说是京城辅国公府的拜贴,便将那媒人请到了后院正厅里。
那官媒也是见过世面的,在谢府里到也没有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四处飒没。
谢夫人见了那官媒,寒暄几句,便入了正题问道:“不知辅国公府差你前来,有何贵干?”
那官媒便满脸堆笑道:“当然是于府上大大的喜事、好事”
谢夫人笑道:“愿闻其详。”
官媒便斜坐在谢夫人下首,殷殷勤勤地道:“辅国公知道贵府上正为大少爷寻亲事,特让老身前来促成这一桩美事。”又拿了写着昆宁郡主慕容宁生辰八字的庚贴出来,对谢夫人道:“夫人请看,这辅国公慕容府的姑娘,家世教养、人品样貌自不必说,俱是一等一的。就算是八字命格,也是咱们流云朝数一数二的。您老想想,慕容府,可是咱们流云朝出了名的外戚世家,他们家的姑娘,可都是做皇后娘娘的--您瞧这八字,大富大贵,旺夫旺子。老身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媒,还从未见过这样面面俱到的八字命格”
谢夫人并不接帖,只端了茶,轻轻用那盖碗在茶杯沿上蹭了蹭,便含笑问道:“是慕容府的哪位小姐?”
官媒捧着庚贴的双手就有些尴尬地放下了,听谢夫人问起来,便忙答道:“正是昆宁郡主,辅国公的嫡**。”
“嫡**?”谢夫人似有些犹豫,又追问了一句,“我们对辅国公府的人不熟悉。想来这辅国公的嫡**年岁不长,而我们平儿已是二十有六了,又是娶填房,怕是配不上这位郡主娘娘。”
岂知那官媒听了谢夫人的话,正中下怀,便兴奋得一拍桌子,喜道:“谢夫人完全不必挂心。这昆宁郡主已满了二十岁,跟贵府上的谢大少爷,岂不正是良配?”
谢夫人惊讶:“二十岁?”又赶紧问道:“那以前可有婚配过?”
官媒开始觉得有些不妥了,却也不敢隐瞒。这谢家不是寻常人家,要骗婚,也不能找这种人家。--这些高门大户,从来都是自己吃不得半点亏的。谁要是有胆子跟这些人家玩心眼,都逃不过家破人亡的下场。便也只老老实实回答道:“昆宁郡主未曾婚配过。就是前几年生过一场病,耽误了。现在痊愈了,辅国公才肯给她说亲。”
谢夫人便放下茶杯,沉吟起来:“生过病啊......”
第一卷 庙堂 第八十章 提亲 下
第八十章 提亲 下
官媒听着谢夫人好象很介意昆宁郡主生病的事儿,便赶紧又换了一种说法:“谢夫人不要担心。老身可用全部身家性命作保,那昆宁郡主现在好得不得了。--其实,那以前的病,也不是真的就病了,不过是当年求娶郡主的人太多,辅国公夫人又不愿女儿年纪太小就出嫁,便托辞有病,多留了她几年。”接着又提到一般夫家对媳妇最在意的问题,“且那昆宁郡主长得花容玉貌,珠圆玉润,端得是好生养。老身听说谢大少爷还未有嫡子。这昆宁郡主要是嫁进来,一年就能添丁,三年说不定就抱俩了。”说完,又用大红的帕子捂着嘴笑。
谢夫人听那媒人说得太过直露,微微皱了皱眉,便端了茶道:“大娘你远道而来,不如先去客院歇息歇息,洗洗风尘也是好的。至于这亲事。”谢夫人停顿了一下。
那官媒便眼巴巴地盯着谢夫人,又将那庚贴推了过去,生怕她说个“不”字。
谢夫人却卖了个关子,又将那庚贴推回,只道:“我们大少爷的婚事,还得老爷作主。你且等等,让我问了老爷再说。”
那官媒无法,只好收了庚贴,跟着下人去了客院。
晚间时分,谢家的家主,象州州牧谢成武过来夫人这里歇息的时候,谢夫人便说了今日官媒的言语。
谢成武微有些诧异:“那慕容长青打得是什么算盘?为何一定要将女儿嫁到我们家?”
谢夫人打趣道:“想是平儿在京城大大的出了风头,让那郡主看上了呗”
谢成武对这些儿女情长颇不以为然,倒是想得更多些,只觉得要是娶了慕容家的嫡女,就是被绑在太子这架战车上,却是谢成武完全不愿意的。便嘱咐夫人找个理由,回绝了慕容家。
谢夫人有些担心:“那辅国公皇亲国戚,是真正的国舅府。要是一口回绝了,会不会得罪了他家,引得皇上猜忌?”
谢成武觉得夫人实在是瞎操心,就对她解释道:“之前皇上让我们谢家和韩家对调。平儿进京之时,已是找钦差改了圣旨,将调任改为留任。现在钦差被我们好吃好喝、美人醇酒的留在这里,还未回去复命。--你看,更大的事儿,我们都做了,还在乎他们慕容家?”
谢夫人瞠目结舌:“原来那圣旨是改过的?--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不过是留任,还要专门派个钦差来宣旨。还以为皇上有什么特旨给你呢。”
谢成武与夫人夫妻和顺,平日里大部分时日都是歇在夫人这里。两人又育有四个嫡子,两个嫡女。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听夫人说得趣致,便笑道:“你夫君再胆大的事儿也做过,也不差这一桩两桩。”就吹熄了灯,拉了夫人滚入床帐,气喘道:“有空多想想你老爷我,琢磨那傻蛋皇帝做什么?--就算有特旨,我也当没瞧见。”只听衣物欷簌之声,两人已是做在一处。
没几日谢夫人便让人从媒人那里取了庚贴过去,说是要找人合一合八字,果然就合出了个八字不合,便回绝了辅国公慕容府的提亲。
那官媒无可奈何,只好收拾了行装,回转京城去了。
谢家如此行事,其实也是谢顺平早就跟家里人通了音讯,言道要娶镇国公范朝晖的嫡长女做填房。
谢成武虽知道此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到底好处多多,也就允了他,让他可以动用谢家在京城的一切势力。又提醒他,不要太过急躁,省得结不成亲家,倒是结了仇家。
谢顺平听了父亲的话,又对范绘歆逐渐有了好感,便抛下了那些鬼祟伎俩,一心一意地讨好起绘歆。
范绘歆本来对谢顺平没有别的想头,直到元宵节观灯的那个晚上,她才略有所感,可还是谨守本分,不肯越雷池一步。并未有一丝一毫表露出来。只到元宵节的后半夜,风云突变,谢顺平竟然为了救自己的爹爹范朝晖受了重伤。范绘歆自是对他彻底改观,当他是个良人。
而范家上下,也都对谢顺平感激不尽,便将他接到范家外院的客院里,由范家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
谢顺平先前在范家的观灯楼里,已吃过了解药,毒是解了,但是外伤甚重,又加上一路护送回城的时候,染了风寒,便发起高热。
范绘歆虽然着急,却不肯自己偷跑去看谢顺平。只是从观灯楼回来之后的第二日,随着爹爹、娘亲、绘懿、然哥儿,还有四叔、五叔一起去探望过谢公子。看谢公子一直高热不退,也甚是忧虑。
好在谢顺平一直练功习武,身体底子好。过了两日,高热便退了,又各种好药补品的将养着,也慢慢好转过来。
这日,镇国公范朝晖和大夫人程氏探望谢顺平,看他将养的如何。
谢顺平不住口地夸赞范府的大夫医术高,厨子的手艺好,绝口不提自己对镇国公的救命之恩。
范朝晖却不愿欠了他的人情,便道:“谢公子,你于范某有救命之恩。范某虽说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还是有几分能耐。谢公子若是有什么用得上范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顺平一听,镇国公已经从以前“世叔”的长辈身份,自降为平辈的“范某”,可是于他心中所求大大不利。便赶紧起身,要给范朝晖行礼。
程氏便拦了他道:“谢公子不必多礼。我们镇国公府欠了公子这样大的人情,实是很过意不去呢。”又看了看范朝晖的脸色,便接着道:“公子要有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必不会推三阻四。”
谢顺平一听,脸都涨红了,不好意思说,又舍不得不说,一时很是纠结。
范朝晖察言观色,看那谢顺平似真有所求的样子,有些诧异,又马上释然。--有所求就好,就怕现在说无所求,其实是所图更大,多半让人无所适从。便对谢顺平微微点头,让他不要拘束,有什么,说什么。
谢顺平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通,终是舍不得这个上好的机会,就算以后在镇国公心里留个“挟恩以报”的小人形象也顾不得了。便挣扎着下了床,不顾镇国公的阻拦,硬是给镇国公夫妇磕了三个响头。
范朝晖心里一沉,却是知道无论怎样,谢顺平所图,必不是好相与的。便默然地看了谢顺平半晌,又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一向跟着镇国公的两个小厮会意地跟在众人后面出了屋子,便如两尊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任谁都不能靠近。
屋里就只剩下镇国公夫妇和谢顺平三个人。
程氏在一旁坐着,也隐隐有不妥的感觉,却也未说话,只听那谢顺平如何开口。
果然谢顺平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拱手求道:“镇国公、国公夫人,小侄知道此次所求,甚是鲁莽。可小侄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抱憾终身。”
范朝晖冷静地回道:“你说。”
谢顺平便鼓起勇气道:“小侄想求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将大小姐许配给小侄。”
不等镇国公夫妇发话,谢顺平生怕自己没说完就丧失了勇气,只一口气说道:“小侄虽是续弦,却是会完全比照原配嫡妻的礼给大小姐下聘。大小姐在谢家族谱上,也是原配正位,不用在小侄过世的妻室灵前执妾礼。小侄别的不敢说,这辈子,小侄一定待绘歆如珠如宝,没有人能越过她去。”说完,又磕了三个响头。便伏地一动不动,不敢看镇国公夫妇的脸色。
果然镇国公夫妇两个脸色铁青,却因先前话说得太满,现在无话可说。
谢顺平半日未听见回应,便稍微抬眼看了一下,就看见国公爷夫妇两个铁青的脸色,不由黯然:想来这婚事是不成的了。想到父亲的嘱咐,不能亲家结不成,反而成了仇家。
看国公爷夫妇两人的脸色,多半是不成了,只好咬了牙,对国公爷夫妇再次拱手道:“小侄知道此事是小侄异想天开,只是不试一试,小侄到底不甘心。现在说出来了,国公爷夫妇不允,也是情理之中。--却是国公爷夫妇爱重大小姐,才不愿委屈她去给人做续弦。要怪,就怪小侄和大小姐有缘无份,造化弄人。”说到最后,忙低下了头,压下了有些哽咽的声音。
范朝晖未料到谢顺平居然是性情中人,且他最后的一番话,实是打动了范朝晖。--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真心,只有男人才看得出来。
程氏却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谢顺平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让国公府的嫡长女去做填房,这不是“挟恩以报”,是什么?只是国公爷没有发话,程氏也不开口。
屋里就安静下来。
良久,范朝晖才缓缓道:“此事日后再议。贤侄身体尚未复原,还要多加保养才是。”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谢顺平本觉得已是无望,正觉得难受,陡然听到镇国公又改叫自己为“贤侄”,便精神抖擞起来。由此看来,镇国公并未直接回绝自己,便觉得身上的病似是好了大半,就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殷勤送了国公爷夫妇到门口,才又转回去养伤。
这边程氏和国公爷回到元晖院,便抱怨道:“国公爷,您不是就要应了那谢顺平吧?--我们绘歆可是嫡长女,怎能去给人做填房?”
范朝晖却是想得更远些。这世道,是越来越乱。谁知以后,会是什么情形?--自家的孩子,若是儿子,自己当然能护他们周全。可是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与其纠缠是原配,还是填房这些细枝末节,还不如考虑,到底有哪些人家,在乱世来临之际,有实力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再说,原配怎样,填房又怎样,还不是看男人的心有没有真正放在女人身上。那谢顺平目前看来对自己的女儿还是真心实意。就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