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范朝晖骑着快马,比平日里快了有一倍的功夫,就回到了范府。
一个小厮在大门口等着。看见镇国公回来,便赶紧上前行了礼,又让人将马牵走,就道:“国公爷快随小的进去。钟大夫那里怕是已经等急了。”
范朝晖便随了那小厮大步进了府。
小厮便直接带了镇国公往内院里面去。
范朝晖素来精细,便问道:“不是先去看原哥儿吗?怎么要去内院?”--自打大夫人程氏暗示要立原哥儿做世子以来,原哥儿就搬到了外院专门的院子里,有自己的管事大丫鬟和管事妈妈伺候着。
小厮只低头答道:“大少爷在内院和小程姨娘在一处。钟大夫吩咐,等国公爷到了,就立刻去内院。”
范朝晖更是奇怪:“钟大夫不是说原哥儿病重,不能挪动吗?怎么又去了内院?”
小厮满头是汗,也不敢不回话,只道:“小人只在外面伺候。并不知大少爷是如何进得内院。--国公爷只要去一问钟大夫,就什么都晓得了。”
范朝晖便不再问他,只大踏步往内院小程氏的院子行去,就将那小厮远远地甩在后面。
而此时小程氏那里,她的大丫鬟捧香正躲在自己屋里瑟瑟发抖。
原来今儿一大早,她在院子里听说,小程姨娘去正房跟国公爷闹了一场,便疯了,还被关起来了,就有些着急。
虽然她对小程姨娘的某些做法不以为然,可小程姨娘到底她的主子。小程姨娘出了事,她捧香也不会有好下场。便趁着府里的人都去了流云河看灯的机会,偷偷拿了些碎银子,溜到关着小程姨娘的地方。
那看门的婆子接了银子,便让捧香进去了。
捧香一看小程姨娘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蹲在墙脚,痴痴呆呆,就很有些难过,只凑了过去,轻声叫道:“姨娘”
小程氏转头,看见是捧香,眼前一亮,却一点都不象疯了的人。
捧香就有些呆了。
小程氏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去将原哥儿叫过来。就说我快不行了,要见他最后一面。”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借原哥儿解这个套儿。
捧香才知道小程姨娘装疯,便颤声道:“原哥儿病得起不来床,钟大夫不让人打扰他呢。”
小程氏便低声斥骂道:“他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娘都要活不成了,那钟大夫还能不让他过来?”又给捧香出主意道:“你偷偷过去,只说是要看看原哥儿。等见了原哥儿,再将我的情形说得惨些。他自会自己找法子来见我一面。”又胸有成竹地打包票:“只要原哥儿能过来看我,我就没事了。”
第一卷 庙堂 第七十七章 错爱 中
第七十七章 错爱 中
小程氏本一心以为自己才是国公爷心坎上的人。跟国公爷这几年同吃同住,如同寻常百姓家明媒正娶的夫妻一样,就很有些忘形。却是要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国公爷为了旁的女人,还会对她动手。--这是心里有她么?她真的是他的宠妾么?
先前小程氏激愤之下,确实有些昏了头,就装疯跟国公爷闹了一场。本指望国公爷会看在几年的情分上,见她心智失常,会对她多有怜惜。谁知国公爷居然追出来,毫不留情的就打晕了她,后来又让人将她关到这里。
小程氏想起这些,就有些心堵,又被一个守门的婆子冷言讽刺,且只扔给她一些馊了的馒头充饥。小程氏几时受过这种委屈,便借着疯劲,将那馒头打翻在地,拒绝进食。
那婆子只冷笑道:“还把自己当根葱呢。--真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小程氏气急攻心,却好歹忍耐着,只拼命想法子要挽回国公爷的心。恰好捧香过来偷偷看她,便让她想起了原哥儿这根救命稻草。
捧香听了小程氏的嘱咐,便跟内院守门的婆子说了,要去外院看原哥儿。那婆子也知道捧香是小程氏的人,以前也经常替小程姨娘给原哥儿送东西,便让她去了。
到了原哥儿的院子,捧香便跟原哥儿说,小程姨娘突然病重,只想见原哥儿最后一面。
原哥儿就有些着急。这阵子在外院,只有姨娘经常来看他,别人都当他是个透明人。连嫡母也变了脸,跟往日殷勤关切的模样大相径庭。原哥儿才明白过来,只有自己的生母才是最把他放在心上的。若自己的生母不是国公爷身边的红人,他原哥儿就算是庶长子,也是到不了现在这个地位的。
想到此,原哥儿便要急着去内院看看小程姨娘。
看护原哥儿的丫鬟不敢自专,却也拦不住原哥儿。就一边差人去外院请钟大夫过来,一边叫了几个婆子,抬了个藤屉子春凳过来。铺上厚实的皮褥子,又放上大迎枕,便让人抬了原哥儿,跟着捧香去内院了。
捧香匆匆忙忙就带了原哥儿一行人去到关押小程姨娘的地方。
那看守的婆子不快,大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让国公爷知道,你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原哥儿抬在春凳上咳嗽了好几声,才气喘吁吁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你个婆子,叫什么叫?”话未说完,就又猛烈地咳嗽起来,便有星星点点的血咳了出来,喷在那雪白的狼皮褥子上,触目惊心。
看守的婆子担心原哥儿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轮到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便终于妥协了,让到一边去。
那门甚是窄小,春凳抬不进去。原哥儿就让人将他从春凳上扶了起来。
捧香赶紧过来道:“姨娘在里面病着,不用这许多人进去。就我跟大少爷进去吧。”
旁边的婆子就让捧香接了手,扶着原哥儿一步一喘的进去了。
小程氏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动静,只缩在门边,不敢动弹。现在看见儿子终于进来了,就扑上去,抱了儿子在胸前,号啕大哭起来。
捧香赶紧出去,带上门,就在门口守着。只留他们母子俩在屋里说话。
屋子里头,原哥儿身子骨弱,虽已过了八岁,进九岁,个儿还是不高,只到小程氏的肩膀处。被小程氏抱住,就有些喘不过气,便有气无力地道:“姨娘先歇歇,跟儿子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小程氏只抓着儿子哭了半日,心里顺畅了好些,才放开原哥儿,拉着他的手细看,又道:“比先前好了很多了。”一语未终,又泪如雨下。
原哥儿被姨娘这一哭,就觉得有些六神无主,又见姨娘并未病重,就有些疑惑,便问道:“姨娘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被关在这个地方?--是姨娘惹爹爹生气了吗?”
小程氏止了泪,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哽咽道:“是姨娘做错了事,惹恼了你爹爹。”又对原哥儿求道:“原哥儿,你爹爹最是爱重你。你可要记得向你爹爹求情。不然姨娘性命难保。”
原哥儿急了:“怎会如此严重?--姨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程氏嗫嚅了半日,也不好开口,只好道:“姨娘得罪了你四婶婶,让你爹爹在兄弟面前有些丢面子。”
原哥儿就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和四婶婶有关。姨娘不用着急。四婶婶现在待人和气,姨娘不如去求求四婶婶。只要四婶婶原谅姨娘了,爹爹就用不着生气了。”
这话说得小程氏心里一动。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去求求安氏,这事儿还有转机。
想到此,小程氏便心情松畅了一些,就对原哥儿道:“原哥儿放心,姨娘知道怎么做了。”又劝他道:“这里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见了你爹爹,别忘了帮姨娘求个情。”
原哥儿以为姨娘不好了,本是撑着一口气过来的。又说了许多话,费了大神,心情一起一落,已经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只还硬撑着对小程姨娘道:“姨娘这里冷,还是要自己保重。”边说,边往屋外走。却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便一头栽了下去,倒地不起了。
小程氏就在屋里尖叫起来。
捧香听见屋里头不对劲,赶紧推开门一瞧,便见原哥儿面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程姨娘在他旁边拼命摇着他,尖声惊叫“原哥儿醒醒原哥儿醒醒”
这边正乱哄哄地闹腾,那边原哥儿院子里的丫鬟先前让人去请的钟大夫这会儿也到了。钟大夫听见院子里有人哭闹,心里愈发恼怒,便紧赶几步,进了那里面。
知道内院的人大部分都去了流云河畔看河灯,钟大夫因此也未顾忌许多。只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那哭闹声最激烈的地方,果然就见原哥儿已被人抬放到院子里的藤屉子春凳上,面目雪白。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是出气比入气多。就跺跺脚,恨声道:“我说了原哥儿只能静养。却是哪个不长眼的将原哥儿诓到这里来?”
捧香吓得一哆嗦,便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小程氏顾不上别的,就抓了钟大夫的衣袖道:“请钟大夫快快开药,给我儿治病。--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小程氏就跪了下来,连给钟大夫磕了几个响头。
钟大夫躲避不绝,只叹道:“小程姨娘快起来。赶紧将原哥儿抬到屋里才好。”
众人便一片忙乱,就将原哥儿抬到了小程氏住的院子。小程氏便趁机也跟着过去了。那看守小程氏的婆子嘴唇翕合了几次,也没敢开口让小程氏留下来。--平日里自是无人敢不听国公爷的话,可这会儿,人命关天,原哥儿眼看就不行了。她不过是个婆子,若是硬要将原哥儿的生母小程姨娘还关在这里,那原哥儿要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她也要跟着活不成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应该“疯癫”的小程姨娘,哭哭啼啼地跟着原哥儿的藤屉子春凳走了。
这边的人抬了原哥儿去小程氏院子,就直接送进原哥儿以前住的屋子里。
钟大夫仔细把了脉,又翻起原哥儿的眼睛看了看,便叹着气对自己的药童道:“去拿最好的老山参,切两片放到原哥儿嘴里。剩下的赶紧熬汤,看能不能赶得及等国公爷回来。”又叫了人出去给国公爷报信。
小程氏便摊在了地上,只颤声问道:“为什么要用老山参?为什么?”--家里用过参的人其实都知道:老山参这东西,一般人都受不起;只有那快断了气的人,才需要拿老山参吊着命,拖延几个时辰。
钟大夫如此说,自然是原哥儿的大限到了。
小程氏见钟大夫转头不去看她,也不回答,便两眼一翻,真正的晕了过去。
捧香在后面听见,更是惶恐不安,只回到自己屋里躲起来,只暗自琢磨一会儿国公爷回来,该如何应对。
等了快有一个时辰左右,院门口终于传来国公爷的声音。
小程氏早让人唤醒了,开始只啼哭不止。后来想起钟大夫已是让人去请了国公爷回来,便赶紧去换了身银白的衣裳。又梳洗打扮了,换上满头的银器,自己揽镜照照,也是俏丽如三秋之菊,便摆好了姿势,守在原哥儿床边,只到国公爷回来。
现在听国公爷进了门,小程氏那泪便滚流而下,再也收不住了。
范朝晖进了原哥儿的屋子,第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原哥儿,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了一丝活气,不由心头大恸。
原哥儿之于范朝晖和范府,本是意义非同一般。
在四五年的时间里,范家唯一的希望便是原哥儿。他虽是庶出,却是长子,且生母的身份乃是原配嫡妻的亲妹妹,自不同丫鬟出身的姨娘。
范太夫人和范朝晖,原本都以为范家不会再有嫡子出世,原哥儿便成了唯一承爵的人选。就算然哥儿比原哥儿体健才高,范朝晖也从未想过要让然哥儿去越过原哥儿承爵。
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之后,范朝晖便遇见了命中的魔星。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似乎都朝未知的方向发展过去。
范朝晖就慢慢走到原哥儿身边,轻轻拉起了他的手。虽然屋里的火墙烧得旺,原哥儿身上又盖了好几层皮毛大毯子,却是还是手脚冰凉。
小程氏见国公爷看都不看她一眼,越发心慌,便站起身来,柔声叫道:“国公爷”
范朝晖视若无睹,只弯腰坐在床边,先伸手探探了原哥儿的额头,也是一片冰凉。便转身问道:“钟大夫呢?”
钟大夫赶紧从外面进来,给国公爷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范朝晖挥手让他坐下,便问道:“原哥儿到底怎样?怎么突然就搬到内院来了?前儿钟大夫不是说,原哥儿的病不宜挪动,要绝对静养?”
钟大夫叹气道:“属下也不知大少爷是怎么就到了内院。不过从大少爷现在的病情看,这从外院到内院,又似经历了大悲大喜,已是到了极限了。大少爷承受不住了。”
范朝晖便森然道:“谁是原哥儿的管事丫鬟?”
那丫鬟自进了小程氏的院子,便被小程氏支到外面守着,不许她近前来伺候原哥儿。
现在听国公爷问话,便进来跪在国公爷面前,低声道:“是奴婢。”
范朝晖就怒道:“你为什么不听钟大夫的话,让原哥儿费神出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丫鬟也泪流满面,只磕头道:“奴婢没有看好大少爷,是奴婢的错可是奴婢拦不住啊自从小程姨娘的大丫鬟捧香见了大少爷,大少爷就执意要进内院看小程姨娘。”
小程氏在旁听见,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原哥儿思母心切,来看看母亲,有什么不妥?却要你这个奴婢说三道四,诋毁主子?”
范朝晖便慢悠悠地转头向小程氏看过去,缓缓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又提高声音道:“将你刚才说得话,再说一遍”
第一卷 庙堂 第七十八章 错爱 下
第七十八章 错爱 下
听见国公爷语气不善,小程氏更是心慌,刚才着急,竟然就将心底深处最隐秘的念头说出来了。她不过是个妾,哪有资格让儿子称她作“母亲”?--以前仗着国公爷的独宠,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大姐没了,国公爷会不会扶她为正?
范朝晖见小程氏目光闪烁,不肯回他的话,又见她衣裳首饰焕然一新,完全不似早上疯癫时候邋遢的样子,不由又是失望,又是鄙夷,只淡淡说了句:“倒是低估了你,竟然连装疯卖傻都会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哪配原哥儿叫你母亲?看看你的样子,若不是你,原哥儿怎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钟大夫坐在一边很是尴尬,好象窥见了国公爷的隐私,便赶紧站起来道:“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就溜了出去。
范朝晖便也对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先下去。”
那丫鬟磕了头,也出去了。
小程氏见屋里没了别人,知道国公爷还是给她留了几分体面,想挽回国公爷的心就更盛了几分,便顺势跪到国公爷面前,抱着国公爷的双腿,泪盈于睫道:“国公爷,婢妾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对,对国公爷一片真心却做不来假。还望国公爷看在原哥儿的面上,饶了婢妾这一次。”又发誓道:“婢妾并无那样恶毒的心思。里面也有许多的误会。国公爷若不信,婢妾可以去给四夫人磕头,一直磕到四夫人原谅婢妾为止。”
听见小程氏又将安氏扯进来,范朝晖不置可否。
原哥儿却在这当口悠悠地醒了过来,见到父亲正坐在自己床前,不由眼前一亮:“父亲回来了”却是吐字清晰,中气十足。
小程氏大喜,“原哥儿,你总算是好了。可把姨娘吓死了。”又掩面哭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要姨娘怎么活啊?”
范朝晖看了原哥儿突然就精神奕奕的样子,却没有如同小程氏一样欢喜,只是心里更增悲凉。
他久历战阵,出生入死,自是知道垂死之人临死之前会有些什么反应。原哥儿现在这样,分明是回光返照了。
范朝晖便紧紧拉了原哥儿的手,放软了声音道:“原哥儿,父亲在这里。你有什么心愿,告诉父亲。父亲一定帮你完成。”
原哥儿就抬起另一只手,向小程氏伸去。
小程氏赶紧握住了原哥儿的另一只手,也趁机提醒道:“原哥儿有什么心愿,可要赶紧告诉你父亲。”又对他眨眼,提醒他之前嘱咐过的,让他向国公爷为姨娘求情的事儿。
原哥儿只对小程氏微微一笑,只觉得心思从来没有这么通透过,以前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一下子都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他便一手拉着国公爷,一手拉着小程氏,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父亲和姨娘,一辈子都能好好在一起”
范朝晖握着原哥儿的手,就倏地松开了。
原哥儿一笑,就两只手都握住了小程姨娘的手,直望着小程姨娘的眼睛道:“姨娘可瞧见了。可是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语音未落,两手就松开了,垂落到床上,整个人也无力地往后倒去。
小程氏眼睁睁地看着原哥儿嘴角含笑,双目微睁,似活着时候一样,却已经一动不动了。
“原哥儿”便只尖叫起来。
钟大夫赶紧从外屋冲进来,便搭手给原哥儿诊了脉,又翻起原哥儿的眼睛看了看,就垂手对国公爷道:“还请国公爷、小程姨娘节哀。大少爷已是去了。”
小程氏便嚎哭着扑到了国公爷的怀里。
钟大夫收拾了药箱,就出去给外院的管事报信去了。
范朝晖先只站在那里,任小程氏抱着他痛哭不已。等钟大夫出去后,范朝晖便伸手将她推开,厉声问道:“到底是谁将原哥儿叫出来的?”
伺候原哥儿的丫鬟婆子接了信,也过来给原哥儿磕头,送他最后一程。听国公爷问得严厉,也都怕担了责任,便都说是小程姨娘的大丫鬟捧香姑娘叫的人。
范朝晖便一叠声叫传了捧香过来。
捧香哆哆嗦嗦地进了屋子,看见屋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而原哥儿躺在床上,直直地一动不动,便知道原哥儿许是真没了,就两腿一软,也跪下了,不断磕头。
范朝晖就问道:“你明知原哥儿重病不得惊动,为何要去诓了他过来?”
捧香哭着道:“是小程姨娘说她不行了,要见原哥儿最后一面。奴婢才慌了神,过去给大少爷传了话的。”
偎在国公爷身旁的小程氏便呸了一声道:“好大胆的贱蹄子居然敢当面撒谎。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行了?--可不是自己咒自己?你怕主子不好了,你自己便没了依靠,就想出这些鬼话来歪派人。”又对国公爷哭诉道:“国公爷您看,这当着您的面,这些奴婢就敢捏了话诬赖主子。--婢妾平日里,向来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都是这些下人,拿了主子的名头抖威风,还不知道做过多少事我不知道的。国公爷可别轻饶了她”
捧香听见小程氏的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抬起头,豁出去道:“姨娘,谁昧着良心说话,谁不得好死--国公爷,奴婢所言所行,全是小程姨娘指使。”
小程氏不等她说完,便叫道:“来人给我将捧香拖出去”
范朝晖只听着她们两人互咬,觉得心烦不已,便加了一句:“捧香不听钟大夫的嘱咐,害得原哥儿早亡,给我仗毙”
小程氏吓了一跳。她虽让捧香顶罪,可还未想过要让她去死,便赶紧求情道:“国公爷,捧香平日里服侍婢妾还算尽心,还望国公爷给婢妾一个脸面,饶了捧香这一次。”
范朝晖偏头看向小程氏,问道:“这个奴婢,害得你的儿子早死,你就一点都不想要她偿命?”
小程氏偏过头,目光闪烁,不敢看着国公爷的眼睛,低声道:“原哥儿已是去了。何苦多添一条人命?--却是让原哥儿路上都走得不安宁呢。”
范朝晖闻言,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情,狂笑起来。
未几,范朝晖又止了笑,森然道:“一个不相干的妯娌跟你有些龃龉,你就能下狠手,要让她活不下去;一个害了你儿子早死的贱婢,你却要饶了她一命”便沉了脸:“我范朝晖儿子的命,还不如一个贱婢跟你姐妹情深吗?”言毕,不等小程氏再说话,便挥手道:“拖下去仗毙”
捧香不敢再叫,已经吓得全身瘫软,便被几个婆子拖去到了外院的刑房。
小程氏只吓得也跪下来,连声叫:“国公爷息怒”
范朝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看向窗户外面的天空,问道:“谁放你出来的?你不是疯了吗?嗯--?!”
小程氏不由暗暗叫苦,只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范朝晖懒得再听她虚情假意,就起了身,对屋里的一群人道:“看着小程氏,没有我的吩咐,谁再让她出了屋子,捧香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丫鬟婆子知道小程氏算是失了宠,又没了大少爷,以后都翻不了身了。就不顾小程氏的哭闹,将她拖走,反锁在她的屋子里。
那边范家的人也终于都回了府。
范太夫人刚回到春晖堂坐下,方嬷嬷便过来给太夫人道恼,言道,原哥儿刚刚去了。
就算心里早有准备,范太夫人也是痛不可仰。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曾经是他们范府唯一的希望。她也是真心疼过他的。只是后来有了则哥儿,才把心都移到则哥儿身上。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也要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丧子之痛,范太夫人端了茶杯的手,便哆嗦起来。
方嬷嬷也在旁暗自神伤。她知道范太夫人一共生过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却是只有两儿一女活了下来。二子和三子是如何没的,两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