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蒙面男子听蔡吉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也打消了摘面巾的念头,转而从袖子内取出了一片泛黄的布匹,递给蔡吉道,“这道韩信点兵吾已解答,请府君过目。”
蔡吉接过布匹一瞧,发现原来是自己发布出去的招聘布告。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更令蔡吉在意的,是布告背后密密麻麻所书写的解题步骤。说实在的,这是蔡吉至今以来看过的最为详尽、最为认真的答案。且不论对方打扮、外貌如何,就是冲着这份认真劲,蔡吉也已认同了面前这个应聘者为自己的幕僚。
于是,蔡吉在当着对方的面认真地将布告叠好之后,跟着便郑重其事地向其询问道,“先生大才。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然而还未等那蒙面男子回答,忽见郭嘉带着满身的酒气,晃晃悠悠地探头进来问道,“听说有蒙面美人到访。美人呢?唔,真有个蒙面的啊。来,来,来,不要害羞嘛。”
说罢,郭嘉也不顾对方诧异的目光,直接伸手就摘那男子脸上的面巾。一旁来不及阻止的蔡吉更是骤然一声惊呼。
“奉孝先生,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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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青州之鹏 第41节凤雏庞统
随着面巾被扯落,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张年轻而又平庸的脸。男子,不,更为确切点说应该是少年的面色霎时一阵煞白,一双不大的丹凤眼带着七分焦虑三分羞怒瞪视着郭嘉。怎么办?要被笑话了!少年在心中如此纠结着。
然而正当少年以为自己会被嘲笑之时,却不曾想,蔡吉根本看都没看他,而是直接凑到郭嘉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奉孝先生,这是几?”
郭嘉则打了个酒嗝眯着眼道,“让吾仔细瞧瞧…”
蔡吉见状立马收回了手指,转过身冲着屋外大叫道,“来人!奉孝先生又喝醉了!”
“主公有何吩咐?”两个守护在外侍卫的连忙进屋抱拳道。
“奉孝先生喝醉了。扶他出去醒酒。”蔡吉指着一旁晃晃悠悠地郭嘉吩咐道。
“吾没醉。那是三。”郭嘉突然伸出三个手指作答道。可此时回答哪儿还有用。只见两个侍卫在蔡吉的示意下,根本不听郭嘉解释,直接就将他一把扶起叉了出去。
“天气已凉,别用冷水。”蔡吉在关切地补充了一句之后,又回头随口向那少年告诫道,“坏嗜好,莫学他。”
“刚才那个是东莱的军师郭奉孝?”少年诧异地看着郭嘉的背影问道。
“其实奉孝先生在开战时从不喝酒,但只要一空闲下来会时不时的喝高。虽然本府已嘱咐城内酒坊别再给他酒,不过奉孝先生似乎总有办法搞到杯中之物。”蔡吉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之后,便打起精神向少年问道,“言归正传。还未请教先生称呼?”
少年眼见经过刚才那番意外,蔡吉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依旧对自己以礼相待,称呼自己为先生。惊讶之余,少年倒也顺着蔡吉的话头。调整了坐姿恭敬地回答道,“襄阳人庞统,字士元。”
其实少年被摘落面巾时所流露出的焦虑与羞怒统统都被蔡吉瞧在了眼里。她虽然不知少年好好的为何要戴面巾。但显然郭嘉的举动刺激到了少年的情绪。于是蔡吉二话不说便以以上的方式将郭嘉叉了出去,在无形中化解了刚才的尴尬。此刻见少年已恢复了正常,蔡吉便欣慰地颔首道。“原来是士元先生。”
等一下!士元…先生…庞统?庞士元!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的蔡吉。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同时亦明白了眼前这少年为何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在后世,庞统可是与“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刘备麾下两大谋士,民间俗称“凤雏”。而在历史上,庞统亦是助刘备夺下益州实现三分天下的首功之臣。然而,由于庞统出身寒门,且容貌不出众,年少时一直默默无闻。后来虽得了颍川名士司马徽的高度评价,可他仕途依旧坎坷。据说刘备和后来吴国国主孙权都曾因庞统相貌不佳而轻视于他。刘备甚至因此打发庞统去耒阳县当县令。结果庞统忿而罢工,引出了“非百里之才”的典故。
而此刻在蔡吉看来,庞统的容貌按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来说确实寒碜了点。关键是皮肤黑。八字眉,外加两眼有些无神。和传统的那种“面若银盘,目如流星”、“猿臂蜂腰,长须美髯”的标准相差甚远。但就蔡吉本人的审美来说,庞统的容貌只能说是平庸,算不得丑。毕竟后世对美的诠释很多元化,就算八字眉两眼无神,照样出科林法莱尔、阿德里安?布劳迪那等魅力四射的帅哥。男人嘛,有才华,有气质就行。
那一头的庞统见蔡吉前一刻还对自己以礼相待,后一刻一听自己自报家门之后,又开始上下打量自己不发话,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话说,庞统之所以会带着面巾来应聘,一来是想为自己造势,搞些轰动效应。二来是真的怕自己的这幅尊容会影响应聘。再怎么说,东莱太守都是个女子。女子都爱美不是吗。要是自己的面容让对方心生厌恶,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吧。总之,抱着以上等等想法,庞统才搞了一出蒙面的闹剧。而且从应聘过程的前半段来说,这招效果还真不错。只是,眼下自己真容已现,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丑,而不接受自己呢?
越想越觉得心头毛得慌的庞统,不禁忐忑地问道,“府君听说过统?”
这种情况下,蔡吉当然不能回答对方,“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我知道你是凤雏庞统”之类的话。再怎么说庞统眼下才十八岁,应该还没同水镜先生司马徽碰过面,不可能得到“凤雏”的外号。至于“久仰大名”更是谈不上。再怎么说庞统身处的荆州与东莱相隔千里。就算他在老家有过什么惊人之举,蔡吉也不会知道。好在这两年来的东汉太守生活,令蔡吉对各色名士名将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庞统的名头虽响倒也镇不住她。
只见此时的蔡吉带着善意地笑容向庞统摇头道,“本府未曾听说过先生。只是没料到先生竟如此年轻。”
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太守称赞年轻,多少让庞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看对方样子,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只在意自己的才学。这更令庞统觉得自己来东莱的决定没有错。于是他赶紧谦逊地推辞道,“先生当不得。府君,称统士元就成。”
“行。”蔡吉爽朗的点了下头,又问道,“士元自荆州远道而来,不知现住哪里?”
“暂住城外邸店。”庞统略带窘迫地回答道。话说,庞统此番独自来东莱身上也带了不少盘缠。只是未曾想,东莱的粮食虽便宜,可房租却被那些个商贾抬得老高。加之庞统到黄县之时,蔡吉正率部在北海作战。眼瞅着一时半会儿见不着正主的庞统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城外租金相对便宜的邸店住了下来。不过这样一来也令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龙口港。接触东莱特有的海上贸易。期间庞统还抽时间探访了黄县周边的庄园、屯村,看到了极富东莱特色的东莱车,听到了有关小蔡府君的种种奇闻异事。所以说庞统这半年来并非是在干等着蔡吉班师,同时亦在考察蔡吉的政绩。
而蔡吉一听庞统住在邸店,也知其可能没钱了。于是便热情地提议道,“邸店品流复杂。士元若不介意,可搬来太守府住。”
能搬离邸店那种三教九流之地。庞统自是求之不得,当即便向蔡吉拱手道,“多谢府君收留。”
“士元莫要客气。本府既然聘汝为讲武堂讲师。自然得为汝解决衣食住行。”蔡吉大方地摆了摆手道。
其实。蔡吉眼见历史上性格张狂的庞士元竟如此顺从、如此拘谨,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再一想《三国志》中曾评价庞统“少时朴钝”。想来其日后那种不健康的张狂,甚至矛盾的行为,多半是受了仕途挫折以及屡次折辱的刺激。而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还未为了出头而违心作秀,还未饱受歧视。这是个青涩而又带着点自卑的庞士元,一个离家远行谋求发展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向庞统摊牌道,“不瞒士元,本府设立讲武堂。本就是想以此为梧桐树,引来凤凰栖。不知士元愿否做本府入幕之宾。助本府一臂之力?”
庞统来东莱之前,便已看出蔡吉设讲武堂、出“韩信点兵”之题,是想向天下招纳人才。至于讲武堂讲师一职,在庞统看来更像是一种考较,考较应征者是否真有真才实学,再决定是否引其入幕。事实上,庞统早已做好在讲武堂蛰伏一段时间的准备了。可谁知眼前这个少女府君竟仅凭一道题,一面缘,就招自己入幕。庞统虽自负拥有经世之才,但是这一刻面对蔡吉的邀请,他还是犹豫了…
现在答应会否被当做轻狂?
还是说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且就在庞统沉默之际,却见蔡吉仰起头平视着他问道,“士元是觉得本府不够资格?还是士元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都…都不是。”庞统略带慌乱的回答道。
“若是如此。那就请士元用自己的心来回答。”蔡吉露出微笑道。
十八岁的庞统从小就被教育,要谦虚、要守礼,不能张狂。然而这一切似乎在眼前这个女府君的眼中都不适用。少女的笑容很平静,可庞统却能看出那平静的背后所涌动着的野心。顿觉心头一热的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道,“吾庞统当然有资格辅佐蔡安贞!”
对!这才像是凤雏庞统!人不轻狂枉少年。在荆州学的那些条条框框就此丢了吧。东莱有东莱自己的作风。想到这里,蔡吉同样用心回应道,“吾蔡吉也有资格受庞士元辅佐!”
就这样,四目相对的少年与少女几乎在同一时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种君与臣之间的纽带跨越了性别与身份,更跨越了千年的鸿沟。此时的庞统恨不得立马就将自己心中一直淤积着的诸多想法,诸多理念一股脑儿地同蔡吉讲上三天三夜。
蔡吉又怎么看不出庞统的心思。虽然她无法像男性诸侯那般同谋士们抵足夜谈,但也时常在府内同郭嘉等人交流见解。因此未等庞统发话,蔡吉便欣然提议道,“士元尽快搬来太守府吧。再说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即可熟悉一下同僚,也可好好热闹一番。”
“中秋?府君可要在府内祭月?”庞统神色古怪地问道。
“确切点说是赏月。”蔡吉点头纠正道。
其实也难怪庞统会神情古怪。据史书记载,早在周朝,古代帝王就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习俗。其祭祀的场所称为日坛、地坛、月坛、天坛。分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其中秋分祭月,定在一年秋季的八月中旬,故称“中秋”。《礼记》就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这里的夕月之夕,指的正是夜晚祭祀月亮。不过在汉朝中秋节还不是固定节日。此外,古人讲究阴阳五行,认为男主阳,女主阴。太阴月亮自然得由女性来祭祀才行。加之祭月之风只在宫廷贵族间流行,并未流传到民间。所以在这会儿的庞统看来,蔡吉身为女子拜月合乎情理,可邀男子一同参与就有些怪异了。不过主公既然开口邀请了,自己自然也不能就此回绝。
于是乎,庞统怀揣着兴奋与好奇的心情答应下了蔡吉的邀请。由于其本身没带什么行礼,因此第二天庞统便背着小包裹住进了太守府。而太守府上下则对于这个故弄玄虚的丑小鬼入幕颇有微词。纷纷在背地里猜测,庞统是否同蔡吉有什么亲戚关系,或是有高人推荐。否则以其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如此这般的尊荣,怎么可能充当太守的幕僚。对于这些传言蔡吉并不介意。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庞统的才华终究会在日后渐渐显现。现在做再多的解释也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就这样时间在太守府下人们的各种有关庞统来历的传言中来到了中秋。这一日,铃兰与阿九依着蔡吉的吩咐在花园之中设下祭月用香案祭坛,备下宴席。由于汉朝尚无月饼,蔡吉便只得令铃兰蒸上几块饼盖红章充当月饼。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直等华灯初上,宾客云集。
说起来,蔡吉这一次邀请来府中共度中秋的人可真不少。除了郭嘉、黄珍、张清等一干文武官僚之外,还邀请了段芝、徐岳、张谨等城内名士,甚至连赛鲁班、令狐勇等工匠也到了场。以至于原本冷清严肃的祭月,竟带上了几分唐、宋时期赏月的热闹。
“咦?这不是士元吗?”一眼瞧见庞统身影的张谨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前招呼道。
“文瑞,汝也来东莱了。”庞统不咸不淡地拱手道。
“什么吾也来东莱了。汝上次不是在城门口看见吾了嘛。那时也不打个招呼。”张谨一语点穿道,跟着又热络地勾住庞统的脖子,“士元,汝怎么会在这儿?”
哪知张谨的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有人接口答道,“士元是本府的从事。”
“见过蔡府君。”张谨放开了庞统,恭敬地向蔡吉施礼之后,又略带诧异地追问道,“府君说,士元是从事?”
蔡吉微笑着颔首道:“没错。士元年底将随本府前往许都面圣。”(未完待续,)
第2卷 青州之鹏 第42节中秋祭月
“面圣!”
无论是张谨,还是庞统本人,显然都被蔡吉的这个决定给惊呆了。特别是庞统,一想到自己年底要见天子,他整个人蒙得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天子在诸多诸侯的眼中不过是个空占龙座的小儿而已,但在荆州士人的心目天子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所以哪怕蔡吉现在就命令出阵,庞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见天子…
“主公,统无法担此大任。”庞统拱手推辞道。
“不过是跟在本府后头捧盘子,算不得大任。说起来,本府接到天子诏书之时,也好是惊讶了一阵。不过想来天子也是人,士元不必太过紧张。”蔡吉摆手劝说道。当然她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在安抚庞统。须知,汉帝的诏书是在三天前送到黄县的。掐指算来,此份诏书差不多该是在刘协从洛阳启程,或是在前往许昌的半道上写的。对于刘协如此急着要见自己,蔡吉本人确实多少有些惊讶。但又不能说刘协此举唐突,毕竟自己之前派了五百骑兵前去救驾,天子脱险之后接见自己也无可厚非。只是蔡吉总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带上庞统多少有些傍身的意思。
此时的庞统并不知晓蔡吉如此安排的深意,却见他依旧固执地推辞道,“请府君收回成命。统之仪表面不适合面圣。”
蔡吉眼见庞统纠结于自己的容貌,心知这他的一道坎,只有跨过这道坎,庞统才能真正做到独挡一面。而不是他人的影子谋士。此外,目前庞统年纪尚轻缺乏经验,并且他之前所能接触到的人和物也仅限于荆、扬两州。这使得庞统在战略上眼界过窄,战术又没有实战经验。因此在蔡吉看来,庞统眼下的任务。不是急着献策,也不是继续读书,而是要拓宽眼界和积累经验。说到拓宽眼界。此时此刻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许都更为合适的呢?天子、曹操、荀氏叔侄、夏侯兄弟,诸多英雄名士汇集于此。毫无疑问,此次南下许对庞统来说将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抱着这一想法。蔡吉语重心长地向庞统说道。“士元身长七尺五寸,五官端正,雅气晔晔,如此仪表如何不能面圣?”
“士元,蔡府君说得对,汝经学思谋胜那些个华而不实之辈百倍。如何不可面圣?”一旁的张谨也跟着附和道。
蔡吉见张谨帮着自己劝庞统不由好奇地问道,“张郎君似乎与士元很熟?”
“不瞒府君,吾早年在荆州游学之时。曾拜于庞德公门下。”张谨拱手作答道。
蔡吉听罢张谨的解释,再一联想到历史上周瑜、鲁肃、庞统、诸葛兄弟等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得不承认东汉士人们的世界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不过感叹归感叹。劝庞统放下心理包袱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蔡吉跟着便顺着张谨的话头。向庞统劝道,“士元,连张郎君都这么说。汝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庞统眼见此蔡吉和张谨都看好自己,心想自己要是再推辞下去就是矫情了。所以他当即一咬牙,拱手答应道,“喏。统回去后必严加修习礼义,绝不丢主公的脸。”
“本府相信士元这一次定能在天子面前留下好印象。”蔡吉勉励了庞统一番之后,又抬头望了眼夜空中皎洁的圆月,继而向二人邀请道,“时辰不早了。两位随本府一同去祭月吧。”
虽说是一同去祭月,可真正主持、参与仪式的还是蔡吉、铃兰等一干年轻女子。至于在场男子则只是站在一边旁观而已。随着充当赞礼的铃兰宣布“祭月”,身为主祭的蔡吉当即上前,跪于香案之前,由执事令狐九助其上香、敬酒、读祝礼、焚祝文,分胙。
正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场的众人虽不知他们所处的时代有“貂蝉拜月”的典故。但此刻眼见一群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拜于月下,无人不在心中暗自赞叹其花容月貌。当然碍于蔡吉的身份,这等轻浮之言,自是没人敢说出口的。
且说蔡吉完成了祭月之后,起身信步走到了身后一张条几之前。而早有准备的铃兰则唰地一下,将一条白练铺在了条几之上。一旁的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好奇地围观起来。因为这一步可不在祭月的范围之内。
“蔡府君,这莫不是纸?”徐岳抚摸着光洁的白练惊呼道。
“公河先生好眼力。这确实是纸,是由东莱名匠马钜、令狐勇所制作的黄县绵纸。”蔡吉欣然点头道。
一旁的赛鲁班与令狐勇耳听蔡吉当众表彰自己为名匠,当即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要知道这样的殊荣,这样的尊重,他们在别地方是得不到的。唯有蔡吉,唯有东莱郡,才会将出身贫贱的工匠视作人才。有道是饮水思源,赛鲁班在接受众人赞赏的目光之时,倒也不忘谦逊地坦言道,“府君过奖。吾等之所以能造出此等洁白若素的绵纸,全仗府君指点。”
“哦?蔡府君还懂造纸?”张谨好奇地问道。
“本府只是觉得常用的纸张太过粗陋,不能用来记录文案实在可惜。故才建议工匠换用桑树、楮树的皮以及干草为料来制作纸张。不曾想,一试之下效果甚佳。”蔡吉随口说道。
别看蔡吉这会儿说得轻巧。可事实上,绵纸的制作过程颇为复杂。需要先将树皮切成同样的长度,捆好后埋在水里泡制一周,等皮上的杂质和表皮泡透,再和上石灰,放在大铁锅上,用泥巴把铁锅四周糊严不能漏气。蒸煮三四天后,凉锅后洗去石灰,晒干后和上碱,重新装入大铁锅再进行第二次蒸煮,时间约一周。灭火以后,再把这些原料放在河里,进行踩、淘、洗。使之不留任何杂质,然后再用石锥捣成泥状,放在器物中用脚踩踏。干草制成纸浆的过程也与上相同。然后再将两种原料按一定的比例和程序,分两次放入半截缸中,用双脚踩成“浆糊”。这就是纸浆。纸浆兑于陷坑的清水中,最后依照东汉原有的造纸过程,方能制成眼前这一张雪白如素的绵纸。
而以上处理纸浆的方法。主要是在蔡吉后世旅游参观手工纸制作的所见所闻基础上,通过赛鲁班等人的完善后得出的。所以赛鲁班等人十分赞同蔡吉对纸张制作方法的隐瞒,因为绵纸已成为继折扇、马札、烧酒之后又一东莱拳头产品。当然蔡吉从中也抽了不少专利费。
为了展示绵纸的良好质地。蔡吉当众挥毫在绵纸上洋洋洒洒写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这首刘禹锡的《八月十五夜玩月》,辞藻优美,甚是应景。蔡吉的隶书笔力虽弱,但配着细致洁白的绵纸。还是看得周围众人交口称赞。至于徐岳更是爱不释手地捧起绵纸仔细打量道,“没化,竟一点都没化。真乃巧夺天工也!”
“公河先生若是喜欢绵纸。本府可命工匠将纸送到府上,供先生著书。”蔡吉大方地许诺道。
“这怎好意思。用尺素著书太破费了。”徐岳依依不舍地将纸放回了案几。在他看来这绵纸既然像素一样细腻。像素一样洁白,那自然不会比素便宜。用这样的绵纸写些重要的文案还成,但要说拿来著书的话,那可就实在太奢侈了。
“纸是纸,素是素。不用纸著书,难道还用其裁衣裳?”蔡吉呵呵一笑反问了一句之后,当即双手拢袖朗声道,“公河先生莫要推辞。本府之所以着人改进纸张,就是想让书变得更薄,更轻,如此这般方能令更多的人读到书。”
令更多的人读到书!蔡吉的宣言无疑震动了在场的不少人。而且在不同的人听来其意义也有所不同。正如徐岳就觉得蔡吉小小年纪醉心教化很了不起。而在郭嘉、庞统这等寒士听来,令更多的人读到书,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挑战世家的地位。须知,世家之所能持有特权,与皇权分庭抗礼长达千年,除了世家掌握大量土地与资源之外,也与世家厚实的知识积累有关。试想连本论语都能摆上半个书架的时代,没有扎实的家底,又如何能做到饱览群书。但当论语变成薄薄一本小册子之时一切就都改变了。人们可以将书籍运去更远的地方,可以方便相互借阅,可以不再为一部书花费大量的钱财。更为重要的是掌握知识的人将更多,寒门之中也能出更多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