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妥惊讶道:“他们……全是复制人?!”
银棘神态傲然:“是。我在各兵种中挑选最精英的士兵,利用第六鳞无限制地复制他们。当然了,再也不会出现第一次的失误,制造出那种失败的作品。他们的战斗力无可阻挡,你们没有可能逃脱。”
幕妥大呼小叫:“你这是……又制造了一批鬼兵嘛!他们跟鬼兵没什么区别嘛!”
银棘露出不耐的神色:“没错。他们从出世起就接受最无情的训练,意识里只有对我的忠诚。除了进攻和忠诚,其他情绪对战士来说都是多余。蝠人,你真聒噪,可以闭嘴了。”
双头刀的刀锋在空气中划出暗光的弧线:“昭雅抓活的,其他人消灭掉。”各种武器齐刷刷指来,箭雨如暴雨袭来。
昭雅的大声叫喊与利箭的破空之声重叠:“把我们送到……”
她在喊什么?
银棘没听清,刹那间的迷惑。下一瞬间,忽然感觉冰冷没至膝盖,雪片打在脸上。
下雪了?
这是……什么地方?一望无尽的山岭被大雪覆盖。不远处,是无底深渊。
银棘发现身边的上千兵士都消失了,茫茫大雪中,与不远处的昭雅对视着。两人手中握着一样的双头刀,面面相觑。
他们同时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距离夜幕古墟不远,这个悬崖,就是当年昭雅坠落的地方。
还是昭雅的一声惨叫打破寂静:“啊!可恶!怎么把你带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为4/6
☆、旧主
箭雨袭来之前, 幕妥故意扯东扯西拖延时间。途涯急中生智, 用剑尖悄悄在地上画了个八字符。昭雅看到了,暗声叫好。八字符在脚下土地上画好了, 她就可以启用第八鳞的能力,带他们逃往另一个时空,从围困中逃脱了!
可是她还从没练过第六鳞的用法, 也没有时间练习,只得悄悄一手拉住途涯, 一手拉住幕妥,幕妥心领神会还偷偷揪住了绿毛的尾巴。很好,大家串成一串了, 可以一起溜了!虽然没把握会把大家带去什么时间,总之离开再说!
然而,为什么没能把他们带过来, 却把离得很远毫无接触的银棘带过来了?!
她懊恼地叫道:“原来拉住是没用的, 要靠注意力!”当时她紧张地关注着银棘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份穿行时间的能力竟用在了他的身上!
途涯、幕妥、绿毛被留在原地深陷重军围困, 可怎么办啊!
凌厉风声袭来,有雪花被激起打在她的脸上, 紧随而来的是双头刀暗沉锋利的刀刃。她下意识地接了一招, 两把双头刀相交, 发出渗人的声音。
银棘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先一步动手了。随着刀式一招招递出,冰寒的话音传进她耳中:“现在只有你和我了, 昭雅。”
“我给过你机会的。”
“回到这个地方,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上一次让你逃脱,这次不会了。”
“你刀法仍然不错,却没有进步,从来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刀法越来越凶狠,她接得越来越吃力,步步后退。身后,深渊寂静无声地等待着她。一步之遥就要坠落的时候,两柄刀相抵,两人离得极近,只要银棘再略一用力,她就要摔下去了。
他说:“这里注定是你的归宿。”
昭雅说:“不,这里是你的归宿。”
他一怔:“你说什么?”旋即觉得腰间一凉。低头,看到一支冰锥的透明尖端从腹上透出,晶莹剔透,几乎没有染上血迹。
他倒退一步,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昭雅的脸被他毁掉之前的模样。如此美艳的身影,仿佛在黑夜里发着光。
刹那间他分不清是何年何月,朝她微微抬手,低唤了一声:“昭雅……”
对面的少女没有回答。
他向着她迈了一步就跌倒在地,仰望着她美丽的脸庞,喃喃说:“昭雅……你……终于……回来到我身边了……”
从来不会笑的冷血王,嘴角带着梦幻般的微笑停止了呼吸。
雪夜弯下腰替他合上双眼,遮住一对无神的灰色眼眸。她叹口气,对昭雅说:“让他带美梦死去,算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看着银棘的尸身,昭雅心中五味杂陈。对“感情”忌讳如虎的银棘,其实也并非没有感情啊。只是他压住感情,选择了冷血的不归之途。
昭雅的目光忽然落在那顶荆棘王冠上,它随着银棘的摔倒滚落在雪中。那上面好像镶嵌了……她伸手捡起,一边说:“第六鳞在这儿呢!”
捡起王冠的瞬间,身边的雪夜消失了,而银棘活了过来,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目光阴沉的看着她。
她顿时慌了。发生了什么事?想伸手摸刀,却发觉没能做出动作。紧接着听到自己说:“王,您为什么突然驾临夜幕古墟?这里很危险。”
她明白了。不是银棘活了过来,而是自己捡起王冠的同时,触发了镶嵌在上面的第六鳞存储的记忆片断。记忆一旦触发,就只能等它演示完毕才能脱身,尽管心中焦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看完。
银棘面无表情:“我来问问你下一步的打算。”
昭雅沉默一下,说:“王,这场战争我们输了。这是神的降罪。”
银棘眼中寒光冷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鬼兵是违背天道人伦的产物,这场没有尽头的大雪就是神对我们的惩罚。表面看来我们的战败是因为严冬到来,实际上,只要鬼兵存在一天,元维大陆的所有部族就会与我们为敌一天,末路终将到来,或早或晚。”
银棘:“在我看来,战争的失败不是因为对手,也不是因为严冬,而是因为你的动摇。你想放弃鬼兵。你想毁掉冷血族统治元维大陆的计划,你想……离开我身边。”难得有情绪的他,语气中透出了痛恨和愤怒。
他的随行守卫亮出了兵刃,他一步步走近,她慢慢后退,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你想干什么?”
“是因为他吗?”银棘说。
“你在说什么?”
“是因为他,因为那个鹿人。一切都是从你带回鹿人开始的。热血兽人把所谓的‘感情’传染给你了,是吗?你要为了他离开我,是吗?”
昭雅:“王,我,不想接受召唤师的宿命。请您,给我自由。”
“我就知道。”银棘说,“历来召唤师只能与冷血王结合留下后裔,下一任召唤师身上必须流着王的血,才能保证她的忠诚。你不接受宿命?那只有另一个选择。不是自由,而是,死亡。”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要杀了我?”
“怎么,你以为我会因为九鳞和鬼兵,对你无计可施?放心,我会有新的召唤师。你难道忘记你身上暗鳞其中的一片,有什么样的本领了吗?”
她心中冰凉如雪野,喃喃说:“复制人……”
“你真聪明。可惜……”
她猛地转身想跑,却被卫兵团团围住。她大叫了一声:“途涯……”
银棘残忍的声音传来:“不用喊了,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已经死了。”
“不……”她的心脏有如被撕裂。
召唤师的身手也不是能轻易被制住的,昭雅拚命地杀出一条血路,暂时逃脱,疯了一样去找途涯,然而只有茫茫大雪。这时她完全可以利用暗鳞之力逃脱,但是途涯还在这里的某处,生死未卜。她不能走,得找到他。
要求救。昭雅想。忽然想起绿毛应该在近处。心中念动召唤,翼龙腾空而来。她抱住它的脑袋,低声说:“去找锡木长老……”
绿毛得令而去。来到夜幕古墟的银棘和冷血卫兵它早就察觉到了,却以为那是自己人。它想不到自己离开不久之后,主人就被卫兵们抓到,带到银棘面前,受到了可怕的对待……
*
从这段记忆中醒来时,昭雅顾不得满心感慨,爬起来就拉着雪夜说:“我得赶紧回去,途涯他们现在很危险。只是我还拿不准第六鳞的用法,你快教教我。”
*
得了雪夜的传授,回归现实战场的昭雅,睁眼时听到厮杀声漫野,满心惊怖,以为要给他们收尸。还没来得及看清局势,头顶就传来一声鸣啸,绿毛俯冲而来,熟练地将她抄到背上,驮着她起飞,落在一座高岩之上。她看到途涯和幕妥都在,他们两人坐在地上,脸上身上血迹斑斑。
她当然是第一个扑到途涯身上:“你怎么样?受伤了吗?”看到他身上数处伤口,心痛到抽搐。
“一点小伤,没事。”他微微喘息,急忙地打起精神打量着她,“你没事吗?”
“没事……”
“呵呵……”旁边传来幕妥的冷笑声,“都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咳咳……呜……”
幕妥也伤得不轻。她满脸歉然地想补一下关心,却听又有苍老冷笑声传来:“何止不关心,都没看到我在这里。”
她猛一抬头,这才看到旁边是谁:“老锡木?!”
衣角被委屈地扯了一下:“姐姐,你都没看到我吗?”
“哎哎?尾尾?你怎么在这里?”
尾尾遥遥指了指下方旷野里混乱的战场:“是元维人把我和锡木大叔绑架来的!”
“元……元维人?!”她望下去,这才发现与银棘的卫兵战斗的,竟然是一支蝠人军队。他们背上有翼,有着凌空而下的奇袭能力,冷血兵大片伤亡,已经明显落败。
在这片乌云般的军队中间,一位身穿银白战甲的首领尤其显眼。
她眯起了眼:“那是……”看上去好眼熟!
途涯说:“是途远殿下……”
对了,是这个人,她在记忆碎片中见过!他怎么来了?老锡木蹙着眉开口了:“这个途远,好像开了天眼一样,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我的踪迹,把老身从补冬眠的洞里挖了出来……”
方棠想像了一下那情景,冷汗下。
老锡木:“他先抓住我,又抓了尾尾,软禁在昭途部族。前些日子忽然率领了大批蝠兵开入沉月戈壁边境,把我们也带上了。我还当他要攻打悬星城呢,没想到是来救你们的。”
尾尾激动地说:“他一定是神!”
老锡木呸了一声:“什么神,我猜,一定是……”
说话间,下方战争已经结束,冷血兵少量被杀,大多数被俘虏。
战场残局的中间,一身银甲的途远遥遥看过来,与昭雅静静对视着。
他们却没有时间做更多交流,因为大批鬼兵被惊动,趁着夜色嗅着血腥气而来。蝠兵们掩护着他们,向悬星城的方向撤退。
*
悬星上城。
有锡木长老的身份在,一群人顺利进入冷血族王宫,仅王宫内外的部分守卫做了抵抗,也很快被镇压。这“部分卫兵”都长着一样的脸,令人不寒而栗,他们也是由银棘选出最满意守卫“复制”而成。
伤员们在接受治疗,一片忙乱之中,昭雅走到了途远面前。
“途远殿下。”
“召唤师大人。”
这样的招呼仿佛有些熟悉?类似的场景什么时候发生过呢?
看到她苦苦思索的困惑样子,昭途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手心里托着一枚青黑晶体。
他说:“拿回这个,或许就不用回想得那么吃力了。”
不远处的老锡木看到了,哑声嚷了起来:“看吧!我就知道,天眼是第七暗鳞给他开的!这片暗鳞厉害了我跟你讲!它能感知其他每一片暗鳞的方位!如果我们最先找到的是它……”
尾尾“嘘”了一声:“他们在说话呢,您不要吵!”神色忽然变得羞哒哒的,“锡木大叔,殿下长得好英俊。”
“哎嘿!小脑瓜想什么呢!”老锡木拍了她的脑袋一把。
那边,方棠已经伸手接过了暗鳞。她被记忆碎片冲击得晕迷的一瞬,旁边忽然冲过来一个鹿,身后拖着还没裹完的绷带,将倒下的少女接在怀中。
动作太急,撞到了伤口,痛得脸色苍白,冒着冷汗对途远说:“您太冒失了,万一摔到她怎么办?”语气中满是责备。
途远“哧”了一声:“有了新主,就不认旧主了?”
途涯没功夫理他,只顾得察看昭雅的情形。她呼吸均匀与睡着无异,显然这段记忆并不激烈,他这才稍稍放心。
*
战场的味道。身前是成片蝠人骑兵的尸体,身后是蓄势待命的大批鬼兵。雪花正在缓缓飘落。
“途远殿下。”昭雅对着面前的人说。
“召唤师大人。”银白战甲的人笔直地站立着,血沿着手腕滑下,滑过剑柄,一直从长剑的锋尖滴落。
他们两人之间站了鹿人,鹿人的剑锋指着途远,手却在发着抖。
途远对着他微微一笑:“途涯,好久不见。”
途涯眼眶发红,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回答。
“途涯,你会杀我吗?”途远问。
途涯依然没有吭声。心脏仿佛在慢慢裂开,喉咙隐隐有血气涌动。
昭雅忽然望向天空:“又下雪了,殿下。”
昭途说:“长冬已经来临,占卜师说,会有十年长冬。这次交锋我虽然输了,但是,召唤师大人,上天的惩罚已经到来,鬼兵会不战自败。但是战败者并非是冷血族。所有人,元维大陆的所有部族都是失败者。十年长冬,几乎能将大陆带去末日。”
昭雅叹息一声:“那么,殿下,我们该如何,才能不败呢?”
“我们?”
昭雅伸手,按下了途涯的长剑。途涯怔住。从死亡一般的矛盾挣扎中解脱的感觉让他几乎虚脱,一滴眼泪滑落脸颊。
昭雅望着虚空处,说:“您走吧,殿下。”
“你放我走?”他不可思议地眯起了眼。
“您走吧。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怎样才能不败——整个元维大陆怎样才能不败。”
途远深深看她一眼,微微行了一礼。转身时,对途涯说:“途涯。”
途涯抬起脸。
途远:“很幸运,我没有把你托付错人。”
昭雅目送着银白战甲的人在雪地中渐行渐远。这一天,她私放了敌方的昭途殿下。
这一天,她与昭途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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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召唤师的礼袍洁白华美。老锡木把第九暗鳞也还给了昭雅, 她重新拥有了鬼兵的掌控权。九鳞合起后的力量令她非常震撼。
她能感知到散落在元维大陆每一个角落的鬼兵, 知道他们的方位和人数,能通过任一名鬼兵的眼睛观察事物, 了解环境,能以意念能对他们做出指令。
怨不得其他部族想灭了冷血族。这支力量如魔鬼般可怕。
她发出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令它们沉睡。之后如何处理安置他们, 她需要跟冷血王好好商量一下。
新任冷血王——锡木。
她把从银棘那里拿来的荆棘王冠献给了老锡木,奉他为王。现在只有他有资格但负起冷血王的责任了。距离热血终战结束二十二年后, 满目疮痍的冷血族才开始走上休养生息的正轨。
他们至少就一件事已达成共识:除非迫不得已,不得唤醒鬼兵;永不再制造新的鬼兵,这支仿佛从地狱借来的军队, 将随着现有鬼兵自然寿命的结束而消亡。
新上任的老锡木忙得要命,召唤师昭雅倒是清闲得很,站在上城的边缘, 看绿毛大翼宽宽, 飞去来回。
身边忽多了一人。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你不开心吗?”途涯问。
“我有点想家了, 途涯。”她轻叹一声。
他眼神一黯:“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那个世界里,我的姐姐不知道怎样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他的心猛地一沉, 一把拖住她的手:“不行, 我不答应。”
她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角:“我又不是不回来。”
“万一呢?万一你留恋那边……”他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 转脸看向别处。
她凑过去瞅着他微红的眼圈:“哟,要哭鼻子吗?说起来,我只在记忆碎片里看过你哭鼻子, 好可爱呢!再哭一个我看好么?”
他沉了脸,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她低低的一句话扯住了他的脚步:“有你在这里,我怎么会舍得不回来?”
少女挂到了他的脖子上:“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抱得紧一点。”
来自大漠的风卷过浮城边缘,撩动鹿人的银白短发,召唤师宽宽的衣袍如翻卷如大鱼游过的尾迹。
途涯在浮岩边缘,她靠在他怀中,他的手紧紧扣在她的腰上。
“你要是敢不回来,不管是多远的时间和空间,我都会跟过去抓你回来。”
“我一定回来。”她的脸埋在他心口,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九鳞的暗力启动,昭雅的意念脱离身体,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鹿人正趁她睡着悄悄俯脸,在她唇上偷一个轻吻。
*
病床上的少女削瘦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地,身上连接着维持生命的各种管子。
按昭曾与老锡木请教过的方法,昭雅的离体意念顺利地回到了“方棠”曾在的世界。她本是想来看看姐姐方雅过得好不好,没想到,“方棠”还活着。至少身体还活着,只是变成了植物人的状态。
病房的门被推开,方雅匆匆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外面裹来的寒气。
“哎呀,今天来晚了,店里今天人太多了。”方雅脸上带着笑,用抱歉的语气说着,把包放在小柜上,冻得红红的手反复搓着,又塞进自己羽绒服里暖了暖,这才握住方棠搁在床沿的手。
她轻轻捏着妹妹的手:“你越来越瘦了。整天吃那些流质的东西,怎么会不瘦呢?你快醒来吃点像样的东西好吗?你睡得也够久了。今天就醒怎么样?行不行?”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忍耐的哽咽,把方棠的手按在额上。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不肯醒来吗?那一天……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本来可以换一种表达方式,可是脱口而出是无理的指责。是我习惯了你的照料,让你惯出了臭脾气。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歉,你怎么就……我求求你,给我一个说对不起的机会,好不好?”
哽咽声渐渐变成压抑的哭泣,回荡在小小的病房。
昭雅的意识隐在旁边,看着姐姐颤抖的肩膀,一时间有要进到方棠身体中的冲动。
额上忽然莫名的、柔软接触的感觉。途涯在另一个世界里吻着她的额头。
她顿时清醒过来。不能进到方棠身中。一旦以方棠的身体醒来,就等于放弃了昭雅的躯壳,怕是就回不去了。
想要利用暗鳞的致幻力劝慰一下方雅,又怕吓到她。徘徊纠结之后,带着万般牵挂如烟散去。
*
在途涯的怀抱中睁开眼睛时,他正一脸焦灼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总算是松一口气,欣喜地紧紧抱住她。她的神色却有些落寞。仿佛心的一半遗落在了另一个空间。
忽然扑啦啦一阵翅响,蝠人从空中落下,嚷嚷着:“昭雅!总算是找到你了!”
途涯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大灯泡颇不耐烦:“你不在昭途陪伴殿下,又跑来做什么?”
“你们看这是什么!”幕妥神秘兮兮地亮出一只提盒,打开盖子,里面竟是新鲜水果。水果在戈壁里可是稀罕物。“用冰块冰镇着运过来的呢!”
途涯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很多。毕竟食素的他很喜欢吃水果。伸手就去拿:“算你有良心……”
幕妥赶紧把盖子扣了回去:“不是给你的!”甜兮兮凑到昭雅面前。
她冷冷瞥他一眼:“我猜也不是给我的。”
“还是召唤师大人聪明!”他把盒子往她手里一塞,“麻烦您给她送过去,跟她说……我很想她!”
“好吧好吧。”昭雅无奈地答应着,足尖轻轻一转,在地上灵巧地画了个第八暗鳞之符,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
途涯阻止的手晚了一步,抓了个空。呆了一下,朝着幕妥怒道:“她才刚回来!你又把她弄走了!”
幕妥茫然说:“你们不是一直在这里又抱又亲的,什么刚回来?”
途涯没耐心跟他解释,一脚踢向他屁股。蝠人一躲之下,失足从浮岩边缘坠落,一路惨叫着:“你就知道欺负我——”展开蝠翼腾空而起。
*
昭雅利用第八鳞之力穿越时间,来到长冬里的夜幕古墟。雪夜小小的身影踏雪飞奔而来,欢快地叫道:“昭雅!你来了!”
昭雅把果盒递向她:“看看这是什么。”
“呀!好吃的!谢谢你!”她的眼睛晶晶亮。
“不用谢我,是蝠人特意从遥远的昭途部族运送来,让我给你送来的。”
“唔唔!替我谢谢他!”雪夜欢快地啃着果子,整个人凑过来亲昵地在昭雅身边磨蹭着,像个寂寞的小狗,见到人就开心到发疯。
两人靠在一起聊了一阵天,昭雅跟她描述着最近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雪夜都听得全神贯注,仿佛借这样就可以着昭雅的眼睛看到雪城之外的新鲜世界。
昭雅要回去的时候,雪夜的眼中迅速涌出泪水,又赶紧擦去。
昭雅很是不忍:“雪夜……”
“没什么啦,就是太孤单了……我等着你再来看我。”她努力地笑了一下。
昭雅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我一直在想办法,你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不但要救你出去,还有我的姐姐,我也在想办法……”
雪夜问:“你的姐姐怎么了?”
昭雅的眼睛忽然灼灼亮起:“雪夜,你愿意去我另一个家,跟我的姐姐做伴吗?”
雪夜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听到了有家、有姐姐,就已经在忙不迭地点头了……
*
悬星上城的王宫之中。锡木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紧锁着眉,忍受着魔音穿耳。
蝠人幕妥正在下方怒不可遏地嚷嚷:“您到底管不管!管不管!”任途涯怎么压制,却不像以往那样被制服,整个蝠暴跳如雷。
戴着王冠的锡木暗红的瞳微微一转,瞥了瞥尴尬地站在旁边的昭雅,沙哑地开口问道:“昭雅,你把复制人送去做方棠了?”
昭雅答道:“是的,是经过雪夜同意才这么做的。雪夜一个人滞留在夜幕古墟的过去时光里,寒冷又孤单。除了我偶尔能去看她,一个人也见不到。另一个世界里,我的姐姐守着植物人方棠,每天伤心绝望。现在雪夜摆脱了孤独,以方棠的身份继续生活,我的姐姐方雅也有妹妹了,不是两全其美吗?”
“美个鬼啊!”幕妥气急败坏,眼泪飞了出来,“我呢?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途涯不解地问:“什么你怎么办?把雪夜从时间的囚牢里解救出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啊!我都不能给她送水果了!”
昭雅戳了一下途涯,使了个眼色:“啧,你还没看出来么?”
他一脸茫然:“看出什么?”
“这个蝙蝠喜欢雪夜。”
幕妥的脸顿时涨红,一拧腰,扑啦着翅膀,歪歪斜斜从门口飞了出去,眼泪洒了一路。
途涯叹一口气:“我去看看他。”跟着跑出去。
目送蝠人和鹿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明亮的光线中,昭雅转向锡木:“王,看来我得再探索一下如何把幕妥送过去。”
锡木点点头:“是啊。”
老锡木依旧是原来那副傲慢冷漠的神态,眉眼间压了更多深思远虑,坐上高高的冷血族王座上,头顶上的荆棘王冠没有光泽。
昭雅忽然上前几步,双手托着一枚色泽青黑的戒指:“王,这个,请您收回吧。”
锡木暗红瞳中一闪:“第九鳞?”
戒指的铁托还是原来的,上面镶嵌的晶体,可不就是他已经还给昭雅的第九鳞。
昭雅说:“鬼兵已经暂时沉睡,如无战事必要,还请您与我一起分握兵权。”九鳞缺一,她就无法调动鬼兵。
锡木说:“昭雅,我是信任你的。”
“多牢固的信任也不如权利的平衡。”
锡木终于接过了戒指,眉间的阴郁也散了一些。并非他多虑,昭雅也并非多此一举。毕竟他们不仅仅是养父和养女、战友和战友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王和召唤师。这样的平衡意义深远。
悬星上城之外,翼龙鸣叫着划过长空,下城的居民和乐生息。更远处夕阳正在没入大地与苍穹的交接处,金红色光影铺遍浩瀚无垠的沉月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