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大厅里乱作一团,兵器交鸣之声,劝阻声,差点儿掀翻了房盖儿。弥勒教主皱眉看着打作一团的两方,眼里恼怒之色一闪而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于他来说,先前那咽气的女子不过是个生育工具罢了,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将来他大事得成,给她个名分也就罢了。
倒是这个儿子难得的练武天分极高,做个帮手极好。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大逆不道,胆敢对自己挥剑相向。既然这般,这样的畜生不要也罢。左右他也另有血脉所在,将来他权倾天下之时,多少女人找不到,多少子嗣生不出。
这般想着,他眼里厉色更浓,分身而起,一掌拍向乱战中的白衣。其余护法和堂主见此,慌忙退出战团,徒留这父子俩交手。
白衣眼见父亲出手毫不留情,心下更是恨极。这么多年来,他咬牙坚持着学武习文,甚至年幼之时就被扔去南方尝尽苦楚,他都不曾怨恨。只为了自己优秀一些,他能因此更善待母亲一分。可惜,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大业。他千方百计,甚至昧着良心在恩人手里夺来印鉴,他都未曾履行诺言,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如今更是如此狠辣对待自己,摆明了不杀自己不罢休。
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根本不配活在人世!
他手下的长剑一招比一招致命,弥勒教主见此更是大怒,“小畜生,你当真要忤逆不孝不成?
“我只有娘,没有爹,你必须死,我娘在等你!
“少主息怒啊,教主身负大事,不是不关心夫人,只不过一时忙碌没有照顾到!”一位护法高声劝说着,旁人也是赶紧接口,“就是啊,少主,属下这就去安排,将夫人风光大葬!”
白衣却是全然没有听在耳里,手下剑招更急。弥勒教主骂道,“好,好,你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送你与那贱人一同上路!”
“贱人?”多年结发夫妻,虽然平日相处不多,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白衣没想到,娘亲都已经死了还得了这么一个称呼。他心里的恨意彻底被燃爆,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弥勒教主冷冷一笑,手下杀招式式都往儿子胸口和咽喉挥去。一时间父子俩当真以命相博,到底白衣年轻,百十招过后内力不及,加者后背的伤口挣裂开来,一个不小心被弥勒教主一剑划在坐腿上,当即血流如注。
他吃痛之下,一个踉跄,背上和持剑的手臂上又挨了两剑。长剑再也拿不住,咣当掉在地上,弥勒教主见此并未手软,手下飞快,挑了他的脚筋。
“来人,把他押下去,关进水牢,没我发话,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一众护法看的心头惴惴,赶紧分了两人上前架了白衣少主就要往外走。白衣痛极,双眸狼一般死死盯着弥勒教主,“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日我上天入地也要取你性命!”
“你个小畜生!”弥勒教主听得这话,提剑还要上前完全了结了这个逆子。众人见此赶紧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劝慰,“教主息怒,少主不过一时气恼,过后定然后悔。”
“就是,就是,少主怎么说也是教主血脉,教主手下留情!”
说话间,白衣已经被扶了出去。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体恤上意的聪明人,虽然教主发话把少主压进最艰险的水牢,但却没说不准他们给少主疗伤啊。于是,白衣的伤口很快就被敷好金疮药,然后送进了水牢里最“干爽”的一间。
两个堂主假意猩猩劝了几句,眼见白衣痛得脸色苍白也不肯应上一句,于是就有些讪讪的走了出去。待得离得远了,两人对视一眼才低声骂道,“有什么可神气的,他已经被教主挑断了脚筋,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了。难道咱们弥勒教还能交给一个废人不成?”
“就是,咱们兄弟也不必再理会他了。教主大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正是咱们兄弟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啊。”
“就是,哈哈。”
两人说着话,笑嘻嘻勾肩搭背的出了水牢走掉了。留下白衣一个人坐在齐膝深的污水里,想着未曾入殓下葬的母亲,少了自己在身旁,还不知要被如何慢待,一时心里恨意更深。
董蓉完全不知,先前还骗得她失了印鉴的白衣少年,转眼就成了残废和阶下囚。当然就是知道,她也不会如何行事,没有人在被背叛后,还能半点儿不计较的伸出援手,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张扬等人找到了自家主母,自觉有了主心骨,欢喜之意溢于言表。虽然王爷依旧下落不明,甚至很有可能丧命大海,但他们从一开始还在果园时就是跟着董蓉行事的,这么多年,除了海外船队和关于朝堂的安排是王爷在经手,整个董家商行可都是主母在打理啊。只要主母平安无事,一切就都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董蓉随着他们来到城东的一处布庄后院,这里是董家商行在洛城最大的买卖,自然也是众人平日往来的落脚地。布庄掌柜是张扬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诚无可怀疑。一见自家东家回来,布庄掌柜激动的磕头不跌,然后就让人送了新衣衫和各色女子用物上来。
董蓉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舒服的衣衫,戴了首饰,就退下了逃亡之时的困顿,再次变成了董家商行的掌权人,大齐中山王唯一的王妃。
两个临时被派来伺候的小丫鬟恭敬的打开了厅堂的大门,张扬带着几个管事走进来,见得董蓉一身秋香色衣裙,头挽百合髻,鬓发插着一只金灿灿的飞凤步摇,凤口衔着的一串珍珠闪着乳白色的光泽,衬得她神色越发从容贵气。众人都是激动的直接跪了下来,“恭迎主母回归!”
董蓉想起这半年的漂泊日子,也是心下感慨。抬手虚扶他们起来,微微笑道,“众位请起,这些时日劳你们惦记了。”
正文 第四十章 报恩要趁早
“主母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众人齐声应下,这才起身纷纷按照等级坐好。
董蓉想了想,就问起了商行所有生意的大致处置。虽然她先前也见到各处铺子关门,但是当真听说商行下属二百多家各色铺子都关闭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痛。这都是她的心血,当初他们夫妻骤然出事,只得暂避锋芒,虽然是权宜之计,也是降低损失的最好办法,但这个“降低”也是相对整个商行而言。若是放到普通商贾之家,绝对够倾家荡产的。
但她心里疼归疼,这样的时候却是不能不咬牙硬撑,毕竟商行下属一千多号人手都在看着她的脸色呢。若是她这当家人先颓废了,那这些下属们岂不是更人心惶惶了。
“这次出事,你们应对的很好,及时避免了商行更大的损失。”董蓉点头肯定了一众下属,然后笑道,“咱们商行从来都是有功赏,有过罚。这样吧,传令下去,所有在家歇息的人手照常发放月银,一旦商行下属铺子重新开业,月银再上浮两成。”
除了张扬之外,其余几人一听这话都是露了喜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能爬到商行大管事的位置,都是有些能力的。董蓉一向又待下宽和,所以,他们家里的子侄很多都借助这个近水楼台进了商行做事。这样的命令一传下,受益自然多多,于是纷纷欢喜笑道,“属下们替所有人手谢主母厚赏。”
“大难之时见忠心,大家既然对商行不离不弃,商行当然也不会亏待大家。”董蓉淡淡摆摆手,末了又问询几句简单之事就示意几个管事下去了。众人虽然在商行都有些地位,平日也多得信重,但还没有傻到同张扬相比,于是再次行礼就结伴告退了。
张扬待得屋里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嫂子,你这些时日在外,想必吃了很多辛苦吧。家里人担心之极,几位老人家几乎是水米不进,还是二姐儿和二奶奶几个劝着,这才好一些。”
董蓉本就是个心善又孝顺的,加者多年相处,她自然同样惦记几位老人,赶紧开口问询他们身体如何,如今安置何处。
张扬半点儿不敢隐瞒,低声说道,“几月前,二老爷亲自送了老人家去了菲岛,秘密置办下的庄园。那里除了少数几人,绝对没有外人得知,很是安全。二老爷也得了您留下的信,转告几位老人家,他们多少也算放了心。只是二老爷因为前后脚同嫂子错过,后悔的恨不得跳海。这些时日依旧在沿海各州府转悠,希望能碰到嫂子。”
董蓉听得心酸又疼,叹气道,“这次的事恐怕真是吓到家里人了,三个孩子呢,可是找到了,送去哪里安置了?”
张扬想起草原上送来的消息,脸色有些古怪,斟酌着应道,“嫂子不必担心,启哥儿几个聪慧着呢,半点儿委屈没有受到。他们先前及时发现护卫有异,于是半路逃跑北下,一路游玩,甚至还去一面坡走了一圈儿,后来直接随着商队去了军城。如今正同嘎尔迪一起,那个,恩,过得还不错。”
“这三个孩子跑到嘎尔迪那里去了?”董蓉多聪明的人啊,心思一转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三个淘气包,不会随着嘎尔迪出战了吧?真是胡闹!刀剑无眼,万一被伤到该如何是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想到几个孩子此刻也许正同人生死相博,董蓉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发火。倒是张扬赶紧劝道,“嫂子别恼,您没莫要担心。嘎尔迪是个厉害的,不过半年时候,如今已是夺下了大半草原,剩下几块草场,也是囊中之物。他专门拨了一队人马保护三个孩子,甚至也不允许他们离开自己身边。就是吃住都在一个帐篷,三个孩子的安全,您当真不必担心。”
董蓉闻言,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军城那边的商路可有变动?”
张扬摇头,接话道,“咱们商行经营了这么多年,草原那边的金人又只认咱们商行的货品,就是有人想要分杯羹也不容易。再者说,徐大人是二老爷的同窗,一向优待,进出货品都未曾受到任何刁难。”
“那就好,虽然咱们商行的铺子都关了门,但货品总还是有一些吧。但凡草原那里能用到的,都多运些过去。”董蓉不好明说,心疼几个孩子吃苦,但张扬如何会听不出,于是笑着应道,“不必嫂子吩咐,我早就安排好了,每隔半月就有车队过去,总不会缺了几个孩子的吃用。”
董蓉轻咳两声,老话说慈母多败儿,这道理她自然懂,但这次死里逃生,夫君生死不知,也许以后她只能守着几个孩子度过余生,她又怎么可能不更加溺爱。真是恨不得,下一瞬就把他们都换回来,含在嘴里护着,绝对不可以再出一点儿差错。
“嫂子,二老爷那里我已经派人快马去报信儿,过个三五日必定就能赶来。咱们要不要等上几日?”张扬岔开话头儿。
董蓉想起一向相处亲厚的弟弟,还不知如何心急如焚,担心自己的安危。如今好不容易相聚,她怎么也要等上几日,于是就道,“当然,若是不等他过来一同上路,怕是他又要埋怨了。”
她正这般说着话,布庄掌柜却是敲了门,然后进来恭敬禀报,“禀东家,小伙计在后门处发现一个小丫鬟窥视,捉了问询才得知她来自梁家。许是梁夫人惦记东家安危,特意派人过来探看。”
董蓉想起先前自梁家被弥勒教众抓走,梁夫人还不知道如何担心呢,于是赶紧吩咐道,“那丫鬟定然是紫雀,先告诉她,我平安无事,过一会儿就去梁家拜访。”
布庄掌柜赶紧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董蓉盘算着,如今她已经成功和家里人汇合,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危难。先前那些曾经对她施以援手的人,不论如何都要表表谢意。于是,她沉吟片刻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开口嘱咐张扬道,“我先前流落,曾经得了很多恩人援手。他们境遇都不是如何顺利,如今我平安归来,自是应该及时报恩。这事别人处置,我不放心。还要劳烦妹夫多费心安排了。”
张扬一听这话,怎么会推脱,危难时候有人帮一把,那可是大恩,不说涌泉相报,起码也要力所能及的回馈。
当下董蓉把一路的流落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重点交代了姚家祖孙的罪囚之身,还有刘家三爷的仗义,至于那位老渔民,多给些金银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说罢,她就把信件递给了张扬,“这封信一定要让人亲自交给刘三爷,谢礼也要尽量丰厚。崖州那里也要打点到了,就是不能为姚家祖孙减刑,起码也要让她们少吃些苦,待得咱们商行的事情了了再另想办法。”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张扬那般聪明之人,如何会不知其中字字句句别后蕴含的苦楚。他心下难免感慨叹息,但却也知道自家嫂子兼主母是个刚强的,一定不喜人同情,于是极力收敛了脸上的悲色,笑道,“嫂子放心,这些事我一定安排妥当。先让人安排一份厚礼,您去梁家时候也不能空手啊。”
董蓉笑着点头,“梁家也帮我良多,再让人准备五百两银票吧。”
“好,我这就去准备。”张扬应了就下去了,很快两个小丫鬟又走了进来,不知在何处又拿出一件貂毛镶边的暗紫色斗篷,雕花镂空的精致手炉,小心翼翼伺候董蓉穿戴妥当。这时,两个大管事也捧了礼品盒子恭候在门口了。十数个自家护卫,加者在城中最好的镖局雇佣来的二十个趟子手,浩浩荡荡簇拥着董蓉的马车就出了巷子。
董蓉自觉这阵仗有些大,但想想弥勒教的嚣张也就闭了嘴。想必张扬也是害怕弥勒教当真撕破脸,光天化日再次强硬动手吧。
很快,马车就一路招摇过市的来到了梁家所在的巷子。老门房儿正站在台阶上张望,见此也是吓了一跳,努力挪动着老胳膊老腿往院子里跑去通报。
待得马车到了院门前,梁老爷刚刚喊着老门房开了大门,马车直接驶了进去。董蓉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待得同梁老爷行礼之后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还礼,好似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憋出一句,“贱内在内院,还请夫人移步。”
董蓉原本也不想同他多说,点点头就进了内院儿。紫雀大呼小叫着迎到二门前,一脸惊喜的嚷道,“曹嫂子,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先前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紫雀,不得无礼!”梁夫人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大宝,眼见不过几个时辰未见,就变得通身贵气的董蓉,心下滋味有些复杂。想了想就当先低头行礼,“董夫人安好,小妇人有礼了。”
董蓉心下叹气,挥手示意众人留下,然后疾步上前搀扶她,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是要同我生份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姐弟重逢
梁夫人直起腰来,还要说话的时候,她怀里的大宝却是嘴里“咿呀”欢喜叫喊着,伸手极力要分别好几日的姨母抱。
董蓉顺手接过他,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记,笑道,“大宝可是想姨母了,姨母也想你了。走,咱们进屋说话。”
梁夫人见儿子已是小猴子一般拘在董蓉怀里,半点儿办法没有,只得随着她们进了屋子。紫雀小心翼翼端了茶水点心进来,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显见是攒了一肚子的好奇。
梁夫人瞪了她一眼,扯了个借口打发她下去了。董蓉看的好笑,一边拿了一个糕饼逗弄大宝,一边低声说道,“妹妹这般聪慧,想必已是猜到我的身份了吧。先前因为诸多原因,多有隐瞒,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梁夫人想起自家被弥勒教设计陷害,不过几日间就差点破家,而董蓉更是被人家刀剑加身押走的,想必仇恨更深。她多有隐瞒,想必也是不愿连累自家。
这般想着,她倒有些为了自己方才心里的怨气尴尬起来,赶紧应声道,“曹姐姐不要这么说,都是妹妹不懂事。姐姐平安无事就好,妹妹这几日惦记的吃睡不香,生怕你被害了性命。”
董蓉不愿多说自家与弥勒教的仇怨,于是开口问起梁家将来的打算,劝慰道,“如今弥勒教势大,这次因为我,想必你们又被恨上了。若是家里生意不准备在操持,不如回滨江去吧,起码有娘家可以依靠。”
梁夫人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听得这话就点头道,“我盘算着,也只好这样了。恶人猖狂,只能暂避锋芒了。”
大宝年岁小,好新奇,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董蓉头上的那只飞凤簪子,不时伸出小手去摸一下。董蓉是从心底疼爱他,只要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就心底忍不住泛起暖意,于是直接拔了凤簪放在他手里,给他当了玩具。
梁夫人可不是没有见识的农家妇人,自然清楚这风字头首饰的含义,慌忙从儿子手里抢过就要重新替董蓉插回头上。
大宝骤然被抢了心爱之物,懵懂看看娘亲就憋了嘴巴。董蓉赶紧拦了梁夫人,把凤簪子重新放回大宝手里,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一只簪子罢了,就留给大宝做个念想吧。将来他讨媳妇儿,送给女方做聘礼也是个体面。”
“这怎么成?我们一个商贾之家,可用不得这般贵重之物。”梁夫人还要再推辞,董蓉却是不理会,末了叹气道,“你若是担心给家里惹祸患,不收也成。谁也不知道多年后,这大齐会是如何模样?”
她这般说,梁夫人倒是不好再推辞,犹豫了一瞬,转而就把簪子紧紧攥在儿子手里,正色应道,“不论姐姐将来如何,这簪子总是您一片心意,我替大宝谢过姐姐了。”
董蓉苦笑,扭头瞧瞧窗外的日头,自觉不好多坐,于是就把先前藏于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直接塞到了梁夫人的袖子里。
“这些时日,多亏妹妹对我百般照料。姐姐如今还不好如何回报,我只让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另外这点银子是给你和大宝留着防身的。女人无论何时,总要有些银子傍身才好。”
梁夫人听得眼眶发红,想要把银票拿出来,却是被董蓉按了手,“你再推辞,就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梁夫人忍不住,眼泪终于噼啪掉了下来,一把抱了董蓉哭泣道,“姐姐,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呜呜,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董蓉知道她是指自家夫君生死不知一事,心下疼得尖锐之极,但依旧笑着应道,“妹妹不必为我担心,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
大宝不知道娘亲为什么哭,他扭着小脑袋看了半晌,最后突然在董蓉脸上亲了一记。孩子温温软软的唇就像春日里最暖的风,瞬间吹散了董蓉心里的寒意。她笑着回亲了这胖小子一记,即便再不舍也不能再多留了。
如今牵扯越多,就越是给梁家招祸,能这般当面告别,已是不易了。
梁夫人抱了儿子,亦步亦趋的送了董蓉到二门外上车,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紫雀虽然不知内情,但也是舍不得董蓉这白捡来的师傅,想了想就跪在地上磕了头。
董蓉掀开车帘,同她们主仆摆摆手。马车骨碌碌再次驶出了梁家大门,很快消失在巷口。
梁老爷忍耐许久,这会儿眼见家里终于没了外人,就像猴子一般窜到妻儿跟前,焦急问道,“怎么样,这董夫人可给了你什么谢礼?几家铺子,还是多少银子?最好她能把城东的布庄和酒楼送给咱们,那可都是来钱的买卖,就是兑出去也是一大笔银子。”
梁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反驳道,“老爷在说什么胡话呢,董姐姐在咱们家这些时日,可没少帮忙。咱们谢她还差不多,你怎么会想着从她手里讨铺子?以后可莫说这话,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梁家已是落破到需要乞讨的地步了呢!”
梁老爷被妻子这番话刺的是脸色青青白白,他有心发火,但想着家里如今的境地,又把火气憋了回去,不甘心的再次问道,“她不会真的只拿了几匹绸缎和点心上门吧?”
梁夫人挑眉,笑道,“老爷这话说的,不拿这些东西,还拿金山银山啊?”说罢,她也不再过多纠缠,转而说道,“弥勒教那群人心狠手辣,这次没把咱家的产业挤干净,怕是不会甘心。老爷,咱们还是赶紧拾掇一下搬去滨州住两年吧,到时候避过风头,再回来重新开铺子也好。”
梁老爷在此地土生土长,听得妻子说起要避难去滨州,心里实在不愿,但想起弥勒教的猖狂又有些害怕。权衡半天,到底带着为数不多的人拾掇物件,准备车马了。
梁夫人眼望他呼呼喝喝,把众人使唤的团团转,心下失望之意更浓,末了捏捏袖子里的银票,暗自感叹,“董姐姐说的没错,以后家里的银子还是要都抓在手里才成。梁家已是败落大半,剩下的她更要努力守好,起码要给儿子留个安身立命,东山再起的资本。至于孩子爹爹,是不必指望了。”
不提梁夫人一家如何拾掇行李,匆匆赶往滨州避祸,只说千里之外的董平一接到姐姐到了洛州的消息,恨不得指着老天爷骂个三天三夜,明知道他急得眼睛冒火,偏偏总是同姐姐错过。
他带着甲字组四人,昼夜不停,高价在各个驿站买马,向洛州飞奔而来。
董蓉这一日早起,正同张扬商量商行的各项琐事,突然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抬头惊问道,“我怎么听到马蹄声,是不是平哥儿到了?”
张扬算算时日,觉得还有些早,于是笑着劝道,“嫂子怕是听岔了,再快也得明日才能到吧。许是别家的车马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