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真的想跟自己搞基吗?!

想到这里陆时就一阵恶寒,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意地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玉佩的白光轻轻一闪,在日光下散发出别样的光辉。想来无论如何也是大舅子送的东西,要是不戴的话,对方会觉得自己瞧不起他的吧?

有些事,只决定在一念之间。

陆小红听说他起床了之后,便忙不迭地上楼来敲门,边敲边激动地喊道:“少爷,少爷,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着落了!欸万姑娘,你让开一点,你挡到我敲门了!”

听说那执着的万禾姑娘还站在外面,陆时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做无视打算,压着嗓子道:“进来吧。”

陆小红刚一进门就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大红色的鸳鸯被凌乱无比,上面还随意地放着一件做工精良的长半臂。

“少…少爷,难道你们真的和他们传言的那样…”

“哪样?”陆时横了他一眼,语气发寒,颇有些威胁的架势。

陆小红为他的气势所迫,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憨厚地抓了抓自己的胖胖的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也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开口道:“少爷之前派我去临邑山打听铀石的消息,我们一行挨家挨户都问遍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后来一个采药人听说我们在找这种东西,便给我们提供了具体的线索。”

陆时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来,连忙追问道:“那采药人是怎么说的?”

“我们按照少爷给的描述大致说了下,他说他之前曾见过这种矿石,还给我们指出了具体的位置,已经派人过去查看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就等着少爷您亲自去一趟了。”

“好。”

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上扬的语调。陆时声音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欣喜,连带着眉角也跟着飞扬了起来,心中终于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原本以为古书里所说的内容不大可信,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说到底,时光机主要还是利用了核能的原理,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种叫做铀的原料,铀化合物在几千年前的宛朝曾用于瓷器的着色,虽说在古代就已经发现了,可当时距离现今的时代还晚了几百年,直到核裂变现象被发现后才被用来当核燃料使用,即使是找到了这种物质的矿床,如何将它提炼出来也是个大难题,化学提取根本不在他专业范畴之类。

这种元素虽然在地壳中分布广泛,可是提取技术却难之又难,自己对化学的研究虽然不够深,但是该知道的还是一点不少,在现下这种没有任何开发力度可言的时代,只有沥青铀矿和钾钒铀矿的矿床比较常见,也这有两种稍微好提取些了,记得听说岭南临邑山有和这种矿床相似的描述时,他简直兴奋到不行,好像找到就能回家似的。

哎,一般人想回个家,走几步就到了。再不济转回去一千年,买张车票机票,几个小时也就到家了。

而自己为了回个家,还得跑这么远的岭南来挖矿,要只是挖挖矿也就算了,还要开店赚钱,还要防火防盗防暗杀,甚至还要独自一人造出曾经整个物理组合作才能完成的时光机器,人家只是隔着距离,而他却隔了整个时空。想想也是蛮拼的。

不过,人生不就这么一回事嘛。

永远在为达到目的而不断努力,直到完成的那一天,无从后悔。

已至正午。

傅怀彦逼迫陆时陪自己去视察运河未果,最终只得自己带着三十二名亲卫出了门。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危,但这些亲卫毕竟被训练了那么多年,即使有一个两个是皇帝的眼线,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更何况,郡守大人一大早就亲自派人来客栈门口接他,也不能失了礼数。他昨天晚上不请自来,也没有和郡守打个商量,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上轿之前,有亲卫在傅怀彦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者眉心一蹙,终是小声道:“京中万事俱备,就按我说的办吧,务必护住太后与贵妃,她们二人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也别回来复命了。”

“是。”

两个人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主子和属下之间的悄悄话,平淡、迅速、而又毫不起眼,殊不知历史的齿轮就在这一句话中悄悄改变了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另一条道路狂奔而去。

“对了。”

长风从街道的另一头吹了过来,拂起一缕乌黑发丝。

锦衣男子忽然顿了顿,偏过头看向了陆时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想起那块象征着傅氏掌权人的稀世玉佩,眼神忽然变得淡漠而又疏离,渐渐如远山一般模糊不清。

“你做事一向周全,无需我过多提醒。”

“隐晦的放出消息,就说去江淮水道视察的傅怀彦只是个长相相似的替身,真正的傅怀彦,易容去临邑山了。”

“是,少主。”

傅怀彦轻轻地挥了挥手,抬脚上了轿,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云靴后跟没入,俊朗的面容很快隐藏在了厚重的帘纱之后,金丝做饰、翡翠为坠,自此,秋风再大也无法将那尊贵无双的纱帘吹起。

这世间总有一种人,他可以没有感情,也可以没有良心,却能将整个天下掌控在手中,闭眼黑夜,抬眼日出。

你能说他失败吗?不,他得到了权力、势力、也拥有整个天下都难以企及的能力。

但同时,他也一无所有。

54、一生追随,至死不悔
临邑山自古以来就是座名满天下的山,不但风景独好,许多代帝王还在此题过词句,或是感叹这大好山河的壮丽风采,或是抒发自己的抱负和不平,无论水平如何,他们也都以自己的身份给这座山增添了许多历史与文化的气息,名胜古迹这种东西大多都是这样,原本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但凡有个诗人路过题下一首好诗,名声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虽已至秋末,终究算是偏南方的地界,气候不至于太过寒冷,风景也仍旧宜人。山上凉风阵阵,悬崖之下的河流却湍急无比,尽管如此,也不失为一处好山好水。

陆时一行人来到采药人所指的具体位置,先遣部队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上前同那年迈的采药人问了几句话,陆时算是弄清楚了大概,但是语言终究是苍白无力的,亲身实践才能出真知,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是这样的道理。

陆时也不过多废话,退后一步便拿出了准备多时的简易盖革计数器,区别于普通的地下金属探测器,这是一种专门探测电离辐射强度的记数仪器,有放射性的射线穿过的时候,这东西就会发出响声,较太复杂的仪器来言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材料,所以他早在出城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认真的男人从来都是最有魅力的,虽然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万禾自作主张地跟了过来,却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的思路,只站在一旁满怀热忱看着他,看不懂又怎么样呢,这个像谜一样的男人,从一出场就开始看不懂他了。以一介平凡肉身,为人所不为,能人所不能。不是神仙,更胜神仙。

这样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怎能不爱?

她知道自己确实有些死皮赖脸了点,可是哪又怎么样呢?自己的出身原本就不好,如果连自己都不懂得为自己争取的话,还有什么活路?哪怕会遭人眼球,只要陆时肯多看自己几眼,她就有机会,只要有机会,她和她的家人就能一辈子过上幸福的日子。

陆时却完全无视掉了她的存在,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工作的时候向来都是这样,不会刻意注意到旁的东西,而周围一干护卫根本就看不懂他在做些什么。说来倒也奇怪,在这样一群连地球是圆的方的都搞不清楚的古代人面前,用着这样高端的探测仪器,装神弄鬼一样在地上敲来敲去,如果自己没有世子这个尊贵的身份,恐怕人人都会觉得他脑子有病吧?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却没有发现远处的几棵古树后面藏着四五个隐隐绰绰的影子。周围很安静,却隐约能嗅到几分危险的气息,这种时候连一根鸟毛都看不见,几分异动自然足够引起他们的警惕,可对方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连对话也是用眼神进行交流的。

——看见傅家掌权人才能持有的枕月玉佩了吗?

隐藏在树后的一名黑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静静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仔细地判断了一下这个人的大概身形与动作形态,心中便有了一个明确的决断,所有人都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只要此箭射出,便万无一失。

当然,如果射偏了,自己就再无机会了。

专业的刺客从来都不会有一句多的废话,黑衣人抬起胳膊,随即悄无声息拉满了弓。

箭在弦上,直指陆时眉心。

此时陆时正仔细地观察着黑白显示屏上数据的变化,似乎已经有了收获,左右也差不到哪里去,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曙光就在眼前,叫他怎能不放松。

万禾心痛他劳累,又不敢当面明说。只一副女主人自居的模样,转过身对陆小红道:“刚刚吩咐你带的水呢。”

“给给给。”陆小红不耐烦地将那壶水递给了她,最看不上这女人这副样子了,以为自己是谁呢?整的就好像自己已经过门了似的。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新奇的东西从来都引人注目,彼时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陆时。只有万禾在那一瞬间转过了身,眉心尚悬着几分莫名的傲气,目光不经意朝前一抬,瞳孔便瞬间放大了好几倍。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铁色寒光呼啸而来。分明是来不及去思考任何事情的速度,却慢到时光都开始发痒。那一刻,万禾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可以看见箭上淬的黑色毒液,慢到忘记自己在那一瞬间究竟做出了怎样的举动,慢到…能够清晰地看见生命终结的速度。

来不及多想,万禾闭上眼睛,决然做出了这辈子最后一个决定。她突然丢掉手中那壶水,发疯一般地转身跑向了身后的陆时!

一生追随,至死不悔。

毒箭噗嗤一声入肉,血光暴涌!瞬间在她的后背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血花!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却已足够为他们争取到警惕的机会。“保护世子!”来不及去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陆家的护卫们便立刻摆出一副防守的姿态,拔剑出鞘,以身为人墙,将陆时牢牢围在了中间,神情戒备而又紧张。

事发突然,陆小红迅速咬牙站到了陆时的身边,手持长剑,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无比。

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被人偷袭,身为百里挑一的贴身护卫,实在是太大意了!在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之前,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只持剑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目光警惕万分。

“娘|的…这还怎么射!”远处的黑衣人低低地骂了一声,却义无反顾地再次搭起一箭。

“撤吧,难道你想把命丢在这!”

“蠢货!杀不了傅怀彦,你以为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复命吗!”

“一箭未中,已经错过最佳的机会了。”最初说话的那名黑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执迷不悟地想要暴露踪迹,再也顾不了其他,一咬牙重重敲在了他的颈后,对着身后其他几名黑衣人道,“撤!”

这边的人影很快引起了陆家护卫的注意,他们分成两拨人,一拨追踪,一拨留在原地保护主子,牢牢地将他围在中间,不敢再让他的安危受到一丝威胁。护卫们的长靴发出急促的声响,还传来不少快而短的号令,很快,周围便安静了下来。

背上鲜血淋漓,一只毒箭几乎就要从面前直穿过来,即使是在医术高超的现代,这条命也是绝对保不住了。陆时双手颤抖地揽着女子,带着刚刚震惊的眼神,直至此时此刻,他仍旧没有从这一幕中回过神来。

“万禾?万禾?”那是他第一次带着感情去喊她的名字,尽管还有一丁点的陌生,却终于完整了起来。他甚至没有心情去管追踪刺客的事情,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也完全不敢去想。

他一生随性而活,却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甘愿为他付出到这种地步。

秋风自远山徐徐而来,竟多了几分透骨的寒冷。

被他抱在怀里,曾是自己这辈子最希望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想来着实是有些嘲讽,却也算是遂愿了。

这样离奇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万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一度以为自己没有那么爱他的,她一向是个那么势利、那么自私的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好好争取一下自己的未来罢了,却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时刻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怎么会没有那么爱他呢,不然也不会从那么远的广陵城追到这里,也不会义无反顾地为他而死了。

想到这里,万禾忽然凄惨地笑了笑,无声却又满足。柳叶细眉,樱唇梨涡,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竟也现了几分莫名的柔情。

她没办法再说话了,只能那样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永远映在自己的心里似的,看得那样深。

傻吗?哪里傻。

彼时自己正处于那样凄惨而又难堪的环境里,是他救了她,也是他将自己从阴谋诡谲的皇宫中带了出来,将那样庞大的事业放心地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即便初衷并不是为了自己,却不能抹去这样的事实。初见时的惊为天人,到现在深深爱慕,原来时光早就将这个人的面容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了。

周围很安静,静到连风声都听不见。她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动,不说话。

听说一旦有泪痣的人,只要遇上命中注定的人,就一辈子也不会分开。现在看来,他的命定之人绝对不是她万禾了,可是哪又怎么样呢?

至少现在这一刻,他眼里是看着自己的。

这样,也便足够了。

值得吗?她也不知道。万禾轻轻将头偏了过去,不再看他。

身中剧毒,为利箭所穿,死在临邑山还未来得及吹起的秋风里,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

55、其言也善
“娘娘…”承雪低垂着头,一脸忐忑地出声道,“含元殿那边传来消息,说…说陛下早朝的时候晕过去了。”

听到这么突然的消息,正在逗弄鹦鹉的傅怀薇心中一惊,猛地回过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现在才知道,也不知是有人刻意瞒着,还是自己这段事情深居简出惯了,连一点动静也不知道。

“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听御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会儿正在寝殿休息着。”承雪这才稍微抬起头来,继续道,“奴婢还听说各宫娘娘都想进殿探望陛下,虽说没有明令禁止所有人不得入殿,刘公公却是一个也没有放进去…”

“我对各宫嫔妃的态度没有兴趣。”傅怀薇不耐地皱了皱眉,在原地走了几步,复又紧张问道,“御医查出来是什么原因没有?陛下可是被人下了毒?可有性命之忧?”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承雪听得头都大了,只慢慢答道:“说是操劳过度…开些大补的药方,休息休息也就好了,没有什么大碍的。”

发现她从头到尾只担心皇帝的安危,承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终是道:“娘娘对各宫嫔妃的态度没有兴趣,各宫嫔妃对娘娘倒是感兴趣的很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娘娘终日呆在这青玉宫里,却是不知外头现在都在议论您。”承雪紧张地咬了咬下唇,自知不该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宫女,有些事情又是必须告诉主子的,“陛下在朝堂上不省人事,被抬回含元宫之后,皇后娘娘是第一个得知消息赶过去的。听皇后身边的宫女千萝姑娘说,当时陛下虽然昏迷不醒,嘴里却一直叫着…”

见她有意停顿,傅怀薇追问道:“叫着什么?”

承雪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要怎么说出这两个字来,好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替代词道:“叫着贵妃娘娘您的乳名呢…”

这句话一出,傅怀薇就彻底愣住了。站在原地许久才渐渐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沈浮坤前段时间送过来的宫灯犹自高悬在侧,她却终究不能完全释怀之前那件事。但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不是一点感触也没有的。

怕自己以后会难过,实在不敢往深处想,傅怀薇有意识地跑题道:“那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呢?”

听她提及这个话题,承雪皱着眉小声道:“这件事毕竟是从千萝姑娘嘴里传出来的…六宫现在人尽皆知,皇后失了面子,一怒之下便罚她去暴室了,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暴室可不是什么能呆的地方,傅怀薇脸色便有些不好,她从来没有罚过自己身边的宫人,对这种做法也很是反感。但那毕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皇后惩治她自己也根本无权干涉,要是专门为这个宫女求情,说不定又要被六宫议论一番,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太多,各有各的命数,自己不是观世音菩萨,没有义务去一一解救。

但听说了这事,有能力而毫无作为的话,又觉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傅怀薇对自己这种心态简直烦不胜烦,索性道:“让承媛去暴室打点一下,过几个月找个由头放出来,记得不要让皇后身边的人知道。”

承雪连忙应声。

不过皇帝怎么会突然在上朝的时候晕倒?他年华正盛,还处于枝桠新长的年龄,怎么可能因为操劳过度而晕倒?还偏偏这么巧发生在哥哥去岭南视察运河的敏感时候。

傅怀薇越想越容易朝哥哥要谋反的那方面联想,这段时间她实在被这些事情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她因为身份特殊而不能和陆时通信,这一个半月来,只能偶尔按感应器来感知彼此的存在,无法从他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虽然没有什么好消息,可至少也没有传来什么坏消息,知道他们都平安,如此也便足够了。陆时有那么多自保的技能,应该不会随便中招的,这一点,她对他很放心。

眼看着傅怀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承雪忍不住又小声开口道:“娘娘既然这么担心陛下,不如亲自去含元殿看看?”

承雪似乎一直都很希望傅怀薇去探望皇帝,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坏心,但身为贵妃身边如今最得脸的宫女,总是有那么点小虚荣心在的。陛下连晕过去了都在叫主子的小名,这该是多么大的殊荣啊,她作为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都觉得脸上贴金。而现在六宫妃嫔想要探望陛下,除了皇后,一个个都被拒之门外,连如今势头正盛的瑶妃秦翘翘都难以幸免。如果这时候贵妃被获许入殿…那些宫妃们还不气歪了鼻子?

想到这里,承雪的腰板就挺的更直了,好像那个总是有特权的人是自己一样。

似乎洞悉了她的小心思,傅怀薇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抬脚便走了出去。

“那就看看吧。”

五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掉的。反正自己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看看他现在怎么样,就当是做个了断吧。

含元殿中沉香袅袅,闻之安定而又平和,与寻常宫妃殿中所点的香自然大有不同,明黄色的锦帐自上垂下,面目清隽的少年天子闭目浅眠,睫毛投下一排长长的阴影,不动,也不开口说话,似乎正在做一个温柔的梦,让人不忍心去打搅。

傅怀薇实在是低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全然没想到刘玉璋竟然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把她放进来了,还一个劲地解释道陛下刚刚太过疲劳所以又睡过去了,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刚说完这句话,转身以同样的借口将碧台宫的许婕妤拒之门外。

面对这样的情况,傅怀薇有些莫名的尴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步子又轻又缓。

寝殿阔大而又敞亮,即便是在什么都能看清楚的白天,周围也燃着两排童臂粗的龙纹红烛,暖黄色的烛火摇曳不停,也不知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寓意。

大概是目睹了皇帝之前失态的举动,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如果说之前还一致认为瑶妃才是陛下真爱的话,现在一切都不攻自破、变得荒诞而又可笑了。一个男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所喊出的名字,必定是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即便不是因为爱,至少也在他心中占据着一块很大的位置。

虽然宫人们都不太明白,陛下既然这么深爱着贵妃,为什么不让她做皇后,又不像独宠瑶妃一样独宠她呢?

其实,连沈浮坤自己也不明白。

如果说之前昏睡过去非他所愿,那这一次则是故意不愿醒来。

他这一生活得实在太累了。曾经也有过想要名垂青史的抱负,想要同文宗高祖一样,做出子孙后代难以企及的伟大功绩,为世人所敬仰追随。怎奈何生错了年代,面对这样或者那样的分权与威胁,将他的羽翼狠狠压在了外戚之下,最终,所有的抱负都搁在了案板之上,被岁月尘封,从此再也无人提起。任何一个人费劲心力,最终却还是庸碌无为,大概都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大期待了吧。

他甚至开始祈祷最好是就此睡过去,从此不再面对山堆一般的奏章,不再面对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不再用伪善的微笑、虚假的谎言去面对所爱之人。但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梦醒了之后,他还得摆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继续批阅着昨夜没有批完的奏章,继续面对这样不得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