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是我这边的人,怎会害我?”
“他是你这边的人,不代表他的手下不会有皇帝的人,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信不信都随你,反正今晚要丢的也不是我的命。”
陆时抱着手斜睇着他,眼角飞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傅怀彦这个人一向多疑易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轻信他人的,此刻冷眼看着他道:“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我的?”
“哎,你这个人吧。”陆时勉为其难地解释道,“虽说古板了点,矮了点,丑了点,声音难听了点,但你好歹有个不错的优点。”
傅怀彦被他这番话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问道:“什么?”
…
“你妹妹不错。”
51、宫灯
当晚,傅怀彦带着亲随三十二人、贴身丫鬟两人、行李两大车,风风火火地住进了陆时所在的客栈。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陆时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手下从鎏金宝箱里抱出一床金丝手绣锦被和一个通透的玉枕,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怎么自己按原路返回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人跟着似的,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你们这是在干嘛?”
“少爷说今晚住这儿了,怕客栈里的床褥用不习惯,特意吩咐属下前来布置的。”
“这是我的房间!”陆时怒目而视,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怒道,“你们给房钱了吗!”
“给给给。”那人很嫌弃地从腰上解下一个钱袋丢在了他手里,一脸“给你钱那是大爷瞧得起你”的模样。
陆时怒气更甚:“你们以为给了钱就可以住进来了吗?我又不搞基!”
话刚落音,傅怀彦从门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整个店都被我包下了,若是想要再换一家客栈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包一家。陆小侯爷在岭南似乎也没什么熟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好去处吧?”
陆时一脸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他:“你闹哪样啊?我保护得了你一次,能保护你一生一世吗?”
话一说完,陆时就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连忙改口道:“那个,大舅子,你听我说。咱俩的命都挺宝贵的,你要是死了,历史上就再没有大宛朝了。我要是死了,就没有小扫把了…啊也不是,总之,总之,我不想被你连累死,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知道你还要活五百年,没事,你活你的。”傅怀彦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上前两步坐在了桌前,自顾自地说道,“之前还抱着一点希望,指望沈浮坤只是想分分权,借我出远门之机清理掉朝中傅党,却没有料到他会对我赶尽杀绝。本来想要等几年再出手,到头来却发现我还是太心软了。广陵城中大小军务早就安排妥当,各个枢纽官员也都准备就绪,现在看来,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大哥,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刚刚在谈正事!”陆时很绝望。
“这不是正事么?”权势滔天、心思诡谲的傅怀彦难得赖皮一回,表情仍旧严肃地不行不行的。说实话,他现在的确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随他来岭南的人都是皇帝亲自派选的护卫,哪怕自己带了亲卫,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亲卫中如果有非嫡系成员,也不是一件好解决的事情。对比之下,他宁愿相信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喊自己大舅子的人,毕竟那天在地牢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看到的。
“这算什么正事啊。”陆时窝一肚子火,噌的站起来,走到傅怀彦身边就准备把他往外推,“正事是我不想跟你一起住好吗?我性取向很正常你不要毁我清白好吗?”
被推的人脸色发青,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可以告诉你阿薇小时候喜欢吃什么。”
“…”
“我还可以告诉你她小时候跟我说她最想嫁什么样的人。”
“…”
陆时被他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懵,半晌,缓缓地坐在了他面前:“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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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亲哥哥把自家妹妹给卖了,那边被卖的人还在废寝忘食地看一本叫《岭南图志》的书,自从哥哥和陆时去了岭南之后,她就到处找这本书,妄图在里面看到他们经过了那些地方似的,结果翻遍了整个藏书阁也没找到这本书的影子,最后还是皇帝听说之后派人给她送过来的。
她如果知道自己亲哥哥和自己心上人已经就自己达成了某种协议的话,肯定又要伤心地哭鼻子了。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等他们回来,又要再等一个月。这段时间对于她简直每天都是煎熬,吃也不好睡也不好,如果不是有承雪和那只叫翠翠的鹦鹉陪着她,简直就快要闷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这段日子也只是恢复了往常的状态罢了,自己没有中毒之前,整整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自己也没有觉得度日如年,反而每天都充满了期待。而这个月没有陆时翻窗子来找她了,竟然觉得生活都没有了意义似的…
“贵妃娘娘吉祥,贵妃娘娘吉祥。”每次给翠翠喂食之后,它都会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两句话,虽说挺久了会感觉到腻,但总归还是很新鲜的,傅怀薇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去逗弄它,也算是聊胜于无。
“娘娘…”承雪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才推门而入,提着一盏做工精巧的六角宫灯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承雪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把宫灯挂了上去,才道:“奴婢也不知道…是陛下派刘公公送来的。”
“陛下最近怎么净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傅怀薇有些莫名其妙,刚准备把目光收回来,突然发现那盏灯和寻常宫灯的有些不同,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
寻常宫灯都是以檀木为架,镶以绢纱,做工精巧而又华贵,绢纱上的画也大都是些龙凤呈祥的图案,以此来代表吉祥如意的寓意。然而这盏宫灯的绢纱上竟然是个姿态婀娜的宫装小姑娘,拿着一个桃红色的纸鸢,正回眸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傅怀薇感到很惊奇,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却蓦然发现画中的女子眼角和自己竟有几分相似,说不上有多么惟妙惟肖,起码是有那么几分神韵在的。仔细一看,画的下方还写着一个小小的“薇”字,不仔细瞧还看看不出来。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傅怀薇忽然有些发怔,再瞧了瞧画中那桃红色的纸鸢,几乎有十分可疑肯定那幅画是沈浮坤亲自画的了。
往事撞破时空而来,快乐的回忆如玉笛一般清脆奏响。
十四岁的小贵妃哭着闹着要皇帝表哥带她出宫去玩,皇帝不同意,她竟然还气得伸手去拽他头上的玉制十二旒,那时候整个宫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敢跟皇帝对着干,说东偏往西,说红非要绿。那个时候也不懂什么门阀派系、也不懂什么叫做外戚,每天就只知道缠着皇帝表哥闹着要出宫玩。
那个时候总觉得全世界就只有皇帝表哥一个人,每天就只知道追着他跑,只知道嘿嘿傻笑,连个宫妃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后来皇帝没了法子,就在民间寻来了各种新奇的玩意儿,花灯、陶埙、还有纸鸢,还把捏糖人的师傅专门请到了宫里,照着她的样子给她捏了一个,后来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把那糖人吃得干干净净,连个影都不剩。
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小贵妃偏偏就只喜欢缠着皇帝表哥和她一起放纸鸢,放的高高的,两个尊贵的小人就在皇宫的各个长道里跑来跑去,急得宫人追着满皇宫跑,生怕两个贵人有点什么闪失,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后来啊…
他们都长大了,小贵妃还是从前的小贵妃,皇帝表哥却不是以前的皇帝表哥了,他的心里装了很多很多其他的东西,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眼前的宫灯将她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傅怀薇面上没多大反应,心中却忽然很不是滋味。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姓傅,如果他不姓沈,当初那两个天真的孩子,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
“陛下今晚宿在哪里?”
“还不是紫云宫嘛。”承雪似乎有些不高兴,很是为她打抱不平,“陛下虽总是念着娘娘,想着娘娘,却已经一个月没有来青玉宫了。反观瑶妃娘娘,最近真是越发得宠了,这般势头,日后指不定会爬到娘娘头上去呢。”
想起那天皇帝咳嗽,秦翘翘制止自己出声的举动,傅怀薇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承雪。”她咬了咬下唇,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说瑶妃她会不会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啊?”
52、脑洞是病
“就是比如…那个什么…”傅怀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个名词来,急得眼冒金星。
看到她抓耳挠腮痛苦不堪的模样,承雪歪过头问道:“娘娘是想说春|药?”
傅怀薇白了她一眼:“怎么会是这种低端的东西呢!陛下是什么人,会允许这样的东西近身?”
言罢,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的确是想表达这种东西,便改口道:“反正我总觉得瑶妃对陛下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某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迷香,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从某些细节上猜测的。前朝怀宋野史上不是有个受宠的宫妃夜夜给皇帝用瘾药,最后导致那个皇帝只活了几十年的事情吗?”
听完这句话,承雪惊得眼睛都瞪出来了,哆哆嗦嗦道:“不会吧…瑶妃的父亲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家世这般显赫,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争宠吧?不过…不过确实有些奇怪,自从秦姑娘进宫那一天起,陛下好像就没宠幸过其他宫妃了,这可是几年都没有过的事情啊。”
她确实不会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争宠,但不代表她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去害皇帝,皇帝的身子一向被御医调理的很好,平常连个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都很少有,怎么会无缘无故露出这样的病态?
沈浮坤这个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使他再宠爱一个女子,也不可能做得这般过分,后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太后也在后面盯着他,让他几个月专宠一个妃子的原因只有一个。
逼不得已。
傅怀薇越想越觉得心慌,刚想要转身去含元宫找他,却又觉得自己这般举动言不正名不顺。
她想做什么?去提醒他身边有危险?去告诉他那狼子野心的哥哥已经对他有所行动了?
可她又打算以什么立场去提醒他呢,他的女人?亦或是曾经险些被毒杀死的仇人?
顿住脚步,傅怀薇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她满心纠结的时候,翠翠在鸟笼里扑腾了两下,然后昂着翠绿色的小脑袋瞧着她,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想在想些什么。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想要修补东边的城墙,西边却又开始塌陷。想要填补西边的地,东边的敌人却又即将兵临城下。
潜意识中她不希望沈浮坤死,可是这场权力的角逐中,总会有个人一败涂地,无论结局谁是失败者,她都不希望看到。可是她也没有资格去劝其中一个人放弃,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
无论她选择了哪一方,都会有痛苦的一天吧?就像是在成衣店里看到了一件很合心意的马面裙,可惜颜色有些冷门,不好搭衣服,感觉买回去也终究是压箱底的命。等她忍痛放下那条裙子继续朝前逛,又在另一家店里看到了和之前那条裙子很相配的上袄,等她回过头想去买下那条马面裙,却早就忘记了那家店叫什么名字了。
悔与不悔,向来是这世间最大的难题。
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会后悔吗?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吗?
也许从喝下砒霜酒的那一口,从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从她求陆时去岭南暗中保护哥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和沈浮坤站在对立的一面了。所以现在自己无论做什么,也都只是徒劳了。
殿中的光线柔和而又温暖,照在了她削瘦又单薄的肩上。傅怀薇回过头看向了身后那盏精致的宫灯,眼神晦暗不明,像是透过了那幅画看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时间匆匆走了这么些年,还有谁会记得,少女满怀憧憬的心里,也曾深深爱过那个叫沈浮坤的少年天子。
“娘娘?”承雪见她急匆匆地转过身来,却又停在原地不动,一时好奇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吗?”
过了很久很久,傅怀薇才轻声道:“不,不去哪。”
不去提醒他,不再参与这些事情。
沈浮坤,对不起,这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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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跟我开玩笑呢是吧?!”陆时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度又大气的男人,对在木凳上睡了一整个晚上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他现在只想好好跟这位公子哥谈谈自己未来几天的人权问题,“生活多美好,你去视察你的江淮水道,我去我的临邑山找材料,大家就此好聚好散还不行吗?”
“陆兄未免太过绝情了。”似乎是刚醒,睡眼惺忪的傅怀彦随意地坐在床上,披着绣着鸳鸯的大红被子一脸正气道,“做事情讲求一个有头有尾,既然已经答应了舍妹护我安危,当有始有终方显君子本色,临邑山我可以陪你去,视察运河你也得陪我一起才行。”
看对方这一晚上似乎睡得很香,全身僵酸的陆时简直恨得咬牙切齿,昨天某人盛情邀请他大被同眠…哦不,邀请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一个人窝到木凳上半梦半醒的睡了一整夜。笑话,他可是要为扫把守身如玉的男人,还是个有精神洁癖加生理洁癖双重处女座,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掉节操呢!
陆时一脸憋屈地偏过头,帅气的剑眉星目狠狠皱在了一起,恶狠狠地说出了傅怀彦之前在地牢里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靠着一个女人庇佑,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本来觉得自己这句话听一语双关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不丢人。”傅怀彦木着一张脸开始系直裾的带,两人隔得并不是很远,所以陆时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胸前穿着一件黑色的软甲,想来是腥风血雨的日子过久了,永远都要防着身边的人,累与不累,心中自知,“世间万物向来相辅相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脱离旁人的庇佑,女人如何?男人又如何?说到底也没什么区别,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
想起地牢里对方冷着一张脸嘲讽自己的场景,又看了看眼前这人长篇大论如僧入定的模样,陆时彻底惊呆了。
尼玛,双重标准当唯一标准啊巴扎黑?
从小就跟着家族玩政治的人…果然不能用看平常人的眼光去看,这脸皮真是有够结实的,怕是夹了好几层脆皮*?
傅怀彦还在慢悠悠地系带,不知道对方的思绪已经从丢不丢人的问题飘到快餐上了,眉峰轻轻皱起,犹自淡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淮水道一带恶人颇多,不在傅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我能力有限,亲卫三十二也难免会遭人暗算,陆兄你神通广大,不会弃我不顾的吧?”
“恶人?”一旁的高挑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形容清隽,说出口的话却恶毒又厌恶:“我看你就是恶人里最丑的那一个。”
“哦,那倒不一定。”听了这样带侮辱性的话,傅怀彦却一点也不生气,好像对方骂的是床头那个破旧的花瓶一样,“有陆兄你在,傅某怎敢以最字自居?”
“你这个人!”
陆时简直不想理他了,冷哼一声就踹翻了睡了半宿的凳子,拂袖出门而去。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万禾端着两份洗漱用具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双手使不上劲,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在门口,生怕有一丝怠慢。
女子面容姣好,眉如弯月,又因为在宫中生活多年而有礼有态,姿色也至少算个中上等。
走出门的陆时明显愣了一愣,半晌,剑眉缓缓皱起,声音与刚刚在房间里完全判若两人,淡漠而又清朗:“你站这儿多久了?”
“回恩公的话,已有半个时辰了。”
万禾似乎是心甘情愿,也没有表示出一丁点不满来,语气毕恭毕敬:“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我就去准备了两份。”
陆时忽然有些不知如何答话,半晌,低低一喟,将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你本就不是陆家的奴仆,这种事情不必你来做,以后我自会…”
“恩公的事就是我的事,恩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万禾头一次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道,“恩公去哪,我就去哪。”
面对这样的深情告白,陆时一脸尴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傅怀彦一如既往的刻薄腔调。
“想跟我做朋友?你是哪门哪户的大家闺秀?魏副统领都不敢当面跟我说这种话。”
大概是这个人出现的太突然太诡异,万禾被噎得脸一黑,感觉到这个人没有陆时那么好说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恭敬道:“公子大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看这身打扮应该就是王侯贵胄之类的,行个礼总是没错的,自己与他没有瓜葛,也不会怎么样。
听完那段噎死人不偿命的话,陆时忍住将出的笑,却没忍住将头转了过去。也是,大宛朝的开国皇帝,好歹也算个人物,谁都能跟他交朋友的话,也忒没架子了点吧。
他以为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傅怀彦上下打量了万禾一眼,眼神从头扫到了脚,最后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客观地评价道——
“没我妹妹好看。”
53、人心有多复杂
简直就是一语激起千层浪,万禾被这句话彻底搞懵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整张脸从头红到了脖子根,活像个刚摘下来的大番茄。对一个姑娘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被人当着面说丑。
陆时也皱起了眉,很是诡异地看了傅怀彦一眼…
拿她和扫把比?他家扫把多可爱,她们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好吗?
不过他说傅怀彦最近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缠着他,连睡觉都不肯放过,合着就是故意来帮妹妹监督准妹夫的?
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陆时的心理活动永远都是这么的丰富,而高冷的傅怀彦才懒得跟他们过多解释,只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忽然将一块通透的玉佩递到了陆时手中,语气淡漠道:“昨日忘了提起这事,又免得日后忘记了,刚刚正好想起来,我就提前交给你好了。”
陆时低头随意地瞥了一眼,不甚在意道:“这是什么?”
“傅家的祖传玉佩。”傅怀彦面色无常,冷声道,“大舅子给你的见面礼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要可以。”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陆时抿唇,面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嘴上戏谑道:“虽然你这种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但是不要白不要,左右你也不是会在上面下毒的人。”
“想那么多你不觉得累吗?”傅怀彦轻轻嗤笑了一声,又轻声道:“梵忧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可护你一路平安。戴上也无坏处,我先下去了。”
说罢再无多言,傅怀彦转身的时候,再次看了看门外的万禾,意味不明。
随即用一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的眼神瞥了陆时一眼,绕过门口的女子就走了出去,长靴大步,踏碎一地的朦胧少女心。他的贴身丫鬟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洗漱用具,此时正在楼下候着,只是怕惊到他睡觉而不敢打扰罢了。
至于这个女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给我准备贴身用品?
傅怀彦整个人走得干干脆脆彻彻底底,不带走一丝灰尘。留下陆时和万禾面面相觑,前者自幼成长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对她这样低三下四的行为除了不好意思之外还是不好意思,也不方便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子赶人,最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大舅子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
“…”
说完,陆时端着洗漱用具便回了房,也不去管身后的万禾究竟是什么表情。关上门便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有正事要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更不是来儿女情长的——就算要儿女情长也不是跟她。
洗漱之后,他才拿起刚刚那块玉佩把玩了一番。这东西如果给别人说不定还不会有所怀疑,偏偏他是个学物理的,还是国家级的…以前在科研室的时候,那些老古董又经常拿一些古代的瓷器玉片过来请他们研究分析,虽说现在手里没有什么高端的设备,但肉眼也能看出这玩意儿绝不是普通的东西。
第一眼看上去是玉,仔细瞧瞧却又像是宝石性质的拉长石,对着光稍一转动,便能看见几处洁白的闪光,这东西在现代就已经价格不菲,更不用说资源没怎么开发的古代了。傅怀彦口口声声说不算什么好东西,却骗不了他的眼睛,这玉佩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担当得起稀世二字。
可傅怀彦送自己这东西究竟什么意思?就算是见面礼也不带这么土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