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微微一沉吟,已然明白万贞儿是怕周贵人报复,便道:“没事,你以后且随侍在皇后身边就是。”
万贞儿眼中盈,满泪水,望着简怀箴道:“皇长公主命令奴婢去侍奉周贵人,奴婢今日斗胆背叛贵人,救皇后娘娘,也只是出于一番公义之心。如今,纵然贵人娘娘犯了大错,让奴婢背叛贵人娘娘侍奉皇后娘娘,奴婢却不做不到。”
“那是为何?”简怀箴微微有些愕然,问道。
万贞儿娓娓道来:“贵人娘娘待奴婢不薄,虽然她如今身犯过错,也还是奴婢的主子。便是娘娘被打入冷宫,又或者如何,奴婢一定舍命相陪,侍奉娘娘,这便是人常说的一日为主,终身为主,这点奴婢还是懂的。”
简怀箴因为曾经遭遇到身边的心腹丫鬟背叛,见到万贞儿如此忠贞,却又明白事理,实属难得,因而道:“既然如此,你便还去侍奉周贵人吧。今日你救皇后娘娘一事,本宫和皇后娘娘都记下了,并不会告知周贵人,你放心就好。”
万贞儿闻言大喜,忙磕头道:“跪谢皇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其实,万贞儿才没有对周贵人如此忠心,她心中自然已经有她的打算。她之所以故意说,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并承诺会终生侍奉周贵人,无论贫贱富贵,也无非是因为她高瞻远瞩而已。
周贵人为人极为小气,倘若被她知道谁曾经背叛过她,背叛她的人,一定不得好死。便是连钱皇后,因为得罪了她,遭到她的记恨,她都敢设计害死皇后,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万贞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可不像皇后那样,有简怀箴回护,能在周贵人的魔爪之下逃出生天。
如今,周贵人虽然说是犯了大错。万贞儿却料定,周贵人一定不会有事。因为她始终是太子朱见深的生母。如今看情势,皇上已经大是不好了,朱见深登基为太子只是迟早的事情。他便是再不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生母被处置。到时候无论周贵人犯了什么过错,她也一样是皇太后。跟着她,始终比跟着钱皇后的好。
如今皇上还在世,钱皇后已经自顾不暇。等到以后皇上驾崩,钱皇后的日子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简怀箴哪里知道万贞儿心中这么多想法,她颇为有些焦急,对钱皇后道:“皇后,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皇上吧。”
“是。”钱皇后答应着,两人刚要往外面走。却听到床底下扑的一声,紧接着,有个人从床下滚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躲在床下的香蜡。
第四十七回 妙回天
“是。”钱皇后答应着,两人刚要往外面走。却听到床底下扑的一声,紧接着,有个人从床下滚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躲在床下的香蜡。
“香蜡,怎么是你?”钱皇后和万贞儿见到香蜡,都大吃一惊。
香蜡早已经被吓的不轻,她兢兢战战道:“有人…有人要杀奴婢,奴婢就躲在这床下了。”
“是谁要杀你?”简怀箴不怒而威,她虽然口中还是询问香蜡,心中却早已经有了答案。果然,香蜡的回答和她所想的分毫不差:“是周贵人。”
“你且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简怀箴早已经吩咐太子朱见深去照看皇上,所以并没有慌乱。
“是。是香蜡不好,香蜡家里需要用钱,奴婢担心家里人。这时候,贞儿姐姐找到我,说是周贵人说,让奴婢向皇后娘娘建议,说家乡有个神人王道灵,可以为人祈福,说不定能治好皇上的病呢。贞儿姐姐还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说是周贵人给奴婢的。都怪奴婢一时贪心,收下了银子,就和皇后娘娘说了王道灵的事情。接下来…皇长公主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香蜡的话,直指万贞儿,万贞儿却一言不发。
钱皇后颇为有些愤怒,语气有些颤抖道:“万贞儿,王道灵是周贵人和你安排入宫的?”
万贞儿知道此事无论怎么求情都没有用,唯一要做的便是要镇定,便道:“奴婢说,娘娘肯信么?起初贵人娘娘吩咐奴婢买通香蜡,让王道灵进宫。娘娘只说是为了皇上的病情。她原本想自己请的,却因为刚刚被皇长公主申斥过,说不出口,因而才让奴婢找到香蜡,让皇后娘娘像皇长公主提出。奴婢只当贵人娘娘是为了皇上,因而——奴婢所言俱为事实,若是皇长公主和皇后娘娘不信,尽可以将奴婢处死,奴婢死而无怨。”
简怀箴见她说得坦然,不似有所隐瞒,便对钱皇后说道:“贞儿所言,可能的确是实情。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周贵人有什么计谋,又怎么会告诉她呢?”
钱皇后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才缓过神来,道:“皇姑奶奶所言很是。的确如此。”
她转而又对万贞儿说道:“贞儿,你救了本宫,本宫却还误会你,你莫要放在心上,实在是本宫心中紧张皇上所致。”
万贞儿摇摇头,咬着嘴唇道:“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惹人羡慕。”
简怀箴望了一眼香蜡,道:“香蜡,你犯了大错,要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共犯!我们现在就去看皇上,你也要跟着一起来,与周贵人对质,你肯么?”
香蜡此时早就被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忙磕头道:“皇长公主怎么说,就怎么说,奴婢全听皇长公主吩咐。”于是,简怀箴带着钱皇后、万贞儿和香蜡,一起向皇上寝宫而来。
却说周贵人命令万贞儿带人去处死钱皇后后,就把皇上寝宫中,所有的太监奴婢们都赶了出去。此时此刻,周贵人连钱皇后都敢赐死,宫中的宫女太监们哪个不惧怕她,因此她一声令下,众人都纷纷出去了。
周贵人望着龙榻之上,脸色蜡黄的朱祁镇,忽然之间就冷笑了一声道:“皇上,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你说是不是?”
朱祁镇中毒之后,迷迷糊糊,哪里能听得到周贵人说什么。周贵人见他不吭声,心头却恨恨起来:“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您呢?您对臣妾可有半分恩惠可言?臣妾对您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最不重要的妾室而已。我为你生儿育女,带大皇太子,你呢?却只让我做个小小的贵人,让那个死瞎子当皇后,真是笑杀天下人了!”
周贵人越说越恨,见到朱祁镇病怏怏的脸,又继续道:“你以前疼爱钱氏那个贱人,也就罢了。她虽然生不出孩子来,以前的确还生的好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重新登上皇位之后,还是那么疼爱那个贱人?她眼睛是瞎的,腿是瘸的,整个人看起来,就跟怪物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还让她做你的皇后,而不是让为你生儿育女我我?”
朱祁镇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出一声呻吟。周贵人见状,眼中充满恶毒之色,整张脸扭曲变了形状:“就因为那个怪物假装担心你,跪在地上为你念几句阿弥陀佛吗?就因为那个女人,假惺惺的流下几滴眼泪吗?就因为这些,你就让她高高凌驾在我之上吗?我为你辛辛苦苦,带大孩子,为什么你完全看不到?为什么?”
周贵人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凄厉,真个人变得十分可怖。
毒药,在朱祁镇体内发作,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人却越来越清醒。他晃动了一下头,嘴角吐出黄沫来。
周贵人见到朱祁镇忽然之间,口吐黄沫,倒是被吓了一跳。等到发现,那只不过是朱祁镇回光返照的时候,她便越发的放肆起来。
“你不是宠爱钱皇后吗?你不是当那个瞎子是你的宝贝么?如今你病的半死不活,最后一个看着你走的,是谁?是谁?还不是我!等到我的深儿登基做了皇上,到时候母仪天下的是谁?你以为会是你的瞎皇后吗?让我告诉你,那个人是我!是我!”
周贵人越说,心中的仇恨堆积的越激烈。她瞪着朱祁镇,很是肆无忌惮。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太监兢兢战战的一声:“皇太子…皇太子驾到!”
周贵人起初被吓了一跳,以为简怀箴来了,可是听到来的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朱见深后,顿时又轻松下来。所谓母子连心,母子一条心,无论如何,这种时候朱见深都会帮着自己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母亲,父皇怎么样了?”朱见深迈进门来,第一句话便开口问他的父皇。
周贵人心头不由自主涌上一阵失望的情绪,但是很快就被她给遮掩住了,她知道无论如何,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绝对不能损坏自己的形象。
“深儿,你可来了,我正担心你的父皇呢。那可恶的皇后,给你父皇下了毒药,如今你父皇正受苦,我这心里面,也十分难受。”周贵人一见到朱见深,就上前拉着他的衣角,和他哭诉道。
朱见深心里也觉得此时怪蹊跷,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多问。因为一来对方是自己的生母,二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皇上的性命。
“太医呢?太医哪里去了?”朱见深见只有周贵人一个人孤零零的陪着朱祁镇,心中大怒,对着外面的太监吼道。
太监们见状,个个吓的脸色大变,望了周贵人一眼,半天才说道:“太医…太医…娘娘让太医先回去了。”
周贵人狠狠地瞪了那个说话的太监一眼,转而对朱见深说道:“深儿,是我命令太医回去想法子诊治皇上去了。”
朱见深看了朱祁镇一眼,见他口吐黄沫,脸色蜡黄,情状实在堪忧,忙道:“母亲,依儿臣之见,父皇已经拖不得了。来人,赶紧让太医回来下药,无论如何要把父皇给治好。”
周贵人见朱见深一心为朱祁镇打算,心中不禁有几分愤懑。但是她觉得朱祁镇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如今又身中剧毒,不论太医怎么下药,也一定是必死无疑,因此,却也没有那么担心。
唯一让她担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简怀箴。
倘若,简怀箴把钱皇后救下来,那么恐怕事情就难办了。还有香蜡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现在已经被杀死了没有。万一宫人办事不利,香蜡未死,而钱皇后还活着,那时候事情就不可以想象了。
周贵人想到这里,浑身惊栗,却又怕被朱见深看出来,只好隐着不说,朱见深忙着救治朱祁镇,哪里还顾得上周贵人。就在这时候简怀箴带着钱皇后、香蜡等人来到了。
周贵人一眼瞥见钱皇后和香蜡,整个人顿时脸色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简怀箴已经走上前去问朱见深:“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抑制住了吗”?
朱见深看着脸色发黄,口吐黄沫的朱祁镇,非常担忧的说:“我现在已经去派人请太医了,父皇看来中毒不轻,还请皇长公主赶快施以援手。”
简怀箴见朱见深眼中满是焦灼之情,对朱祁镇的关爱溢于言表,不是做伪,心中感动点头说到“好,你且不必担心,本宫前来看看”。
她虽然安慰朱见深不要担心,其实她自己心中也十分担心朱祁镇的病情。因为朱祁镇原本就已经病的不轻,此次又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毒药攻心,说不定——…
简怀箴把手往朱祁镇的脉搏上一搭,隐隐约约能听到朱祁镇的脉搏,果然是十分微弱。
简怀箴静下心来慢慢诊断,终于被她发现,原来朱祁镇所中的毒药,竟然是民间寻常所用的砒霜。
砒霜这种毒,虽然四处寻常可见,但是毒性及其猛烈,要想治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简怀箴满怀忧虑的看了朱祁镇一眼,又看了朱见深一眼,又看了钱皇后一眼。
朱见深和钱皇后看到简怀箴的目光,已经知道事情恐怕不好了,忙上前问道:“皇长公主,皇上的病到底怎么样?皇上中的毒又如何,到底还能不能救?”
简怀箴想了好久,缓缓地摇摇头说:“本来皇帝虽然已经病重,却可以支撑着再活几年,说不定遇到灵丹妙药,还能把病情治好了,也不一定。如今却恐怕是不能够了!”
“难道父皇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吗?”朱见深眼中露出急切的目光,望着简怀箴。
简怀箴摇了摇头安慰道:“那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可以用上弦金针来诊治皇上,说不定还能为皇上延续性命。”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平静下来,他们都知道简怀箴的医术超群,多年来在江湖上、宫廷中都很有名声。
她既然说能够用上弦金针为皇帝续命,那么恐怕不是假的。简怀箴的医术,远远不是宫中的太医们所能比拟的。
唯有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惊又怕,那个人就是周贵人。
周贵人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个局,想毒死皇上,并且把责任推到钱皇后身上,谁知道半路里杀出一个简怀箴,是她千算万算算不到的。
在毒害皇上之前,她已经特意打听清楚,简怀箴今日要外出,才实施自己的计划,却没想到钱皇后对简怀箴的话言听计从,钱皇后做法的时候,发现简怀箴不在,便已经派人出宫,去请她回来了,这么一来一回,虽然耽搁了些时日,却还是被简怀箴挽回了局面。
简怀箴对众人摆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待本宫为皇上医病。”
“是”。众人答应着。
“太子你在皇帝寝宫外面把守,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知道吗?”简怀箴看了一眼朱见深吩咐道。
“是皇长公主请放心吧,孩儿这就去做,”朱见深答应着。
“还有一件事,钱皇后、周贵人,本宫暂时不知道你们至今究竟有什么样的隙怨,但是在本宫为皇上治病的时候,你们且不可相互追究,一切等本宫来裁夺。”
“是,谨遵皇姑奶奶命令。”钱皇后和周贵人对看一眼,对简怀箴说道。
周贵人方才还扯高气扬,如今见到简怀箴,顿时像一只斗败了的母鸡,变的精神恹恹起来。
于是众人走出门去,简怀箴留在皇上寝宫为皇帝治病。周贵人和钱皇后、朱见深等人刚刚迈出宫外,周贵人便已经看了钱皇后一眼,她心中虽然害怕,却仍旧逞口舌之争:“皇后娘娘没想到你福大命大,竟然谋害皇上之后,还能活着真是可喜可贺呀。”
钱皇后谨尊简怀箴的吩咐,不与周贵人逞口舌之争。
朱见深见周贵人对钱皇后颇有微辞,他心中很是了解周贵人和钱皇后的为人,觉得钱皇后不可能谋害皇上。
朱见深因而扯了扯周贵人的衣服说道:“母亲,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论,母亲就少说两句吧”。
周贵人见自己的儿子也不帮自己,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她瞪了朱见深一眼,却始终是理亏在心,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零落已经押着王道灵赶了过来。众人见到王道灵,心中又是一阵愤怒,钱皇后走上前去,忍不住怒道:“王道灵你为何要受他人教唆,来诬陷本宫。”
王道灵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钱皇后一眼,冷冷地说:“皇后娘娘您可不要诬蔑我呀,我什么时候陷害过您,我知道您是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也不能仗着身份压人不是吗?”
王道灵边说着边来到周贵人身边,对周贵人行了个礼道:“贵人娘娘万福”。
周贵人的脸色变的很很难,她瞥了一眼王道灵,冷冷地说:“王道灵,你谋害皇上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不用跟我说什么好话,一切留待以后再说吧。”
周贵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是恼怒王道灵,这个王道灵真是不聪明,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请安,这不是摆明了两个人认识吗。
零落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冷冷地笑了笑说道:“王道长你现在先不必这么着急认主子,一切还是等我们皇长公主出来再说吧”。
王道灵看众人面上的神情都很严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过去,很快简怀箴从皇帝寝宫中走了出来,她的脸色稍微有一些苍白,步履有些不稳。零落见状忙上前扶助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您可好吗?”
简怀箴看了零落一眼,微微一笑道:“本宫还好,只是方才为皇上诊治的时候,耗费了一些功力罢了,太子,你去命令太医煎几服补药,给皇帝服下去,经过本宫施针后,我相信皇上的身子在半年内一定无恙。”
钱皇后和朱见深听说皇上身子无恙大喜,钱皇后上前一步问道:“皇长公主,臣妾是否可以进去看看皇上?”
简怀箴机敏启诚却仍旧摇摇头道:“不行,皇上现在身子还十分虚弱,一切等皇上服了药剂,醒转过来再说吧。”
“是”,钱皇后答应着。
朱见深赶忙去吩咐太医,为皇上进补去了。
简怀箴扫视一下众人,见钱皇后神色泰然,周贵人神色奇怪,而王道灵畏畏缩缩,心中对一切早已了如指掌,她对众人说道:“皇上寝宫门前也不是我们办理家事的地方,你们且本宫来万安宫说话吧。”
“是”众人答应着,一起跟简怀箴向万安宫走去,不多久已经到了万安宫中,简怀箴在正殿中的黄花梨檀木椅上坐下来,又让零落在她两旁设了两个座位,分别吩咐钱皇后和周贵人坐下。
第四十八回 审死官
周贵人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如今见简怀箴对钱皇后和她一视同仁,以为简怀箴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众人坐下之后,简怀箴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既而落在钱皇后的身上“皇后娘娘,您还好吧?”
“启禀皇姑奶奶,臣妾一切还好”钱皇后十分恭谨的说,她的恭谨是发自内心。不仅是尊敬简怀榛的身份,不仅是感谢简怀箴救了她,也是感谢简怀箴救了皇上,在钱皇后的心中,皇上的重要性,无疑是超过了她自己。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既而简怀箴的目光又落到周贵人的脸上,她瞥了周贵人一眼道:“周贵人听说本宫不在的时候,你要处死皇后娘娘,可有这么回事吗”?
周贵人一张粉白色的脸,顿时变的通红起来,她有些恼怒的看了钱皇后一眼,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有所不知,臣妾并不是有心要践越处理皇后娘娘,而且因为皇后娘娘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只是看不过眼罢了,皇后娘娘她毒害皇上,毒害皇上这可是大罪。”
“噢,是吗,皇后娘娘有毒害皇上”简怀箴不动声色的望着周贵人,其实她的心里是希望周贵人可以坦白从宽,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这么一来她还可以给周贵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周贵人是皇太子朱见深的生母。
“是,是钱皇后谋害皇上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皇上服用了钱皇后给皇上送服的丹药之后,就立刻中了毒,这不是皇后娘娘下毒又是哪个?”
“皇后娘娘下毒,毒害皇上却又为何?皇后娘娘并无子嗣,皇上对皇后又盛为疼爱,皇后为何要毒死皇上”?简怀箴反问道。
周贵人纷纷然站起来,瞪了一眼道:“这贱妾哪里知道,总之就是皇后娘娘谋害皇上,以臣妾所见,皇后娘娘一定是妒忌臣妾生了皇太子,而她并无子嗣,因而心中记恨皇上,就想了法子来谋害皇上。”
“可是谋害了皇上,对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好处呢?”简怀箴冷笑道:“皇后娘娘目前是一国之母,倘若谋害了皇上,皇太子继位,皇后娘娘恐怕连皇太后都不一定能坐得上,而周贵人你就不同了,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子继位,你周贵人就是我们大明王朝新的皇太后了。”
“你、你、你…”周贵人一连说了三“你”,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她指着简怀箴道:“皇长公主,臣妾一向很尊重您,但是如今您这不是偏帮皇后娘娘吗?难道就因为她是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个贵人,所以您就偏袒她。”
“大胆,敢说皇长公主偏袒!”零落看不过去站出来,瞪了周贵人一眼,冷冷的说道。
周贵人却毫不畏忌,迎着零落的目光:“这里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说白了就是一个奴婢,这里有奴婢说话的份吗?”
简怀箴双眉紧促望着着周贵人,冷冷笑道:“零落你还是不要说话了,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说话的份,要是像周贵人这样的身份,才可以说话呀。周贵人倒是能干起来,几日不见,连本宫的宫女都轮的到你来教训了。”
周贵人方才斥责零落,说的十分激烈,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后悔,毕竟零落是简怀箴身边受宠的宫女,谁都知道万安宫中的一切事物,都是交给零落打理的,平时简怀箴最信任的人就是零落。如今她当着简怀箴的面斥责零落,就是不给简怀箴面子,也难怪简怀箴咽不下这口气。
周贵人只好忍气吞声,望了零落一眼说道:“是臣妾方才说错了话,臣妾先向零落姑姑赔个不是,只是皇长公主,谋害皇上一事,的确是钱皇后指使的,若是皇长公主你不相信,自可以问钱皇后请来的人就是了”。说完周贵人用手指了指王道灵。
王道灵方才在旁边冷眼旁观,他本来以为除了钱皇后、周贵人在这皇宫中就是最大的,周贵人的儿子是太子,只要自己帮周贵人毒死皇上,以后周贵人的儿子,太子当了皇帝,那么自己也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谁知道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除了钱皇后和周贵人,这皇宫中居然还有一个比她们更大的皇长公主。在皇长公主面前,末说是钱皇后,就是一向张扬跋扈的周贵人,都显得恭恭敬敬,王道灵心里忖度着应该怎么做。就在这时候,周贵人向简怀箴提出询问王道灵。
“你就是王道灵吗?谋害皇上的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简怀箴问王道灵的语气十分平常,落在王道灵心里,却不禁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看见简怀箴变的十分畏惧。
他结结巴巴的说:“启禀皇…皇长公主,谋害皇…皇上的事情,小人…小人没有参加,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小人做的。”王道灵猛然脱口而出。
其实,他也很想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把事情推脱到周贵人身上,可是当他的目光迎上周贵人那利箭一样的目光时,他就被吓得禁声不敢言了。
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虽然看起来简怀箴是要偏袒钱皇后一些,可是周贵人始终也是皇太子的生母,无论如何简怀箴也不会处置皇太子的生母吧。是以,王道灵便将心一横,把责任都推到了钱皇后的身上。
钱皇后站起来向简怀箴行了一礼,诚恳地说到:“皇长公主您是知道的,臣妾无可奈何都不会谋害皇上,臣妾宁愿自己死,都不会损害皇上的性命。谋害皇上的事,臣妾绝对做不出来,我给皇上服的丹药就是这王道灵给我的。”
“你说丹药是我给你的,为什么只有你给皇上服用的那颗有毒,而我这里所有的丹药都没有毒呢,”王道灵不服气的说。
简怀箴知道,事到如今不把证据拿出来,无论是周贵人,还是王道灵,恐怕都不会说出事情真相了。
简怀箴叹了口气,她本来想给周贵人一个机会,没想到周贵人冥顽不灵,那么无论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简怀箴撇了一眼香蜡,轻声说道:“香蜡你出来,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遍”。
“是”香蜡身体往前走了一步,身体颤抖不已,有些胆怯地看了周贵人一眼,轻声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后娘娘,是周贵人的贴身宫女万贞儿来找我,当时我正好缺银两,万贞儿便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说是周贵人给我的,让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进言,说我有一个同乡王道灵法术高超,能够医好皇上的病。”
“可有这么一回事,”简怀箴看了周贵人一眼。
周贵人望着简怀箴,简怀箴脸上面无表情,从她脸上并不能看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周贵人只觉得这个皇长公主深不可测,难怪连皇上都要敬她三分。
尽管如此,周贵人却仍旧是摇摇头说道:“香蜡是胡说的,我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贞儿有这么一回事吗?你私自给了香蜡五百两银子,还买通香蜡,让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进言,推荐王道灵?”
果然不出万贞儿的所料,周贵人把一切的事情都推托在了万贞儿的身上。万贞儿看了周贵人一眼,又看了简怀箴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怀箴叹口气,心中十分怜悯万贞儿,见万贞儿情况很是可怜,她便对万贞儿说道:“万贞儿你且起来吧,一切等本宫询问旁人之后,再来问你?”
“是”万贞儿答应着站起来,站到一边去。
周贵人很是诧异,简怀箴为何询问很多人,唯独不问万贞儿,但是看万贞儿像是很害怕,并不像是与简怀箴有什么瓜葛似的。周贵人、王道灵抵死不认,事情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候,皇太子朱见深押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周贵人一眼瞥见朱见深押着那个太监模样的人,脸色顿时变的惨白,她走上前去斥责朱见深道:“深儿,如今你父皇生死未明,陷害你父皇的凶手也没有查出来,你还有心思捉这小太监玩,快、快把他放了,去向皇长公主好好交待。”
简怀箴见周贵人忽然变的这么激动,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她正想说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朱见深已经对周贵人说道:“母亲您不知道,这个小太监是我方才在外头看到的,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包藏祸心,似乎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又说不出来,所以我就把他带到这万安宫中,交给皇长公主来审,说不定他与父皇被下毒的案子有关呢。”
原来方才朱见深去太医间吩咐太监们,给朱祁镇炖了补药后,就从太医监出来,他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小太监正鬼鬼祟祟地在御花园中,像是四处找人。那个小太监手里抓着一把匕首,样子十分面生,似乎是从来不曾见到过一样。
于是朱见深便走上前去,问他要做什么,小太监非但说不出来,还转头就跑,朱见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上前去踢掉他的匕首,把他抓了回来带给简怀箴审问。
简怀箴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既然这小太监如此鬼祟,又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罢,派人拖下去乱棍打死罢了。”
简怀箴见周贵人看到小太监,突然之间变的很恐慌,下意识觉得小太监似乎与这件案子有关系,所以她才出言恐吓小太监。
果然小太监被简怀箴这么一恐吓之后,整个人被吓得脸色惨白,他跪下来对简怀箴叩头道:“皇长公主饶命,皇长公主请饶命,皇长公主请饶命,小人…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是她…是她…是周贵人她吩咐小人去杀香蜡姑娘的。”
“杀香蜡,简怀箴瞥了小太监一眼,你说周贵人派你杀香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周贵人抢着往前走了一步,也跪下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个小太监说不得是钱皇后的人,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才好,他一定是与钱皇后蓄意勾结,想诬蔑臣妾,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简怀箴瞥了周贵人一眼,镇定的说:“谁是谁非,是非对错本宫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周贵人你先一旁后着,待本宫先来审问这小太监,到底是你的错,还是钱皇后的错,本宫一定能查的出来。”周贵人无奈,只得退回到一边自己的座位上去。
那小太监磕头道:“周贵人,明明是您吩咐奴才做的,现在可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啊。”
简怀箴十分威严的看了小太监一眼,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就是。”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启禀皇长公主、启禀皇后娘娘,其实小人并不是什么太监,小人是周贵人的哥哥周富家里的家奴,因为小人会一点武功,所以被周贵人招进宫来刺杀香蜡。”
“你为什么要刺杀香蜡,难道香蜡跟周贵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简怀箴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太监模样打扮的家仆摇摇头说道:“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简怀箴想了一会儿,对太监模样打扮的家仆说:“好,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候在一边,等候处罚。”
“是,是,是,”他一连说了三个“是”字:“求皇长公主开恩,饶小人一命。”
简怀箴没有在答理他,而是对周贵人说道:“周贵人,你不是说,这件案子与你没有关系吗?那么为何你要派人去刺杀香蜡?你不是说收买香蜡的事,是万贞儿做的吗,为什么你又会跟香蜡扯上关系,事情已经到了现在,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如果是不从实招来,那么本宫也一定保不住你,毕竟谋害皇上可是大罪。”
周贵人听简怀箴说话的声音声色俱厉,知道纸里在也包不住火,她仰天哀叫一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跌坐在地上了。她夸张的对着天喊道:“天呀天,难道你真的要亡我,天呀天,难道你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
王道灵在边上看周贵人被吓成如此情状,知道周贵人大势已去,他忙跪下来,连忙磕头道:“皇长公主、皇后娘娘,小人现在肯说了,小人一定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好,你慢慢说来听听,”简怀箴声音十分冷谈。
王道灵点头道:“是,是这样的,小人原本只是民间的一个江湖术士,有一日,突然周贵人的哥哥周富周大人在街上找到我,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来做。”
“什么任务?”简怀箴问道。
“他给了我一大笔银子,于是我便随他来到宫中,来到宫中之后,直到见到周贵人我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原来他们让我做的是给皇后娘娘两颗有毒的药丸,让皇后娘娘把这两颗有毒的药丸,被皇上服下去,小人当时几乎被吓傻了,自然不肯去做,可是…”
王道灵说到这里,看了周贵人一眼,眼中带着惊恐之色继续说道:“可是周贵人说,如果小人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那么那天就是小人的死期,小人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周贵人所吩咐的去做了,接下来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