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罗却在此时双膝跪地,一只手依然覆着骷髅头,另一只手悬于苏枫溪的脸前,轻柔低语:“让我来看看你的记忆,找找你的弱点,如何?”
他的态度足以用温柔可亲来形容,说出口的话却令苏枫溪双目圆睁,心脏剧颤,于是那根拐杖便也跟着颤了颤。
“你在抗拒?”梵伽罗低声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你越抗拒便代表你的记忆越有价值。抱歉,我要开始了。”
苏枫溪绝望地闭上双眼,脑子里不知为何竟显现出一头巨鲸,深蓝色,拥有一双漆黑的眼,与梵伽罗的眼一模一样。它甩动尾巴慢悠悠地掠过漆黑一片的深海,搅起层层波澜,许许多多泡沫跟随这些波澜缓缓上浮,在海面形成一大片堆雪。
一束艳阳照射下来,令那些由许多细小的泡沫组成的堆雪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显出十二万分的美丽。苏枫溪的神念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些发着光的泡沫,然后才惊悚地发现它们竟然包裹着一段段影像,每一段影像都取自于她的生活。
换言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泡沫堆雪,而是苏枫溪的记忆。它们隐藏在她内心的最深处,是她最难以面对甚至恐惧的过往,所以她的神念猛扑过去,试图将它们搅碎。
偏在此时,一头巨鲸从海底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些记忆全部吞噬。它遮天蔽日的双鳍在海面掀起滔天巨浪,而苏枫溪的神念便在这巨浪中颠簸、冲撞,仿佛随时会被搅碎。她支撑不住了,于是猝然睁眼,发出惊恐而又破碎的嘶鸣。
梵伽罗的双眼却还紧闭着,殷红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在品尝那些记忆的滋味。
再一次被他的磁场掌控,再一次直面他的力量,苏枫溪才终于明白,无论她怎么挣扎,这个人总有办法将她打垮。他是梵伽罗,他也是永远停留在她心里,并带给她无边恐惧的那头巨鲸!
将他踩在脚下?这个曾经在她看来很快就会实现的愿望,如今竟显得这般可笑,于是她的嘴角便真的翘了,却又在梵伽罗的吟语中冻结。
“你想成神?”
他竟然连她偶尔闪现的一个妄念都能感应得到!
“这缕生机是别人借给你的,那人不死,你便不死,难怪。”
苏枫溪:!!!
“你叫他老怪物,恨他却又离不开他,被他掌控着,像折断羽翼的雀鸟。他迫使你在众多男人中周旋,利用你的美貌为他创造财富、引渡人脉,真卑劣啊。让我来看看他的脸……”青年的低语声忽然停止了,眉心中间隆起一线,腮侧的肌肉也绷得很紧。
苏枫溪紧张地盯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老怪物的长相。应该不能吧,那个人可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怪啊!
“果然是你啊……”梵伽罗却在此时睁开眼,瞳孔里氤氲着一层雾气,雾气下.流转着莫测的光。他收回手,慢慢站起身,眼睑依然低垂着,似在注视苏枫溪,视线却穿透她,看向不知名的虚空。
这种眼神苏枫溪再熟悉不过,因为那个老怪物也常常躺在软椅上,用同样茫然的双眸看着远方。
这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才会具备的眼神,因为他们的生命太过漫长,以至于他们的记忆就像沉淀于光阴之河的细沙,必须经过一番耐心的打捞和冲洗才能还原本来面貌。
在这一刻,一个闪电般的念头钻入苏枫溪的脑海,让她猛然意识到,梵伽罗或许并不是梵伽罗!
“你,你,老怪物,你……”苏枫溪颤巍巍地指着他,却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被那个猜测吓得心脏都在紧缩。
而梵伽罗却在她最惊骇的时候忽然把手悬于她脸前,将她死死包裹在心防最深处,连巨鲸的双鳍都掀不开的秘密一口吞没。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怕场景涌入他的脑海,令见多了世间最诡异之事的他都忍不住愣了愣。
“去她家。”他立刻收回手,大步离开。
“啊?”孟仲的反应慢了半拍。
宋睿却猜测道:“去她家就能找到消灭她的办法?”
“对,她也是自作孽。”梵伽罗并未解释,因为时间不够了。他刚走到警局门口,孙正气就从二楼冲下来,大声喊道:“梵老师,你们动作快点!刚才我偷听局长打电话,特安部那边好像拿到批文了,这会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梵伽罗礼貌颔首,然后加快了步伐。
孙正气用力拍打栏杆,暗暗骂了特安部一句。哦,他差点忘了,这个部门现在好像叫做龙图特安保全公司,是一个半科研机构,手里好像还握有好几个重大研究项目,上头比较重视。
妈的,什么野鸡公司,竟然也敢来摘我们警察局的桃子!你等着吧!梵老师肯定能赶在你们前面!然而孙正气刚想到这里,胡雯雯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大喊道:“不好了!苏枫溪的力气好像在恢复!她又开始挣扎了!快去找梵老师!”
她这边话音刚落,孟仲和庄G的车已经从那边的停车场呼啦啦地开出去了,速度极快。再把人叫回来肯定是不行的,张阳也在路上,两边都在与时间赛跑!
“走,我们先压着!”无法可想之下,孙正气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连续两次被梵伽罗搅碎心脏, 苏枫溪本该奄奄一息地躺着才对,但是听说对方要去自己家搜查,她竟快速恢复了体力, 然后握住那根拐杖,慢慢往外拔。要不是胡雯雯和廖芳不放心她,跑进来查看, 说不定她会掰弯牢房的钢筋跑出去!
“快快快,快把她摁住!”一群警察呼啦啦地跑上去, 把那根骷髅头拐杖往下压。面对如此可怕的怪物, 他们怕不拍?自然是怕的, 然而只要一想到外面的无辜民众, 就是再怕他们也得把危险扼杀。
孙正气还不停给大家打气:“压住, 别放手!孟局长说了,他们这种怪物都是靠吸食普通人的生命为生的, 一旦放苏枫溪出去,外面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听了这话, 众人齐齐怒吼一声,竟真的把力大如牛的苏枫溪镇压了下去。她像只被钉穿的壁虎,紧贴着地面胡乱扭动, 腥臭的嘴里发出刺耳的嚎叫。这嚎叫把全局的警察都吸引过来, 连局长都攒着拳头心惊肉跳地看着。
“不好,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了!怎么回事?”廖芳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再上几个人!把她的手脚都铐住!”局长立刻下令, 于是站在牢房外的老干警也都一涌而上,擒住苏枫溪的手, 把她的两个腕子凑一块儿, 戴上一副手铐,又把她的脚戴上脚镣。
“再加一副!怕不够!”孙正气这会儿已是汗如雨下。他的力气比普通人大得多, 再加上其余警察一起发力,就算底下的是头发疯的公牛也该压住了,但苏枫溪就是有本事把他们掀得左右乱晃。
她在恢复,而且速度很快,为什么?
廖芳负责摁住拐杖,所以一垂眸就能看见苏枫溪的正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看见对方佩戴在脖子上的鱼形项链在微微发光,一闪一闪的,仿佛一只萤火虫。她定睛再看,那光芒又消失了,吊坠还是那颗吊坠,没什么特别。
在廖芳愣神的片刻,苏枫溪的力气又增大几分,已经可以微微支起上半身了,众人一起喊着号子,再次把她镇压下去。这危机重重的场面看得局长直冒冷汗,不得不给梵伽罗打电话。
“嗯?拐杖也没有用吗?”梵伽罗拧着眉头问道。
“有一点用,但是我觉得很快就会没用了,她的力气越来越大,我们二十多个人都压不住。”
“好,我会尽快赶回来。”梵伽罗匆忙挂断了电话。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苏枫溪位于西凤山的豪宅,展开了仔细的搜索。从外表看,她似乎是一个典型的都市女子,然而她家的装饰却处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古典味道,家具大多是红木的,色泽非常雅致;窗帘用的是纯色纱幔和华丽的丝绸锦缎;地板由栗色橡木拼接而成,散发着一股岁月沉积的淡香,踩上去还会嘎吱作响,一瞬间就把人拉入了怀旧感中。
放置在雕漆立柜上的一台留声机无缘无故地转起来,放送的却不是什么流行歌曲,而是一段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差点没把刘韬的魂吓丢。
“没想到苏枫溪竟然这么老派。”他嘟囔了一句,然后便把枪插回枪套,继续搜查。
梵伽罗在这个处处都是岁月沉积物的豪宅内踱步,并不急着翻找东西,而是仔细观察。这栋建筑物在孟仲等人眼里是奢华的,古色古香的,在他看来却充满了不祥的黑气,它们一团一团聚散,一缕一缕飘荡,使每一个角落都萦绕着死亡的气息。
苏枫溪管这座豪宅叫留青园,梵伽罗却觉得它应该名为死地。凡是久居此处的人,不出三月必死无疑。
终于,他顺着那些黑气的脉络走进书房,站在了一堵墙前。
“我来看看。”一直跟着他的宋睿马上在墙体周围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机关。
墙面划开了,露出一间冷藏室,温度大约在零下七八度,汩汩往外冒着白气,室内排布着两个金属架子,左边的架子上放置着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很粘稠,还伴随着颗粒状的杂质;右边的架子上放置着一个个黑色陶罐,里面储存着一堆白灰。
“这应该是骨灰,我闻到了蛋白质燃烧后的余味。”宋睿捻起一撮灰闻了闻。
梵伽罗点点头,冲跑进书房的孟仲等人说道:“东西找到了,马上带回去。”
“这些是什么?”孟仲一边搬运一边询问。
“先回去再说,没时间了。”梵伽罗只是一径催促。
他的感应没错,时间的确是所剩不多了,因为张阳已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城南分局,把一张批文重重拍在桌上,勒令道:“把人交出来!”才一个多小时未曾见到苏枫溪,他的眼珠子已经熬红了,眉宇间的焦躁几乎能燃成一把火。这位平时吊儿郎当的纨F膏粱,此刻却散发着比他的祖父更强势的气息。
局长硬着头皮问道:“你们凭什么管我们警察局要人?据我所知你们单位好像只是私企吧?”
张阳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白大褂,白大褂立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徐徐道:“我们是疫情防治科的人,我们怀疑苏枫溪感染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病毒,必须把她带回去检查。在不确定病毒是否具备传染性之前,我们必须把她隔离。”
局长拍着桌子怒吼:“放你娘的狗屁!苏枫溪根本不是得病,她就是一只怪物!”
平时总喜欢把异人斥之为怪物的张阳此时却气急败坏地开口:“你说谁是怪物!苏枫溪是人!她是堂堂正正的人!她有活着的权力,她有接受医治的权力!”
“你所谓的接受医治是指用别人的命去换她的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种怪物是怎么一回事,孟局长已经全都跟我说了。告诉你们,人我是不会放的,有本事你们来抢!”局长把批文推开,坚决顶住了压力。
若不是孟仲离开特安部的时候带回了一段有关于萧言翎的监控视频,并且放给全局的人看,大家也不会对苏枫溪的事如此重视。这种怪物放走一个就等于害死了外面成百上千的民众,他们的职责不允许!
张阳冲动之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而局长也不甘示弱地拍了拍本就放置在桌上的配枪。还当特安部是以前的特安部呢,敢跟他顶牛!
白大褂见场面有点失控,立刻站起来劝说:“你们别冲动,都冷静冷静。现在已经是新世纪了,你们城南分局怎么还相信怪物的传说?我跟你们说,那是病,得治。埃博拉病毒你们知道吗?我们怀疑苏枫溪感染的病毒与埃博拉非常相似,具有极强的传染性,我们必须把她带回去进行隔离。我们也是为了群众的安全着想。”
“把她带走就是对群众最大的不负责!”局长坚决不同意。
白大褂也为难了,他们只是科研机构,要不到人还真不能对警察局做什么。
张阳咬咬牙,转身走了出去,十几分钟后又回来,把正通着话的手机递给局长。局长心里一紧,莫名感觉不妙,接了电话一听,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试图解释,但那头并不接受他的解释,只是一味勒令他放人。
局长气糊涂了,对那边威胁道:“林部长,我再一次慎重告诉你,我们警局很有理由怀疑张阳与苏枫溪存在私人关系,他把人带走不是为了隔离研究,而是为了藏匿甚至私自放走。这通电话我录了音,人是你让我们放的,日后社会上若是出现与此有关的动.乱,你要负全责!”
那头的人气坏了,冲局长一通咆哮,局长脾气也很火爆,一句句跟着顶。两人僵持了数分钟,那边忽然蹦出来一句“革职查办”,这才让局长闭了嘴。他狠狠瞪了张阳一眼,这才把他们带去牢房。
看见被十几个警察压在地上的苏枫溪,张阳气得差点拔枪。他飞快冲进去,一手掀飞一个,连女警都被他狠狠砸了几拳。
局长完全没想到他一个富二代竟然身手那么好,一个人完胜局里的精英,这武力值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普通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胡思乱想间,张阳已把苏枫溪搂入怀里,迫不及待地去拔那根拐杖。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普通人碰了完全没有感觉的拐杖,入了他的手竟似火炭一般滚烫,瞬间就烤焦了他的掌心,让他的皮肉牢牢黏在杖身上。与此同时,那骷髅头的眼珠子竟然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看向张阳的侧脸,似有贪婪的笑意迸发出来。
“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刚才还力大无穷的张阳这会儿竟连抱起苏枫溪的力气都没有,要知道现在的苏枫溪只是一把枯骨,重量绝不会超过五十斤。
“阳阳,阳阳,你来啦!”苏枫溪听见张阳的声音,竟然一瞬间就充满了力量,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嘶声道:“走,我们快走!”然而她刚迈出去一步就被脚镣绊倒了。
张阳被她带累,也不由自主地倒地,却又飞快撑起上半身,免得压伤已脆弱不堪的女人。只这一个细节就已足够看出他对苏枫溪怀揣着怎样的感情。正如梵伽罗断言的那般,他是为了这个人而存在,他用生命爱着她。
“妈的,快把这些手铐脚铐都给我打开!”张阳厉声嘶吼。
孙正气等人抬头望天。
张阳眸色暗了暗,也不指望他们配合,拔.出枪把脚铐射断,然后与苏枫溪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那拐杖还在吞噬他们的力量,却已经没有大碍,只有到了梵伽罗手里,它才会具备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普通人可以拔掉它。”被这些警察压制了很久,苏枫溪自然察觉到了拐杖的特性。
“你来拔!”张阳立刻点出那名白大褂。
白大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掉拐杖,顺带把苏枫溪和张阳的皮肉都撕掉了一大块。但两人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竟连哼都不哼一声就往外走。路过曲折的长廊,张阳还扯掉一块窗帘,把苏枫溪严严实实包裹,末了探入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苏枫溪立刻搂紧他的脖子,附耳低语:“梵伽罗去我家了,我们快走。”
“去你家又怎么样?”张阳表情不屑,步子却越迈越大。他到底还是忌惮梵伽罗。
“他可能发现了我的秘密,他给我通灵了,吃了我的记忆。”苏枫溪的嗓音像大风刮过戈壁,卡啦啦地响,十分刺耳。
但张阳却依然待她如初,既温柔又耐心地安慰,“没事的,发现就发现了,无所谓。等我治好你,我们就换张脸继续过日子,不怕的。”
苏枫溪捂住脸,难堪地说道,“是啊,发现就发现了,无所谓,我已经变成这样了,还用在乎名声吗?”她苦涩一笑,末了又往张阳怀里缩了缩,嗓音充满了恐惧:“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只要一想到梵伽罗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换了一张脸,我也会害怕!他会认出我的,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他肯定能认出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出来!”
张阳低头亲吻她溃烂的眉心,宣誓道:“别害怕,我会为你杀了他!”
苏枫溪放心了一些,不知想到什么,竟开始哀伤地啜泣:“阳阳,当初你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就应该答应你。我后悔了,我现在真的好后悔。”她多想对全世界的人呐喊:我不是什么怪物,我也有心,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贪欲作祟,却又何尝不是受人所迫?我只是想在战乱中活下去,过几天平安的日子,就这么卑微而已。
张阳的眼眶也红了,哽咽道:“我比老怪物晚了一步,但今天我却先来了。我从来没让你失望过,对不对?”他再次亲吻女人的眉心,目中的深情似潮水一般汹涌。
从背后看,又有窗帘的遮挡,这两个人竟然显得很登对。
胡雯雯和廖芳既气愤又不得不佩服张阳。你说苏枫溪都丑成这样了,他还能不离不弃,世上哪个男人做得到?不过一码归一码,在梵老师赶回来之前,这两个人他们还得帮忙拦着,于是只能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把他们轮胎的气给放了。
但张阳的心思很深,竟然派了十几个保镖守在车队附近,简直叫人无从下手。
另一头,梵伽罗坐在疾驰的车里,把一瓶暗红色的液体往陶罐里倒。他刚打开瓶塞,孟仲就捂着鼻子干呕起来,只因那暗红色的液体实在是太难闻了,其威力堪比生化武器!
“这是血液**发酵之后的气味。”宋睿肯定道。
“嗯,这是婴儿的血肉榨成的汁。”梵伽罗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什么?”孟仲失口高喊。
坐在驾驶座的刘韬差点把车开上马路牙子。这话也太惊悚了!
“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婴儿,是苏枫溪的亲骨肉。在她的记忆里,我看见了她生产的画面,一个接一个,连续不停。这些骨灰和血液,便是那些孩子留在世上的残迹。”梵伽罗把血液与骨灰掺在一起,用磁场包裹、融炼。
孟仲等人吓呆了,宋睿却徐徐道:“八十一个玻璃瓶对应八十一个陶罐,也就是说苏枫溪生过八十一个孩子?她把他们的血肉和骨头分开做了处理。”
“对,而且都是在近期之内。”梵伽罗点头低语。
刘韬一踩油门,把车狂飙了出去。妈的,他刚重建没多久的三观又被梵老师颠覆了!几个月的时间连生八十一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梵伽罗用自己的磁场持续融炼着那些**的血肉和骨灰, 静待周围的几人从巨大的惊骇中回神。
“她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宋睿考虑问题喜欢从源头抓起。
“为了青春、美丽、力量。”梵伽罗手里捧着的罐子开始发烫。
“她的那颗鱼形玉佩难道不能帮她实现这些愿望吗?”
“不能,那枚玉佩的力量是长生,”梵伽罗补充了一句:“而且是限定性的长生。”
孟仲追问:“什么叫做限定性的长生?长生就是长生, 还分限定不限定?她都已经长生了,还用祈求什么青春美丽?她不应该一直都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梵伽罗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放空, 末了低声笑了笑,嗓音里透着一种罕见的恶趣味:“是谁告诉你长生与永葆青春是同一个概念?”
孟仲疑惑道:“没谁告诉我, 但是这个还用问吗, 长生就是永远年轻地活着啊!”
梵伽罗低声笑了:“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 所以祈求长生的人才那么多。但其实长生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你的身体依然会衰老, 腐烂,可你的灵魂会被禁锢在这具日渐残破的身体里, 不得解脱。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一定的法则运行,没有哪种力量是不受节制的, 包括长生。而限定性的长生则是指――如果我永生,你就能一直活着;如果我死了,你也得死。明白吗?”
宋睿略一思考就明白了, 似笑非笑地道:“所以祈求长生的苏枫溪, 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只将腐未腐的怪物,她被自己的愿望和另一个人的愿望同时束缚在人世, 过得生不如死。”
“是的,如果要杀死她, 就得把限定她的那个人找出来一起杀死。”梵伽罗摇头道:“每一个渴望长生的人, 到最后都会变成躯体腐烂的怪物。除非他们能成神,否则永远摆脱不了这种痛苦。”
“神是疥癣。”宋睿想起了青年的话。
“是的, 一人成神,全世界陪葬。”梵伽罗露出不加掩饰的憎恶表情。他对“神灵”这两个字存在极强的敌意。
刘韬日常喜欢看修真小说,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啊,成神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全世界会陪葬?”
梵伽罗敛去眼中的冷意,徐徐开口:“你知道鲸落吗?”
没有文化的刘韬:“……什么玩意儿?什么落?”
宋睿解释道:“当鲸鱼死去的时候,它们会缓缓落入水底,像山崩星陨,这个过程叫鲸落。它们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蛤蚌、蠕虫、盲虾、鱼群,它们围绕着这座腐肉建立起一座丰饶的王国。”
梵伽罗接口道:“一条鲸鱼的死亡可以孕育出无数新生命,这就是能量的守恒、世界运行的法则。有死亡就会有新生,有增熵就会有减熵,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生生不息。死亡是结束,也是另一个开始。但是,如果一条鲸鱼总也不死,并且越长越大,你能想象那样的场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