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一周,尽是陌生的面孔,有青年才俊亦有年事已高,石小满下意识去寻找徐盛的身影。他就在自己身侧站着,一触到她的眼神,便看过来会以微微一笑,让石小满很是安心。
想来大家也是为了给傅老太爷面子,纷纷称赞她培育的秋菊多好多好,花瓣多颜色鲜,有的甚至还把她剩下的几十株秋菊也预订去了。
厅堂人多,徐盛寸步不离地守在石小满左右,总能接收到一道满怀恶意的目光。起初他以为是错觉,好几次下来不由得疑惑回头,在人堆里对上一双阴鸷凛然的眼睛。有片刻的怔忡,他面色如常地转回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石小满的视线。
石小满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何事,她被接二连三搭话的人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有了空挡,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迎面便撞上了傅老太爷。
她站直身子端正姿态,切换成一级备战姿态。
被老太爷笑容和蔼地拍了拍肩膀,“小姑娘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语气诙谐揶揄,石小满这才放松一下,“老太爷自然不会吃了我,可你刚刚那番话说完,大家还以为我同你有什么关系,各个恨不得把我吃了呢。”她玩笑道。
这个话题本可以一笑置之,谁知老太爷却问:“石姑娘若是愿意,未尝不可有关系。”
这话说得太委婉,石小满险些没听懂什么意思。
她这才看到老太爷身旁还站着一男子,长身玉立,一袭月白长袍趁得温润如玉,对上她的目光后不过微微颔首,客气疏离。
“这是长孙傅云,今日寿宴权是他一手操办,那一百多株秋菊也是经他过目的。”老太爷这般解释道,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这孙子对养花种花一事略懂皮毛,不知能否向小满姑娘讨教一二?”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称呼已经变了。
石小满不好意思拒绝,却又怕老太爷误会,免得乱点了鸳鸯谱,只好向徐盛求救:“养花一事大都是徐大哥帮忙的,我不过坐享其成而已,要讨教呀也应该是他。”
徐盛默不作声,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老太爷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神色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惋惜地摇头:“是我云儿没福气了。如此看来,你二人倒是般配…”
话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了去,他身旁立着一人,身形颀长挺拔,剑眉上扬神采奕奕。
“太爷,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愿您身体康健,益寿延年。”孟寒由始至终没看石小满二人,仿若真不认识。
只有徐盛知道,他方才落在自己身上刀子般的眼神,有多凛冽狠戾。
第46章 秋分(三)
半个时辰后宴席开始,老太爷首先上座,宾客纷纷入席。寿宴设在前院,中间搭一戏台,府里请了戏班子来演唱,一曲空城计听得石小满昏昏欲睡。
她素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加上委实不自在,没一会儿就频频点头了。原本见了老太爷就打算离开,偏偏对方铁了心要留她下来,石小满推拖不得,只好答应。好在她的位子离前面有些距离,就算走神也没人能注意。
“倦了?”徐盛问道。
石小满忽地一激灵,险些跳起来,周围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戏曲,没几人侧目。她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点头:“估计今天起得太早,这会儿撑不住了。徐大哥,这寿宴还有多久才结束呀?”
最后一句她问得极小声,杏眸滴溜溜地环顾一圈,生怕给人听去。
徐盛摇头,“你若实在困得厉害,我去同人说一声,你我提前离开便是,何必要为难自己。”
“这样多不好,万一人家认为我不给傅家面子,日后不同我做生意了怎么办。”石小满对此很坚持,她站起来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去后面吹吹风便能清醒了,大不了一会儿再回来。”
徐盛拿她没辙,“需要我陪你吗?”
“不啦,傅府虽大,还不至于让我走丢了。”石小满回答得很干脆。
徐盛只得重新坐下,方才他俩的对话已经引起周围人注视,再拉扯下去委实不好。他举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不期地对上孟寒的眸光,但见后者噙着一丝笑意,一改方才的隐晦,挑衅直接地朝自己举了举杯子。
徐盛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余光看见他站起来,朝着石小满离去的方向走去。
徐盛捏着杯盏的手紧了紧,眸光黯沉。
傅府前院与后院之间有一荷塘,只有几朵晚开的睡莲卧在水面上,莲子大都成熟,被人采摘了去。石小满在荷塘边上寻了块石头坐下,偶有凉风袭来,她百无聊赖地托腮发愣,连身后有脚步声都没听见。
“在想什么?”只觉得耳边一热,像有人故意在呵气。
石小满惊叫一声,猛地被吓得弹跳起来,身子一转惊悚地看向来人。因着身后便是荷塘,边上石头生满苔藓,湿滑无比,她一个没站稳眼看着要向水中倒去,被孟寒眼疾手快地捞住,两人趔趄着后退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石小满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被他一只手按着脑袋死活脱不开,偏偏孟寒还不无揶揄地说:“这么快便要投怀送抱了?让我很是受宠若惊。”
石小满气急,这人忒不要脸,分明是他自己箍得紧紧的不让人离开!“你给我放手!”
“放手?”孟寒微微沉吟,敛眉状似认真地思索,半真半假道:“不行。”
石小满听不出他话里意思,一心想与他保持距离,免得被人看见有口难辩。“行不行哪是你说了算?你若是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孟寒挑唇讥诮,“我倒想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她只是情急之下随口说一句,根本没考虑下一步,当即涨红了脸语无伦次:“你,你你别太过分…”
孟寒挑眉模样很放肆,恣意刺激她:“过分么?这似乎…算不得什么。”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琢磨不出究竟哪里不对。石小满跟他相处很久,知道他腰上敏感,便狠狠地拧了他腰间软肉,果见孟寒嗷地一声将她松开,捂着腰侧怒瞪:“你这女人…”
话未说完,被挣脱出来的石小满推住胸膛,没来得急反应过来,脚下一滑便向池塘栽去。只听噗通一声,溅起不小的水花,孟寒整个人已落入水中。他浑身湿透在水里扑腾两下,好不容易站稳脚步,愤恨地抹了一把脸上水珠:“石小满!”
这是孟寒第一次清楚地叫她的名字,石小满微微一愣,毫不示弱地反问道:“干什么!”
天已快深秋,虽不至于刺骨般寒冷,但落入水中还是浑身冰凉。岸边湿滑,孟寒伸手到她面前,不容拒绝道:“拉我上去。”
若是这么乖乖听话的,恐怕便不是石小满了。她学着孟寒的模样冷笑一声,抬起下颔俯瞰道:“为什么?你求我呀。”
孟寒气急反笑:“求求你。”
“…”
这一幕太熟悉,她险些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不久前孟寒还睁着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毫无防备地说“求求你”,被她好好训了一顿。而如今,他在荷塘里模样狼狈,目光灼灼,眸中笑意藏着愠怒,看得人不寒而栗。
石小满忽然觉得没意思,后退两步面无表情道:“没用,你自己上来吧。”
不明白她为何转变态度,孟寒怔楞片刻,“你在逗我?”
这时已有府里丫鬟看到这边状况,连忙上前将人从水里拽了出来。傅府规矩管教得很好,但凡是客人都要照顾周到,是以丫鬟命人去拿一件新的衣裳,还不住地询问:“公子没事吧?可千万别着凉了。稍后我领您去客房,喝碗姜汤热热身子吧。”
孟寒不知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小满的方向,好似要在她身上戳出洞来。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随着丫鬟去了客房,就算他再怎么想收拾石小满,也得先把这身湿漉漉的衣裳换下。
自然,石小满不傻,没错过他眼中的寒光和怒意。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是以她回到酒宴中,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傅老太爷道明情况,快步离去。
“为何忽然这么着急离开?”徐盛在她离席后也跟上,困惑道。
直到离开傅府好远距离,回头见身后什么也没有,她才长长松一口气,“不小心撞见瘟神,吓死我了。”
徐盛不解:“何来瘟神?”
这事不好解释,石小满只得敷衍道:“已经被我解决了,没事。”
话落,她忽地一拍脑门:“糟糕,剩下的三成银钱还没付呢!”
方才出来得急了,竟然忘了这茬。而傅老太爷戏曲看得正酣,一时没想到此事,听她说身子不舒服,还关怀了两句问她要不在府中住下。石小满哪敢多留,巴不得早早离去。
现下不得已只好折返,她哭丧着一张脸别提多郁闷。
徐盛看出她的不情愿,提议道:“前面有家茶水铺子,不如你在那等着,我去取了剩下的金额再回来?”
“可以吗?若是他们要重新算账怎么办,徐大哥你应付得来吗?”石小满既希冀又担忧,眼巴巴地将他望着。
徐盛轻笑,“你放心,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有他担保石小满委实把心放回肚子里,一指前面的茶水铺,笑眯眯道:“那我在那儿等着,你快些回来。”
目送徐盛走远,石小满要了一碗油茶慢慢地喝,没一会儿便出神了。
再回神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她望了望远处,不见徐盛的身影。一直到油茶喝完了,仍旧不见徐盛回来。她不免心中着急,向摊主问了时辰,一算才知道竟然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难不成迷路了?石小满立马摒弃这个想法,徐盛向来谨慎,无论去哪里都会记路,根本不存在此类问题。
亦或是傅府人为难他?嗯,这个还有些可能。只不过看傅家财大势大的模样,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钱斤斤计较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档子,徐盛已经从远处走来,恰巧背光,只见周身裹了一层细润莹光,看不清脸上表情。及至他走到跟前,石小满才看见他脸上伤痕,嘴角乌青,有隐隐血迹,她睁大眼立即炸毛:“他们打你了?”
徐盛摇头,“没有。”
为了引开她注意,将钱袋送到她跟前:“这是剩下的钱,你好好收着。”
石小满不接,一心一意端详他脸上的伤,蹙眉忿忿不平:“什么玩意儿,竟然还打人!”说着一撸袖子,“我倒要去问问怎么回事。”
徐盛见她不像说笑,连忙将人拦住,“与傅府无关,小满,此事你无需管。”
“我怎么不管,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石小满欲推开他,不想才碰上他的胸口,就听见他倒吸冷气,捂着胸膛眉头紧拧。
“徐大哥你怎么了?”石小满大惊,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我没用劲,你怎么这么不经碰呢…”
徐盛脸上那一点伤口与身上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原本他脸上也不会有伤口的,只是因为故意将对方激怒了,才被一拳正好砸在下颔。
待那疼痛过去,徐盛打定主意不告诉她真相,“趁这会天还早,赶紧回去吧。”他率先走在前面,不顾石小满探疑询问的目光。
“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告诉我呀!”石小满追在身后,不依不饶道。
徐盛脚步未顿,眼眸中凝了一层复杂情愫。
若说之前仍有一丝疑虑,现如今他已能确认。
既然对方亲手放开了,那日后便由他好好呵护。
第47章 秋分(四)
石小满坐在庭院里给徐婶煎药,槐树枯叶落了一地,她随手抓了一把塞进炭炉里燃烧,心思飘渺。徐盛劈柴的声音规律地一下一下,敲打在人心扉,惹得石小满不时侧目,眸中若有所思。
对着他的身影发了好一会儿呆,石小满毫无预兆地忽然道:“徐大哥,我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徐盛手下动作一个不稳,柴劈偏了。
碎木块直直地往石小满的方向飞去,她双目圆睁堪堪躲开,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不愿意就直说嘛,何必这样伤我性命!”她说笑的成分居多,知道他是被自己吓住了,为了避免尴尬只好佯装愠怒。
徐盛放下斧头三两步来到跟前,“有没有伤着你?”
石小满侧过脸让他看,上面有一道不大的划伤,不过破了一点皮,连血都没有,只是周围红了一圈。“你看,我破相了,你得赔我。”
徐盛一看还真是,二话不说地站起来:“我去给你拿药酒涂上,姑娘家若是脸上落疤可不好。”
石小满一面好笑,一面又无可奈何,这点小小的伤口怎么会留疤呢?这人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少顷徐盛已拿着药酒回来,蹲在她跟前脸色凝重,用干净的棉花蘸了药酒仔细地给她消毒伤口。按理说两人这般亲昵是于理不合的,然而徐盛此刻心怀愧疚,只想为她做点什么,而石小满正看着他发愣,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徐盛生得刚毅健壮,五官深刻,嘴唇一抿便无端生出一种威严的气势。是以当他认真地给石小满上药时,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洒在脸上,石小满一时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任他摆布。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徐盛凝望她片刻,顿了顿咳嗽一声站起来:“没事了,伤口不深,明日便能结痂。”
石小满也忙站起来,见他局促,免不了起了逗弄之心。又想到徐婶先前让她考虑的事,干脆趁此机会真假掺半地问道:“方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徐盛微楞,对上她含笑的眸子,端正神色:“你方才…不是在与我说笑?”
“嗯,不开玩笑。”她已经想的够清楚,既然与孟寒再无可能,便要认真开始日后的生活。哪怕一时无法释怀,一年,一辈子,一定足矣。
徐盛以为她是冲动,“你可是想得清楚了?若只是为了赌气,大可不必…”
“我不是赌气。”石小满静静道,她对上徐盛的视线,眼里粼粼波光微微流转,像一潭沉淀了多年的泉水,干净澄澈,温润柔和,涓涓细流。“徐婶身子状况日益不好,她一心想看你成家立业,正好我嫁过来与你一起照顾她。徐婶与我的恩情,即便是我搭上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徐盛才泛起的一点笑意硬生生被打压回去,他眸光黯淡:“你是为了我娘,才想嫁给我的?”
石小满眨眨眼,不想欺骗他:“目前来看,确实如此。”
徐盛勉强扯动嘴角,生硬苦涩:“…我问了什么。”
石小满张口,竟想不到安慰他的话。“或许…”她眸光一转落在徐盛身后,眼眸陡然睁大,像被定住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盯着院落门口。
察觉到她的异状,徐盛也回头看去,只见外面立着一名男子,长身玉立,手中折扇掉落在地,张口惊讶地望着他们,似乎比他们还要吃惊。
石小满回过神来,嫌弃地拢起眉心,毫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
贾臻默默地拾起折扇,许是没消化方才听到的震惊消息,拾了三两次才把折扇拿在手中。目光来回在他们身上逡巡,看石小满的眼神仿佛看红杏出墙的妻子:“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嫁给他?”
自从孟寒不傻后,最高兴的莫过于贾臻无疑。
开玩笑,那个不认识他傻不拉几的孟寒他可是受够了好么!
然而事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此次孟寒回来,虽然与以前没甚变化,但总觉得性情更加古怪了些,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简直无法揣摩。尤其是贾臻向他询问有关石小满的事时,被他那沉静眸子漫不经意地一扫,霎时便噤声了。
是以贾臻才想到来找寻石小满询问一番,两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先前不还是黏在人家身边怎么都撵不走么?怎么能忍着这么多天都不见呢?
然而人还没见到,就被他听到上面的对话,当即震惊不小。
千万个念头在脑海奔腾而过,难道两人吵架了闹别扭?赌气?亦或是徐盛横刀夺爱惹得石小满左右为难?孟寒一怒之下回了镇上对她不闻不问?
石小满自然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若是知道了,一定举着斧头把他脑袋劈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嫁给谁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又来我们村里做什么?没看见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欢迎你’四个字么。”自从遇到贾臻之后,石小满的嘴巴愈发毒了。
贾臻如今面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能面不改色,“来找你自然是有事。你先回答我,刚才的事不是小爷听错了?你当真要嫁给他?”说着一指徐盛,指间带风,眉头倒竖,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石小满还是那句话:“与你有何关系?”
贾臻气急:“寒寒怎么办?你莫不是要对他始乱终弃?”
这个词第一次被用到石小满身上,她一脸凌乱:“我好像没对他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要说被始乱终弃的人,怎么看也应该是她吧?
被人亲过摸过之后,转头那人便翻脸不认帐了,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心酸的?
贾臻权当听不见,“无论有没有,你都不能嫁给别人。”
石小满莫名其妙:“你凭什么管着我?”
“凭…凭我是…”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石小满很不给面子地嗤笑,“贾少爷何必大老远地跑来学磕巴?路在身后,好走不送。”
“你,你当真如此狠心!”贾臻不死心,怒瞪着她道。
“…狠心的人不是我。”石小满怔忡,低声道。
贾臻没听清:“你说什么?”
石小满已不想再跟他争论,走到跟前将他扒在门框的手拿下,绝情地在他面前阖上门,将人拒之门外。“日后你不要再来。”
门外静了许久,在石小满以为他已经离去时,贾臻低声嘀咕道:“大不了小爷回去问寒寒怎么回事…”
石小满听得一惊,连忙将门拉开,“你若是将此事告诉他,我便让菀柳这辈子都不理你!”
贾臻确实打算走的,猛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将他下一大跳。回过味后浑身炸毛,“你敢!”
“为何不敢?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晚晚小时候最听我的话,这点要求她一定也不会拒绝。”石小满丝毫不退让,抬头对上贾臻愤怒的眸子,咬字清晰道。
贾臻拿她没办法,在心中权一通“论兄弟与女人哪个更重要”,末了愤恨地咬牙甩甩袖子,“好,好。小爷不说,你嫁给谁我都不告诉他!”
终于将人送走,石小满浑身几乎脱力,这贾臻实在太能折腾人,幸好当初傻的不是他,否则石小满一定要死在他手上。
她心中为菀柳点上一根蜡烛,过后才想起来自己在煎药,连忙回头,见院中药罐已经从火炉上取下,徐盛也不在院子。她快步走进屋中,果见徐盛站在炕头,徐婶已经喝完药正在于他说话,气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但脸颊仍旧日益消瘦,愈发苍白。
不知道方才的话他听去多少,石小满一直不敢看向徐盛,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心虚什么。
石小满一直没把自己的决定同徐婶说,一是自己也犹豫不决,二是她开不了口。这日徐婶一大早便咯血不止,石小满赶过去后她已经昏昏睡去,大夫诊断后摇了摇头,只说了四个字“时日无多”。
那一瞬,石小满几乎能察觉到徐盛浑身的僵硬。
徐婶醒来后仍旧神智不太清楚,眼睛无神地望了望炕头站的两人,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顺着鬓角滑入枕头。她抓着徐盛的手声音虚弱,一句一句地念叨不休:“娘若是走了,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看着你成亲…你日后找个好姑娘,别再死心眼儿了…让小满帮你看着,她看人眼光比你好,哪像你一根筋…”
徐盛反握着她的手,原本柔软温暖的手掌不知何时起变得枯瘦,“娘莫要说胡话,你不会走的,不会走的。”
“你当娘没听见吗,大夫都说了…”徐婶闭了闭眼,许久没能睁开,就在两人都泛红了眼眶,她才艰难缓慢地睁开眼。在两人身上看了又看,舍不得一般:“都说我活一辈子值了,两个孩子都这般孝顺…所以,才这么早…这么早…”
石小满再听不下去,泪珠滚落眼眶,她伏在徐婶身上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我想好了,徐婶,我想好了…你一定能看到徐大哥成亲的,你得等到那一天…”
女人家都感情脆弱,一个哭了,另一个定然扛不住。
徐盛看着哭作一团的两人,心中泛起微苦涩意。
第48章 秋分(五)
婚事订在这月二十八,若不是因为徐婶的病情,本不至于这么急。但徐婶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日,请人算了良辰吉日,早早地便把日子定了。
贾臻原本不打算将这事告诉孟寒的,但眼看着时间一日日流逝,他仍旧不明状况,每日早出晚归,与他以前最看不上的商贾官府打交道,抓心挠肺地实在憋不住了。此次孟寒回来变了不少,说不上来具体哪里…譬如他以前绝不会管他爹娶的那些姨娘偏房,然而如今竟然将她们安顿得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