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扈夫人劝茵茵:“织厂不如收丝挣钱,打理工厂还很辛苦,妹妹怎么挑了个重头?”
“收丝竞争太大,虽然挣钱,却不如织厂省心。”她俩都知道这里的省心,是不怕丝价忽高忽低地,让人担惊受怕,扈夫人仗着丈夫是主管这边的官员,皇帝的女人不愁嫁,这时并不把茵茵的话当回事。
“我已经派管事去王举人家了,看他是不是追加投资呢。”
“他怎样都行,反正到时候按投入分红,账目清楚就是了。”茵茵对王忠仁在钱财上的态度还放心,他对钱没感觉,一点也不贪。
过了几天,王忠仁果然去蔚县赴任,林月娥亲自去了扈府,告知今后王家的生意她来打理。茵茵也不计较她先去扈府后来找自己,对她不咸也不淡,林月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并不计较她的态度,和她说了好些闲话。
王忠仁虽然对自己只能做个小吏有点不满足,但这毕竟是宦途的开端,去赴任,就是赴一份希望,他走得还是很高兴的。
林月娥很想跟着王忠仁,她很不放心他,觉得王忠仁虽然有点小才气,但那点才气,还不能够养住他的那份清高和傲气。可扬州这边的生意,她要留下打理,她恨自己分身乏术,无可奈何地对王忠仁叮咛又叮咛,让他一定要压住自己的脾气,一定不要小看周围任何一个人。她劝王忠仁:“老爷,那些人无论怎样粗鄙,能在衙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混下来,就有他的过人之处,有句话叫阎王好哄,小鬼难缠,越是那样的人,越是让人防不胜防、真正的君子,即使与之交恶,他们也不屑于用卑劣的手段报复你。可那些小人,他表面谄媚,背后下刀,口蜜腹剑就是指的他们。你今后的前途和王家的兴衰,就是老爷一肩挑了。老爷啊,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万万不可令妾身失望啊。”
王忠仁本来极爱林月娥,平日里对她就言听计从,现在听她这么语重心长,这么殷殷期望,心里的男子汉气大为增加,他郑重地给妻子表示:“,你放心,我一定会记着你的话,此去,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有林月娥帮着扈夫人打理茧厂,茵茵彻底放下心来,她全心全意筹措开织厂的事儿,很忙了一段时间,陈奎秀推荐给茵茵的人,叫胡刚,的确很有管理才能,茵茵给他讲了一些现代化管理模式,他竟然能很快领会其中的奥秘,把生产安排地井井有条。
茵茵不想把织好的绸坯卖给丝行,就带着胡刚,和那些色目人交易。第一个顾客,是个阿拉伯人,她让胡刚在牙行请了翻译,最后没有谈成。她也打听过,丝行和色目人交易,价格和她报的差不多,而她出的丝绸,品质也很好,胡刚初战不利,有点沮丧。
“做生意嘛,哪能一举成功呢,我们继续找买家。”
饶是茵茵有心理准备,第二、第三乃至第四都没谈成,也让她多少有点心灰意冷。
不知道是第几个顾客,竟然是个来自伦敦的,就算茵茵这么些年,英语忘了大半,古代和现代英语,还有一些词汇不一样,但这位红头发蓝眼睛的老外和牙行人说的话,她还是听懂了一大半。
又一次没谈成,她带着胡刚和几个随扈,出了酒楼雅间的大门,胡刚垂头丧气地给牙行买办支付了做翻译的费用,打发他离开。
“我们回头再找一下那个洋鬼子。”茵茵下令。
“我们不会说鬼佬的话啊,过去能怎样?”胡刚依然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但看到茵茵已经回头了,他赶紧摆手示意让随扈跟上,自己也加快脚步,落后半步跟着茵茵。
找到那个老外住的客栈,茵茵示意随扈敲门,那老外果然刚回到房间,开门看到茵茵,一愣,他嘟哝着说:“不,不,你们的价格太高了。”
“我们还可以降下来,请阁下再和我们详细谈一谈。”茵茵的英语,好些年不用,说得结结巴巴,但那老外还是听懂了。
胡刚和几位随扈,目瞪口呆地看着茵茵,像听天书一样,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生意,最后,堂堂一品夫人,竟然让鬼佬拉了一下手。
那鬼佬笑嘻嘻地和茵茵他们告别,离开了酒楼,茵茵这才给胡刚他们解释:“牙行的人瞒着顾客,每单生意收一成回扣,这就是咱们私下找色目人,生意总谈不成的原因。”
“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胡刚毕竟是做师爷出身,暗算这些小喽喽,实在是小菜。
“这个,我猜想,这事是丝行和牙行的人勾结在一起进行的,咱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茵茵用了几天时间,做出一个贸易单据,里面包含了在码头成交价格、交货时间、地点、要求等内容,中英文对照着写清楚,让胡刚拿着去码头找那些色目人,好些色目人到处做生意,会多国语言,胡刚请了他们,把这个单据翻译了,然后送给了林新民挑头组织的丝织协会。有了这个单子,贸易双方,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往里面填写数据,胡刚教了李新民怎么写洋码,又陪着李新民谈成了一单生意,这才离开。
丝行的人,自信和牙行的人勾结,扬州码头的丝织品交易就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他们见织绸厂家忽然跳过他们,把货物卖了出去,很吃惊,等他们看到那个不会外语,也能贸易的单据大惊失色,但这时候,他们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月,扬州码头丝织品交易,那是最少都有几十万两银子的。
丝行的执事,又在一起吵了一天,他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再垄断交易。
天气转冷,茵茵不想出门,见织厂的生产和贸易都理顺了,就把那些都交给胡刚打理,自己安心待在后衙,相夫教子。
这天陈奎秀沐休,两个孩子也刚好不去书房,早上起来,茵茵就指挥厨房,做好吃的犒劳一家人。
“我打算,在家里请一下扈大人。”陈奎秀和茵茵商量。
“扈大人帮我了一个大忙,我想请了他们夫妇带上孩子来咱家。”大秦也讲究男女关防,但如果是通家之好,那就另当别论,陈奎秀这么请了扈飞雄,也有拉近两家关系的意思。茵茵见他这么安排,猜想扈飞雄这个人情必然非常之大,不然,陈奎秀不会因为一件事,就要把两人关系升级到朋友间的最高境界。
那天,初冬的天气,阳关灿烂时,还给人小阳春的感觉。扈飞雄夫妇带了三个儿子,来到总督府后衙。
在这个极讲究规矩的时代,孩子在父母跟前少不得束手束脚,陈奎秀借口让他们去了振声他们住的那个院子,留下四个人在一起说闲话。
扈夫人对丈夫太过在乎,说话中不时悄悄去瞟丈夫神色,扈飞雄表面大大咧咧,但有一句话惹了扈夫人伤心,他也赶紧不着声色地弥补,茵茵看出,这二人其实非常恩爱。
“妹妹,听说,你这次把丝行的人撇开,自己把织厂的绸子卖给了鬼佬?”
“呵呵,丝行的那些人实在可恶,他们,把持所有丝行的贸易,强买强卖,不给点厉害瞧瞧,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茵茵尽管神态恭谦,但话里话外不无得意。
“陈夫人还是厉害啊,敢直接和鬼佬打交道。”扈飞雄翘了翘拇指。
“鬼佬也是人,并且还比咱们笨,和他们做生意,比和咱们国内的人做生意还容易呢。”
“反正我不敢。”扈夫人是由衷佩服。
“你看看你,能做啥呀。”扈飞雄不知道是对老婆不满,还是借故夸茵茵,但他这么说话,扈夫人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不过,夫人还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我一天忙于公事,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你打理,也辛苦你了。”扈飞雄赶紧补了一句。
“扈大人,你既明白姐姐如此不易,就该对她好些才是。”扈飞雄和陈奎秀的脸上,都有点尴尬。
正文 第二二零章 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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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直言
茵茵似乎觉察出话说得不妥,随即变换了话题:“扈大人,令堂大人身体可真好,听说到现在还当家理事,主持中匮?老人肯为你操持,按说可喜可贺,但是,她毕竟年纪打了,你这么做,还真胆大呢。”扈飞雄的脸红了,又无奈又难堪。
“家母操持惯了,我不想拂了她的意愿,这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扈飞雄这话说得,有点无奈,他**硬是从妻子手里夺权,让他很为难啊。
“你是当家的男人,有些事情,还得你拿主意。毕竟,你们眼界开阔,看事情比我们妇道人家要全面。”
扈母当家,他扈飞雄内心着是孝顺,但外人看来,就不是那样,再加上扈母处理家事,并不公平,还有传言她虐待下人,其实,陷亲不义,那才是大不孝哩,茵茵最近不停地听到外面的传言,也理解扈夫人急着挣钱的原因,既然要和扈家交朋友,那就要做到真情实意,看到朋友出错而隐忍不说,那不是维护对方的面子,而是看笑话。
陈奎秀着急地在桌下悄悄拉茵茵的衣襟,扈飞雄脸色已经紫涨,扈夫人低下了头,看不到表情。
幸好,厨房过来询问,问是不是摆饭,陈奎秀赶紧安排,吃饭时,有孩子在场,又加上读书人家,都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大家所说的话,无非是饭桌上的相互酬让,扈飞雄夫妇的来访,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茵茵有点担心陈奎秀会不高兴,但他似乎也知道扈家的一些事情,并没责怪她。
过了几天,扈夫人来访,和茵茵说了半天生意,最后走的时候,有点犹豫地给茵茵说了一句:“大哥一家要和婆婆回老家,我这几天比较忙,大概不能和妹妹在一起说话聊天了。”
“哦?伯母什么时候走,我也要过去送一送的。”两家既是通家之好,这个仪程还是得送的。
茵茵过了两天,就准备好了礼物,和陈奎秀一起过去了。
扈老大一家不想走,扈母也有这个意思,茵茵看出他们是被逼的,不过,人家家里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反正,她看扈母和扈老大一家不顺眼,也不会为他们说话,客客气气留下礼物,本来想找个借口要走,扈母却拉着茵茵,唠唠叨叨地说,她很担心儿子,怕他吃不好,穿不好,公务繁忙,劳累过度,反正,她就是不想走。
“伯母,你现在儿孙满堂,正是享福的时候,那些事情,自然有他夫人料理的,你就别担心了。”
“哼就张氏那粗心样子——”扈母觉察失言,说了个半截话,茵茵却看出,她是故意的。
“扈夫人要操持这一大家人的吃喝穿戴,事儿多,件件精细,她也忙不过来啊,伯母,扈大人也不是婴孩,冷了热了,他自己还不知道啊,你不用多管那些了,老人家只要每天想着,怎样享受了这千千万万的老人里面,也难得找得到的荣华富贵就是啦。”
听见茵茵这么说话,扈母知道她不可能为自己出头说话,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到了启程的日子,陈奎秀陪着扈飞雄,把那一大家几十口人送上了船。
扈夫人从码头直接来到总督府后衙。
“家人都走了,姐姐要是觉得冷清,就多来这里坐坐吧。”
“今后,少不得来到你这里叨扰。”扈夫人笑着说道,茵茵能看出来,她心情愉快,脸上还不敢做出高兴模样,但那份容光焕发却是极力掩饰,也挡不住。
“妹妹是有福之人,比我才小两三岁,看着都比我能年轻十多岁。难怪前年你嫁女儿,有人说你们姊妹花。”
“哎呀,姐姐,那可是有人乱嚼舌根的,不能听的。”
“是啊,有些话是不能听。妹妹,前段时间有人传你坏话,竟然有人专门在我跟前说了。”
“哦?”茵茵不知道扈夫人什么意思,想回报吗?
“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几分无可奈何?你年轻时遭遇不顺,可以后的日子事实顺心,也是幸事,不像我,小时候比起你是顺了些,长大这日子,可就没有一天好过的。”
“姐姐——”茵茵想要阻止她说下去,她不想探人隐私,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妹妹啊——”扈夫人已经开始哭了。
“好妹妹,我也没什么朋友,和你交往也不深,我没想到你这么仗义,肯为我出头,若不是你规劝我家老爷,他还下不去决心,我的苦日子,还不知那天才能到头。妹妹呀,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用到我,我,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为你办到。”
“姐姐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
“我心里苦啊。虽然说是无不是的父母,可要是真遇上了一个和你不对盘的老人,你左也不对,右也不对,那份难受,呜呜——”
茵茵费了好大精神,也安慰下了扈夫人。
晚上,陈奎秀回来,两人闲话了一会儿,说到了扈母离去:“瞧你,说错话了啊,扈伯母是你给逼走的。”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扈飞雄愚孝,其实,那是陷亲不义,扬州城里都有人在传他家的事儿了。”
“都说了什么?”
“多了。扈夫人夏天,挣了一万多两银子,全部交给了婆婆,扈母给全家上下都做了新衣,云锦妆花、蜀锦、苏绣,一个月就花掉五千两,扈夫人还想把生意做大,婉转地劝婆婆节约些,婆婆当时就把正喝的茶水泼她脸上,说是她那是嫉恨,是嫌给她做衣服做少了。”
“怎可能给扈夫人做衣服少?她要在外面应酬,衣服首饰最是齐全才是。”陈奎秀很惊讶,女人的家长里短,他肯定没有听说过。
“扈夫人,有时会温婉规劝婆婆,她家大嫂在婆婆跟前,曲意奉承,老太太是个糊涂的,喜欢那个大的,不喜欢扈夫人。”
“那也不能——”想到茵茵说老太太糊涂,陈奎秀就打住了话,糊涂人自然掂不清那个该做,那个不该做。
“扈家从北方贫寒之地,一下子来到这奢华扬州,以前穿戴自然都拿不出手,扈夫人春天,也只做了两三身衣服,她到处筹钱,投资茧厂,一心想改变拮据的状况,扈母和扈大嫂,却一下子又是棉的又是单的,做了十几身的衣服,还到银楼,定做了好些头面首饰,扈夫人劝也不听。”
“扈大哥呢?唉,那也是个掂不清。”陈奎秀自问自答,把茵茵逗得一笑,这位扈大哥,觉得弟弟当年读书,都是他在家操持,现在弟弟做了大官,自己就该享享福,但他,根本不懂弟弟的为难,一味只顾着自己,甚至,觉得自己妻子比弟妹穿戴打扮好才是应该的。
“有时想想,咱们真是天下少有的有福之人,你看看咱家大哥大嫂,人多好啊,不知道给咱们省了多少烦恼。”茵茵感慨。
“知道扈母,怎么答应的扈大人,回老家不?”茵茵笑嘻嘻的,“没想到扈大人那么孝顺的人,也能想出招儿对付糊涂老娘,他给扈母说,他要辞官回家。”
“为什么?”陈奎秀也很惊讶,他根本没听过扈飞雄有隐居的意思。
“扈大人的父亲,过世才四年,眼下一家大小都跟着来到扬州,家里只留了几个看门的下人,扈大人说他梦见父亲衣衫褴褛,孤零零地坐在荒地里,他要辞官,回家尽孝。”
“扈家人哪里肯答应?”
“扈母气得,大骂他不孝,扈大人哭着说,他是不孝,才导致父亲孤独地守在家里,没有亲人在节日为父亲洒扫祭奠,把扈母还噎地没话说。扈大人有个小弟,身体很不好,扈大哥竟然鼓动母亲,让扈老三回去,唉,这时候才能看清他到底是什么人。扈大人是想把大哥送回去的,扈母生气了,本来是要挟他,说她自己回去陪老伴,扈大人竟然哭着一边说他舍不得,一边命夫人给母亲做回家准备。”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扈夫人前脚送走了婆婆,后脚就来了这里,在我这儿很哭了一场,没想到扈大人还是很护妻子的。”茵茵感慨。
陈奎秀欲言又止。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茵茵奇怪。
“扈大哥和扈母,竟然背着他收了下面人送来的银子。”
“天”茵茵捂着嘴惊呼,“御史知道了不?”
“我给他压下了。前一阵上面来了个官员,在我跟前说了多余的话,是扈大人帮我清理的麻烦,我投桃报李,替他还了那些银子,还威胁送礼的,要办他一个贿赂上官的罪名,那官员刚好母亲病逝,趁机告了丁忧滚蛋了,扈大人知道之后,不得不送母亲和兄长回家。”
“我和扈夫人还当是他听了我的话呢。”
“也跟你说的有关,扈大人孝心很重,是你指出他那是陷亲不义,才让他幡然醒悟。他说,早年家贫,母亲每天早起晚睡纺线织布,供他读书,他实在不忍心拂了母亲的意愿。”
“可惜,人都会变的啊,扈母忘了贫苦时的气节,享受迷花了她的眼。”
正文 第二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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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茵茵一直觉得,就算江南是皇上的财赋要地。皇上也应该不会把扈飞雄和陈奎秀两个都放在这里,扈飞雄大概也就是个过渡,等他们把这里的事情捋顺,皇上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大概就会让他挪窝的。谁想她的猜想,只对了一半,最后要走的,是陈奎秀。
过年后没多久,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让陈奎秀进内阁。却把苏君青调到了兵部做尚书,同时,辖制京中所有驻军。他虽然还是一品大员,但在扬州人的心里,都觉得是降职了。
茵茵除了生意上的事儿有点羁绊,家里的行李收拾起来并不麻烦,等陈奎秀把所有事务和扈飞雄交接完毕,他们就可以登上返京的路途。
最高兴的要数振声了,江南文人聚集,他对即将要参加的科举很没把握,唯恐拿不到好名次丢人。回京考秀才,那他以后的科举考试就都在京城进行了,这个竞争会小很多。对他来说,能够考中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陈奎秀看到儿子就这点出息,禁不住唉声叹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咱们给他提供的生活条件太好,又没有让他有任何不顺心之处,难免让他丧失进取的斗志。”茵茵仔细分析之后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把他留下?”关己则乱,饶是他平时足智多谋,这时也有点无措。
“我还没想。”茵茵自然舍不得。
“他现在不小了,我们在这么任他散漫下去,就把他这辈子耽搁了。”陈奎秀下了决心。
“这个,你要和他讲清楚,要让他自己愿意,不然,适得其反,更让我们担心。”茵茵还是怕孩子受委屈。
陈奎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接下来几天里,知道陈奎秀要走,给他践行的邀请很多,他经常带了陈振声出去,还有一次,两人说去游历,骑马出去好几天才回来。最后,也不知道陈奎秀怎么说服的孩子,振声总算勉强答应了父亲。
回京前几天,陈奎秀和茵茵带着振声,去了离扬州还有二百多里的一个小镇,镇外的山上,风景秀丽,有一个小小书院静静地隐藏在绿荫花香之间。这个书院是前朝一个翰林开办的,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多年时间,虽然这里并没有出多少达官贵人,但从这里走出的人,几乎都正气凛然,无论从商、入仕,还是游学授课,都很得人们的尊重。尤其,他们这里很少有人颓废荒唐,即使有人一世蹉跎,也没有那种放任自流,自甘堕落的。
陈奎秀、茵茵和振声,特地换上普通的粗布衣物,带着简单行李,敲开书院院长的家门,开门的是个面貌清矍的老者,陈奎秀说明来意,请他通告兰重华兰院长。
“我就是。”他侧身做了邀请的姿势。
陈奎秀很是意外,赶紧恭谨得双手递上苏老爷子的荐书。
兰院长接过信,一边往正屋走,一边慢条斯理的拆开信看起来。他貌似漫不经心,但都等不到进了房间坐下,茵茵觉得,他肯定和姑父关系匪浅,不然,不会这么急切。
“你是苏兄的侄女婿?”
“是”陈奎秀神态很恭敬。
“请坐,请坐我和苏兄几十年未见,书信来往却没断,去年冬天他却一直没有消息,令我十分担忧。”
“姑父去冬微感伤寒,现在已经养好了,兰院长放心吧。”陈奎秀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有茶壶和杯子,兰院长似乎要亲自给他倒茶,他赶紧拦住,自己倒了。
“唉,算算年纪,他也七十多了,时光催人老啊。”兰院长自己感慨了一会儿,这才看了看振声,“来,小伙子,是你要在这里读书吗?”
“是,先生。”振声躬身答道。
“你为什么要读书学习呢?”
振声想了想回答:“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好志向啊。”老头望着振声,“可惜,有点言不由衷。”
振声抬头看了一眼,他想反驳,大概觉得和人不熟,对方又是自己将来的先生,这才勉强压住情绪。
“还不服气啊,这句话,你知道是应该这么做,但并没有发自内心想要这么做,你读书,先前或许是感兴趣,现在,是应付人。”
振声脸涨得通红。
兰院长看了振声好一会儿,然后严肃地给陈奎秀说:“有苏兄推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你们要是信得过我,那就把孩子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