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梦貘说,“我不懂…我…不懂。”
杨国忠镇静地望向黑云的来处,答道:“有些事,强迫无用,唯有真心实意,方是最好的。你说,拿长安全城百姓、驱魔师们的性命与他换,他换不换?”
“他不得不换,别无选择。”杨国忠转头一瞥梦貘,低声道,“不着急,我马上就会为你解除这痛苦,再稍候片刻…”
说着,杨国忠轻轻拈起她的下巴,认真端详她的表情。
长安城外,平原上,苍狼载着特兰朵发力狂奔,只见那黑云之中,一时涌现出千军万马,沿着大地,如同海啸般卷向长安城。先前他们寄住的村落中,几乎所有百姓都提前逃了出来,就连特兰朵的救命樵夫,亦不知去了何处。
平原上混乱无比,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
鸿俊找到了村里逃跑的百姓,黑云已近乎追了上来,鸿俊面朝卷地重云,低声道:“这是什么?!”
原本安禄山麾下的军队,竟已被魔气污染,变成了魔兵魔将,各个全身散发黑气,身穿叛军铠甲。
苍狼喃喃道:“他把自己的部下转化成了魔兵?!”
鸿俊放慢速度,百姓们从他身边经过,紧接着他左手抖开五色神光,幻化为巨盾,右手飞刀合一,化作陌刀。
苍狼吼道:“快走!鸿俊!你想做什么?”
“你们先走!”鸿俊道,“带嫂子回长安!”
鲤鱼妖喊道:“鸿俊!鸿俊!”
苍狼知道鸿俊真想逃的话一定能脱身,特兰朵生产后身体虚弱,又怀抱婴儿,须得尽快撤离到安全区域,便转头吼道:“我马上回来接你!”
黑云倏然散去,退后,现出万马奔腾,百姓们哭喊着发足狂奔,鸿俊深吸一口气,以肩膀硬扛着五色神光,就这么撞了上去!旋即以他为一道弧,潮水般的魔兵瞬间翻倒,犹如奔腾大江中的岛屿、海啸中巍然而立的礁岩,冲锋的叛军军团被那巨力冲击出一道波纹!
“那是什么人?”胡升率领六军,立于长安城城楼,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震惊了!
“他们想攻城!”神武军校尉大声道。
“不要出城!”太子李亨匆匆登上城楼,其时朝廷已吵成一团,安禄山攻破潼关,长驱直入关中不过三日。哥舒翰正从凉州急行军来援,郭子仪则率军往河北袭击安史联军后路,史思明队伍。这个时候只要六军守住长安,等待援军便可无虞。
“那是谁?”李亨望向远方如同海潮的大军中,以一人之力硬撼万军的战士,胡升喝道:“必须出去援救!”
“胡统领!”李亨吼道,“无论是谁,他都活不了!”
叛军就像黑潮一般,蔓过长安东南、东北沃野,各部队飞速会合。苍狼在大军前线夺命狂奔,越跑越快,鲤鱼妖回头,喊道:“甩开他们了!”
“他们想做什么?!”苍狼咬牙道,“要这么撞上城门?安禄山疯了?!”
鸿俊抵挡千军万马,只觉得冲击越来越多,一时如泰山压顶般,千万斤巨力天崩似的倾泄下来。
“我撑不住了!”鸿俊喊道,“我得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喊给谁听,这是真正的孤军奋战,百姓们自然早已跑了,没跑掉的也全在铁蹄下死光了。那翻涌的黑云先前停顿片刻,竟是蓄力,此刻几乎是全力以赴,轰然冲了上来!
“我看见你了…魔种…”
鸿俊猛然抬头,喘息,那黑云幻化出半身,朝着他疯狂一攫。
然而在那魔掌未来之时,鸿俊便已抽身,双臂展开,一个翻身飞上狂奔的魔兵,一脚将其踹了下去,再驾驭那魔化的战马,于千军万马中狂奔而去!
长安城外陷入一片黑暗,白鹿踏空飞来,留下千万光点,苍狼抬头望去,一声狼嗥,白鹿顿时转头望向大地,惊喜道:“大狼!”
苍狼在平原上停下脚步,白鹿飞往山丘降落,同时化作莫日根与陆许,两人相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许半抱着伤重的李景珑,喘息道:“鸿俊呢?”
莫日根接过李景珑,问道:“他怎么了?”
两人各问各的,不及回答,阿泰与阿史那琼冲上那山丘。冲过面前高地,便将是长安城郊原,再过郊原就是护城河了!而那近十万魔兵,似乎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越来越近,黑云嘶吼,在将近半里开外,冲向山丘!
莫日根与陆许不再交谈,面朝潮水般的冲锋部队,阿史那琼与阿泰冲来,阿泰看见特兰朵的那一刻,险些晕倒在地。
“特兰朵!”
“别说了!给我打仗去!”特兰朵一声大喊。
阿泰马上转身,与阿史那琼面朝那蜂拥而来的大军,其时鸿俊抢到奔马,朝山丘上冲来,喊道:“对不起!我挡不住了——!”
莫日根与陆许顷刻间化为苍狼白鹿,冲下山丘,鸿俊背后跟随无数魔化士兵,踏破大地与山河,隆隆巨响,冲向长安城前!
“援军呢?”阿史那琼回头,怒吼道,“为什么不出兵增援——!”
城墙已依稀可见,上头守军林立,城门外全是逃难而来的百姓,守城官却丝毫没有开城门的打算,李景珑支撑着起身,颤声道:“鸿俊?鸿俊在哪里?我听见了…”
“特兰朵!你先进城去!”阿泰喝道。
“要死一起死!”特兰朵怒吼道,“阿泰!给我守住这儿!”
阿泰:“…”
第172章 阔别重逢
苍狼与白鹿迎着乱军冲上,撞进冲锋阵中, 再一个转身, 跟随鸿俊奔跑,鸿俊抓住陆许的鹿角,翻身上了陆许背上, 白鹿一声长鸣腾空而起, 苍狼几步纵跃, 冲上高地!
“景珑!”鸿俊抱住李景珑, 李景珑颀长身材消瘦不堪,顿时压在鸿俊身上。
“心灯…”李景珑颤声道, “心灯…”
鸿俊与众人转身, 安禄山麾下魔兵赫然已近千步, 驱魔师们却毫无退却之意,只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幕。
莫日根拉出蚀月弓, 沉声道:“长史, 说话。”
李景珑双眼前血雾弥漫,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黑潮线朝着长安滚滚冲来。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陆许沉声道。
众人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也没有叙旧, 只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鸿俊约略描述了情况,担心地检查李景珑双眼。
“吞地兽。”李景珑听过后说道, “想借…吞地兽,直接冲上…城墙…”
“下令罢,长史。”莫日根沉声道。
“守住…这里。”李景珑抱紧了鸿俊。
众人各自转身,面朝魔兵大军, 阿泰施展飓风扇,莫日根起蚀月弓,陆许拉开拳掌,掌中现出白蓝色光芒。
阿史那琼双手指间持飞刀。
五百步。
鸿俊深吸一口气,释出五色神光。
李景珑说:“鸿俊,我的心灯…”
千军万马之声已轰然淹没了整个世界,化作他们耳畔的巨响,李景珑低声祈求,却无人再听见他在说什么。
三百步、两百步、百步、五十步——
一声龙吟平地而起,天际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冰霜龙息瞬间掠过,所有人顿时大叫!
裘永思驾驭玄冥,飞过战阵,喊道:“我来了——!”
刹那间黑潮涌向高地,玄冥一口靛蓝色的冰霜龙息扫过整个战场最前线,最前方冲锋的魔兵顿时被冻结、碎裂,其后前赴后继的更多魔兵悍然冲了上来!蓝色龙息扫来,惊天动地,黑潮前端瞬息成冰,浩瀚战场上,魔兵越堆越多,在那龙息的寒冷力量之下重重融合,顷刻间垒起了一道巨大的冰墙!
冰墙犹如闪光的万里长城,直面冲锋大军,接连冲击之下巍然不动,巨响连声,魔兵密密麻麻地挤了上去,互相踩踏,却丝毫不退!
裘永思落地,山河笔一挥,喊道:“终于赶上了!长史?你怎么了?!”
众人抬头,只见玄冥喷过龙息之后便拔高,飞走,莫日根当机立断道:“撤!回守长安!”
冰墙阻住了撞上来的魔兵,却阻不住翻滚的黑云,安禄山之声咆哮着涌来,鸿俊一手架住李景珑胳膊,正要喊出撤退时,魔气瞬间笼罩了城外战场。
一瞬间万籁俱寂,唯独李景珑之声低低响起。
“…我愿以带罪之身,赎清此生罪孽,只求心灯再临…”
“景珑?!”鸿俊产生道。
紧接着,李景珑抬起一手,他的双眼业已失明,口鼻溢出鲜血,全身伤痕累累,赤裸上身,心脏处却亮起白光。
那白光愈发炽热,照亮了黑暗,紧接着,高大的神祇在他背后浮现,顶天立地!
燃灯法相再现,光曜万里,李景珑左掌立,右掌平,灯印朝身前推出,刹那一道温柔的白光破开暗夜,安禄山发出痛苦的狂吼,黑云飞速撤回,退回冰雪巨墙之后!
“景珑!”鸿俊大喊道。
李景珑再难支撑,一瞬间倒在了鸿俊怀里。
魔兵、黑云,飞速退去,陆许眼力了得,马上喊道:“大狼!正中央!”
在那天空之中,浮现出一张由黑气聚集而成的面孔,莫日根立刻弯弓搭箭,以蚀月弓射出一箭!那一箭平地飞起,射向乌云,带着万丈金光轰然穿透了云层,一声巨响,魔气爆散,黑暗退却。
然而魔气只是飞卷着退后,直退到十里之外,并未消失。
“不行。”莫日根说,“只有一把法器,力量不够!”
城门处终于响起钟声,长安城洞开,鸿俊道:“快走!”
众人方转身,疾入长安。
城门处,李亨匆忙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驱魔师们抵挡十万大军的一幕,当即蜂拥而来,将他们围在中央。
“让路!”鸿俊抱着李景珑,朝众人大喊道。莫日根不由分说,在城中化作苍狼,在前方开路,载着鸿俊与李景珑,回到了驱魔司中。
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淋得众人浑身湿透。
驱魔司还是老样子,一切从未变过,似乎更有人留守,鸿俊撞进厅堂的一刻,马上将李景珑放下,跪在他的身前,侧耳去听他的心跳。
“经脉受损。”陆许跟在后头,说道,“你留下的保命药都让他吃下去了!”
鸿俊马上道:“先给他化瘀血的药!”
驱魔司外的喧哗声闹得要冲破了门,却无人能进来,裘永思快步上前,为李景珑把脉,鸿俊则按着他的胸膛,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输进去。陆许带得药过来,片刻后,李景珑蓦然张口,一口瘀血喷了出来,洒在胸膛上,喷在鸿俊身上。
那紫黑色的瘀血一清,李景珑顿时又开始极慢地喘气,气若游丝,但心跳已恢复了过来。
“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鸿俊道。
裘永思一脸茫然:“我怎么知道?我也刚来!连你都不知道么?”
鲤鱼妖:“我也不知道!我是后来与他们会合的…”
鸿俊:“没问你!”
陆许:“大狼!最后那一箭奏效了吗?”
莫日根:“没有吧!你问我我问谁去?”
特兰朵:“泰格拉你这混账!平时说得那么好听,次次都扔下我…”
阿泰:“我的儿子啊——”
阿史那琼:“…”
门外传来李龟年的声音:“雅丹侯在吗?!你们回来了?”
李白:“还是喝酒去吧…”
信差:“李景珑出来接旨!李景珑呢?”
其时厅中已七嘴八舌,乱成一团,陆许在询问莫日根蚀月弓来历,阿泰与特兰朵抱头痛哭,鸿俊着急给李景珑治伤,最后是阿史那琼出去开了门。
“你俩!自己人!进来!”阿史那琼让李白与李龟年先进来,又朝那信使说,“雅丹侯现在没法去见你们皇帝老子,信差来一个杀一个,滚!”
阿史那琼带两人进来,李龟年一见李景珑重伤,顿时吓了一跳,场面于是更混乱了,莫日根被吵得头晕脑涨,说道:“等等——等等!”
众人便静了。
“鸿俊,你还得多少时候?”莫日根说。
李景珑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鸿俊说:“伤得太重,元神剧耗,恐怕得有一段时间醒不来了。”
鸿俊握着李景珑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地亲吻。
莫日根沉默片刻,又问:“一段时间是多久?”
“上一次昏了多少时候?”鸿俊说,“会比上一次时间更长。”
上一次,李景珑全身经脉尽断,昏迷了足足五天五夜,这次他强行驭使心灯,心灯之力尚未走遍全身,直接从心脉释放出去,将心脉震得支离破碎,幸得陆许将他救回来后,便把鸿俊留下的所有续命药一股脑儿给李景珑喂了下去,方能续上七日性命不死。
众人便静了,阿泰逃出来的一路上,心全在特兰朵的安危上,没想到李景珑竟如此严重。其余人才来,唯独阿史那琼与陆许方知李景珑情况危险。
但鸿俊没有哭,也没有绝望,只是轻轻地抚过李景珑的额头,低声道:“辛苦了。”说着又望向莫日根,低声说:“你看,他就是这样,虽然把自己折腾得很惨,但总想保护大伙儿。”
余人眼眶刹那全都红了。
莫日根知道,这话是鸿俊不久前在路上,自己朝李景珑下的评价所作的回答。
安禄山、史思明作乱反叛,这一路上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但渐渐地走到了这里,驱魔司中所有人仍旧安然无恙。唯独李景珑此刻变成了一个废人,失去意识,昏迷在榻上。
他用一种强大的执着,哪怕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用这信念,守护了此处所有的人。
“得有人不停地为他注入真气。”鸿俊说,“守护他的心脉,等待心脉修复。”
“轮流罢。”陆许说。
鸿俊答道:“我先陪着他,两个时辰以后换你,陆许。”
陆许点了点头,鸿俊便将李景珑抱起来,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瘦得简直可怕,自打洛阳一战后,他便一日接一日地消瘦下去。较之鸿俊第一次将他抱到平康里的沉重,如今已轻飘飘的,将近九尺身材,却仿佛不到百斤。
“喂。”鸿俊小声,朝昏迷的李景珑说,“咱们回家啦。”
他抱着李景珑,出得厅堂,众驱魔师听到这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几乎无人不哭,裘永思抑着泪水,紧紧攥着拳头。莫日根以拳抵在鼻前,强忍悲痛。陆许则走出厅去,靠坐墙上,望着晦暗的天空出神,大声地喘息着,任凭泪水涌出。
“真好啊。”阿泰哽咽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呢…”
特兰朵不住淌泪,倚在阿泰肩头,就连阿史那琼亦坐着,不断哽咽。
“风急天高猿啸哀。”李龟年唱道,“渚清沙白鸟飞回…”
众人一时各流各的泪,那并非绝望与愁苦,而是鸿俊道出“回家”二字时,大伙儿内心的触动,欣喜、不易、激动、悲伤…种种情感,交织在一处。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李白沧桑的声音道。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鸿俊在房中,握着李景珑的手,与他十指交扣,李景珑消瘦如柴的拇指上,戴着鸿俊给他的金扳指,两人的手指间,闪耀着五色神光,世界一时安静无比,大得如此空旷,又小得犹如只有他们两人。
驱魔师们倚靠在厅堂各处角落,泪水渐干,李龟年的歌声,在再次相聚的一刻,就像在他们中间升起了长夜中的火焰,令周遭黑暗中隐藏的狼群,渐渐退去。
“你还会作这等诗。”裘永思笑道。
李白答道:“一位老友,杜甫所作。”
李龟年摘下神火戒,放在案上,朝阿泰说:“师弟,想必现在你更需要它。”
阿泰点了点头,接过神火戒,双手合掌将那法器挟在掌中,喃喃念了句祈言,再将它珍而重之地戴上。
“我们走了。”李白说道,“天子移驾大明宫,着我与龟年护送。”
所有人瞬间便心里打了个突,阿史那琼皱眉道:“那狗皇帝想逃?”
莫日根马上摆手,示意不要多言,李白自然也不能回答他们,与李龟年告辞。
“大伙儿先歇着。”莫日根拇指与食指揉捏眉心,吩咐道,“稍后去个人替鸿俊,都需要休息,管他什么魔,先睡再说。”
众人便暂时散了,唯独刚回来的裘永思满腹疑问,却不便多问,起身出得院外,观察天色。
“这恐怕得完蛋。”裘永思自言自语道,“魔气如此鼎盛。”
其时,陆许在井里打了点水,躬身猛灌了一通,背后莫日根说:“给我也喝点儿。”
陆许将碗递过去,莫日根仰脖一口气喝了,仿佛灌烈酒一般,足喝了三碗水,方出了口长气。
“好了。”莫日根说,“一去几个月,我就知道要坏事。”
陆许依旧是那冷淡的表情,答道:“事后这么说有屁用,不说有人连性命也险些交待在毒蛇嘴里了。”
莫日根苦笑,继而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你和鸿俊…再见面也没说几句话啊?”
裘永思道:“得,你俩就先别互相拆台了,说说怎么回事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信没收到?”莫日根说。
先前驱魔师们每过一段时间便往江南送信,起初裘永思看信还是正常的,到了洛阳就出事了。然而那时,裘永思为了协助伙伴们作战,开始习练降龙仙尊的一项功法,正值紧要关头。待得到消息,匆忙北上之时,李景珑经脉已被焚毁。
裘永思竭尽全力,赶到长安城前,一见势头不对,马上用掉了龙鳞,召唤出玄冥,替长安挡得一时攻势。
“修什么法术修这么久?”莫日根皱眉道,“这种时候就别卖关子了。”
“降龙仙尊历代禁法,召唤逐层凶蛟。”裘永思解释道,“正如龙鳞能从塔内召出龙王一般,蛟也能召唤出来。但不能时常使用,且异常凶险,我恐怕大伙儿抵挡不住,才冒险练了这法术。”
莫日根闻言眉头稍稍舒展开些许,若当真如此,说不定这一仗还有希望。
第173章 命定之人
“轮到你们了。”裘永思说,“长史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日根望向陆许, 心灯失去, 再失而复得,骤见之下,他也充满了疑问。
“那天他在潼关外留下, 为我们抵挡安禄山。”陆许说, “我是后面冲进去, 想带他走的…”
数日前, 潼关外,李景珑持剑, 指向已成魔的安禄山时, 那无边的黑暗里, 魔气缠绕了他的全身,且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爹、娘…”
李景珑全身被魔气腐蚀, 刹那间黑色的筋络蔓延到他的脸上, 手臂上黑气斑驳,魔气近乎破皮而出。他的衣衫爆裂, 胸膛处, 鲲神留下的法印光芒渐暗淡下去。
“坠入黑暗罢——”安禄山的咆哮声道,“释放你的苦楚…”
李景珑一时面容狰狞, 抬眼望向安禄山,现出奇怪而诡异的笑。
“我…想起了一件事…”李景珑道,“赌一把,就赌一把罢…”
安禄山瞬间怔住, 李景珑吃力地说:“鸿俊告诉我,若体内出现魔气,那…有些法器,就会有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智慧剑骤然感应到持剑之人被魔气所控,在那黑暗中爆发出一阵金光!
李景珑调转智慧剑,骤然刺向自己的胸膛,顷刻间智慧剑剑身消失,化作他掌中的光,刺入了他的心脉中。
“看来,智慧剑一直都在…只是…不听我的…使唤…这下…总算…来了…”
安禄山正将魔气源源不绝地注入李景珑心脏,在智慧剑的力量下,黑暗顿时疯狂地燃烧起来,而李景珑正手握那金光,强行按向自己的胸膛!
“李景珑!”陆许一声怒吼,双掌白光爆射,朝着李景珑背脊一印。
刹那在陆许的法力之下,智慧剑被震出,安禄山的魔气仿佛恐惧无比,“唰”的一声退后,轰然卷向天边。
李景珑智慧剑脱手,摔在地上,整个人朝前扑倒在地。
“后来我们一路逃进潼关。”陆许说,“长安的御使认为兵败是高仙芝、封常清所为,当场斩了二人。刚行刑结束没多久…”
莫日根接话道:“叛军就又打过来了。”
陆许一点头,说:“大伙儿就一路逃,后来的事儿,反正就这样了。”
莫日根与裘永思沉默良久。
“如果那时放着他不管。”陆许道,“也许安禄山会遭到重创…但李景珑心脉一毁,当场就会死去…”
“好样的。”裘永思朝陆许笑着说,“小陆你当真做得漂亮。”
“你做得对。”莫日根说,“到现在我仍觉得,要击败安禄山,不能单靠他自己。”
陆许冷淡地说:“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我答应了鸿俊,无论如何都会让李景珑活着。当然,鸿俊也答应了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你活着。我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