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述律空果然起疑心了,”清河公主摘下斗篷帽,低声说道,“这厮太也喜欢多管闲事,以他的身份,何必去在意苻坚性命?”
冯千镒没有回答,回到案前席地而坐,伸手,开始烧水煮茶,沉声道:“大人发现了一些超乎意料之事,决定尽快发动布置。你这边进展如何?”
清河公主迟疑半晌,没有回答。
陈星趴在项述胸膛前,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声,快而有力,忽然心中一动,侧头想到项述耳畔说句话,项述却一手抱着陈星,腾出另一手,轻轻捏住陈星温润的唇,示意自己知道。
“我…”清河公主颤声道,“现在不行,师父,冲儿还未准备好。”
冯千镒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斟茶,将瓶中之物倾入杯中。
陈星:“!!!”
魔神血!
陈星马上拉着项述让他看,项述原本握着陈星的手,看到这一幕时陡然不自觉地手指收拢。
痛痛痛…陈星表情抓狂,项述意识到了,马上放开。
那点紫黑色的血液正在杯中四处滚动,冯千镒将茶杯放在清河面前,清河沉默,声音略发着抖:“我…”
冯千镒道:“喝下去罢,喝下去,先前你所修炼的法术便将一日千里。你也将透过吾主之眼,看见人间这千万年来的真相…”
清河急促喘息,说道:“我…师父,我还没准备好。我…”
事到临头,清河竟是有了少许害怕,冯千镒紧盯着清河双目,缓缓道:“你不是想报仇么?报家人的仇,报苻坚施予你们慕容氏的屈辱。”
清河说:“这太快了,今天述律空,他…他告诉我。”
陈星心中一动,项述朝清河说了什么?继而侧头,看着项述。
项述犹豫不决,仿佛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握着陈星的手紧了紧,指指榻底,示意待会儿不要出去。
“他说…”清河的眼神一时变得失魂落魄,喃喃道,“当年那些我与冲儿所珍视的人,他们如果还在世,会说什么呢?他们就希望我用这样的方式,去为他们复仇吗?”
冯千镒:“…”
冯千镒顿时睁大了双眼,清河抬眼望向冯千镒,低声说:“这一生里,我只希望冲儿能好好的,希望能保住慕容家。设若咱们,今夜…今夜就动手,杀了苻坚,长安各族,是不是又要陷入…当年洛阳城破的…战火?”
冯千镒一字一句道:“清河,你怕了。”
清河公主心烦意乱,说道:“我只是不想,不想…你让我再想想,如果能只除去苻坚…”
冯千镒沉声说:“尸亥大人担保,只要你能制住苻坚,绝不会滥杀无辜。你慕容家不仅不会有危险,反而将迎来…喝罢,清河,你已经不能回头了。”
清河惊疑不定,冯千镒拉起了她的手,注视她的双目,将杯放在她的手中。
那滴魔神血在杯中不断翻滚,清河想缩回手,冯千镒却喃喃道:“喝下去,清河,为什么事到临头却退缩了?你等的,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喝下去…”
清河用力缩手,冯千镒低声说:“这是吾主特地为你所制,喝下去后,你只要回去与苻坚行房…”
“不,”清河说,“算了,我得走了!放开我!”
冯千镒冷冷道:“直到此时,你还想——”
“放开她,”项述的声音道,“废物。”
紧接着,清河公主大喊一声,项述从榻底飞身而出,冯千镒蓦然转头,那一刻,陈星抱头冲出,扑住清河公主。项述单手抓住整张床榻,将那张近三百斤的乌木床当作武器,抡了起来,一招拍在冯千镒身上,连人带榻带案几以及炉子、茶壶、屏风、魔神血…统统扫了出去!
陈星:“……………”
陈星见过太多次项述动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奈何看到这场面还是太过震撼,只听一声巨响,冯千镒如断线风筝般连着一整张床撞破房门,直飞出去!
项述怒喝道:“带清河走!回去通知坚头!”
陈星抓住清河手腕,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冯千镒已经不知道被项述拍去了何处,整个松柏居顿时炸了,江湖侠客从四面八方冲来,怒吼道:“有刺客!抓刺客!”
项述却在庭院前长身而立,双手做先后掌起势,错步,两掌一翻,面朝数十名高手,竟是要以空手入白刃功夫退敌!
“往这边走!”陈星喊道,“你快回宫!”
清河公主睁大双眼,陈星低声道:“没有喝是对的,回去想想清楚吧!别害了你弟弟!”
清河公主:“你…”
陈星:“我得回去救我的狗了!”
紧接着,背后不远处传来痛喊声,项述面前已躺了一地人,不远处陈星一声大喊。
陈星:“项述!快来!我堵到他了!”
冯千镒在夜幕下出现,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陈星不住退后,旋即也双手拉开,做了个起手诀,正忐忑是否就在此地祭出心灯时,冯千镒却嘲讽道:“有什么伎俩,不妨一次施展出来看看?”
说着,冯千镒手中一招,现出阴阳鉴!
是它了!陈星正要上前抢夺,阴阳鉴内却爆发出滔天黑气,轰然笼罩了整个庭院!
陈星冷笑道:“嘿嘿,不好意思,万法复生了!”
紧接着,陈星双手一圈,心灯的万丈光芒顿时犹如海潮般爆射出来!与阴阳鉴上释放出的滔天怨气轰然相撞,形成两股飓风!
冯千镒瞬间恐惧大喊,陈星那一手藏得实在太严实,直到入长安时,王子夜一党尚且全无防备,顿时被袭了个措手不及。眼看强光与怨气飞卷,陈星竭尽全力,心灯中宛若神钟震响,“当”一声光芒再度攀升,冯千镒狂喊之中,不得不将所有的怨气全部释放出来。
只见陈星在漩涡中屹立不动,周遭光浪卷着怨气,疯狂蚕食,怨气犹如融雪般被不断净化。
“快停下!”项述喝道,“住手!这儿要毁了!”
陈星正威力全开,忽然意识到,周遭的楼宇、木椽、砖瓦,全部在这巨大的破坏力之下被撕碎,松柏居中的凡人被一股巨力扯得飞起!
陈星见状,顺势将心灯法力一撤,冯千镒正在全神贯注要以镜中怨气收走陈星,两股力量互相冲撞,平地爆发,紧接着全部注入了阴阳鉴。
镜中吸力未消,将花园内的草木、砖瓦、断壁残垣全部一起吸了进去!陈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镜里的怨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紧接着下一刻,项述抱住陈星,一把护住他的头,两人在空中转身,冯千镒嘶哑喊道:“受死罢!”
轰然巨响,陈星与项述被吸进了镜中!
怨气砰然消散,现出被净化后的阴阳鉴,冯千镒奄奄一息,试着催动法宝,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接着,一声狗吠,小狗从旁冲过来,一跃掠过,衔住镜子,跑了。
冯千镒披头散发,万万未料法宝会被一只狗夺走,惊叫道:“又被狗抢走了!快追!快…嗯?”
镜中幻世,皇宫中。
冯千钧被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绑在柱上,全身满是鞭痕,已奄奄一息。
王子夜手持法宝阴面,一手正在施法,往其中源源不断地注入怨气,支撑镜外冯千镒祭法宝时所需。
事实上一盏茶时分前,他便感觉到了阴阳鉴的震颤,究竟是什么情况,需要动用如此强大的力量?奈何镜外正在不停地抽走镜中的怨气,王子夜只得全力以赴,注入法力以支持冯千镒。
“你的同伴似乎救你来了。”王子夜手捧阴阳鉴,往其中端详,甚至不抬眼看冯千钧,喃喃道,“直到如今,还不想说实话么?”
冯千钧低声道:“尸亥,你…要…完蛋了…”
王子夜一笑,答道:“该死的是你才——”
突然间,王子夜手里的镜中,喷出了数十万斤的砖石、碎木、流水、土壤,形成一股飓风,朝着王子夜的正脸直冲出来,犹如一股咆哮的洪流,顿时把他的脑袋打得粉碎,继而击穿了殿顶,将皇宫的房顶冲走,最后从镜内|射出的,却是项述与陈星。
陈星晕头转向,项述抱着他一个翻身,背脊先是撞上梁柱,再飞腿踹蹬,于殿上几下纵跃,落地。
“我好想吐。”陈星说。
王子夜千算万算,只算不到突然被镜里反冲的力量爆头,成了一具无头尸,手里还握着阴阳鉴,数息后歪倒下来,摔在地上,阴阳鉴另一面“当啷”一声落地。
冯千钧:“快救我!”
项述:“…”
冯千钧话音落,殿外,半个松柏居的地基与木料连声巨响,从天上狂坠下来,砸在宫外。
第98章 双刀
“他们已经知道了!”冯千钧得以松绑, 跑出殿外,说,“我的法宝呢?”
“没时间拿了。”项述来到殿外,望向天空, 王子夜失去身躯, 正在天际穿梭飞舞, 带着一股熊熊黑火。
陈星踉跄出来, 只见皇宫外全是魃,数十万魃,与曾经的景象并无二致。
“你究竟是谁?”王子夜的声音在天空下震响,说,“驱魔师?万法复生是你干的好事?定海珠又在何处?!”
陈星抬头,望向天际,没有回答。
王子夜怪笑起来,说道:“无妨——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了——来罢,让我看看, 你有几分本事——”
“你这笑声我已经听腻了。”陈星冷冷道,把阴阳鉴扔给项述。
“先保管下!”
项述收起阴阳鉴,沉声道:“现在出去?”
“不,”陈星双手回撤,低声道, “跟我走!”
旋即, 陈星两手一推, 释放出一阵闪光, 天际的王子夜顿时哀嚎一声,怨气被冲散,飞开。
“心灯!”王子夜狂吼道。
陈星趁着这机会冲出了皇宫,项述喝道:“去哪儿?!”
“找你的武器!”陈星道。
面前全是魃,陈星抬手,一道强光射去,魃群顿时恐惧四散,清出道路。三人飞奔,到得曾经的大汉驱魔司遗址外,只见怨气缭绕,地面满是黑色的符文,曾经的大汉驱魔司遗址已被夷为平地。
陈星缓慢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幕。
项述回头,望向天空,这时间里,一名魃王全身黑铠,已率领魃军将山谷重重围困。
怨气缠绕,落下地面,现出了尸亥黑火飞舞的身形。
“你在找这个么?”尸亥略嘶哑的声音缓缓道。
他抬起手,手中黑色火焰飞展,现出两头尖锐、满是倒刺的一把长矛,矛上依次浮现出血红色的魔神符文。
尸亥抬起手,长矛瞬间幻化出钩、戟、刺、环刃、鞭索五件魔器,在空中飞舞缠绕,继而朝着三人飞射而来!
陈星尚未想清楚,忙祭起心灯屏障,强光倒卷,那黑色长矛相撞之后,却爆出一道血光,刺破心灯法术,射向陈星胸膛!
“当心!“
项述蓦然推出阴阳鉴,一挡。
深夜长安城中,那小狗衔着阴阳鉴,摇着尾巴,在松柏居后门远远看着这一幕,整个松柏居被毁掉了大半,长安一夜间全醒了。
小狗有点迟疑,左右看看,不知是该回皇宫去,还是回松柏居。
此刻,一少年身影、一中年人身影来到小狗背后。
那狗倏然有点害怕,狂摇尾巴,缓缓退后。
“阴阳鉴?”
少年拿起阴阳鉴,旋即,镜面现出几道裂纹,中年人当即魂飞魄散,喊道:“快扔了它!扔远点!”
少年:“????”
阴阳鉴被魔矛一撞,顿时碎裂,砰然碎开,刹那天地崩毁。
“便宜你们了。”尸亥的声音冷冷道。
冯千钧狂喊道:“不会吧!这就碎了!”
紧接着景象破碎,陈星喊道:“不动如山…”
一句话未完,又被阴阳鉴的阳面喷了出来!
短短半个时辰里,陈星与项述先从现世到幻世,再从幻世到现世,简直是头晕目眩。项述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再次护住陈星,横冲直撞,身体弹飞,撞进了北市二楼,屏风碎裂。原先在松柏居附近看热闹的百姓听到巨响与爆炸声,再次转身,朝事发地跑去。
下一刻,滔天怨气冲天而起,阴阳鉴碎裂,这次的炸开远非在伊阙时的规模可比,霎时将两道房屋夷为平地!
幸而附近的百姓们听见松柏居异变,全部起来看热闹,否则这么一炸开,顿时不知要死多少人。
黑火飞速冲撞,带出数十万魃,天上开始下起了魃雨,接二连三发出巨响砸下,填满了朱雀街。
日出时分,天色蒙蒙亮,百姓们顿时大声惊呼,仓皇逃亡。
“陈星!”项述喊道,“星儿!”
陈星被撞得头昏脑涨,听到那句“星儿”时,当即清醒过来,说:“啊?你还记得…记得我小名?”
项述也是一怔,继而道:“来不及了!快过来!”
项述拉着陈星的手,将他带到楼前。
陈星:“……”
整个长安的魃,竟是一刹那从阴阳鉴中被释放了出来!
陈星:“阴阳鉴碎了!原先不在镜中的一切东西,都会被喷出来…糟了,怎么办?”
魃群开始四处追食长安百姓,到处都是魃,黑火裹着王子夜飞向皇宫,发出狰狞怪笑。
“天意如此——”王子夜之声缓缓道:“那么就,择日不如撞日罢!”
长安一片混乱,天明时,已有无数百姓开始逃命。项述冲下楼来,陈星说:“回皇宫!”
项述:“走不了!太多了!离开这里!”
陈星每一次爆发强光,都成功地驱散了大批魃群,奈何心灯无法直接消灭这群活尸,顶多将它们驱逐开去,不多时又将重聚,而且陈星终于有点喘了…看来有了天地灵气,还是会累的,得稍微节制一下。
项述捡到地上巡城士兵散落的刀剑,说:“法力!”
陈星稍稍祭起心灯,旋即项述手中剑绽放强光,如虎入羊群,斩杀而去,忽然动作停顿,意识到危险,抬头,只见数个黑影朝着陈星掩袭而去!
“当心!”项述立即回撤,旋即另一个身影从高处扑下,抖开两把钢爪,爪中电光闪烁,朝着空中一挥。
闪电轰然爆破,形成光链,顿时劈翻了冲到陈星身前的魃,继而去势未消,沿着长街扩散开去!
“肖山?肖山…肖山!”陈星大喊一声。
“陈星!”肖山大喊道,朝陈星扑了过来,紧紧挂在了他的身上,又朝项述喊道:“哥哥!”
项述:“?”
“肖山!!!”陈星激动至极,狂喊道。
简直是与肖山抱头痛哭。
片刻后,两人分开,陈星见项述一脸诡异地在旁看他俩,马上朝肖山小声道:“先什么都别说…你怎么来了?”
肖山:“我正在巴里坤湖洗澡…”
忽然又有连声巨响,烈火聚为火龙,咆哮着冲过长街东西向,一阵狂风冲天而起。
“小师弟!我来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是时只听一人朗声大笑,身周气流平地而起,吹得宽袍大袖飞舞、腰带飞扬,那人仙风道骨温文儒雅,念诵风咒诀,调动身周气流,衣袂飘扬,乘风揽月而来。
“谢师兄?”陈星蓦然惊了,谢安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法术的?!
只见谢安立于长安北城木牌坊一端高处,漫不经心随手一招,发出数枚五土真符,化作重石下压,滚滚而去,碾过大半条街的魃群,双手拉开法诀,朗声道:
“万法复生,师兄特地作诗一首…”
肖山与陈星同时怒吼道:“快打啊!”
“别吟诗了!”陈星抓狂道。
“好!既已万法复生,师兄便兑现承诺!特来助你斩妖除魔!”只见谢安袍袖鼓风,在天上盘旋飞舞,四处发射火弹,引起爆炸。
项述:“…”
陈星一手扶额,只见项述看谢安,看肖山,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皇宫深处,军令流水般送到,长安异变,原以为是有人谋反,但事情却随着一轮接一轮的急报而越来越错综复杂,拓跋焱已带兵出去镇压这群怪物。苻坚大半夜被叫醒,一脸茫然,站在正殿中,浑然不相信这突发事件。
清河公主快步奔来,颤声道:“陛下…得离开这儿,与我出宫暂避。”
苻坚震怒道:“究竟发生何事?!哪一家胆敢谋逆?!”
数个黑影在地面现身,清河公主睁大双眼,转身站在苻坚身前,手持匕首,怔怔看着面前一幕。
尸亥一身黑火,缓步而来,沉声道:“陛下,若无此变数,原本计划须在数年后发动,现如今万法复生,恕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否则人间驱魔师恢复法力后,恐怕夜长梦多…”
“王子夜?”苻坚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黑火。
四周黑影幻化出魃军,聚集过来。
苻坚却十分镇定,颇有帝王之风,只诧异道:“你是什么妖怪?”
尸亥又道:“还是换个身体与陛下分说,想必更习惯罢。”
紧接着,黑火缠绕住一名内侍,内侍惨叫一声,被尸亥夺取了身躯,面容犹如溶解了一般开始变幻,再度现出王子夜的容貌。
王子夜轻松地说:“稍后想与陛下做一桩交易,我这还得布个守御阵法,先忙一会儿。”
说着,王子夜手中现出那魔矛,黑光迸发,散向整个皇宫。
陷落的松柏居中,冯千镒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膝前搁着被重新冶炼过、分为两把的家传环首刀,摇动轮椅,沿松柏居背后的山路,缓慢上了松山。
城内火光四起,禁军已被惊醒,设法以火攻逼迫魃群围聚,再予以铲除,而皇宫所在的方位怨气冲天,现出一道黑色的屏障。
看见这一幕时,冯千镒发出了放肆的大笑。
“你们终于也有今天了。”冯千镒喃喃道。
冯千钧一身武服,沿着山路走来,到得山中高处,充满不忍地注视兄长。
冯千镒缓缓道:“你想杀我吗?没有用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尸亥大人已发动他的布置,吾主很快就要复生。届时神州大地的胡人,都将血债血偿…”
冯千钧抬起手,天地灵气在两人之间汇聚,两把环首刀飞向冯千钧。
冯千镒坐在轮椅上,却蓦然转身,眼里现出愤恨之色,同样抬手,怨气滚滚而出,缠住其中一把环首刀,飞向冯千镒。
森罗万象在空中分开,兄弟二人各执一把。
冯千钧说:“曾经我没能阻止你,在你死后的多少夜里,我总想着,若能回到当初的一刻,我…大哥!”
冯千镒手持长刀,长刀上怨气喷发,将他的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气焰之中。
“废话少说,”冯千镒低声道,“既选择了当一名驱魔师,动手罢!”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么?”冯千钧躬身,按刀。
冯千镒坐在轮椅上,与冯千钧遥遥相对。
两人同时出刀!
霎时一声巨响,冯千镒与冯千钧二人所在之处气流爆发,冯千镒释放黑气,冯千钧则以森罗刀引动天地灵气,生、死两股巨力在松山山顶对撞,方圆数十里内的绿叶疯狂卷来,藤蔓平地而起,朝着冯千镒袭去。然而随着冯千镒一挥刀,生机盎然的绿叶暴风便化为一片漆黑,枯萎,败落。
绿意向生与枯萎凋零,顿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松山半枯半荣,阴面犹如万物凋零的黑山,阳面如青木气息席卷的盛夏,分庭抗礼。
“大单于!”
天明时,拓跋焱带兵冲过全城,与项述在朱雀门外会合。陈星、谢安、肖山三人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项述身边已聚集了不少长安城中的杂胡,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内,项述开始营救百姓,穿过大街时,所有的胡人都朝着他开始会合。
“皇宫被占了,”拓跋焱道,“外头有一股黑气,我们进不去!陛下与清河公主还在里头!”
项述沉声道:“文武百官都救出来了么?”
拓跋焱点头,说:“慕容家的骑兵正在想办法打回皇宫去!”
项述又问:“长安百姓呢?”
拓跋焱道:“都撤出城去了!”
苻坚被软禁在宫内,一时无人发号施令,也幸而项述恰好此刻就在长安,众人只能前来请示名义上诸胡的领袖。所幸王子夜释放出魃后第一目标成为了皇宫,调集了浩浩荡荡的魃群围聚在宫外,无心前来碾灭凡人。
项述下令道:“通知全城官兵,撤向阿房宫。”
拓跋焱道:“陛下呢?”
项述答道:“孤王会负责救他出来,陈星,那疯子是你师兄?”
陈星:“是…算是吧…我还是先去找冯大哥。”
陈星有着强烈的预感——冯千钧多半正在与冯千镒算账。
谢安飘飘欲仙,被气流托着,从高处牌坊飞下,朝项述说:“武神!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