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疯狗。”项述不耐烦地皱眉道,“算了,回去以后再与你算账!”
项述沉吟片刻,而后上前,解开那信使的头套,坐到一旁,坐下之时,竟是散发出威严气势,那信使顿时畏惧起来。
陈星看到那人长相,顿时愣住了。
宇文辛!
方才巷中匆匆一瞥,黑灯瞎火,如今附近有了灯火,顿时照亮了宇文辛的脸庞。
陈星:“你…你…”
项述:“你认识他?”
宇文辛怀疑地打量陈星,时隔多年,又在这等情况下相遇,已认不出陈星了,自然也不认识初来长安的项述。一时三人无话,气氛陡然变得十分诡异。
陈星答道:“不…不认识。”
陈星强自镇定,叹了口气,走到一旁,他需要冷静一会儿。项述看出陈星异样,却没有多问,只朝宇文辛冷冷道:“冯千镒吩咐你去做什么?”
宇文辛正要叫冤枉时,项述见他表情,便上前,两指挟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力,宇文辛顿时便惨叫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宇文辛惨叫道,“放手!放手啊!”
项述持续使力,只用食中二指,便几乎要将宇文辛的手腕拗断,沉声道:“我现在很忙,没空与你废话,若不说实话,我就折断你两手两脚,将你扔在此地。”
宇文辛意识到此人是个狠角色,忙求饶道:“我说!我说!冯千镒让我亲自到敕勒川去!告诉周甄计划调整了!让他别管卡罗刹了——!鹿角不要了!先把柔然人…”
项述蓦然停下动作,陈星顿时大惊,转身。
“什么?”项述与陈星同时道。
项述所震惊的点,在于此事竟与敕勒川有关,而且还提及了已死之人“周甄”!陈星所惊讶的 点,在于尸亥居然调整了计划!
宇文辛喘息道:“冯千镒说,大人接下来需要更多的魃,越多越好,让周甄马上行动,不要再等白鹿死了!”
刹那间上一次抵达长安时,王子夜慎密而复杂的计划,一下全在陈星脑海中连了起来。
“周甄长什么模样?”项述冷冷道。
宇文辛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啊——”
宇文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知不觉,手腕竟是被项述心神剧震之下一下挟断,陈星忙道:“停!!快住手!”
宇文辛痛哭流涕,快要痛昏过去,陈星焦急道:“你把他的手折断了!”
项述却喃喃道:“周甄,他还活着?”
陈星握着宇文辛手腕,为他续上,宇文辛满脸眼泪,频频点头道:“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项述起身,陈星说:“冯千镒的上级,又是谁?”
宇文辛苦着脸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清河公主让我听冯千镒的吩咐,事成之后,不会亏待我…”
项述冷淡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一名信使,项述对他的身份并无兴趣,但看陈星这模样,忽然就觉不对。
“宇…宇文辛,”宇文辛说,“我是宇文家的。”
项述想起来了——根据那日苻坚所言,宇文辛就是逼死了陈星父母之人。而陈星听到这个名字时,丝毫没有半分惊讶,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陈星问:“现在怎么办?”
项述将这信使带到晋陵来前,早就想好了安排,将宇文辛交给司马玮看管,让他别弄死了宇文辛,却也不可放他离开,尤其不能让他朝外传信,于是便带着陈星回宫去。
皇宫之中,项述把陈星带进房里,陈星再见宇文辛,心情十分复杂,与项述视线对上,心烦意乱,说:“对不起,许多事,我都没告诉你…可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也许你不知道会更好…”
项述眉目间充满了戾气,打量陈星。
“就像宇文辛这件事?”项述说。
陈星想起上一次也是这样,得知杀父之仇后,项述来松柏居找自己,路上在街中遇刺,回宫后项述还不由分说,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大骂一顿。
“你要打我就打吧。”陈星疲惫说。
项述皱眉道:“不过是一时气话,打你做什么?”
陈星郁闷地坐在榻畔,不片刻,项述在他身边坐下,与他并肩而坐。
陈星低声说:“我和辛哥,小时候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其实我不认识拓跋焱…”
项述没说话,陈星低声说:“知道这件事时,我怎么都不能相信,是辛哥他逼死了我爹。”
项述保持了沉默,侧头看陈星,陈星那眼神里,充满了落寞与悲伤。继而他抬起手,搭在陈星肩上,轻轻地搂住了他。
陈星这下再按捺不住,转身埋在项述身前,哽咽起来。
“当年我爹因克耶拉之事而死,”项述道,“父母家人已故,从此世上唯独自己孤身一人,谁会不在乎?那夜我听苻坚所言,便知你心中一定时时记得此事,不过是强颜欢笑。”
门外,拓跋焱的声音道:“大单于,您回来了?”
项述:“…”
项述正坐在榻上,搂着陈星低声说话,奈何忘了关门,刚开了个头,拓跋焱找来了,手里还牵着交给他遛的狗。陈星马上恢复自然,抬袖擦了下眼睛。
“出去!”项述不悦道。
拓跋焱放了狗绳,躬身告退,那小狗便摇着尾巴冲进来,看看项述,再疑惑地看陈星,跳了几下,扑进陈星怀里,开始舔他,陈星于是又笑了。
“明天须得找清河谈谈。”项述想了想,说,“用过晚饭后便睡下罢。”
陈星欲言又止,但想到项述一直以来都非常地可靠,今日听到周甄之名时,短暂震惊,便马上恢复了镇定,一定已经有主意了,于是不再多问,唯独今天没有与冯千钧联系上,让他觉得有点不妥。但阴阳鉴所在已查明,冯千钧又掌握了信息,想必不会出大的岔子,留待明天也是一样,便很快睡了。
翌日起来时,外头又是闹哄哄的,陈星睡眼惺忪,听见项述用铁勒语长篇大论地朝外间人说着什么,项述说起铁勒语时语速很快,语音却很清晰,抑扬顿挫的很好听。但说快了陈星总是听不清楚。
他从屏风后转出来,看见满厅前来提亲的胡人贵族,刹那项述说到一半,竟是被陈星的出现打断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陈星脸上。
陈星:“???”
项述用铁勒语说道:“就…如此处理,画像全部带…带回去,茶也不用,嗯,不喝了,好意心领…另觅…各位另择佳婿。”
陈星听出自己出现时,项述竟是难得地有一点结巴,当即满头疑惑。接着,满厅人看着陈星,眼神里充满了敌意,继而一下全部告退。
项述朝一名内侍道:“茶与画像给他们送回去!”
内侍抬眼打量陈星,再看项述,躬身捧走案上的东西。
日上三竿时,陈星与项述对坐,项述一身王袍,提笔写信,陈星则吃着早饭,注意到项述在用一柄小羊豪写铁勒文。项述的铁勒文写得非常端正工整,丝毫不像出自习武之人的手,倒是令陈星十分惊讶。
“看得懂?”项述问。
陈星会说不会看,只认得少数几个字,说:“写得真好看,整整齐齐的。”
项述说:“写汉文不好看。”
陈星喝着奶茶,又说:“用笔用得好,写什么字都好看。”
项述答道:“我娘教的。”
陈星于是点了点头,又问:“写给谁?”
“送信回敕勒川,”项述随口答道,“给族长石沫坤,让他提防周甄。”
陈星本以为听到周甄二字时,项述会马上奔回敕勒川,没想到他居然还沉得住气,虽说他已知道周甄身份,却依旧配合着问了一句。
“周甄是谁?”陈星疑惑道。
项述云淡风轻道:“你终于想起这件事来了。”
陈星马上解释昨夜就想问,项述却示意不必啰嗦,随口道:“我安答的爱人,一个已经死了好几年的男人。”
陈星:“…”
项述封上信,盖火戳,见陈星表情,陈星本不料项述如此直接,什么都不瞒他,项述却会错了意,以为陈星在诧异男人之间的关系,随口道:“是的,两个都是男人,我们胡人不像你们汉人,喜欢谁就是谁。”
陈星马上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安答,你不担心他么?毕竟曾经是他的爱人。”
“我相信他。”
项述如此答道,继而让内侍过来,吩咐拿给拓跋焱,让他派人去送。这下拓跋焱除了遛狗,还得充当跑腿。陈星原本担心车罗风那边出状况,但既然冯千镒让宇文辛去敕勒川,而宇文辛又被他们截了下来,那么周甄那边一定还不知道长安的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异动。
上一次他们在长安待到入秋才回敕勒川去,这回时间还有很多,只要解决掉王子夜,敕勒川就不会有事。
陈星正思考着,却发现项述在看他。
陈星:“?”
项述示意陈星看案上另一封信,陈星拆开,见是苻坚送来的,约他前往御书房一谈。恰好今日项述须得去见清河公主,于是两人议定,稍后陈星若能脱身,便前来找项述。
“苻坚不是什么好东西,”项述提醒陈星,说道,“别顺着他的话说。”
“放心吧。”陈星笑道。
御书房中,正如上一次见面,但这一次,王子夜没有出现。
陈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正如凤凰重明所言,天地脉与宿命的巨轮,确实存在着冥冥中的奇异力量,哪怕宿命已被定海珠强行扭转,仍在不停地做自我修正,许多注定发生的事正在缓慢地回到它的正轨上。
制造变数,无数小小的变数,犹如聚沙成塔…陈星反复咀嚼着重明的话,想到那抵达长安后便不知所踪的凤凰。
“听说今天大单于回绝了所有前来提亲的贵族。”苻坚朝陈星现出玩味的笑容,“要么择日不如撞日,朕这就让你俩成亲,青庐交拜?”
陈星心想重活一世,你果然还是这么闲着没事做,喜欢给人说亲,答道:“免了,陛下难不成叫我过来,就是想提这事儿的吗?”
他朝苻坚说着话,目光却驻留在御书房中,苻坚背后所悬挂的两面招幡上——驺虞幡与白虎幡,得怎么想个办法朝苻坚要过来,免得落入王子夜手里。
苻坚说:“述律空这人,与朕也是兄弟一般,他的心思我最清楚,嘿。”
陈星心道你清楚个鬼,你清楚就不会在伊阙下面被项述围出个四面楚歌来了。却听苻坚又说:“你知道大单于,有一半你们的汉人血统罢。”
陈星“嗯”了声,喝着奶茶,心思却不在苻坚身上,不时看苻坚背后的幡旗。
苻坚又说:“四年前,述律空接任大单于时,朕亲自前往敕勒川道贺,便问过成亲觅偶之事,述律空所答,朕如今还记得一清二楚…你老看朕背后做什么?”
陈星马上笑道:“这两幅幡,是晋人之物?突然想起,便多看了两眼。”
苻坚“哦”了声,陈星拿不定主意,若让项述来朝苻坚要,应当能要到手,但王子夜一定知道它的作用,若发现法宝没了,定将心生警惕,当真让他好生难办。
只听苻坚又道:“他说‘孤王要与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心中有数,不必你来操心’。”
“嗯。”陈星仍在思考。
苻坚道:“朕问他‘那么你想要与什么样的人成亲呢?’述律空没说,不过想必是像你这样的汉人了。”
“这样啊。”陈星心不在焉,终于道,“陛下,能朝您讨一样东西吗?”
苻坚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要这两件晋时国宝是罢?这样,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就…”
“大单于到。”外头拓跋焱开口道。
两人便停下交谈,项述来了,也不打招呼,直接坐下。
项述:“?”
项述示意两人继续说,苻坚便续道:“想要朕的东西…”
项述打断,朝陈星道:“你想要什么?”
“呃…”陈星说,“就是那两块破布…其实也没什么。”
项述:“摘下来给他。”
陈星生怕两人打架,忙道:“别,我不要了!”
苻坚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奈何想朝项述要紫卷,还不能得罪了他,比起紫卷金授,两块破布也不算什么,只得说:“拿去拿去。”
“谢谢——!”陈星顿时心花怒放,说,“虽说这东西拿回去也只是挂着,但毕竟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不起,陛下,我无意冒犯…你真是太好了,谁再说你不是好东西,我一定不同意!”
苻坚吩咐拓跋焱进来,将白虎幡与驺虞幡卷起,收在一个匣中,交给了陈星。
“你们汉人的传国玉玺,朕都不介意,”苻坚沉声道,“若持这么几件东西,便能保家卫国,想必晋人也不会仓皇南逃了。”
陈星听到这话只觉十分刺耳,但东西已经到手,让他讨点嘴上便宜也无妨,便收好匣子。
项述又道:“不必谢他,既然这么大方,孤王也不想白拿你东西。送你三千匹巴里坤疾风,乃是月夜群山野马所配的良驹,过后让人往敕勒川领罢。”
苻坚想要这批马想很久了,差点就按捺不住破功,用尽浑身解数方忍住那狂喜,说道:“怎么听起来,还是朕占了便宜?罢了,朕不妨再成人美事一桩…”
陈星说:“那,我们这就告退遛狗去啦?陛下失陪。”
苻坚道:“慢着。”
陈星只得再度坐下,一时三人无话。
项述不悦道:“坚头,你又想做什么?成谁的美事?”
苻坚又笑道:“先前聊你接任大单于那年,说过的话。”
项述:“那天每个人都来与孤王说话,记不得你说了什么。”
苻坚说:“那天旁人说的话,朕也记不得了,但朕从始至终只与你聊过汉人的事,你不是喜欢汉…”
项述:“喂!”
项述眼里,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在责怪苻坚口无遮拦。
陈星闻言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拓跋焱曾经的态度,以苻坚为首的五胡,甚至关外胡人对汉人的态度,似乎大家对汉人都带着几分敬仰,这点他上次来到长安时就发现了。
唯独没认真问过项述,他是不是也曾经十分憧憬汉人的故乡?很久以前,陈星一度以为项述讨厌汉人,可仔细想也不对,他的母亲就是汉人,为什么呢?这不应该啊…时至今日,陈星与项述相处了这么久,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项述那未曾宣之于口的复杂情愫:
项述曾经一度将汉人所在的地方,视作自己的故土,他也曾以自己有着汉人的血统为荣。
可就在他辗转南下时,却被母族中人不问缘由地抓了起来,投入牢狱等死,所以他才这么生气,甚至迁怒于冯千钧与陈星。
被苻坚这么一提醒,陈星忽然就懂了项述的矛盾心情。
苻坚又轻描淡写地说:“我在预备南征,述律空,你想去江南么?”
项述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答道:“坚头,你放着好好的北帝不当,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苻坚说:“王猛确实力劝朕不可南伐,但不久前,朕做了一个梦。”
“朕梦见在一条广大的河流上,率领全军渡河,背后是猎猎狂风,百万大军就在这河畔,一河之隔,则是南朝的弱小的军队…”
“…天地在朕的大军前为之变色,百万铁骑,但凡将手中马鞭投入江中,亦可阻断这滔滔流水,想想这场面,述律空!”
“这将是如何壮观的一幕?”苻坚走到御书房中央,面朝悬挂了数十年的神州大地地图,志得意满道,“北到哈拉和林,南到百越,俱是我们的领地,你我将携手奠定这片大地千万年的不朽功业!”
“那个…”陈星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恕我不合时宜地问一句。您在梦里见到的一百万大军,里头也有大单于的兵马么?”
苻坚忽然被这话噎住。
第97章 退缩
一个时辰后, 北市。
项述:“你最后那句话,快把坚头气死了。”
陈星牵着狗绳, 与换了身常服的项述出门遛狗,今天项述不穿王袍了, 一来免得被人围观;二来行动也不方便,然而穿上一身汉人服饰,反而显得更是俊逸潇洒。
“我以为你不会穿汉人的衣服。”陈星说。
“我是半个汉人。”项述如是说。
陈星叹了口气, 说:“晋人将你抓到襄阳的时候,你一定对他们很失望吧。”
项述随口道:“但也有像你这样的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大单于胸襟宽广, 便无所谓了。”
陈星笑了起来,问:“清河公主那边, 处理得如何?”
项述想到这里, 脸色又沉了下来, 说:“我警告过她了, 若再一意孤行, 须怪不得我。我们太久没见过面,她又太倔强, 我说服不了她。”
项述与陈星依旧上了那听曲楼二楼,将狗拴在一旁,陈星满心欢喜, 铺开从苻坚处讨来的白虎幡与驺虞幡, 仔细检视, 脸上带着笑容,展开一看。
项述先是看那两块破布,再看陈星笑容,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陈星开心得不行,正要朝项述解释,抬头时,一看他表情,便道:“你现在一定在想,两块破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项述答道:“不,你既然喜欢,自然有你的理由…看你满心欢喜模样,只觉好笑。”
陈星一本正经道:“其实这是两件失传已久的法宝。”
项述眉头一抬,陈星便在雅座案前铺开白虎幡,朝他认真地解释,上面所绣的线乃是以法力制成,暗纹是符纹,白虎与驺虞则是两大神兽…项述似懂非懂地听着,大部分时候都在看陈星的脸,明显陈星专注的神情比这两块破布要生动多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昏暗,今天冯千钧也没有来。
这是第二天了,陈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距离约定碰面的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
“得去看看,”陈星喃喃道,“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暮色沉沉,项述与陈星牵着狗,到得松柏居外的大路上。
“待会儿如果有什么麻烦,”陈星说,“你负责保护我,我负责保护狗。”
项述:“…”
项述看了眼那狗,狗倒是很乖巧,安安静静的也不叫,陈星知道项述觉得这狗应该送回宫去,为什么侦查的时候还要带着狗?
“这是我的坚持,”陈星说,“你就听我的吧。”
陈星对上次清河公主丧心病狂到捅死一只人畜无害的狗的情形尚且记忆犹新,这次他无论如何不敢让它单独待在宫里。
项述只好听陈星的,陈星负责带路,从花园里穿过去,带着项述四处绕路。项述皱眉道:“你来过?”
“这是奇门遁甲,”陈星一边辨认,一边低声说,“一个阵法,跟着我走就行。”
很快陈星便找到路,离开花园,来到亮着光的拉门前,里头传来齐声叫喊。
“打倒苻坚,光复大晋——”
项述:“…”
“正在密谋造反呢。”陈星低声说,靠到门前朝里头看了眼,内里灯火通明,唯独不见冯千钧,冯千镒端坐正中。项述一拎陈星衣领,示意他快走。
陈星轻车熟路,进了松柏居,长廊内一片寂静,他推开了冯千钧的房门,只见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不像有人住过。”项述拉开叠门,现出门后空空荡荡的衣柜。
陈星充满疑惑,冯千钧应该回过家才对。
项述走出去看了眼,说:“主阁是冯千镒的房间,进去看看?”说着抱起陈星,避开冯家家丁,翻身上墙,过了花园,往主人房而去。
“狗不要进去,”项述说,“先让它在外头等着。”
项述怕狗进去乱翻东西,陈星便让它在外头候着不要乱动。
松柏居中原本守卫森严,在项述这等身手之下,却如入无人之境,两人长驱直入,想上哪就上哪。陈星拉开冯千镒房间的拉门,现出上次来时的案几与软塌。
项述在陈星背后关上门,房中亮着灯,陈星一看案上东西,便惊呼一声。
森罗万象!
森罗万象散发出黑气,已从一把化作两把,在这短短数日之内,已被重新冶铸了一次。但从双刀上所散发出去的气息判断,陈星认为自己绝不可能感觉错。
“他的刀?”项述也发现了,正想拿起来仔细端详,那两把佩刀被搁在案上,人却不知所踪,陈星开始有不祥的预感了。
nb s 这时候,外头传来声音,显然冯千镒的谋反大会结束了,正在交谈中回房。陈星与项述同时转身,交谈声已来到门外,离开显然来不及,于是项述在这短短顷刻间,果断朝榻底一钻,带着陈星躬身滚了进去,那边冯千镒进来,时间拿捏得天衣无缝。
榻下空间极其紧凑,高度足够两人容身,纵深却极浅,项述躺着,陈星整个人只能趴在他身上,不敢乱动,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呼吸交错,嘴唇离得极近。陈星侧头,沿着床底缝隙望出去,稍一转头,就要被项述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