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看郗矫的生活简直就是泡在了蜜罐里,这小子还不领情,还觉得姑姑虐待他…于克敌越想越生气,简直比郗浮薇还生气!
“也是闻家家底丰厚。”郗浮薇端起茶水呷了口,说道,“事情了结之后,义父跟幼青帮忙,分润了不少闻家产业当赔偿给我们姑侄,不然哪里请得起先生跟你?”
他们郗家的那点儿东西,早在去应天府的时候就花光了好吗?
当初她敢那么花钱,也是知道闻家败亡之后,自有自己姑侄的一份,故而不担心以后的日子身无分文。
“你在这里住的倒是心平气和。”于克敌也喝了口茶水,说道,“大人那边,因为你尚未出孝,且这会儿他跟宋尚书都忙的很,平常也不方便过来走动。官场应酬,想给大人身边插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见郗浮薇只是笑,他挑眉,“你竟不担心?”
“济宁虽然曾经是大埠,这些年来到底衰落了。”郗浮薇缓声说道,“当今天下要论繁荣,归根到底还是数应天府。之前幼青在应天府的时候也没见拈花惹草,何况区区济宁?眠花楼什么的,还打动不了他。所以我急什么?”
于克敌说道:“你这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就这么冷静呢,还是不上心?”
郗浮薇立刻扫他一眼:“有人说什么了?”
“你道当初就只宋家想跟沈家联姻么?”于克敌看着她,“陛下下旨,册立皇太孙了。”
“是皇长孙?”郗浮薇坐直了点身体,挑眉,“所以有人看上了沈家二少夫人的位子?”
于克敌道:“自然是皇长孙,这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最近才传过来,你且不要往外说。”
“我跟谁说去?”郗浮薇若有所思道,“我家现在就姑侄俩,都是要守孝的,且也没什么远近亲戚了…这么说,是应天府那边的贵人们,在沈家人面前说了什么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也不见
其实这事情是个误会,张贵妃早在掩护永乐帝召见郗浮薇的时候就起过将娘家侄女儿许给沈窃蓝的念头。
贵妃是不知道沈窃蓝跟郗浮薇的事情的,倒也不是故意挖墙脚。
而沈家因为对郗浮薇的门第到底不是很满意,早先沈三小姐劝沈张氏接受郗浮薇进门的时候就讲过,郗浮薇要守孝满了才能出阁,谁知道沈窃蓝对她的爱慕能不能撑过这三两年?
沈三小姐说这话,主要是因为私下受了兄长的好处,答应会在沈张氏面前尽量为郗浮薇斡旋,让沈张氏松口。
但沈张氏不知就里,倒是把这话放在了心上。
算算时间,郗浮薇归乡守孝也有些日子了,根据沈张氏掌握的消息,这准儿媳妇这段时间跟自己儿子基本就没怎么碰面,更别说正经团聚了。
倒是沈窃蓝的手下,早先陪着郗浮薇去过应天府的于克敌,跑的勤快。
这于克敌是个跟郗浮薇年岁仿佛容貌也端正重点是还没娶妻甚至没定亲的男子…沈张氏不免就存了试探之心,没有立刻回绝了张贵妃那边,而是虚与委蛇之余,派人到济宁跟沈窃蓝探口风。
沈张氏的人当然不会直接跟沈窃蓝说你亲娘觉得你跟郗浮薇分别这些日子没准感情已经淡了不如考虑下贵妃的侄女,而是说张贵妃的亡父有功于靖难之役,家里兄弟子侄众多,声势既盛,贵妃在宫里也有体面,照永乐帝的御体安康情况,不管是沈家还是东宫都很需要后宫妃嫔的枕头风,所以这门亲事对沈家、对东宫都很重要。
本以为端着大局为重的架子,沈窃蓝至少会犹豫下,那样沈张氏多少对于拆鸳鸯有点信心。
不意沈窃蓝闻言想都没想就扯了沈家的家训堵回去:沈家有今日,靠的是自家子弟出色,而不是裙带关系!
“据应天府那边的消息,夫人接到回信后很是恼怒,直说若是大人在她跟前的话,非动家法不可!”于克敌似笑非笑的告诉郗浮薇,“沈府倒是有些传言,说你厉害。”
郗浮薇莫名其妙说:“我厉害什么?”
“自然是调教大人的手段。”于克敌坏笑着说,“如今沈府上下公认你是他们见过的最出色的狐狸精,这才跟大人认识多久?就将之前友爱手足孝顺长辈尤其尊敬夫人的大人迷的神魂颠倒,一心一意护着你!”
“这真是胡说八道。”郗浮薇啼笑皆非道,“这段时间我跟幼青根本没碰面,这事情不是你来说我都压根不知道…而且在他们心目中,幼青是那种会被美色所惑的人么?”
于克敌道:“讲道理你要是没有这副月貌花容,大人会起意娶你?”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又说,“大人要不是年轻有为才貌双全,你会稍作迟疑就答应嫁给他?人皆有爱美之心,无论你还是大人,其实都未能免俗。”
郗浮薇说:“歪理!长的好看就是狐狸精?”
“这个就要看说话的人了。”于克敌说,“长的比说话的人好看的都可以是狐狸精。”
“你现在讲话越发的有道理了。”郗浮薇叹口气,“我觉得你干嘛还要风里来雨里去的做劳什子锦衣卫?不如干脆回家念书考科举去吧。”
于克敌说:“我不当差家里没了进项怎么过日子?要不你先借我个三五千两银子,等我读书出头了加倍还你?”
“想得美!”郗浮薇冷笑,“你干脆说送给你算了!”
“你好意思讲!”于克敌鄙视的看着她,“不是说让我回家念书考科举吗?明明觉得我根本考不上,还给我画这大饼,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拌了会儿嘴,于克敌就问起郗浮薇过年的打算,“你是留在这边过呢,还是去济宁?”
“除夕跟大年初一肯定要在这边的。”郗浮薇说,“毕竟矫儿太小,祭祀之事,我总得帮他看着点。”
她决定年初二去济宁,“一来这本是女子归宁之日,我去见义父也算应景;二来我们郗家在这边虽然没什么亲戚了,乡里乡亲的,正月里不定有人过来走动。我不耐烦应付那些人,还是设法躲一躲的好。”
于克敌道:“成,我回去跟大人还有宋尚书禀告声,让他们也作些准备。”
又说,“你去济宁也带着郗矫吧?”
见郗浮薇点头,就建议她到时候把郗矫放在自己家,“你好些日子没跟大人还有宋尚书照面了,必然有许多话要讲。郗矫不是特别乖巧懂事的孩子,带在身边只怕不方便。不如就送我家去,跟我娘做个伴,你也省事。”
“就怕太打扰伯母了。”郗浮薇说,“你也说了,他不是特别乖巧懂事让人省心的那种。”
于克敌耿直说:“没事的,他不听话我会揍他的,反正也揍习惯了。”
“…”郗浮薇无语了会儿,“行吧,你手下留情,别真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就成,到底我家就这么一个男嗣了。”
这天于克敌走后,郗浮薇看着郗矫之余,料理家务,也就等着过年了。
只是没想到,赶着除夕前几日,郗府门口忽然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
“你不是留在应天府了吗?”郗浮薇一开始接到底下人禀告,说是有位欧阳公子求见时,还有点惊疑不定,因为年初那会儿,欧阳渊水跟顾公公一前一后进了应天府,之后似乎就被他那位长辈留在应天府专心攻读了。
这小一年没见面不说,彼此连个消息也没通,郗浮薇所以都快把这人给忘记了。
闻讯到垂花门后迎着,见管家引进来的人眉眼宛然,果是欧阳渊水,又是意外又是诧异,“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欧阳渊水脸色有些憔悴,不知道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还是单纯赶路疲惫所致。
他在垂花门这边没说什么,只朝屋子里抬了抬下巴,待到了堂上,解下紫貂裘,露出一身半旧的青底鸑鷟衔花锦袍。这件袍子郗浮薇之前在邹府的时候见他穿过,这会儿随意一瞥,就察觉襟袖都宽大了不少,足见清减。
招了雅涵奉茶后,浅抿一口,就问他:“路上可是辛苦?怎么瘦了这许多?”
“你倒还敢心疼我。”欧阳渊水闻言,眼中就有了些微的笑意,只是语气却习惯性的带着三分轻佻,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个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呢。”
郗浮薇道:“咦,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居然连门都不敢进?”
“…”欧阳渊水稍微噎了噎,才摇头失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肯吃亏。”
郗浮薇闲闲说:“这也不是的,我其实不介意吃亏,关键是看占便宜的是谁。”
这话比刚才那句可是狠多了,刚才顶多是调侃,这句在欧阳渊水听着跟在他心上捅刀子似的,整个脸色都变了变:“那你想被谁占便宜?”
“反正不是你。”郗浮薇摆了摆手,让管事带着下人都出去,转向他道,“那些闲话且不说了,我只问你,你之前都说在应天府长住,预备考科举了,这会儿怎么又来了?可是开河这边还有什么变故?难不成那两位还没死心吗?”
她心里想着皇长孙刚刚被册封为皇太孙,按照道理汉王跟赵王再怎么不甘心,面对永乐帝这样的敲打跟明晃晃的表态,也该掂量着点儿才对。
不过这两位王爷一向就很有些悖逆,会不会迎难而上也不好说。
何况他们到底是永乐帝的亲生儿子,太子的同胞兄弟,永乐帝纵然选择了太子父子,对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无情。
所以为了防止皇长孙受册为太孙之后,东宫声势大涨,彻底绝了他们觊觎储君之位的路径,在这时候变本加厉做点什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可惜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开河之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起风波?
然而郗浮薇心里风起云涌了半天,欧阳渊水只是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说:“变故…你又不是男子,成天惦记着那些庙堂之事做什么!?我就不能是专门赶过来看看你的?”
郗浮薇惊讶道:“你没奉圣命跑过来,这是不想好了吗?”
欧阳渊水顿时黑了脸!
“我不是说你不是幼青的对手。”郗浮薇见状赶紧解释…只是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欧阳渊水险些掀了桌子:“我远道而来,你没句像样的慰问,扎起刀子来倒是雷厉风行是不是?!”
郗浮薇叹口气:“正因为你远道而来,还是专门为了看我而来,我不扎你刀子,断你念想,难道还温言细语的叫你越发忘不掉我么?”
欧阳渊水心里堵的慌,冷笑道:“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是奉长辈之命回乡收拾些东西,以后就彻底迁走了…正好离得近,就过来转转,顺便打点秋风而已!你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就算早先在济宁的时候的确有些爱慕你容颜,这会儿去应天府见识到了那些桃红柳绿,难为还要继续眷恋你吗?”
“快过年了,打秋风的人一波又一波。”郗浮薇面不改色的笑,“我就防着你呢,不想你倒是直接说出来了,这下子我是给是不给?”
她居然顺着自己的话给了台阶,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她虐多了,欧阳渊水居然有点感动。
想想又觉得怨恨,这人这么聪慧,当初会没有及时察觉自己的心思吗?
只怕未必吧。
可她从来都没表露过,就好像两人只是比较谈的来一样。
欧阳渊水不免想着,郗浮薇到底是看中了沈窃蓝的人呢,还是看中了沈窃蓝的家世地位?
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他既希望是后者,又不希望是后者,心思的矛盾,连自己都理不清。
好一会儿,茶水都凉透了,欧阳渊水才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口。
郗浮薇提醒他:“凉了,我叫丫鬟进来给你换一盏。”
“你给我一支戴过的簪子吧。”欧阳渊水没理会这话,将已经冰凉的茶水一点点喝完,喝的涓滴不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这是在应天府就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能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此行除了心痛之外不会有其他结果的缘故,他这会倒没有进门前所惶恐的失态,只听着自己的声音冷静道,“以后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就当是个念想。”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孩子都骗,这个人渣!
郗浮薇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欧阳渊水的要求,她很认真的说:“你年轻有为,还有大好前程,日后又不是不娶妻了,跟我要一支簪子,回头要怎么跟你将来的妻子交代?”
欧阳渊水说没什么好交代的:“她若是不痛快就回娘家去好了,我自会给她放妻书。”
“那你可得好好祈祷,千万赶上个真正温柔贤惠的。”郗浮薇嗤笑一声说,“要是碰见我这种,我不会回娘家,我只会守寡。”
欧阳渊水眼睛有点发亮,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份狠劲儿。”
郗浮薇冷静说:“你是很有指望金榜题名的,你家长辈又不是傻的,会让你随便娶个村姑不成?必然是给你挑个父兄在朝的官家小姐。到时候人家有父兄撑腰,哪怕本身没什么心眼,娘家人也不是摆设,会容忍你一点儿真心也不付的作践他们家女儿?何况人家女儿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做这样的事情,同闻羡云有什么两样?”
她就端茶送客了,“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你若是一定要的话,我顶多让人拿俩金铤给你路上花销。”
欧阳渊水拗不过她,只好站起来,又说:“那你送我到门口吧。”
“不送。”郗浮薇眼皮都不撩一下,道,“本来我们姑侄俩守孝,是不见外人的。何况家里没有长辈,我见你个外男已经不合适,破例至此,没有下一次了。”
他苦笑了会儿,道:“我真希望沈幼青忽然死掉,英年早逝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他?”
“他死了我也未必会跟你。”郗浮薇淡淡说,“醒醒吧,你以为我只能在你跟幼青中间选么?”
“宫里的贵妃有意将娘家侄女说给沈幼青。”欧阳渊水定定看了她良久,目光一寸寸扫过去,这人俏丽的面容像是用整块羊脂玉雕琢出来的,精致美貌而冷漠,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心意已决。
他失望愤怒于这份无动于衷,却又偏生爱极了这种铁石心肠的姿态,“沈家那边态度暧昧,没答应也没拒绝,贵妃以为是在考虑,很是安排了一番侄女跟沈家女眷照面。我求了长辈,辗转透了话给贵妃,贵妃这才消停了。”
郗浮薇有点意外,但也没追问缘故,只淡淡点头:“多谢。”
欧阳渊水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叹息转身,涩声说:“浮薇,我走了。”
一身素服的女孩子很平静的“嗯”了一声,拿一只手臂撑着腮,歪头喊管家:“送客。”
相比她的干脆,欧阳渊水却是边走边回头,出门槛后还徘徊了会儿,才一咬牙离开。
郗浮薇等他出了庭院,也就起身回后面了。
边走边叮嘱丫鬟:“你等会去给管家说,接下来陌生人来门上,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丫鬟点头:“奴婢记住了。”
又小声请示,“今儿个这事情要叫底下人闭嘴么?就是不知道那位公子来的时候,有没有外头的人看见?要不就说他是来找于校尉的,只是今日于校尉没来给孙公子授课,扑了个空。”
“你倒是有心了。”郗浮薇笑了笑,“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人是隔壁兖州府的才子,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在那边的声望,就如同哥哥生前一样,跟哥哥是神交已久了的。”
这话也不算撒谎,郗浮璀要是没有去世,跟欧阳渊水相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两人虽然不在一府,可是出了山东那就是理所当然的同乡了。
年岁仿佛,才华横溢,性格也没有很狷急,八成还会一起结伴上京赶考。
郗浮薇想到那种可能,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丫鬟倒是被误导了,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那位公子是专门来吊唁咱们大公子的吗?”
快年节了,人家怀念郗浮璀,前来拜访,也说的通。
只是…怎么两手空空不说,也没去给郗浮璀上炷香?
瞥一眼忽然郁郁寡欢的女主人,丫鬟心道:“兴许这些才子不讲究俗礼,心意到了就算吧。”
毕竟郗浮薇的准未婚夫沈窃蓝,那可是应天府贵胄子弟,前途无量,家世显赫不说,人也是清隽挺拔,还对郗浮薇情根深种,打破门第差距也要明媒正娶…丫鬟觉得这女主人也不是那种糊涂的,难道还会跟欧阳渊水有什么不成?
她晃了晃脑袋想好了日后有人打听欧阳渊水的说辞,正要跟郗浮薇确认下,外头忽然传来些动静,有小丫鬟细声细气的说:“小姐不知道在不在休憩,孙公子小点声。”
脚步声顿时放轻了,郗矫却愤愤然说:“连走路也要管,烦死了!等我长大之后继承了家业,早晚赶你出去!”
小丫鬟顿时啜泣着求饶。
郗矫哼哼唧唧的不搭理她,只是未来当家人的威风还没摆足,已经听到姑姑冷冰冰的一句:“滚进来!”
他一个哆嗦,瞬间换了一副苦瓜脸,磨磨蹭蹭的入内行礼:“姑姑!”
“越来越厉害了么?”郗浮薇眯着眼睛看他,“我这儿的小丫鬟你也敢呼来喝去,怎么是不是想呼来喝去我这个姑姑很久了?”
郗矫赶紧说不敢。
他之前倒是承认过来着,结果下一刻就被上了家法,当着一群下人的面,扒光裤子,打的大半个月都只能趴着睡,最气人的是不管下人还是授课的先生都说他不懂事,说要没你姑姑早就没有郗家了,你也配赶你姑姑出去?
“谅你也没那个本事。”郗浮薇不屑的说,没有追究的意思,继续问,“功课做完了不曾?做完了拿来与我看!”
“…已经做完了。”郗矫憋屈的说,叫自己的丫鬟拿了功课给她检查。
见郗浮薇专心看起自己的功课,他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屈辱之色:他最恨这姑姑这一点,就算不满他的行为跟做派,顶多呵斥个几句,或者动家法,根本没有下狠手调教的意思。
管家跟先生都说这是因为郗浮薇到底还是宠他,舍不得。
然而郗矫觉得不是。
这种态度他很熟悉,就是之前郗宗旺跟郗浮璀还在时,郗浮薇也是这么对他的。
不娇纵不苛刻,该他的都不会缺少,但要说掏心掏肺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那是想多了。
以前郗矫没什么不满,因为知道自己只是庶生子,生母是不上台面的丫鬟,还是在主母没进门之前出生的,往后主母若是厉害点,又或者娘家势力大,他甚至都没资格以郗浮璀的儿子的身份外出行走。
所以郗浮薇对他平淡他也认了。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是郗家唯一的男嗣,生父郗浮璀已死,正经的妻子跟嫡子嫡女都不会再有…凭什么这姑姑还是差不多的态度?!
她就他一个亲人了,甚至都不担心日后他长大了报复。
这姑姑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他始终都是郗浮璀的婢生子,不值得当成正经的侄子对待。
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越看越觉得无法忍受。
还不得不忍。
郗矫心里乱七八糟的,眼底甚至蓄起了薄薄的雾气。
忽听郗浮薇“咦”了一声,似乎发现功课有问题,他顿时一个激灵!
瞬间收起所有的委屈,站的挺拔如松,做好了随时跪下来求饶的准备!
“你腰间的荷包呢?”还好郗浮薇合起功课,没有追究他学业的意思,而是朝他腰间抬了抬下巴,问,“就是前两天才给你的那个…我记得你今天早上带着的,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掉花园了?”
“没有。”郗矫忙说,“我送人了!”
郗浮薇一皱眉:“送人?送谁了?”
“就是刚才来咱们家的公子啊。”郗矫道,“刚才在外面碰见他,他问我是谁,我说了身份,他就问我腰间带的荷包谁做的,我说姑姑您给的,他就想借过去看看,结果看了之后说拿东西跟我换,我想着姑姑素来叮嘱我要大方,不能小气巴拉的,丢了郗家的脸,就说不用换,送给他了!”
说着眼巴巴的看着郗浮薇,是等着夸奖自己慷慨。
“…”郗浮薇无语片刻,骂道,“混账!”
连小孩子的东西都骗,这个人渣!
瞥一眼受惊小鹿一样的侄子,叹口气,“下次我给你的东西,你再随意送人试试看!”
郗矫哭诉:“明明是您让我大方点的!”
他抹着眼泪质问,“您是不是故意戏弄我?我就知道您不喜欢我!!!”
“…没错,我还能更加不喜欢你一点!”郗浮薇没好气的吩咐左右,“拖下去,动家法!”
郗矫大哭,边哭边喊郗宗旺跟郗浮璀,这一手是有次被打急的时候想着要是祖父跟亲爹在,没准会帮忙劝着点这恐怖的姑姑,没想到当时郗浮薇一听也哭了,顿时就不打他了。
但再好的招数用多了就没什么效果了,郗浮薇现在就没心软,不但没心软,还让下人多打几下:“要是你祖父跟你爹在世,知道你把你姑姑我亲手做的荷包送给外男,不打死你才怪!还敢喊他们,喊了他们再过来补几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