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令尊虽然悲痛欲绝,但很快为了你们姑侄撑了下来。”于克敌说,“闻家只能继续设套…就是在这里露了马脚。不然估计你都不能那么确定真凶。”
他想了想又说,“闻羡云早先找你时说过没有?他们家旁支不是省油的灯,撺掇着主支害了你家之后,立马拿住这把柄,要主支答应在运河重开后分润利益给他们,不然就上报官府,要死一起死!”
郗浮薇没什么表情的说:“他们狗咬狗的事情我不想听,你说那大夫吧。当年我家对那大夫也是四时八节礼物不断,打我娘没了那会儿就请那大夫的,说起来他也是看着我们兄妹长大的…他现在怎么样?”
“已经被羁押下狱了。”于克敌说道,“大人吩咐兄弟们好生伺候着,然而不要让他死了,打算回头送过来给你亲手处置,为此大人可没少费心思。”
虽然锦衣卫有着缉捕等权力,可以不经三司处置官员,但那大夫并非官吏,严格来说是不属于锦衣卫的权力范畴的。
沈窃蓝为了给心上人徇私,少不得有所活动。
以他身份要做这事儿当然是不难的,但按照沈家对他的期望,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他失分。
想也知道这人此举必与家中又起了一番争执。
郗浮薇沉默了会儿,咽下心头的百味陈杂,说道:“那大夫的家眷呢?”
“大人给他扣了个建文余孽的罪名。”于克敌并不意外她的迁怒,毕竟他们锦衣卫做惯了株连之事,这要是换了于克敌,害兄杀父之仇,别说那大夫的家眷了,不坑人家九族他就不姓于,闻言说道,“家眷当然也收押下狱了…当初他明知道你家人丁单薄,你兄长前途无量还帮着闻家下毒手,害的你们家家破人亡,这会儿当然也该自己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才是。这话是大人说的。”
他以为这么讲了郗浮薇一定很高兴。
然而郗浮薇转了转手里的茶碗,却说:“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大夫的家眷不知情的话,就都放了吧。”
于克敌诧异看她:“什么?”
“还有闻家。”郗浮薇说,“之前义父的提议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就叫相关之人暴毙,悄没声息的过去就好。”
“你该不会想悔婚吧?”于克敌怪叫道,“听说你跟大人的亲娘都见过面了,动这念头,莫非不想好了?!”
他说“悔婚”二字倒是提醒郗浮薇了,道:“就说闻家旁支害了我家,所以我当与闻羡云义绝。”
她垂眸道,“我父兄终究是活不过来了,之前要幼青还我家一个公道,务必将事情弄的水落石出,还要公布天下…归根到底是气头上的话。幼青不打算敷衍我,所以不计风险的这么做了,我也不能这么自私。这事儿…还是悄悄的处置吧,闹的满城风雨的,陛下这段日子想必心情也不是很好。”
说这话时郗浮薇心头有着止不住的酸涩。
倘若没有开河的事情,闻家不会起意退亲,也就不会谋害郗浮璀跟郗宗旺。
那样的话,自己应该还在东昌府静静度日吧?
也许已经过门,做了闻家妇,又或者在郗浮璀的斡旋下,同闻羡云退了亲,正寻觅着合意的夫婿?
这么想着,对于那条从小看到大的运河,就有着怨恨生出。
可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怯懦的缘故。
毕竟下令开河的是永乐帝。
她不敢怨恨永乐帝,所以只能迁怒运河。
实际上,永乐帝没想过害郗家,运河更不会故意害郗家。
归根到底是闻家这个罪魁祸首。
郗浮薇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明明知道真正害了自家的人都不会好过了,却还是想着迁怒这个那个,甚至连永乐帝跟运河都记恨上了…当初沈窃蓝表白时,她提要求时,未尝没有想到难度,以及对沈窃蓝的不利之处。
可她还是那么提了。
也许沈窃蓝猜到,也许他没猜到,也许他猜到了故作不知,郗浮薇必须承认的是,自己没有那么喜欢沈窃蓝。
就是在能选择的人里,不方便拒绝他,又恰好他能给自己派上用场。
彻查真相,还郗家一个公道。
在沈窃蓝看来,约莫是一个甜蜜的约定。
在郗浮薇眼里,却更像是一场包裹过的交易。
她从来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譬如说明知道闻家在东昌府势大,却还是跟重病中的郗浮璀提及悔婚之事。
就因为觉得闻羡云的母亲厉害,怕过门之后过的委屈。
可是听着于克敌说,沈窃蓝不折不扣的履行着对自己的承诺时,她到底还是后悔了。
或者她对沈窃蓝,终究还是有些喜欢的。
郗浮薇指尖拂过面前的几案,抬眼看于克敌:“此事了却之后,我打算立刻返回东昌府,为父兄守孝…你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事了
“这郗氏看来对二哥还算真心,知道分寸。”郗浮薇的决定辗转传到沈家,沈三小姐挑了挑眉,说道,“我还以为她巴不得二哥将她父兄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叫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委屈呢!”
张氏道:“这人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不然即使有几分姿色,又哪里能够叫你二哥上心?不过要说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也是说不好。不定是心里有数,故意做给咱们看的呢?”
不过她也不介意,“等过门之后好生打量着吧,左右一个孤女,顶着宋家的招牌也就那么回事。”
还能翻出偌大沈家的手掌心不成?
…之前沈窃蓝彻查郗家父子事时,沈家是建议过让他别闹太大,让闻羡云跟郗浮薇义绝,免得沈窃蓝被人说横刀夺爱也就是了。
甚至都不建议杀了闻羡云。
因为郗浮薇跟闻羡云的婚约在东昌府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要是一直用着沈轻雷的身份,也还罢了。
既然用回原本的身份,沈窃蓝诛了闻羡云,然后又要娶郗浮薇。哪怕有着闻家谋害郗家父子的证据在,世人也难免怀疑,这是郗浮薇跟沈窃蓝勾搭成奸,为了长久相好,故意捏造罪名害闻家。
沈家当然不愿意精心栽培的子弟平白摊上这样的名声。
只是沈窃蓝执意要遵守对郗浮薇的约定,不肯听家里的不说,还专门写信过来,让沈家不许去找郗浮薇施加压力。
张氏为此气的半死,后来还是被沈三小姐劝好的:“二哥如今心思都在他这心尖尖上,您跟他掰开来揉碎了讲道理,他又哪里听的进去?依我说不如趁这机会看看,那郗氏对二哥到底是真心呢还是看中了二哥的家世前途?她要是真心爱慕二哥,岂能不为二哥着想?若只是想利用二哥的话,这会子肯定是只管她自家痛快!”
“若她跟二哥乃是两情相悦也就是了。”
“若是存心算计二哥,咱们这会儿知道了,就算二哥还是执迷不悟,咱们也好做些防备不是吗?”
这会儿郗浮薇到底还是为沈窃蓝着想,张氏心里多少好过了些,又跟女儿说:“她还知道回去给父兄守孝,倒是省了咱们的口舌。毕竟你二哥怎么能娶个连父兄身后事都敷衍了事的女子?只是她父兄都是去年才去的,兄孝也还罢了,这失怙可是要守三年的!你大哥在你二哥这年纪,都有一双子女了,你二哥却还要等她一两年,真是作孽!”
“这不是很好吗?”沈三小姐倒是波澜不惊,“本来这准二嫂跟咱们家就门楣不合,不过是二哥喜欢她所以咱们不得不答应。但二哥这年纪,一时间意乱情迷也是有的。有这两年缓冲,二哥要是真的这辈子就认定她了,咱们也认了;要是过两年二哥醒悟过来了,咱们再想法子解决郗氏不迟。”
又说,“左右二哥才貌双全,咱们家门楣也不差,哪怕拖上两年,还怕二哥找不着好的吗?”
张氏想想也是:“郗氏是要回去东昌府守孝,你二哥的差事虽然是在济宁,可两地离的也不是很远…你说要不要寻法子让你二哥回应天府来或者去其他离远点的地方?这样没准他们分的更快?”
“娘您还是省省吧。”沈三小姐闻言就是摇头,让她不要这么多此一举,“一来二哥在济宁经营这么久,就为了不让他跟郗氏来往方便就让他调走,就算二哥答应,爹爹跟大哥都不会同意!二来运河横亘南北,那么长的水路,要紧的河段就那么几处,会通河正是其中之一!如今乃是宋尚书亲自坐镇的,二哥能够摊上这段河道,多少人都羡慕不已呢!只有抓紧了免得被人算计了去的,哪有往外推的?三来那郗氏也是呼奴使婢的人,离得远难道就能断绝她跟二哥联系了?人家可不缺跑腿的下人。”
而且,“二哥又不是傻子,要是咱们从中作梗,真能瞒他一辈子?到时候不定就记恨上咱们了。还不如随他们两个自生自灭去。到时候是好是坏,都赖不着咱们!”
沈家这边因为沈三小姐的力劝,于是决定不插手,冷眼旁观。
而郗浮薇在应天府住到了七月里,关于闻家谋害郗家的表书总算是正式禀上来了。
上表的人是东昌府的府尹,这是宋礼跟沈窃蓝商议的结果。
一来是卖东昌府一个面子,二来是为了防止他们两个被认为为了撮合郗浮薇跟沈窃蓝,蓄意抹黑闻家。
不知道是不是东昌府投桃报李,却是丝毫没有对闻家主支手下留情的意思,差不多还是将真相给还原了的。
曾经闻家好的简直能同穿一条裤子的东昌府,以地方官的身份数落了闻家的鱼肉乡里,残害姻亲。表示当初之所以顺着闻家乃是因为找不到郗浮薇姑侄,只能暂时跟闻家虚与委蛇。实际上当地官府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证据。甚至在宋礼微服私访过东昌时,由于闻羡云跟闻家主动逢迎,官府还秘密托付宋礼跟闻羡云搪塞了一番,以麻痹其警惕心。
经过这么一番艰难的取证,如今总算证据确凿,真相水落石出,所以就禀告上来,请永乐帝圣裁了。
毕竟这不是简单的恩怨,而是涉及到运河以及工部尚书的事情。
要不是郗浮薇是东昌府土生土长的,差点都要相信这番说辞了。
永乐帝那边未必不知道真相,不过显然也是默认了这份表书,皇帝很干脆的批示闻家满门抄斩,女眷官卖,家产充公用于开河。
罚这么重,除了汉王的缘故让天子最近都不怎么开心外,其实也是专门做给沿河大族看的,图的就是杀鸡儆猴,让他们都老实点。
东昌这种大埠盘桓了多少年的大族闻家都是转眼之间落这么个下场,其他人就掂量着点儿吧。
圣旨下去的当日,郗浮薇换了男装,禀告宋家夫人后,跟于克敌出了宋府,悄没声息的进了锦衣卫掌管的诏狱。
“真是抬举这老小子了。”于克敌边给她带路边说,“诏狱这样的地方,东昌府尹都没资格,他一个乡间大夫倒是住了进来,还有人日日伺候着。”
他说的伺候着当然不是真正的服侍,而是日日都有人过来用刑。
应天府到底是此刻的京城,这地方锦衣卫的手艺比济宁那边高明多了。
郗浮薇再看到当年给郗浮璀看病的大夫时,根本已经认不出来。
其实这人的脸没动,可除了脸之外,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什么好地方了,那伤痕累累的样子让打算亲自来送他上路的郗浮薇都忍不住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捏紧了拳。
于克敌倒是眼神平淡:“最近没抓什么人,这边兄弟闲极无聊,忍不住拿他练了练手。说起来这边兄弟的刀工是真的好,你看他身上,跟鳞片似的,伤口多密集多整齐?”
陪他们一起下来的狱卒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手:“我那兄弟是前几年才接了他老子的班的,他老子手艺才是真的好,他还差点火候。”
就跟他们解释什么地方的刀痕还是有破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认真钻研过,而不是恐吓人。
郗浮薇看于克敌跟他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那刻苦劲儿跟要考科举一样,不禁无语。
本来她是怀着满腔悲愤跟无数百味陈杂来的,现在么…她打断两人的话:“杀了他罢。”
逝者已矣,真相大白天下,这一场恩怨,该了结了。
狱卒热情洋溢的推荐方法:“弄一桶滚水,才出锅的那种,从他头上浇下去!保证皮开肉绽,哀嚎个数日才会死!”
“这会儿天热。”看了看大夫如今的样子,再想了想狱卒说的场景,郗浮薇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恨这大夫了,婉言谢绝,“若是这样处置的话,只怕场面过于腌臜,难免牵累了你们,收拾起来可不麻烦?”
就说还是给他一刀吧,干脆利索,拖出去就成,省时又省心。
说着就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
这天她出了诏狱后,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好一会儿,才对于克敌说:“送我回宋府吧。”
路上于克敌跟她说:“你已经对得起你父兄,如今事情已了,也不必再多想,好生为自己往后的日子考量些吧。”
郗浮薇就笑:“沈家那边找过你?”
“…你就不能装下糊涂?”于克敌叹气,“显得我是真心关心你?”
“多少有些真心的。”郗浮薇说道,“到底咱们相处了这些时候,我也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
于克敌笑道:“这个倒也是…不过你家世毕竟跟大人有差距,人家沈家对你态度谨慎些也是人之常情。以你的心计,过门之后只要不是赶上多年无子什么的,却也不难立住脚。”
郗浮薇笑了笑,提醒他:“我得先守孝。过门什么的,还早着呢。往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于克敌点头表示同意,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欧阳渊水在沈窃蓝的坚决反对下,虽然没能跟着宦官一起来应天府,这些日子也被沈家人设法阻拦着没有同郗浮薇碰面,到底有些贼心不死的意思。
沈窃蓝嘴上不说,却岂能不防着他?
郗浮薇守孝的这段时间,谁知道究竟是谁提心吊胆?
毕竟这位主儿早先可是打算招赘入门,自己当家做主的。
于克敌不相信沈窃蓝不知道这话。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他定了定神,问,“我得带些土产什么…你说了时间我好算着日子采办。”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太孙
郗浮薇是夏天的时候说要回去东昌府的,但真正动身的时候已经是九月里了。
本来不会拖这么久,主要是八月下旬是宋家夫人的寿辰。
作为头次上门的义女,总不好明知道义母寿辰将近,还一走了之。
故而专门留到宋家夫人做完寿才告辞。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跟宋家人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
出发这日,谢氏跟宋稼娘都到长亭相送,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登车作别。
沈家那边不动声色,却将这一幕打听到,沈三小姐就跟张氏说:“看来咱们倒不必担心这位是个拎不清的,能抢了宋稼娘的准未婚夫还跟宋家处好,进了咱们家门也不会太生事。”
张氏说道:“她愿意让我省心,我也懒得找她麻烦。就是她家里人丁单薄,也不知道日后子嗣上头会不会再叫我操心?”
言外之意,就是郗浮薇只要进门之后不影响沈窃蓝的后嗣问题,张氏对这儿媳妇也没其他要求了。
沈三小姐转过身就将这话传给了沈窃蓝,顺带讨要好处。
她这段时间没少给郗浮薇说好话,可未必是真心向着这未来二嫂,不过是被兄长收买,专门策反张氏的。
沈窃蓝得知母亲的想法后总算放下心来。
虽然郗家的确人丁单薄,甚至之所以会招来灭门祸事,跟这一点不无关系。
试问郗家倘若像闻家一样,子弟众多,即使声势不如闻家,闻家又怎么敢起谋害他们的念头?
毕竟勾结大夫害死一两个人还能遮掩下,害死十几二十几个人,足够上达天听了,闻家敢疯,地方官也未必敢陪着他们疯!
要知道不管是前朝的太祖皇帝陛下,还是当今天子,可都不是手软的。
从郗家这几代的血脉情况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兴盛的样子,郗浮薇若是继承了这一点的话,的确需要担心子嗣缘浅的问题。
然而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沈窃蓝亲自抽空跑了趟东昌府,命人将郗府收拾出来,以备郗浮薇守孝。
不过郗浮薇风尘仆仆回到东昌府之后,却没有立刻住进去:“我要守孝,矫儿也是。我兄长没有旁的子嗣,结庐寝苫的事情只能矫儿来,就算如今日子已经出了小祥,垩室之居,放他一个小孩子独自住着,我也不放心。”
其实居丧的礼仪虽然自古流传下来,但寻常人家守的根本没有这么严格的。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时候不是每户人家都能支撑的起守孝三年不事生产的生活的。
何况像郗矫这种一脉单传的情况,年纪又小,万一守孝的时候吃不消来个三长两短,郗家就完了。
然而郗浮薇对郗矫寄予厚望,指望他跟自己那早逝的兄长一样,往后也能够读书有成,光宗耀祖。
那么守丧之事,该做的样子总要做,免得授人话柄,将来被人攻讦。
因此打算在垩室附近临时找个房子陪侄子。
“住个三五日也就是了。”沈窃蓝劝她,“就说悲痛过度病了,移回来就是。”
这一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郗浮薇也不想为了虚礼太苛刻侄子,于是决定让郗矫在垩室住个七天,完了称病还家。
然而郗矫七天都不想待,他之前被沈窃蓝安排的很好,住在沈窃蓝一个手下的亲戚家里,被那户人家视若己出,过的倒比在郗府时还开心点。
到底他只是郗浮璀跟通房丫鬟所出,不是正儿八经的郗家长孙。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郗浮璀会英年早逝,都想着他日后必然还会再娶正妻,那样生的子嗣才是郗家正经继承人。
所以郗家上下对他不算坏,却也不算很亲热,不然叫郗浮璀将来的妻子跟嫡出子女怎么想?
这孩子于是就对寄养的人家恋恋不舍,听说要离开就很不高兴。
再听说要守孝就索性哭闹起来,说不想做郗家子弟,要去寄养的人家过日子。
郗浮薇也很干脆,直接把他拖起来暴揍了一顿,又吩咐饿了两顿,郗矫顿时就乖了。
乖归乖,看郗浮薇的眼神仍旧是透着不服气。
于克敌私下同她说:“你这侄子怪没良心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体谅你这姑姑,居然还生出了外心。我看你往后还是少在他身上花点心思吧,免得养出个白眼狼来。”
“他年纪小呢,不懂事也是有的。”郗浮薇揍侄子的时候一点没留手,打完了倒也不是很在意,说道,“这会儿犯糊涂还没什么好计较的。至于说是不是白眼狼,还得看往后。左右我只图他延续我郗家血脉,要是能够继承我兄长的遗志金榜题名那就更好了,并不指望他其他什么。”
郗家的事情现在差不多举国上下都知道了,人人也都晓得郗矫六岁没了亲爹亲祖父,全靠姑姑才侥幸活了下来。
郗浮薇这个姑姑对他有着抚育之恩,又是血亲长辈。
将来凭郗矫再有什么成就,敢对郗浮薇不孝,郗浮薇都站在道德高峰上,还怕收拾不了这小子?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郗矫长大后恩将仇报。
逼着这侄子在垩室住到日子后,打着养病的幌子把人接回家,跟脚就请了先生给他开蒙。
实际上在郗浮璀没出事前,已经开始亲自教授这儿子基本功了。
只是这小一年的变故下来,郗矫在外面的时候,人家只管吃喝,可没有请先生的待遇,倒把从前的功课给忘记的一干二净。
这时候只能再次从头开始。
这孩子在外面寄养的日子因为有一群小伙伴见天的嬉戏,心不免就玩野了,并不肯认真进学。
先生告诉郗浮薇,郗浮薇又是一顿打,打的郗矫鬼哭狼嚎,信誓旦旦说长大后一定给这姑姑好看。
结果又被抽了一顿,让他将功课赶紧写完。
写完功课事情还没完,郗浮薇出钱聘了于克敌,隔三差五登门教授郗矫一些拳脚。
不图他能上阵杀敌,只求强身健体,免得跟郗浮璀当年那样,下场时赶着气候变化,就一病不起。
郗浮璀的死固然是大夫被收买,做的手脚,可老实说,也跟他自己身体差有关系。
否则人好好的哪里需要看大夫?
郗矫的学武是不需要郗浮薇督促的,这倒不是这孩子好武厌文,而是于克敌根本不用告状,学生不听话,他自己就打了。
打完还告诉郗浮薇,这种明明被悉心栽培还不知好歹的小家伙,就该从现在给他立好了规矩。
不然长大点之后越发的难管。
必要时,可以考虑申请锦衣卫的专业人士辅佐。
比如说行刑手六叔。
“为郗家报仇雪恨这种事情按道理就应该是这小子来的,坐享其成还这么忤逆,要是我侄子我早就打死他了。”于克敌不遗余力的劝郗浮薇,“你听我的,这种没心肝的小家伙就要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的他怕了你了,就知道孝顺了。”
郗浮薇笑着说:“我怎么听这话酸溜溜的?”
于克敌还真承认了:“我当然酸溜溜的。想当年我也是祖父跟爹爹都去的早,我娘带着我,日子哪里有这小子的好过?饥餐饿顿都是寻常事,别说请先生到家里专门教授功课了,就是习武,还是几个叔伯念在旧情的份上拉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