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浮薇就打听命案的细节。
老仆却说不太清楚了:“许是祖上积怨之类吧,乡野中人那些爱恨情仇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回事。”
看出他不愿意多说,郗浮薇心中不免怀疑是故意不说,只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宋家小姐,宋礼跟前的心腹,她可不好追问,只得笑了笑,岔开话题。
济宁城距离汶水畔宋礼亲自驻扎的所在还是有段路的,而且因为要更改河道的缘故,马车走了两日也就不行了,郗浮薇早先就说要于克敌教自己骑马,然而一直没腾出功夫来学。这会儿就只能让她坐在马上,于克敌牵了缰绳慢慢的走。
这样速度自然大大的下降。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在河边临时搭了营地过夜。
这差使宋家老仆他们非常的熟手,估计是这两年跟着宋礼到处考察水文练出来的手艺。
见他们没什么要自己帮忙的,郗浮薇就想去河边洗个脸。
于克敌跟三哥当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谁知道郗浮薇才在河边蹲下,将帕子浸入河水,对面的灌木丛忽然摇动几下,继而钻出一个小脑袋来!
她看清那脸就是大惊:“邹一昂?!”
邹一昂鼻青脸肿,显然吃了不少苦头,但熟悉的人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的,他也看到了郗浮薇,顿时露出喜悦跟焦急交织的神色,想说什么,可是没开口就又被揪了回去!
“快去叫人!”郗浮薇立刻扔下帕子,急急的对于克敌还有三哥说,“他们就在对面!”
然而这两人都很冷静的拒绝了:“建文余孽根本没露面,却故意让邹一昂叫你看见,这是存心要诱敌深入。目前还不知道对面河岸都布置了些什么,我们不能贸然追上去。”
何况,“我们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保护好你,谁知道他们抛出邹一昂这个诱饵,是不是为了针对你?”
“邹知寒已经开了口,邹一昂的价值不重要了。”于克敌又说,“这小子且让他自生自灭就好。”
三哥毕竟跟郗浮薇不是太熟,生怕她听了这话会不高兴,补充道:“建文余孽此举明显是想吸引咱们的注意力,甚至是拖慢咱们的行程!可见宋尚书那儿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小姐过去一块儿参详。”
郗浮薇并非听不进劝的人,虽然对邹一昂的安危很上心,被两人劝说半晌,也只得吐了口气,说道:“先回去,跟宋家那些人一块儿计较下。”
不想回去营地之后,却见堪堪搭好的营地里已经烧起了篝火。
重点是篝火旁边放了两具尸体,皆怒目圆睁,咽喉处插着一支白羽小箭,箭簇没入肉中的地方有紫黑色的血渍,是已经凝结了。
宋家老仆等人脸色铁青的站在尸体前,气氛凝重。
“这是?”郗浮薇见状一愣。
“他们说是进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给小姐您加个餐。”老仆脸上肌肉抽动,过了会儿才说,“结果半晌没出来,方才有人去林子里拾柴,才发现…”
“一箭封喉。”于克敌跟三哥分别上前简单的验了验,说道,“凶手应该是潜伏在林中,伺这两位兄弟毫无防备的时候下的手…这两位兄弟完全没有反抗就已经毙命了。”
于克敌说着转头看了眼郗浮薇,才继续,“这两位兄弟…应该是才去不久。”
宋家老仆没太注意他最后一句话,说道:“老奴已派人在附近搜查过,但一无所获。”
三哥随口问:“树上呢?”
“还请这位校尉帮忙看看?”宋家老仆就等着两位锦衣卫帮忙,术业有专攻,锦衣卫对于搜查缉捕比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侍卫在行多了。
趁三哥被他们请去再次搜查之际,于克敌走到郗浮薇身边:“那两个人死了绝对不会太长,估计就是咱们在河边说话那会儿。”
郗浮薇问他:“怎么?”
“但血液已经凝固了。”于克敌说,“包括中箭的地方流出来的血…而且,看着有点像窒息而死?”
“他们是咽喉中箭,伤了气管不好呼吸也很正常。”郗浮薇淡淡的说。
于克敌“嗯”了一声:“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只是这会儿没趁手东西在,只能就这么瞧瞧了。”
过了片刻,郗浮薇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他:“我在大人的书房里背下来的那些书里,有一本前人游记,提到云南那边有一种剧毒的乔木,名字就叫‘见血封喉’。当地土人采其树汁做毒箭,射杀人畜,中者无不迅亡。”
于克敌瞳孔骤然收缩:“这种毒有什么征兆?”
“跟你说的那两人差不多。”郗浮薇皱眉,“心跳减缓,窒息身故。”
“…我记得云南是汉王殿下的藩国所在?”于克敌脸色变了又变,看了看四周留守之人,低声问,“这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就不!
郗浮薇眼神闪烁,半晌道:“云南虽然是汉王殿下的藩国所在,然而汉王殿下不曾就藩。”
“你说的是。”于克敌皱着眉,思索了会儿,说道,“不过…见血封喉…”他扫了眼不远处的侍卫,低声叮嘱,“这话别跟他们说。”
郗浮薇明白是怕这些侍卫会因为畏惧毒箭生出变故。
“你说刚才在河边的时候,如果对面灌木丛里的人,趁咱们因为看到邹一昂而惊讶时,忽然给咱们几箭,咱们躲得过吗?”她点一点头,若有所思的问。
“肯定躲得掉啊。”于克敌说道,“我跟三哥此行出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的,你在队伍里的时候我们兴许还放松点。但刚才是离开营地去河边,当时就我们俩在你左右,岂能不越发警惕?我跟你说,一般来说去到河岸之类的开阔地,我们防的不仅仅是河对岸,还得防着水里有埋伏!”
他沉吟,“你是怀疑对方其实本来是冲着咱们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选了宋家的侍卫?”
“宋家那俩侍卫如果不是肩负着什么特别的重任的话,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会被暗算?”郗浮薇摇头,“毕竟如果没有见血封喉之事,咱们顶多把心思放在邹一昂露面这件事情上,但有了此事后…只怕咱们接下来都要步步为营,谨慎行事了,这对暗处的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于克敌问:“见血封喉那玩意,寻常知道的人多吗?”
“你知道吗?”郗浮薇反问,“我要不是在大人书房里看到过,我是根本不知道的…要知道我在坊间看过的书已经算多的了。毕竟之前我哥哥书房里的书我都有看过。”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栽赃汉王殿下?”于克敌沉思,“意图挑唆天家骨肉相残?”
郗浮薇盯着不远处的篝火,没什么表情的说:“咱们不要讨论这事情了,回头见着义父他们禀告上去,让他们头疼吧。”
于克敌也有点不安,点头:“好。”
片刻后三哥带着宋家侍卫回来,说是找到了一些埋伏的痕迹,但人已经不见了。
“要是白昼还能追踪下,但现在天色已晚,林间看不清楚是一个,还个就是怕贼人隐藏其中,还会继续下毒手。”三哥在卫所的校尉里很有威信,没意外的话今年就会被提拔为小旗的,这会儿露了几手之后顺手就接管了营地的防务。
宋家老仆顾不上计较这些,走过来安抚郗浮薇,担心她被刚才的尸体吓着了。
郗浮薇表示这没有什么,毕竟进入锦衣卫之后,也是接触过几次刀光剑影了,今天这种没见厮杀直接看到尸体的真的不算什么。
“若是那人在暗中尾随咱们的话,只怕那两位侍卫的死不会是结束。”她反过来安慰了老仆一番,提醒道,“接下来的行程还请诸位多多上心。”
这个不用她说老仆也想到了,所以没说几句话就告了声罪,去找三哥等人商议着能不能把戒备程度再提升下?
于克敌靠过来跟郗浮薇说:“你说这次咱们是不是掉陷阱里了?”
他觉得宋礼这眼接骨上忽然要接义女到跟前非常的可疑,“说是你义父,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他自己亲生女儿考虑才认你的。之前你才给他送过亲笔手书,说了卫所被劫狱的事情。按说但凡有点父女情分的,这时候应该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叮嘱你不要随意出门都来不及,怎么还要让你离开济宁城呢?简直就是专门哄咱们出来被人袭击似的。”
“他女儿还等着我回去澄清呢。”郗浮薇道,“他不会这么做的。”
于克敌嗤笑了声:“你要是落个为国捐躯的下场,他回头老泪纵横着到陛下跟前哭几声,给你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后事…不定还能哄点赏赐,也不算白认一个义女了。然后宋家小姐跟徐小姐有你这样高义的姐妹,谁还能说她们什么不是?”
郗浮薇只说:“宋尚书不是宋稼娘。”
然而却也不是对宋礼多么信任,主要是因为沈窃蓝在去汶水畔的村子上查案前,就给宋礼写过信,讲了他要娶郗浮薇的事情。
算算时间,宋礼是早几日前就接到那封信了,该知道沈窃蓝对自己义女的情意。
不管他看到信之后是喜是怒,这会儿都不该算计郗浮薇才是。
这要是宋稼娘兴许会孤注一掷,但宋礼这个年纪这个位子,就算不相信他的品行,郗浮薇也相信他对于利弊的权衡:放任义女嫁进沈家,等于平白多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姻亲。
弄死义女给亲女出气的话,那就是彻底得罪沈家了。
倒也不是说宋礼怕了沈家,问题是划得来吗?
这种私事她不想跟于克敌说,沉吟了下道,“因着我不会骑马,出城坐的马车,这会儿更是只能让你牵着坐骑慢慢走,速度就更缓慢了。如果有心人一直盯着卫所的话,要缀上咱们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之前在河边,你不是要我们赶紧喊人去救邹一昂吗?”于克敌想了想,忽然说道,“然而我跟三哥都拒绝了你,而你也没坚持。如果当时我们听了你的话,立刻回营地求助,且营地的人也放下手头的事情追上去的话…那两个被偷袭而死的侍卫,算算方位就在咱们后头?”
郗浮薇皱眉:“你是说他们原本打算用邹一昂作为诱饵,诱使咱们过河追击,然后前后夹击?”
于克敌道:“我是这么怀疑。”
他们讨论到这里,篝火边做饭的侍卫已经弄好干粮了。
这种仓促收拾的食物肯定谈不上美味,不过郗浮薇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何况早先带着郗矫从东昌府出逃时,姑侄俩也是有过野地过夜的经历的。那会儿比现在还要凄惨,一则是没有经验,二则是不敢生火,怕被闻家的耳目察觉。
所以接过碗道了声谢也就吃了起来。
这情况让宋家老仆松口气,他知道郗浮薇虽然不是宋礼亲女,却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要是挑剔起来,也是麻烦。
因为担心建文余孽,尤其是偷袭了那俩侍卫的人会在夜间下毒手,老仆决定动用半数人手进行戒备。
三哥觉得这么做会大大拖累白日的行程,关键是谁也不知道白日人家就不偷袭了,因为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是崎岖难行的,有很多值得埋伏的地方,所以不是很赞成。
可是老仆抬出郗浮薇的安危,说是如果晚上戍卫的人不够,万一自家小姐出了岔子怎么办?
双方争论了一番之后最终各退一步,安排了三分之一的人值夜。
郗浮薇当然不会在值夜之列。
她被分了个专门的小帐篷,用过晚饭之后,于克敌给她烧了水,独自在帐篷里梳洗一番,也就睡下了。
入睡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忐忑的,担心明早起来又死了人什么的。
不过想到就自己这几手三脚猫功夫也派不上用场,再担心也无济于事,也就释然的入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帐篷里有人,就是一惊!
“是我。”尚未开口呼救,那人却低低的道,“吓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郗浮薇听出是沈窃蓝,心中的惊讶却不减反增,爬坐起来,小声问,“出事了?”
她坐起身的时候身上的薄被滑落,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由于心存戒备,昨晚乃是和衣而卧,这会儿不至于狼狈。
“都已经解决了。”沈窃蓝轻笑了下,柔声道,“还有点事情专门过来叮嘱你一番…”
他声音更低,虽然帐篷很小,两人离的近,郗浮薇凝神听却也听不清楚,不得不打断:“你再过来点。”
沈窃蓝道:“也好。”
就起身移动到她身畔。
因为野外宿营,不可能抬张床,此刻郗浮薇睡的当然是地铺。
沈窃蓝身高腿长,腰间似乎还佩了刀,就这么坐到褥子上,就有些不平衡,不得不拿手撑着点褥子里面。
盘坐在褥子上的郗浮薇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圈进怀里似的,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不禁不适应的朝外挪了挪。
这时候面颊上就传来一点柔软,她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沈窃蓝也沉默了会儿,道:“没点灯,我看不清,本来想凑你耳畔说的。”
“…嗯。”郗浮薇抿着嘴,想了半天没想到要怎么回复,就小声道,“你说吧。”
结果话音刚落,面颊上又被亲了亲。
这次沈窃蓝没沉默,直截了当的说:“刚才一碰就过,没感觉出来。”
“…”郗浮薇咬了下唇,侧身摸索着按住他唇,小声道,“你还有心思调笑,看来没什么急事,要不就明儿个天亮了再说吧?”
沈窃蓝就势在她指尖上轻轻咬了一口,道:“就不。”
郗浮薇一时间有种冲动,就是立刻点灯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沈窃蓝?
“是件好事。”索性沈窃蓝很快收敛了不为人知的一面,低语道,“你听我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父女汇合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宋家老仆立刻清点人数。
点下来的结果是又少了一个人。
也是宋家的侍卫。
他最后被发现溺死在河中。
尸体随着水流飘向下游,但中途被一块礁石挡住,所以四散找人的人没走多远就发现了。
一行人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于克敌甚至提出要将郗浮薇送回济宁城内。
然而郗浮薇拒绝了,说是现在距离宋礼那边更近一点,回济宁城反而更耽搁时间。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行人路上遇见了这样的狙击,谁知道宋礼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万一宋礼也有危险呢?
还是跟这义父汇合比较好。
这话让宋家老仆投来感激的一瞥,他心里也正担心着自家老爷,只是受命出来接郗浮薇,这会儿如果郗浮薇执意要回去的话,他不让人陪着不行,让人陪着的话,本来就没多少人手了,再分散一下,即使去见了宋礼,若是那边需要帮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因为担心人手不足,最终决定不带走三人的尸骸,而是临时在河边埋葬了下,打算事后再派人来迁坟。
再次动身时,气氛沉闷了不少。
倒是于克敌跟三哥还有郗浮薇三人镇定如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宋家老仆私下跟手底下人感慨,说到底是锦衣卫出来的,天子亲军,自家这些侍卫不好比。
“小姐可不是咱们家的吗?”手下笑说,“咱们小姐也是心平气和,一点儿都不惊慌,难怪入得了老爷的眼。”
“叫儿郎们都打点起精神,别在那俩校尉跟前丢了咱们小姐的脸。”老仆点了点头,叮嘱,“抓紧点,明后日就到了。”
其实正常赶路的话,这天的傍晚就能到了。
但因为损失了三个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暗中,更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在前方,一行人不免走的格外谨慎小心,以至于速度大大的降低。
到了傍晚的时候,宋家老仆指着前方说宋礼目前就驻扎在那边,是已经看得见了:“民夫征发还没到齐,有些路途已经在修着了,可是到底才动工。不然咱们也不至于走的这么艰难。”
“只要义父平安就好。”郗浮薇平静的说,“今晚早点休息,明儿个一早走快点罢。”
晚上的防卫,宋家老仆又拉着三哥狠狠研究了一番。
次日起来总算没有缺人了,他才松口气,谁知道身边就有人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三哥跟于克敌紧急检查了下,说是中毒,毒是掺在了干粮里的。
“干粮这两日都搭在马背上 ,始终有专人看守。”闻言大家脸色都变了,“怎么会被贼人做手脚?!”
负责看守干粮的侍卫顿时慌了:“咱们都是宋家家生子,世代给老爷公子们做事的,难道还会害了大家伙吗?而且属下自己也吃了这干粮的,吃的时候随手拿,不曾故意挑选!”
老仆脸色铁青,问三哥:“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估计去济宁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三哥不答,只跟那两人要了装干粮的袋子,又向郗浮薇讨了支银簪,当着众人的面挨个试了所有干粮,发现只有少部分有毒,将这些挑出来扔掉,才说,“这是趁你们还没防备的时候掺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让咱们自相残杀。”
负责看守干粮的侍卫立刻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先不要管这些了。”三哥将剩下来的干粮收起来,说道,“赶紧赶路是正经!等跟宋尚书汇合之后,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万幸接下来的路上再没出事儿,走了小半日后,就有正经的路可走了,是先到的民夫修筑的,夯实的土路。
宋家老仆下去找了个管事说了会话,还弄了驾马车过来给郗浮薇坐。
马车被簇拥着飞驰了一个多时辰,就在一座临时修筑的木楼前停下。
这木楼两层半高,底下圈了很大的一个院子,没种什么花草,都是夯实的广场,角上还建了望楼。
那望楼并非为了军事所用,倒仿佛是为了方便观测地形的。
宋礼这时候不在,留守此地的管事出来迎了郗浮薇,请她入内落座吃茶,张罗着派人去通知:“老爷同白老丈去巡视了,请小姐在此稍作休憩,小的这就派人去请。”
说是稍作休憩,实际上郗浮薇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将整个院子都转了一遍,还跟于克敌、三哥聊了好一会儿了,宋礼才灰头土脸的回来。
跟他一起的除了侍卫下仆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个穿着布衣,须发花白,然则双眸炯炯,有老当益壮之态,正是向宋礼献策的白英白老丈;另外一人三四十岁样子,面白无须,笑容可掬,虽然穿着常服,却让郗浮薇一见之下,就想起了去年到济宁接徐家兄妹回应天府的那位中官。
“今日辛苦老丈了,宋竹,还不快请老丈去梳洗?”宋礼给白英跟郗浮薇介绍了下,郗浮薇见他跟白英乃是平辈相交,就上来行了家礼,寒暄几句后,宋礼便暗示白英暂且回避。
这才同郗浮薇介绍那常服男子,说的很含糊,“这是应天府来的大人。”
那常服男子连忙说不敢当,道:“咱家不过是奉了陛下之命,过来瞧瞧的。”
郗浮薇心说果然是宫里的公公。
目前工程才开工,永乐帝就派了内侍过来,也不知道是重视呢还是不放心呢还是有其他的缘故?
正思索着,就听那常服男子问,“方才听去找宋尚书的人说,小姐过来的一路上不是很太平?”
“正是。”郗浮薇定了定神,道,“此番动身,路上非但见到了为建文余孽所掳的济宁富户邹家独子邹一昂,更有三名侍卫遭贼人谋害,以至于一路上都是人心惶惶…未知爹爹这边如何?”
“老夫这儿也有些麻烦,还好赖陛下洪福庇佑,都是有惊无险。”宋礼脸色沉重的点头,说道,“也正是因为出了这些事情,所以才要接你过来。毕竟此地虽然艰苦,却方便为父照顾你。不然留你一个人在济宁城里孤零零的,若是被贼人迁怒,有个闪失,为父回头可如何跟你义母还有义姐交代?”
郗浮薇自然不会戳穿他这种场面话,还跟着感慨了几句。
那常服男子则是勃然大怒,说永乐帝亲自下令疏浚运河,迁都北京,此乃造福万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如今工程才开,负责的工部尚书父女却受到了这许多暗算,这根本就是对朝廷的挑衅、对陛下的不敬、对社稷的威胁…总之就是要查,必须查,彻查到底!
宋礼跟郗浮薇父女当然是连声附和。
常服男子…嗯,他自称姓顾,顾公公看着和蔼,实则雷厉风行,跟父女俩稍微沟通了会儿,就要了于克敌跟三哥做帮手,打算将汶水畔整个疏理一下。
等他走后,宋礼叫人换了茶点上来,说道:“汶水畔现在人多了去了,哪里可能挨个查过来?做做样子罢了。你这一路到底怎么回事?怎的没了三个人?”
郗浮薇道:“约莫是建文余孽在搞鬼吧,只是没想到女儿这样的闺中女流也会被他们盯上。”
宋礼道:“早知道路上这么不太平,就缓个几日叫你过来了。”
“爹爹这话见外了,能为爹爹分忧女儿求之不得。”郗浮薇一脸淡定的说着肉麻的话,“若是爹爹不叫女儿来,女儿才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