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沙哑嗓音才说:“你跟这小子啰嗦个什么?反正只是救他出去,让邹知寒有个念想,等邹知寒熬刑熬不住没了之后,要怎么处置还不随便?”
邹一昂本身是没什么价值的,所有的价值就来自于他那个知晓众多秘密的亲爹邹知寒。
“被这小东西气糊涂了。”那苍老嗓音恨声道,“等邹知寒死后,老子要亲手扒了这小子的皮!”
窸窸窣窣的,似乎他绑了邹一昂,道,“快走!”
“你先带这小子走!”沙哑嗓音冷然道,“还两个番子在那边暗处…其中一个女子,据说是沈窃蓝的相好,既然遇见了,断没有留她性命的道理!”
“没必要。”那苍老嗓音道,“沈窃蓝是沈家子弟,转着弯的皇亲国戚,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手?杀了这个还有后来人,犯不着为她冒险!”
沙哑嗓音不甘心:“老子刚才差点被她烧死!这贱婢狡诈,留着恐怕成祸患!”
“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事?”苍老嗓音嗤笑了声,催促,“我知你脾性,但如今不是睚眦必报的时候…虽然外头的人不是已经被制住就是被杀,然而此地到底是卫所所在,哪怕沈窃蓝等人此刻不在城中,那几个总旗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我不联手离开,万一外头已经有了准备,功亏一篑,回去如何交代?!”
“…好吧,便宜这对狗男女了!”那沙哑嗓音迟疑了下,这才转身。
听着他们脚步声远去,郗浮薇正要出去,却被于克敌按住,等待良久之后,又有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传来,一直走到他们附近,静静凝立片刻,似乎在侧耳细听。
两人皆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这声音离开后又过了片刻,总算大批人马拥入,喊着他们的名字,挨个牢房的搜查与敲打…吵吵嚷嚷里,于克敌方让郗浮薇暂时留在原处,自己黑着脸提着断刀出去:“这到底怎么回事?!守狱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质疑
守狱的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鲁总旗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一具具盖住头脸的尸体:“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城里,堂堂锦衣卫所,居然被人潜入不说,还死伤惨重…你们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老子都没脸跟大人禀告!这是想把脸丢到御前去么!?前辈们打生打死攒下来的招牌,你们砸起来这么痛快,做什么不把自己脖子上的家伙也摘下来砸了算了!?”
“也是没料到,守狱的校尉里有内奸。”匆匆赶来的关总旗在旁小声解释,“估计跟是邹知寒差不多的情况…然而记载已经毁于火中,所以咱们都不知道,这种事情防不胜防,着实怪不得底下人不够精心。”
本来济宁卫所昨晚刚刚有了大动作,一直到今早都没停,还去抄了个邹府的。
这会儿牢狱里正有些人满为患的意思,里里外外虽然都有人盯着,但也不免跟鲁总旗说的那样,觉得天色尚明,还是在城里,怎么会出事呢?
心头既松懈,又赶着内奸里应外合,给取暖的炉子里放了迷药,可不就是一下子都被放倒了,任其宰割么!
“为今之计,最要紧的是亡羊补牢。”关总旗提醒同僚,“年节才过,运河那边刚刚开工,此番陛下可是除山东本地外,还征了镇江、应天、徐州等地三十万民夫的!要是这时候传来咱们卫所被劫狱不说,还死了好几个自己人的消息,且不说陛下会何等失望,日后见了其他卫所的同僚,也是无地自容!是以这事情万万不可传播出去才是!”
但死了的人可以安抚家属,劫狱的俩余孽可以假装不存在,被劫走的邹一昂却不能不理会。
毕竟这是邹知寒唯一的儿子,关系着这人是开口招供还是顽抗到底。
而邹知寒又是在永乐帝跟前都挂了号的建文党,不让他拿出相当分量的情报来,根本蒙混不过去的。
“都在这里看热闹干什么?!”鲁总旗微微颔首,呵斥围观的手下们,“还不赶紧去抓人!?难道要等着府尹那边的衙役替你们做事?!”
打发了众人,他转头问亲随,“郗姑娘请出来了吧?她怎么样?”
听说郗浮薇有惊无险,两位总旗都是松口气,暗擦一把冷汗,“这位祖宗没事,还有挽回的可能。不然都不用等应天府的发落,就是在大人跟前也没法交代。”
“怎么这位祖宗一去探监,就有人劫狱了?”关总旗为人多疑,喃喃自语,“只差个前后脚的功夫…该不会有什么内情吧?”
鲁总旗瞥他一眼,说道:“你觉得有什么内情?大人自己穿着单衣在大雪地里走,都要让她披着自己的白狐裘,就是太子妃娘娘赐给外甥的那件…她有什么问题也是大人的事情,你我多什么嘴?”
“我不是说这个。”关总旗沉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漏了。”
倒是郗浮薇自己,此刻正捧着茶水,脸色阴沉的问于克敌:“尚夫人那边有什么说法?”
“一大家子才押进监里,还在挨个盘问。”于克敌抹了把脸,心情看着不是很坏,这主要是他手里正在把玩的一柄刀,这刀是鲁总旗得知他的佩刀被敌人砍断后,从自己的收藏里拿出来给他暂用的。免得遇见类似的情况时,再次因为兵刃不如人而吃亏。
虽然说好了风头过后要还,但男人天性喜爱神兵利器,能够用上一段时间,也足够他爱不释手了。
这会儿嘴上回答着郗浮薇的问话,眼睛却死死的粘在了刀身上,头也不抬道,“因为你会起意去看邹一昂,乃是尚夫人拜访之后的事情,所以底下兄弟首先提审了她,她说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示跟引导,更没有任何的歹意,就是想着自家乃是被锦衣卫查抄的,找府尹那边没用。然后咱们锦衣卫,她最熟的就是你,还都是女子,说话跟见面都方便。”
“尚夫人又不是那种不长脑子的蠢货。”郗浮薇哼了一声,“之前他们家女眷虽然暂时还都在府里,可邹知寒父子却都进了牢狱。这情况要是她察觉到有人在幕后做什么,早就设法卖给咱们以换取邹家父子的优待了!”
于克敌说道:“怎么你觉得这事儿她是清白的?”
“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郗浮薇沉吟,“狐裘的事情,昨晚才发生,你们知道不奇怪,建文余孽是怎么知道的?那砍断你佩刀的余孽说的话你听到的,他可不是狐疑,而是笃定了我跟大人关系匪浅!”
“不是邢行首吗?”于克敌提醒她,“邢行首昨晚也没落网,哦,还有欧阳渊水也不在邹府下狱的名单里。这两人应该都知道你同大人的事情吧?我觉得邢行首比较可能,因为那人杀你的决心很是强烈,要不是他同伴态度坚决,咱们就算当时藏身黑暗,也未必蒙混的过去。”
“欧阳渊水跟你关系不坏,应该不至于特别想弄死你。倒是邢行首,女人争风吃醋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郗浮薇没理会他话里隐约的调侃,仔细思索着,道:“嗯…我在想,建文余孽此番劫狱的目的,按照他们的说辞,乃是为了让邹知寒闭嘴。可是我想不通一点:邹家不是说最近才决定给建文帝做事,他们家几代应该都是遵循太祖皇帝陛下的吩咐,侍奉建文的。既然如此,余孽要保证他们家的忠诚,难道不是应该提前将他独子想法子弄走?等真正出了事情再来劫狱,风险既大,未必能够成功不说,成功了还要面对咱们的追杀…这是何苦?”
“可能他们不知道邹府暴露了?”于克敌猜测,“还打算让邹一昂继承邹府之后继续给他们做事?毕竟邹家偌大家业,就邹一昂一个男嗣,要是被建文余孽带走,那明面上少不得要过继子嗣,不然就是不合情理了。可正常人谁会将家产不传给亲生儿子,而是传给外人?”
“你忘记我之前在邹府做过一段时间女先生,还因为徐小姐跟宋小姐指使闻羡云找上门去的事情,身份瞬间暴露的七七八八?”郗浮薇摇头,道,“那会儿尚夫人对我来历就是心里有数了,她不可能不告诉邹知寒的。告诉了邹知寒之后,夫妇俩怎么会不为子孙考虑?问题是之后邹知寒一直继续放任邹一昂跟我走动,丝毫没有阻拦甚至提醒儿子的意思。”
于克敌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就是邹知寒心中摇摆不定,这才让邹一昂跟你保持好关系?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如果成功了,他论功请赏的好处,少不得传给他儿子;如果失败了,他自己没个好下场也还罢了,他儿子至少还能求你帮忙照顾着点不是吗?所以建文余孽没能在那时候就带走他这儿子。”
他觉得邹知寒这种心态也可以了解,“建文如今是死是活也未可知,就算真的还在人世,这都十年没露面了,底下人心气再坚定,坚持了这么久,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邹一昂今年是十四岁了,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连家里的基业都不怎么上心,除了请了欧阳渊水这举人教导功课外,一点都看不出来富家独子的身份。可见邹知寒从开始就没有认真栽培他。这是邹知寒的独子,还是嫡子,他没理由不心疼的。之所以这么做,不无希望儿子摆脱邹家的命运的考量。”
“问题是,如果我是建文余孽的话,对于邹知寒这种要紧的同伴,一定会盯的紧紧的。”郗浮薇说道,“邹知寒对儿子的态度,岂能注意不到?毕竟邹一昂的品行跟才干,济宁上下知道的人不少,很多人话里话外都说邹家将这唯一的男嗣给宠坏了,以至于如今文不成武不就。要是我的话,看这情况,要么赶紧把邹家父子杀了,要么赶紧把邹一昂弄到手当人质。总之不会就这么放任下去!”
于克敌沉吟了会儿,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那两个余孽有问题。”郗浮薇慎重道,“他们当真是余孽?”
“你怀疑是汉王或者赵王的人,假冒余孽?”于克敌思索片刻,皱眉道,“但那二王的人,为什么会特别想杀你呢?按说他们应该根本不知道也没注意到你?”
郗浮薇提醒他:“莫忘记他们自己说了缘故的,就是觉得我跟大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说不定他真正仇恨的是大人,我只是被迁怒的呢?”
至于说汉王跟赵王要针对沈窃蓝,这个就很好理解了:毕竟沈窃蓝是皇长孙的亲表哥,太子的外甥。
汉王赵王嫉恨太子,对太子的臂助跟亲戚不怀好意简直理所当然。
“如果他们真是建文余孽的话,我不太相信他们关于我同大人关系的消息,是从邢行首或者欧阳渊水那儿得知的。”郗浮薇又说,“这两人昨晚都是借着暮色才堪堪脱身,只怕到这会儿都惶恐着呢!既然如此,怎么会再让人来劫狱,还下杀手杀了那么多人?这不是唯恐自己不被抓到么!而且欧阳渊水,他背后应该是宫里的某位公公,犯不着跟汉王、赵王走一块去吧?”
于克敌思索了会儿,问:“那…你怀疑谁?”
郗浮薇沉默片刻,缓缓说出一个让他惊异、或者说,想都没想过的人选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嚼舌
“姚氏?”于克敌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会想到她?”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紧接着又说,“就算不是邢行首跟欧阳渊水,尚夫人也更可能吧?这姚氏…要不是咱们关系比较亲近,且那姚灼素的事情,只怕我都不太清楚这人是谁。”
也难怪,姚氏一个守寡妇人,又是向来安分守己沉默寡言的那种,若是带着女儿独居,还能招人口舌点。
但她跟女儿是寄住在邹府的。
深居简出,自是不引人注意。
实际上就是郗浮薇在芬芷楼的时候,出入常跟年岁仿佛的傅绰仙、姚灼素作伴,却也鲜少会关注姚氏的动向。
“尚夫人从闻羡云去邹府闹腾就知道我跟大人乃是上下级。”郗浮薇摇头道,“就邹府的地位,未必打听不到大人的家世,倒是不会多想。反倒是姚氏,乃是邹府远亲,虽然很受邹府礼遇,到底是过来寄人篱下的,很多事情不好问,消息难免闭塞。不然之前姚灼素也不会一头找上门来,以至于恰好撞到定国公手里。而姚氏后来也曾上门寻我,未必不会联想。”
于克敌道:“你提到了闻羡云…这人不是一直铁板钉钉的认为你给他戴绿帽子?”
“我倒是希望是闻羡云。”郗浮薇叹口气,“这样的话,顺理成章参他个勾结建文余孽,现成看着朝廷将闻家满门抄斩岂不是痛快?可是除非那俩余孽是定国公或者我那义父的人冒充的,否则他费尽心思才攀上这两家,怎么会去做背叛朝廷的事情?”
这事情太大了,少不得要呈递到永乐帝跟前。
不然的话,郗浮薇真想跟沈窃蓝撒撒娇什么,把闻家列为罪魁祸首之一,借刀杀人报仇雪恨。
“闻羡云之前跟你闹过好几次,说你勾.引大人。”于克敌道,“还有徐小姐宋小姐那些人,现在不在济宁了,可是他们未必不能将这样的说辞散播出去,叫建文余孽知道啊。你想那宋尚书之所以认你做义女,不就是因为他女儿跟定国公的妹妹徐小姐的名节双双受到了质疑?本来那两位小姐就不是很喜欢你,再摊上这种不得不将你抬举成尚书家女儿的事情,心里只怕怄气的不行。所以明面上让宋尚书来认义女,暗地里…”
这话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好吧,你跟宋尚书既然已经是父女了,你名声不好听,宋家也没脸,宋小姐面上也是不好看。这么看来,这两家应该不可能。”
这两家不可能的话,甚至还会约束到闻羡云。
毕竟,宋家小姐跟徐家小姐在返回应天府的途中,专门在济宁停留了好些日子照拂的,如果是个品行不端水性杨花的女孩子,就算这两家能给他们女儿洗白说是女孩子年幼无知被骗了,这事情也肯定传不成美谈,而是笑谈或者闹剧了。
所以郗浮薇必须是个无辜的美好的善良的可怜的值得同情的士绅之女。
如此宋稼娘跟徐景鸳的行为,才能够肆无忌惮的被美化。
美化到将所有质疑她们名节的话语统统踩到脚下。
“我还是觉得尚夫人更可能。”于克敌想了想又说,“虽然咱们锦衣卫里从来不乏女间,不然也不至于无孔不入了。但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美貌的女间,一般来说往往都是以色惑人的。正常情况下迷惑的当然是敌人,或者一些探查的目标什么。但空下来的时候,若果上官喜欢,来段露水情缘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主要是这时候良家女都不会抛头露面的做事,所以做女间的,要么就不是良家子,要么就是曾经是良家子,但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已经抛弃了这种身份,譬如说邢芳归那样,沦落风尘想找个靠山之类。
在贞洁上,原本就不会太在意。
或者说,没法在意。
似郗浮薇这种情况,是非常稀少的特例。
“这些事情其他人不知道,尚夫人这个层次的见识未必想不到。”
于克敌提醒他,“人家只是不说…你看她早上直接过来找你,说是只认识你,然而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不定指望郗浮薇念在从前的情分上,帮忙吹枕边风呢?
“如果问题出在尚夫人身上的话,那么她就不该如她所言的那样,对邹家跟建文帝的关系一无所知了。”郗浮薇解释,“乃是打算让咱们带路,叫建文余孽将邹一昂救走,剩下来一家子顽抗到底!不然的话,当时邹知寒跟邹一昂都在牢狱里,而且是分开关押,尚夫人为了他们的安全,纵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于克敌站起身:“我去跟他们说声!”
这时候尚夫人正在刑房熬刑。
其实用刑的校尉稍微一上手,就照经验判断她估计是无辜的。
然而卫所死了好几个同僚,又被劫走了邹一昂,还是在郗浮薇跟于克敌一块去牢房看望邹一昂的时候出的事…那么造成郗浮薇去探监的尚夫人,不被拉着走个过场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会儿两位留守城内的总旗都在头疼明后天沈窃蓝回来了要怎么交代呢!
大动干戈的样子怎么能不摆出来?
“我再试试罢。”此刻出来跟于克敌嘀咕了会儿,他点一点头,提着血迹斑驳的鞭子又走了进去。
于克敌还没离开,里头已经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见怪不怪的回去找郗浮薇:“等着消息吧。”
又说,“我让他们也把姚氏提出来开审了。”
他们现在还在卫所。
因为刚刚出了有人潜入还杀了校尉的事情,鲁总旗跟关总旗亲自到场坐镇不说,还抽调了一批人手加强此地的防卫,济宁城上下,反而是这里最安全了。
郗浮薇跟于克敌是正面同劫狱之人打过照面的,又都是沈窃蓝跟前之人,此刻就被安排在原本用来接待客人的小花厅里。
这花厅不大,所以是这座摇摇欲坠的衙门里比较稳妥的建筑了,至少不会让人担心坐着坐着,屋顶忽然掉下来。
花厅距离刑房很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回廊照壁围墙什么遮挡,所以郗浮薇是听不到尚夫人的惨呼的。
但想也知道这会儿被问话的女眷会是什么样的遭遇。
她想帮尚夫人说说情,可想起来方才两位总旗阴沉的脸色,心知多半开口也是白说。
毕竟郗浮薇在锦衣卫里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地位超然说句不好听的话,无非是靠沈窃蓝。
如果沈窃蓝在这里,她私下里委婉提议也还罢了。
现在这人外出了,直接去找鲁总旗或关总旗,他们会不会给面子也未必。
最要紧的是这么做了肯定会大大降低众人对她的评价,认为她为人轻狂,才得了沈窃蓝几分垂青就抖起来了。
郗浮薇对尚夫人的感情,到底没深厚到为了她而不顾惜自己的地步。
此刻不忍之色在眉宇之间盘桓了一番,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
但于克敌跟她相处时间多,已经看了出来,挑眉问:“心疼尚夫人?”
见她点头,不在意道,“已经很不错了,那边的兄弟也觉得她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考虑到如果邹一昂找不回来,这尚氏跟邹知寒据说也算是伉俪情深,留着不定有用,故而没下死手。这会儿看着血迹斑斑,其实都是皮肉伤,筋骨未动。回头将养些日子也就可以好起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的。”
郗浮薇道:“说的轻松,人家好歹是个大家主母,下狱就够屈辱的了,再熬一遍刑,即使身体受得了,心里却也未必撑得下去了。”
“那也没办法。”于克敌不以为然道,“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偏偏嫁给了邹知寒。邹知寒又是到现在都什么也没说…我跟你讲,邹知寒那边如今才是动刑的主场,咱们卫所用刑的好手全在那边轮班。尚氏这儿都是打下手的,也就是玩几手拶指跟鞭子的水准。”
正说这话的时候,外头有人过来,唤着于克敌:“克敌哥,那边说了,尚氏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姚氏,才熬上刑就嚼了舌根,正着人请大夫呢!”
“才说那边动刑的是打下手的,就出来丢人现眼了?”于克敌几欲吐血,起身道,“动刑之前都不知道防着点么!?”
想到邹一昂被劫之事,脸色一沉,“去叫人将行刑手看好,到底怎么回事?!”
别是跟姚氏一伙儿的,看到姚氏暴露就给她自.尽的机会。
郗浮薇追上去道:“我也去看看!”
“不是行刑手疏忽,是这姚氏挨了几下之后说是要招供了。”半晌后,关总旗亲自赶到听底下人回报,“结果说了两句,骗取了信任之后,忽然就嚼舌了!索性行刑手及时阻拦,这会儿虽然咬破了舌根,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关总旗听罢,转头问于克敌:“这姚氏的女儿小姚氏,好像在咱们的人手里?”
于克敌点头:“六叔怜惜她无辜遭祸,送去了六婶乡下娘家的亲戚家将养,原本打算过上个把月看看身子骨儿好的差不多了就说亲戚走完送回来的。”
“那现在还在么?”关总旗眯起眼,“去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争执
去乡下的人很快回来禀告了消息,出乎意料的是姚灼素还是好好儿的在那六婶娘家亲戚家里住着。
而且:“起先那姑娘浑身是伤,不肯吃也不肯喝,显然是存着死志了。后来被那家人劝着哄着,这些日子倒是好了很多。属下问过,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去看过那姑娘…那姑娘虽然已经可以起身走动了,但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年那会儿有亲戚去,也都是躲屋子里不出来,不肯跟生人照面的。”
关总旗皱着眉头问:“姚氏可去看过她?”
“年前去过一次,送了些米面之类给那家人,说是谢过他们的照拂。”跑腿的校尉说,“之后就再没去过。”
这也很正常,姚灼素忽然离开邹府,对外的理由是去了亲戚家小住。
姚氏偶尔抽空前往一趟也还罢了,要是去的次数多了,不定就会被人怀疑,引出什么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