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浮薇笑了笑:“义父没说改姓的事情,大家还是跟之前一样称呼就好…其实归根到底是应天府那边风云变幻,叫我糊里糊涂的拣了个便宜。”
同僚其实也是心里有数,见她不曾因为攀上了尚书府的高枝就骄狂自大,打趣几句也就散了。
如于克敌等平素走的近的几个,才留下来问她要不要帮忙,专门提到宅子跟宅子里丫鬟的事情:“那几个丫鬟据说是你那义母亲自挑选的,只怕来者不善。有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不跟你们客气。”郗浮薇说道,“不过那宅子大小还好,到底是多年没人住了,久不修缮,不收拾下根本不好住进去。我跟大人说过,得继续在这儿叨扰大人几日才成。”
于克敌说道:“那修缮洒扫的人找到没有?没找到的话,我帮你找?”
“你现在这么闲?”郗浮薇似笑非笑看他,“先忙你的吧,别因为我这点子私事,误了大人分派你的差事,咱们两个都是担当不起。”
于克敌道:“我是肯定担当不起,但你就不一样了。大人总得给尚书些面子。”
“义父还说过些日子要带我回去应天府拜见义母,同我那义姐妹宋稼娘相亲相爱呢。”郗浮薇瞥他一眼,“你羡慕不羡慕?”
“不羡慕。”于克敌哈哈笑,说道,“那你可要自求多福,应天府可是那位真正的宋小姐的地盘!”
就自以为了解了她有了宅子还要在这边盘桓的真正用心,低声道,“你是想跟大人好生亲近下,等去了应天府,若是宋家太过分了,大人也能念及旧情帮你说说话?”
郗浮薇笑而不语。
于克敌只道自己说中了,笑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必会给你机会。”
他说到做到,忙完了外派的一些差事后,本来应该回到书房伺候的,但仍旧找着种种理由,让郗浮薇代替自己给沈窃蓝伺候笔墨。
而郗浮薇如今对于书房已经是了如指掌,不但找起书册典籍来飞快,许多时候还能跟沈窃蓝探讨一些比较深奥的学问。
沈窃蓝自幼被家里严格调教,学文学武之余还要为了维护高门子弟的身份,涉猎琴棋书画诗酒花,有相当的一段时间,都忙的分.身乏术,所以别说相好的女子了,就是志同道合的同性,也没有深交的。
他虽然不喜多言,但这主要是早先功课紧时养成的不浪费时间的习惯,倒不是心性闭合,不喜跟人接触。
像郗浮薇这样的助手用的实在顺手,且女孩子正当韶华,眉目如画,成日在跟前红袖添香,沈窃蓝自己不觉得,态度却一日比一日温和,不复从前有事说事无事不予理会的冷漠与干脆。
这天偶有空闲,他想着郗浮薇连日辛苦,就吩咐放她一日假,让她料理下私事,比如说宋礼送的那座宅子。
谁知道郗浮薇梳妆打扮了一番出门之后,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都没回来。
沈窃蓝就招了一名手下到跟前问:“郗氏那宅子很麻烦么?怎么这样久人也不回来?”
手下不明所以,说道:“郗小姐她没去宅子。”
“那她去哪了?”沈窃蓝微微皱眉,心说难道是遇见麻烦了?但这段时间锦衣卫监控全城,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来禀告的。
何况郗浮薇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不仅仅是自己的手下,更是宋礼的义女,哪怕认义女的时候没办什么仪式呢,但宋礼都亲自派人跟济宁这边官府打过交道了,这边的官员岂能不将她当成尚书家小姐看待?
要这样都在城里吃了亏,济宁的地方官也不要混了。
正思索着,就听手下说:“郗小姐去了茶楼喝茶,然后府尹等官员家的女眷‘凑巧’也过去了。府尹夫人听说郗小姐与闻家的婚事未必能成之后,就热情洋溢的推荐了自己的儿子还有娘家侄子等好几位公子,暗示郗小姐随便挑。不止府尹夫人,其他几位夫人小姐也都含蓄表示家里有子侄兄弟没有婚娶的。”
沈窃蓝顿时就有些厌烦,说道:“宋尚书亲自来山东坐镇开河之事,上上下下都忙得团团转,这些长舌妇倒是悠闲。”
“毕竟都是些女眷。”手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笑着道,“正事上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而且郗小姐这年纪,的确该说亲了。”
“她父兄去年才去世的。”沈窃蓝冷冷说道,“现在就在她跟前说亲事,这些人都安的什么心?难不成是觉得她只是被宋尚书收为义女,不比亲女受重视,所以好欺负,还是觉得本官无用到人在济宁都护不住底下人的地步了?”
手下闻言一惊,忙道:“属下愚钝,竟未想到此节…大人,那现在?”
“让她速速归来,就说有事。”沈窃蓝一拂袖子,扔下一句,“回来之后立刻来书房!”
手下赶紧去办。
只是片刻后,就有人来说郗浮薇已经到门口了,马上就会过来,但沈窃蓝在书房左等右等的,等了好一会,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姗姗来迟。
郗浮薇今儿个因为要出门,所以专门穿了比较鲜亮的衣裙,但顾忌着父兄的孝,也不算很艳丽:是黑底绣曼珠沙华的琵琶袖短襦,系着水蓝如意纹的马面裙。头上绾了随云髻,斜插着两支老银嵌珍珠的坠子,跟三两朵翡翠珠花。
由于天色尚寒,外头裹了件紫貂裘…不过在进书房前就脱掉了。
此刻缓步而入,耳畔一对绞丝葫芦银镶宝石坠子一寸来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给她尚带些许稚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这时候天色已经黯下来了,书房里早就点上了一对宫灯照明。
碧纱罩子将本来明亮的烛火过滤成柔和,轻轻柔柔的照出她娇丽的面容,口角含笑、满面春风的上前来行礼,道:“还好大人及时解救,不然属下都不知道要怎么脱身了。”
“这有什么不好脱身的?”沈窃蓝手里拿了一卷书,慢慢翻着,似乎根本没看她一眼,平静道,“虽然你只是宋尚书的义女,但他上赶着要认你,又专门交代了这边官府好生照拂,那么就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了。那些妇人太过聒噪,你只管甩手就走就是。凭你如今的身份,给她们脸色看,那也是应该的。”
放下书,抬眼扫过她眉目,“而且,莫忘记你父兄才去,虽然你不给他们守孝有许多缘故,可总有些迂腐之人会对此念念不忘,为防麻烦,婚姻之事,暂时还是不要提的好。就算有人非要跟你提,你也该扯了宋尚书出来做挡箭牌,而不是自己在那边问长问短,徒然自降身份!”
这番话说出来心里忽然有点忐忑,是怕郗浮薇会生气。
正诧异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却见这女孩子惊讶道:“婚事?大人是说中午那会儿府尹夫人她们吗?那只是小事,属下当时就是推说这等大事须得父母做主,属下生身父母都没有了,那就是请教义父义母,自己断不敢作声的。”
沈窃蓝噎了一下,道:“那你刚才说脱身是?”
“欧阳渊水啊。”郗浮薇叹口气,“今儿个打发走府尹夫人她们几个,才出茶楼呢就碰见他了,他脸色很差,好像遇见什么事情了,缠着非要我陪他走一会。早先徐小姐还在这边时,就是那次泼我热茶么,他帮忙解了围,我想权当还他个人情了。不想这人得寸进尺的,拉着还不让走了!大人派人传了话过去,他还不相信,非要送我到院门口,啰嗦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她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注意到沈窃蓝脸色越来越难看,深呼吸了一下才说:“这个人,我早就告诉过你,离他远点,怎的不听?”
“…到底之前帮过我。”郗浮薇小声说,“要是跟平常一样嬉皮笑脸,我也懒得理他。今日看着大受打击的样子,我多少有些不忍。”
沈窃蓝没什么表情的道:“我也帮过你。”
“…”郗浮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沈窃蓝话说出来之后就懊悔了,他烦躁的捏了捏额角,觉得自己今晚好像有点不对劲。
郗浮薇跟欧阳渊水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欧阳渊水的性情他也了解,这两人哪怕孤男寡女单独相处还谈笑风生,也未必是当真有什么…这个道理他晓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早先得知郗浮薇跟欧阳渊水走近之后,也就是顺口提醒下,从来没有说因此扰乱心境的。
此刻却有着按捺不住的咬牙切齿,若非再三压抑,差点就要说出不合身份的话了。
他阴沉着脸,半敛眼眸,好一会儿才摆手:“你去安置罢。”
郗浮薇小心翼翼的问:“大人,之前不是说有要事让我回来…?”
话没说完,见沈窃蓝直直的看过来,心说完蛋,肯定说错话了!
她缩了缩脑袋,二话不说就告退。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于克敌的分析
沈窃蓝看着郗浮薇出门,水蓝色的裙角在门后一闪即没,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书房重归于寂静,起了躁意的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紧抿着薄唇,盯着门看了良久,才强迫自己转开视线,重新落回手里的书册上。
只是…
看了半天都没能翻上一页。
这对于从小就养成了雷厉风行习惯的他来说是前所未有过的。
男子沉默了会儿,索性将书夹上书签,放到案头,朝后靠近太师椅的椅圈里,合目思索着方才的一幕。
郗浮薇提到欧阳渊水的时候语气很是泰然,显然对这位风流举人没什么心思。
至少目前没什么心思。
可她强调说这人帮过她,又察觉到对方遇见事情,显然是有好感的。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欧阳渊水惯于追逐年少美貌的女子,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对这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论长相论出身论前途也不算差…就算郗浮薇不是那种好哄的天真少女,如果欧阳渊水动了真心,真情实意的表白的话,两人未必不可能。
毕竟,虽然郗浮薇已经被宋礼认作义女,今日甚至连府尹夫人都主动出面想给她推荐夫婿,然而这女孩子心里有数,宋家是迫不得已才会跟她达成父女关系的,而不是真的心疼她。
如今为了宋稼娘跟徐景鸳的名节,宋家可以暂时哄着她。
回头那两位洗白之后,她没什么用了,宋家也可以随时抛弃她。
所以郗浮薇是不会考虑那些冲着宋礼才想迎娶她的人家的。
欧阳渊水是她还在邹府做女先生,同宋礼毫无关系,甚至还受到了宋稼娘跟徐景鸳刁难时就挺身而出维护过她的人…就算两人之间颇有些彼此算计的意味,要说没有一点点并肩作战的情分那就是骗人了。
照沈窃蓝对郗浮薇的了解,就这女孩子目前认识的人,一定要选一个做夫婿的话,八成会是欧阳渊水。
谁叫欧阳渊水跟她认识的早、互相之间更了解呢?
沈窃蓝这么想着,忽然之间就有些委屈:他跟郗浮薇,认识的比欧阳渊水还早吧?
怎么这女孩子跟欧阳渊水都说说笑笑好几次了,跟他还是恭恭敬敬的上下级?
尤其是刚才,他神色才冷了冷,郗浮薇就不敢作声了。
换做欧阳渊水…底下人的禀告他看过,欧阳渊水也有对郗浮薇不客气的时候,但每次都被郗浮薇更不客气的怼回去了。
甚至好几次怼的欧阳渊水愤然而去。
这人也是厚脸皮,下次居然又若无其事的靠上来。
简直有点阴魂不散。
“…”沈窃蓝捏着额角,眼底光彩明灭不定,变幻莫测。
他这儿思绪纷纷的时候,郗浮薇回去后头换了身衣裙,就跑厨房里找吃的。
“你怎么还要过来吃晚饭?”于克敌一边给她盛饭一边抱怨,“不是说你跟那俊俏举人在酒楼打情骂俏好不快活?难为是为了在情郎跟前保持淑女的模样,叫了那么多菜一口没动?不然回来了还要吃什么?顶多给你一碗消食汤。”
“什么打情骂俏!”郗浮薇白了他一眼,接过饭碗咬了口酱肉,悻悻说,“欧阳渊水脸色太难看了,我估摸着多半在邹府犯了事,要被赶出府什么的呢。还想跟他套套话,谁知道他喝多了居然也口风紧的不行,什么都没问到,白废我半日功夫。”
于克敌笑着道:“你也是天真!人家要是喝多了就什么都往外说,还能被宫里那些老阉货看中?那些人跟着陛下,本事怎么样且不说,眼光可是最挑剔不过的,没点真本事,就算沾亲带故也肯定不会重用。尤其是他身为举人,看着就是有大前途的,这样的人还当暗子用,要么是这欧阳渊水自己的要求,要么就是他资质出色,哪怕当暗子也有把握不影响前程…就你这样半路入伙的去算计他,能成才怪!”
郗浮薇表示不服:“那边的消息可都是我套出来的。”
“纠正一下,那不叫套,那是人家自己跟你说的。”于克敌提醒。
“那也是我本事!”郗浮薇道,“不然他为什么不跟你说的?”
于克敌无语了会儿,道:“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跟他恰好都在邹府做西席?”
“对啊,可我能进邹府做西席,难道不是本事了?”郗浮薇立刻说,“所以说归根到底,我就是有真才实学的。”
于克敌道:“嗯,行吧,你有真才实学…那你还大晚上的跑厨房来跟我要饭?埋汰不的?”
“不埋汰,至少我过来要的到饭,换个人还未必有让你亲自盛饭的待遇呢。”郗浮薇三口两口扒完饭菜,将碗放回灶上,于克敌顺手拿去水缸边清洗。
一边洗一边抱怨:“为了帮你,我这本来是大人的贴身亲随的,这会儿倒弄的跟个厨娘一样,见天的藏在厨房里不出去了。”
“你之前可是想认我做妹妹的。”郗浮薇笑嘻嘻的说,“虽然没成吧,但我心里已经将你当成哥哥看待了…做哥哥的,难免辛苦些了。”
“我要求不高。”于克敌说,“你不是已经攀上尚书府的高枝了吗?努力站住脚,将来嫁个富贵的,让哥哥我鸡犬升天,怎么样?”
郗浮薇道:“哥哥你说这话真是看不起自己!就你的才干跟福泽,还用的着别人提携?我还指望你将来出人头地了给我在夫家撑腰呢!”
“一听这话就没诚意啊。”于克敌叹口气,“过河拆桥啊!没良心啊!兔死狗烹啊!我真是看错你了!!!”
郗浮薇哈哈笑,说现在看错已经晚了,自己已经翅膀硬了,不想当真被过河拆桥的话,至少再来一碗酱肉。
于克敌表示酱肉必须没有:“这是为你好!虽然你现在瞧着还是瘦怯怯的,可大晚上的吃这么多肉,胖起来很快的。到时候胖的没了如今的美貌,哪怕被宋尚书带回去应天府呢,谁看得上你啊?到时候嫁不出去,没的又来讹我。”
嬉闹了一阵,郗浮薇掠了把鬓发,诚恳道,“问你个事情啊,今儿个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消息过来,让大人不高兴了?”
于克敌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啊,这两天一切如常,没什么事情,不然大人今天怎么会准你出门游玩?”
“那可是奇怪了。”郗浮薇若有所思道,“刚才我不是接到消息说大人有事情要我回来么?结果回来之后,去了大人跟前,大人又没说什么事情,盯着我看了会儿,就让我回后头安置了!我还以为大人遇见了棘手的事情呢。”
“是吗?”于克敌沉吟了会儿,问,“大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能说么?”
郗浮薇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机密的谈话,就道:“就问了我今日的行踪,说我还在孝期,不要妄谈婚事。此外就是让我别跟欧阳渊水走太近。”
“这个就是一目了然了。”于克敌正色说道,“肯定是因为你跟欧阳渊水的来往,让大人怀疑了你的忠诚!”
郗浮薇吓了一跳:“不是吧?我也不是才认识欧阳渊水,早先也跟他在街上碰见过的啊!大人每次都知道,虽然说过让我离他远点,可也只是说一说…至于怀疑我的忠诚么?”
“现在跟之前能一样吗?”于克敌恨铁不成钢,“之前你只是一介孤女,全靠大人才勉强生存,大人对你自然是放心的。可是这会儿你都有个尚书爹爹了,大人不再是你唯一的靠山…谁知道你会怎么想?”
“可我人都还住在这儿!”郗浮薇忙说,“这个所谓的尚书爹爹是怎么回事,外人不知道,咱们这卫所上上下下谁还不清楚啊!”
于克敌道:“说是这么说,但只看府尹夫人他们的态度,就知道即使宋家对你不安好心,到底是你的一个机会!你又不是姚灼素那种傻乎乎的天真小女子,不定就能趁这机会平步青云呢?”
“…………”郗浮薇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因为徐景昌之前的话,以及沈窃蓝一贯以来的冷漠果断,她也实在不会多想,这会儿就将信将疑的说,“那你快帮我想个法子表忠心?其实这事儿我早先似乎就跟大人分析过的,我怎么可能从大人门下转投欧阳渊水!!!”
“人心善变啊!你以前也许是掏心掏肺的想跟着大人,但如今境况不同了,谁知道还是不是一样呢?”于克敌叹道,“而且书房重地…你以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进的啊?更何况是站在大人跟前服侍笔墨,大人看了些什么批示了些什么都一目了然!那是稍微有点怀疑的人,都不会用的!”
这天晚上,郗浮薇跟于克敌还有沈窃蓝都到很晚才安置。
次日,她起身收拾好后,照例到书房听命。
但才进去,沈窃蓝就问:“克敌呢?”
想到于克敌昨晚的分析,郗浮薇顿时有点慌,上前道:“大人,克敌说书房这两日都是属下伺候的,换了他的话只怕大人用不惯,要不还是属下来?”
“不必了。”沈窃蓝头也不抬的说道,“本来在这儿伺候的就该是克敌,当初临时换了你都用过来了,如今换回他,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属下?”郗浮薇抱着万一的希望问。
“你接替克敌这两日的差事就好。”沈窃蓝按了按额角,淡淡道。
郗浮薇噎了噎,不甘心的说:“可是大人,克敌这两日做的属下不会做…”
“那就去学。”沈窃蓝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晦明不清,猜不透情绪,“之前你才进书房的时候也是手足无措,后来不是学的不坏?既然如此,克敌这两日做的差事,你难道学不会?”
“…”郗浮薇跟他对望片刻,最终无可奈何的咬了咬唇,“是!”
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 请客
这天中午,沈窃蓝看着面前眼熟的饭菜,狐疑问:“这好像…是青莲酒楼的菜色?”
被骂了一上午的于克敌赔笑:“郗小姐头次下厨,很是手忙脚乱,又赶着灶头出了点岔子,怕耽搁您用饭,这不就临时从外头定了一桌席面?您放心,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沈窃蓝皱眉,“你这两日是在厨房里做事?”
这话问的于克敌觉得胸口被插了一刀,怎么说也是沈窃蓝亲自点头收下的亲随,哪怕跟着沈窃蓝的时间不算长呢,到底鞍前马后效劳过一段时间的,也是最近才让郗浮薇伺候书房啊!
这主子居然连自己这段时间在哪都不清楚???
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擦了把辛酸泪又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讷讷道,“是。”
“…”沈窃蓝没说话了,自顾自的拿起牙箸。
还以为他会说几句安慰或者鼓励的话的于克敌:“………”
用过午饭之后,沈窃蓝要小憩会,于克敌告退出门后,心急火燎的到厨房找郗浮薇:“姑奶奶,我都给你把米淘好、菜切完,你只要按照要求烧火就成…这样居然还要去酒楼定席面,你到底下过厨房没有?!”
郗浮薇白他一眼:“下过啊,上次我跟你一块儿下厨,你不是见到过了?”
“…”于克敌无语了会儿,“还好大人没说什么。”
“你说大人是怎么想的啊?”提到沈窃蓝,郗浮薇顿时忧心忡忡,问,“你昨晚说他肯定不信任我了,可是如果不信任我的话,为什么要安排我来厨房?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在书房的话,顶多就是泄露点消息。我在厨房不安好心,不定这上上下下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她之前还在邹府做女先生那会儿,跟沈窃蓝这边还不怎么熟悉时,于克敌给沈窃蓝送茶水,她都不碰的,就是为了避嫌。
“那是因为大人不知道我之前是在厨房做事,就直接让你取代我了。”正觉得也许于克敌的推断是错的,谁知道于克敌就说,“刚才大人还很惊讶呢,说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在厨房做事…听那语气,估计又要给你换差事了。”
郗浮薇顿时热泪盈眶:“你倒是赶紧给我想个办法啊!”
“我要有办法早就教你了。”于克敌也很惆怅,“赶紧的,你给我说说,这段时间在书房,你都怎么伺候的?今儿个这么一上午,大人骂我的话就没停过!不是嫌书找慢了就是嫌回答缓了,再不就是问的东西我听都没听说过…大人气的把砚台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