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更是担心徐家一门两国公,会过于显赫,到时候过犹不及,反而成了徐家的催命符…虽然当时魏国公一脉因为徐辉祖坚定不移保建文的缘故,已经被夺爵,可徐辉祖到底是中山王徐达的嗣子一脉,还跟徐皇后关系密切,永乐帝要看皇后面子,也不好对他太过赶尽杀绝。
后来皇后去的那年,徐辉祖也没了,永乐帝可不就是吩咐册徐辉祖之子为魏国公,给徐达继承宗祧么?
这些道理,这些年来,不管是定国太夫人沐氏,还是其他一些人,都说给徐景昌兄妹听过。
但是对于年少的兄妹来说,同样都是皇后的娘家人,魏国公府轻而易举就能有的,凭什么自己父亲要拿命换?!
如果徐增寿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也还罢了,但他偏偏不是。
虽然罹难时年仅二十八的忠湣公,当时也有了好几房姬妾,且有着庶出的子女了,可是却从未因此疏忽了对嫡出子女的宠溺与纵容。
父子之间的感情既深厚,丧父的打击可想而知。
直接杀死徐增寿的是建文帝,可是建文帝已经不知所踪多年,就是永乐帝也百般寻找无果。
至于说建文帝的子孙,不用他们兄妹要求,永乐帝也不会放过。
对于一直被宠溺着长大的徐家兄妹来说,这些仍旧远远不能够平息他们的委屈与愤怒。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能记到永乐帝头上。
要不是为了给永乐帝帮忙,徐增寿怎么可能死?!
快十年了,每次因为思念父亲抱头痛哭的时候,兄妹俩都会这么想。
哪怕永乐帝一直都对定国公府宠爱有加,但对于徐景昌跟徐景鸳来说,这些都不稀罕。
宁可家中仍旧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国戚,父亲徐增寿却还活的好好的。
“而且什么定国公,说的好听!”徐景鸳越想越觉得委屈,哽咽着继续,“又没有正经差使,论权势地位,跟那些正经的权贵都不能比!”
就提到沈窃蓝,“要不是因为哥哥你空有爵位而无权势,那沈窃蓝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不给咱们面子?!”
“魏国公府如今也没什么像样的差事。”徐景昌行事很有些荒唐放荡,脾气也不怎么好,不过到底是贵胄圈子里混大的,基本的觉悟还是有的,此刻摇头道,“虽然咱们跟魏国公府一向有些磕磕绊绊的,然而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你也不想想咱们爹爹跟祖父还有伯父他们是何等的赫赫战功!已经是一门两国公了,如果后人还跟前人一样惊才绝艳,他们朱家人还睡得着么?”
尤其徐皇后已经不在了。
虽然这位皇后姑姑在的时候也没有时时刻刻处处偏袒娘家,可到底是徐家女,且在永乐帝跟前很有分量。
她在世一日,不管徐家跟皇家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都还有斡旋的余地。
没了这个缓冲之后,徐家如今行事岂能不谨慎吗?
也不仅仅是徐皇后,“咱们爹爹没了,叔伯们也凋敝的差不多。哪怕是当初口口声声要为建文拿下陛下的大伯,那到底是跟陛下有过从少年时候一块儿走过来的情谊的。他们都去了之后,如今几个房里当家的都是小辈,你说还有多少情分能让皇家念及?”
“所以你以为陛下为什么格外纵容咱们?无非是知道咱们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这么点儿把戏,威胁不到他们老朱家什么!”
徐景昌说着说着就冷笑起来,“也正因为陛下这样的想法,咱们闹起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反正顶多就是被禁足被敲打,安分守己些日子,可不是就出来了?左右咱们这辈子都不指望大权在握,靠着爵位过日子而已!不趁年少的时候闹一闹,难道等老了之后回想这一生的浑浑噩噩,再懊悔莫及么?”
他就是想着闹腾一阵发泄下,然而徐景鸳目光闪闪烁烁,忽然道:“太子跟汉王的事情,咱们真不插手?”
“如今陛下正在亲征,国事委于太子之手。”与此同时,已经回到小院里的郗浮薇还有沈窃蓝,亦在讨论这个问题,“开河之事,说是陛下之命,可是陛下费心战事,哪怕亲自指定了主持的大臣,太子殿下还能不看着点吗?”
“这事情如果出了问题,太子殿下少不得也要受到诘难吧?”
郗浮薇看着沈窃蓝,“到那时候,说不得就有人会提议,还是让汉王殿下为陛下、为太子殿下分担一二的好!”
沈窃蓝闻言,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说道:“汉王殿下主持开河?实际上,最早开河之事提出来的时候,太子的幕僚里,就有人提议,将这差使设法交给汉王或者赵王。”
既然是太子幕僚的建议,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好意了。
郗浮薇若有所思:“汉王或者赵王不擅长这样的事情吗?”
“不是擅长不擅长的问题。”沈窃蓝道,“反正不擅长也不是不能找懂行的人。而是这两位长年混迹行伍,行事难免不拘小节。本来国朝定鼎未久,至今战事未平,国库自然空虚。如果让他们插手这事儿,运河即使开出来,百姓的骂名只怕也要跟当年隋帝开河时差不多了!”
郗浮薇一皱眉,心说徐皇后嫌弃次子三子的性情,看来还是真有其事?
当年隋帝开凿运河时,因为监督残酷,一度搞到民不聊生,百姓很是怨声载道。
沈窃蓝用这位比汉王跟赵王,足见这两位皇子的酷烈。
她沉吟了下,问:“那后来为什么没成呢?”
按说汉王既然有意储君之位,应该很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露脸。
赵王是帮着这个次兄的,如果太子也愿意推波助澜的话…汉王接手此事的几率应该很大?
“因为太子殿下说,汉王跟赵王固然对他这兄长十分的不服,可是兄弟之间的一些龃龉,不是牵累百姓、违逆陛下的理由,所以非但拒绝了这提议,还将那幕僚打发走了。”沈窃蓝转头看了眼窗外的雨帘,淡淡说道,“要不然这差使也不会让太子殿下帮忙看着点。”
他们回来的路上这雨就忽然下了起来,以至于如今距离傍晚还有点时间,外头却跟天已经黑了一样,淅淅沥沥的,惹人心烦。
灯火下郗浮薇脸颊的弧线很是柔和,只是神情略显冰冷,她挑了挑眉,心说看来太子的这番表态,是让永乐帝知道了?
而且不是光明正大的知道,估计走的也是锦衣卫的路子。
既然永乐帝知道后将开河之事交给太子从旁协助,那么按说一时半会的不会改立储君才是?
“储君之事,自有朝中头疼。”正思索之际,沈窃蓝说道,“咱们要考虑的,归根到底还是开河。”
“不仅仅是开河,也是运河重开之后的井然有序,可以立刻派上用场,不至于耽搁了陛下的事情!”
“…”郗浮薇沉默了会儿,才说,“然而邹府倒向定国公府,定国公亲口说,他是反对迁都的,这事儿,大人打算怎么办呢?”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探口风
…这天郗浮薇回到邹府的时候已经快宵禁了,芬芷楼的楼下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楼上倒是嘈嘈切切的有人在说着话。
她上去之后,果见对面屋子里灯火通明的,门开了小半,露出一点衣角的颜色跟侧脸的轮廓,是姚灼素的丫鬟黄苏。
“先生回来了?”郗浮薇的屋子也点了灯,不过是小小的一盏,里头绿莎就着灯火做针线,看到她进来连忙起身相迎,“您吃过了吗?奴婢叫小厨房给您留了饭。”
今天她本来是跟着郗浮薇去青莲酒楼的,但后来郗浮薇跟沈窃蓝早退,要说的话不能让她听,就把人扔给了傅绰仙,故此跟着傅绰仙是先回来了。
“随便弄点粥菜就好。”沈窃蓝压根没想到留手下用饭,而于克敌也急着跟他商量正事,所以郗浮薇回来的这么晚,却是就喝了两口茶,哪怕满腹心事,也是饿了,闻言点一点头,道,“方才委屈你了…我跟兄长走后,酒楼里还有什么事情吗?”
绿莎下去给她拿了饭菜上来,伺候着她用上了,这才说道:“您跟沈公子走后,那闻公子倒是留下来等到宴散才走,这中间曾公子很是奉承他。”
声音一低,看了眼对面,才悄悄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傅先生…也很是称赞了他几回。后来行起酒令来,曾公子跟孙公子起了些争执,傅先生调停的时候,被曾公子说了几句,差点当场哭了!还是闻公子出面,让曾公子跟傅先生赔的礼。”
郗浮薇闻言一皱眉,心说闻羡云这人无利不起早,这么给傅绰仙面子,只怕是有些问题。
正思索间,又听绿莎说,“还有姚姑娘那边,托奴婢跟您陪个不是。”
“什么?”郗浮薇问。
“就是今儿个带去青莲酒楼更换的衣裙,姚姑娘心神不宁的时候,拿错了您的裙子。”绿莎解释,“这也是奴婢不当心,没注意到姚姑娘今儿个带的换洗裙子是同一匹布料裁的。等黄苏看到的时候,姚姑娘已经穿上了。本来打算在酒楼里就跟您说的,可是没想到她们回去席上的时候,您已经跟沈公子先走一步。这不,回来之后,她们就上来跟奴婢说了经过,请您别见怪,等黄苏把裙子洗好了再送过来。”
郗浮薇道:“我道什么事,一条裙子而已,大冷天的,哪有说上身穿了下就要洗的?等下你看看姚妹妹那边睡了没有?没睡就直接拿回来吧。”
绿莎笑着道:“都没睡,正在傅先生那边说话呢!”
“是吗?”郗浮薇夹菜的手停顿了下,道,“等下我也过去瞧瞧,毕竟今儿个很是扫了傅姐姐的面子,可得给她陪个不是才成。”
片刻后她才用完饭菜,正端着茶碗漱口呢,那边傅绰仙倒是送着姚灼素下去了。
因为姚灼素今儿个在酒楼里的失态,郗浮薇担心自己出去之后叫她见到了不好意思,想了想就没作声,而是在傅绰仙送了姚灼素回房后独自上来了,才走出去招呼:“傅姐姐!”
“你可回来了?”傅绰仙朝她点头,并没有因为闻羡云当众撕她真实身份改变态度的意思,仍旧是亲亲热热的上来挽了她手臂,说道,“我正念着你呢!”
“遇到些事情,所以回来的晚了。”郗浮薇含糊一句,说道,“正要找姐姐告罪,还请姐姐莫怪我今儿个扰了你的兴致。”说着福了福。
“这是做什么?”傅绰仙拉住她,说道,“咱们姐妹什么情分,是外头那些人能比的吗?我的心思也从来没瞒过你们,就是想嫁个家境殷实的。所以在他们跟前,今日也是委屈妹妹了!不为这个缘故,凭他们也能跟你比?”
又说,“今日之事,归根到底跟你说的一样,是那闻羡云无礼,曾公子呢只怕同他不那么清白。要说无辜,还是数咱们这几个,好好的聚一聚,弄的乱糟糟的,还差点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虽然知道这话未必真心,但郗浮薇还是做出感动之色来,道:“我真怕姐姐从此恼了我,以后都不理我了!”
“怎么可能?”傅绰仙拉着她走到屋子门口,顺势进了她的房门,到黄花梨嵌大理石镂刻山水人物的圆桌前坐了,看着绿莎斟上茶水,示意她跟红芝都先退下,这才低声道,“我正寻思着,请你帮我参谋下呢!怎么可能不理你?”
郗浮薇忙问:“参谋什么?”
“还能是什么?”傅绰仙叹口气,“绿莎还没给你说吗?今儿个你跟沈公子走后,姓曾的跟姓孙的就吵起来了…那姓曾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当场就要逼着我做选择,要是以后请客,我再请那姓孙的,他就跟我了断!”
郗浮薇说道:“这人是怕姐姐不要他吗?不过老实说,我觉得那曾公子性.子急了点,不如孙公子稳重大方。”
这话是真心话,可不是因为曾公子跟闻羡云的关系踩他。
“我何尝不知道这姓曾的脾气不好,心眼也小?”不过郗浮薇对这两位毕竟不那么了解,倒是有志于从中挑选夫婿的傅绰仙心里有数,“相比之下,孙公子固然肥胖些,其实脾性跟为人都透着大气…但你不知道,孙公子的家里,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郗浮薇道:“我听说他是独子?”
这年头女孩子是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力的,独子就意味着家产没人争,应该是好事吧?
“不但是独子,家里还有寡母呢!”傅绰仙说道,“那天老夫人寿辰上,我跟其他人套了几句话,都说这姓孙的为人确实不坏,问题是对他那寡母孝顺非常!他寡母如果是懂事明理的,做儿媳妇的进门之后一块儿孝顺她也是应该!问题是他那个寡母,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你道这孙公子做什么要来酒楼赴宴?说是他那寡母说了,娶妻就要娶小门小户的,这样才乖巧才懂事,不敢顶嘴不敢乱来!正常人家,谁不希望儿媳妇门当户对?他寡母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能是什么心思?”
自然是图儿媳妇出身寒微,远不如自家,可以随意拿捏。
傅绰仙所以烦恼:“姓孙的本身对我应该是有些真心喜爱的,然而我爹已去,家里没人能给我撑腰了。当真进了孙家门的话,只怕不是什么好日子!”
她想方设法的嫁进富贵人家去,图的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享受,可不是为了去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小媳妇的。
至于说曾公子,固然如郗浮薇所言,是个小气的,但傅绰仙说,“他这个人,看似难说话,其实只要哄好了,倒是个千依百顺的。就是这样过日子未免太累了点!”
郗浮薇饶有兴趣的问:“他家里怎么样?”
“家里就是寻常人家罢。”傅绰仙道,“父母姐妹都有,也有兄弟,不过他是嫡长子,他们家的家业,都是嫡长子独得,其他人只能拿点皮毛的。”
又说,“他脾气有点拧,跟家里,哪怕是父母双亲,也不是很投契。”
这一点的话,对于有的人来说就是人品不好,不够孝顺,但对于有的人,比如说傅绰仙来说,却意味着成亲后只要哄好曾公子一个就好了,不需要连他家人也要滴水不漏的讨好到。
“姐姐如果对这两人都不怎么满意,干嘛不再等等?”郗浮薇思索了会儿,就说,“反正现在已经是年底了,等到明年开春,就邹府的地位,宴饮肯定会很多的。如果那时候会通河已经动工,吃酒的事情更多!到时候见多了青年才俊,没准有更好的呢?”
傅绰仙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就没再说自己的婚事,而是问起郗浮薇来,“话说,你好像很不喜欢那闻公子?”
“他头一次碰见我,就莫名其妙的上来喊‘薇薇’。”郗浮薇挑了挑眉,反问,“还想动手动脚,就今儿个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任凭我怎么解释,怎么找证人,他就跟认定了我是那郗浮薇似的…你说我怎么能不讨厌他?”
傅绰仙道:“也是…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如果那位郗小姐还在人世的话,做什么要放弃闻公子这样的未婚夫?毕竟论才论貌论身家论脾气,我看闻公子好像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她话音才落,就注意到郗浮薇似笑非笑的睨了自己一眼。
“那郗小姐据说是从小当家的。”郗浮薇知道她是在转着弯打探闻羡云跟郗家之间的恩怨,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甚至如果可以的话,郗浮薇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东昌闻家做过的龌龊事,当下就一五一十的说,“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父兄尸骨未寒就带着侄子下落不明,除了逃命还能是什么?”
傅绰仙惊讶道:“逃命?为什么逃命?你是说闻公子对郗家不利?这怎么可能?据说这门亲事,当初是闻家主动登门央求才结下来的,足见对郗家的看重!”
“可是郗浮璀病逝了啊!”郗浮薇深深看了她一眼,“郗家的家底就那么回事,跟闻家根本门不当户不对,之所以能够让闻家高看一眼,不就是靠着出了个声名远播的读书种子?可惜读书种子说没就没了,让闻家宗子继续娶郗家女,闻家怎么甘心?悔婚的话,当初这门亲事是他们大动干戈定下来的,中间走动也很频繁…因为人家哥哥没了就不认账,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开河在即,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找到什么朝廷大员告上一状,失了运河大族的地位?”
后面这番话,却是上次闻羡云私下找郗浮薇谈话之后,她才领悟过来的。
如果不是朝廷要开河,只怕闻家未必会做出灭了亲家满门的事情来,毕竟以闻家在东昌府的势力,有的是法子摆平悔婚之事。
让他们下这样的毒手,八成是有闻家自知无法对抗的力量或者威胁在侧,故而铤而走险。
当然,从沈窃蓝语焉不详的透露来看,这里面涉及到的人与事…只怕根源还在遥远的应天府。
那是郗浮薇至今连去都没去过的地方,遑论插手。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说好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呢?
傅绰仙听的花容失色,道:“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盯着郗浮薇,狐疑问,“可是沈妹妹,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那郗小姐,为什么对于郗家的事情这么清楚?你们兄妹俩,不是从来都没到过东昌府,更遑论是了解郗家吗?”
“姐姐这话问的…”郗浮薇似笑非笑看着她,“那闻羡云莫名其妙的纠缠上来,你说我们兄妹再糊涂,会不想到打听下他的情况?以及他的未婚妻郗小姐?这段时间为了开河的事情,山东地界上走动十分的频繁,有点事情三两天就闹的沸沸扬扬,有什么难打探的?”
傅绰仙眼珠转了转,说道:“是吗?可我觉得,今儿个闻公子说到要让郗家人跟你滴血认亲的时候,你也很反对?”
“我当然反对了!”郗浮薇斜睨着她,说道,“我这会儿找人挖口棺材来,说是傅姐姐你的血脉亲人,你其实跟傅家没什么关系的,只要滴血认亲了就知道真相…姐姐会欢喜吗?”
“妹妹可别误会,我就是随口说说。”傅绰仙见她似乎有点生气了,忙说,“可没有试探你的意思!”
郗浮薇笑着道:“姐姐放心吧,我怎么会误会姐姐呢?我知道姐姐心肠软,头一次听说闻家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家,难免有些恍惚。”
傅绰仙垂头丧气道:“可不是吗!”
她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挑战下迷倒闻羡云,做闻家少夫人呢!
结果好了,闻羡云如果是其他缺点,哪怕是好色,广纳姬妾什么,傅绰仙都可以不在乎,然而为了悔婚就要干掉未婚妻一家…这种人她傻了才会嫁!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疑惑抬头:“沈妹妹,如果闻公子对郗家乃是不怀好意,可是为什么非要纠缠你呢?难道不是假装跟你毫无瓜葛,暗地里悄悄对你下毒手?这样你即使出了岔子,等闲也查不到他身上去?”
郗浮薇说道:“这当然是他别有图谋了,至于什么图谋我哪里知道?我跟他又不熟!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傅绰仙坚持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看他在济宁踌躇不去,对那郗小姐十分的怀念,没准只是你出于先入为主的猜测?所以才觉得他不是个好的?”
“我还要觉得他不是个好的吗?”郗浮薇反问,“只看他做的事情,哪件是好的?那郗小姐的父兄新丧,她被迫带着侄子隐藏起来,这闻羡云倒好,直接把事情闹开了,只差拖着我去游街示众说我不孝不悌…要不是夫人怜惜我,替我挡了许多风风雨雨,我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你说这种故意置未婚妻于不义之地的事情,是一个真心实意未婚夫该做的?”
“也幸亏我跟他没瓜葛!”
“如果我当真是那郗小姐的话,你说一旦身份落实之后,等待我的是什么?只一个罔顾父兄身后事,足够我万劫不复!”
傅绰仙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以为你就是郗小姐,然后对你身边的沈公子给误会了?所以才想给你一个教训?”
“误会?”郗浮薇理所当然道,“他要是当真对我一心一意,哪里还会有什么误会?难道不是什么都要听了我的亲自解释才认可的吗?”
傅绰仙嘴角抽了抽,说道:“也许是你哪次出门跟沈公子见面的时候,被闻公子亲眼看到了?”
“那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我,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郗浮薇不在意道,“总之这人我烦得很,要不是他背后的家世,我真想找人好好的教训他!”
又反过来劝傅绰仙,“姐姐往后找夫婿也要擦亮眼睛,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千万千万不能要!”
看看时间不早,也懒得再跟这人磨蹭下去,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次日她去了女学,讲课到一半,见几个女弟子都没什么精神,正琢磨着是让她们站起来听课呢,还是想个有趣的故事吸引下她们的注意力?
这时候门却被推开了,邹一昂穿着狐裘,裹着一身风雪进来,边扑打着风毛上的雪屑,边说:“这天昏昏沉沉的,屋子里虽然有地龙,一烧起来倒是更想睡了,哪里听的进去?反正临近年关,欧阳先生都愿意放我一日空闲了,我才跟祖母还有母亲那边说过,来带妹妹们去花园里打雪仗。先生们要是愿意,也一起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