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羡云直勾勾的看了他们片刻,才冷哼一声,转头叫小厮拿出一只紫檀木匣:“不请自来,还请傅先生海涵!”
显然也是打算留下来吃杯酒了。
这举动让孙公子跟傅绰仙的嘴角都扯了扯,是怕他们暂时休战,等会儿又吵起来!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失恋
虽然非常希望这三个人识趣点走人,但三个人都要求留下来,不管是孙公子还是傅绰仙,也不好直接下逐客令。
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让红芝去通知店家上菜。
郗浮薇注意到,傅绰仙专门让人将原本女眷也能喝的果酒,全部换成了二十年陈的烈酒。
青莲酒楼的招牌墨华春雨,都因为后劲不足,只上了寥寥几壶。
想把人灌醉了好息事宁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问题是,闻羡云、沈窃蓝还有郗浮薇如今心里都有事,且也防备着对方,却都没有喝酒的意思。
傅绰仙见状,咬了咬牙,亲自端着酒樽过来劝,郗浮薇道:“这天冷了,我不太想喝,就以茶代酒,祝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又替沈窃蓝说,“我兄长自来酒量不佳,喝多了只怕会过于放浪形骸。”
“沈公子随意就好!”傅绰仙闻言顿时不敢劝沈窃蓝喝酒了,她是希望沈窃蓝喝多了老老实实的睡过去,可不是喝多了趁机撒酒疯。
至于闻羡云,本来一直在皱着眉头的,见傅绰仙过来,思索了会儿,倒是端起酒樽喝了口,也说了些祝福的话…只是没多久,就咳嗽的一塌糊涂,一张白皙的面庞都涨红了。
他的小厮一边给他抚胸拍背的伺候,一边低声埋怨,说是:“大夫前日里才说了公子这段时间要忌酒的,怎么还是喝了?”
傅绰仙听到,有点不好意思,过来问他可是要紧,又有点埋怨的说:“今日原本是为了大家高兴的,闻公子既然被大夫叮嘱了忌酒,何必如此见外?若是有个闪失,却教我一介女流,怎么担当得起?”
“傅先生的好日子,岂能扫了先生的面子。”闻羡云让小厮伺候着喝了大半盏热茶后,总算缓了点过来,睁眼微微一笑,和和气气道,“是我高估了自己,还请先生莫怪。”
天光经窗外雪光折射,返照室内,打在他脸上,愈显面容如玉,笑容温润,望去说不出来的岁月静好。
“公子没事就好。”傅绰仙眼角瞥见曾公子孙公子都紧紧看着自己,也不好跟他多说,点了点头也就回去了,只是心里对他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暗道这人才貌双全,出身又那么富贵,也不知道沈轻雷做什么死活不肯承认是郗浮薇?
本来她对于曾公子还有孙公子都存着抓住一个是一个的想法的,毕竟这两人固然容貌或者性格上有些瑕疵,但家境都是很不错的。
换了从前傅绰仙的亲爹还在、傅家还没败落的时候,也还算门当户对,如今傅家都需要她这个一度被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抛头露面维持家计了,能进曾家或者孙家门就谢天谢地了。
可这会儿看到闻羡云之后,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要是这人是自己未婚夫该多好?
然而冷静点想想,沈轻雷不是姚灼素,这女孩子心机不在自己之下,这么坚决的要跟闻羡云撇开关系,只怕必有内情。
“看这闻公子斯斯文文、待人以诚的样子,按说是不会做出叫人下不了台的事情?何况要是个没良心的,凭他出身跟才貌,又不是娶不到大家闺秀,干嘛非要盯着沈轻雷不放?也不知道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内情?”傅绰仙这会儿敷衍着曾公子、孙公子,心里就盘算着,“如果是没法转圜的那种也还罢了,如果只是些小事…”
她一皱眉,劝孙公子尝一尝不远处的一道菜,“据说是这边厨子最拿手的。”
心里却也不知道,这会儿掐断念想,是不屑,还是不敢?
到底曾经是嫡出的掌上明珠,心心念念嫁个富家子,图谋的也是正妻之位,从没想过自降身份的做小的。要她这会儿就考虑横刀夺爱,傅绰仙到底有些不适应。
只是接下来看着闻羡云的温文尔雅,一举一动都仿佛话本里走出来的如意郎君;再看孙公子跟曾公子,一个痴肥,一个原本的几分俊秀也叫闻羡云跟沈窃蓝衬托的黯淡无光,最主要的是脾气也不好,得自己时时刻刻哄着捧着他,哪像闻羡云的温柔体贴…不禁就是一股意兴阑珊。
…沈窃蓝跟郗浮薇都没注意傅绰仙。
郗浮薇这会儿使劲忍耐,才掩饰住欲杀闻羡云而后快的心思!
因着胸中的激烈,她这会儿觉得手脚冰凉,胸腔里却宛如火烧似的,说不出来的难受,迫不及待的需要发作。
若非沈窃蓝频频投来的视线,关心之中透着明晃晃的告诫,只怕早就要掀了桌子跟闻羡云拼命了!
“沈公子,你也不吃酒?”至于沈窃蓝,除了不时关注郗浮薇,免得这手下一个冲动闹起来外,却是被姚灼素搭讪上了。
女孩子今天是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过来的。
裘衣下穿着的是一身浅绿衫子,仿佛春天嫩草丛的颜色,上头撒绣着点点的茉.莉.花,半开不开,恰如她此刻含羞带怯的神情。
耳畔一对掐丝银桃花珍珠流苏耳坠子,摇晃之际,不期然的就将化了桃花妆的面庞,掩映成三春的烂漫。
春笋般的指尖上,凤仙花汁染的一抹红,很好的衬托出肌肤的白嫩,此刻正擎了一盏葛藤饮,羞涩的建议,“那不如试试这葛藤饮,我觉得味道很不错。”
“多谢,我喝茶就好。”沈窃蓝扫她一眼,对这女孩子的心思一目了然。
他容貌出众,家世又好,从小到大,固然醉心课业,对女色并不上心,也总有女子出于倾慕或者攀附之类的目的,想方设法的投怀送抱。
所以对于姚灼素这种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
“沈公子,听说你已经定亲?”姚灼素感受到他客气之下的疏离,差点挂不住的转身就走。
只是看着对方硬朗的侧脸,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双脚仿佛是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舍不得走开,踌躇片刻,再次鼓足勇气开口,“不知道你未婚妻是…?怎么这次没一起过来吃个酒?”
“…”沈窃蓝闻言,有点诧异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不远处的郗浮薇。
郗浮薇如今还沉浸在自己父母兄长要被闻羡云冒犯尸骨的怨恨与愤怒里,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幕,只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菜肴调整情绪。
“她不喜欢抛头露面。”沈窃蓝起初以为郗浮薇说的是宋稼娘,但转念一想,手下应该没蠢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家世告诉姚灼素,何况姚灼素如果知道他的来历,也未必还敢继续搭讪下去。
差不多也就猜到缘故,是郗浮薇发现了姚灼素的心思后,为了让这女孩子不要纠缠自己,故而扯了个未婚妻出来。
此刻就含糊道,“再说尚未过门,我在这里,她来了岂非尴尬?”
这话听的姚灼素心都快碎了!
这两天她一直在怀疑郗浮薇,觉得所谓的“快过门的嫂子”是骗人的,谁知道这会儿沈窃蓝竟然亲口承认,却是想骗自己都不成了!
“…是吗?”她几乎维持不住表面上的若无其事,手里的葛藤饮都翻了好些出来,“我…嗯…我…你…”
“姑娘,您裙子弄脏了,要去换一身吗?”还是黄苏看情况不对,上来圆场,“您看,葛藤饮翻上去了。”
姚灼素如见救星,胡乱点了下头,都忘记将葛藤饮放下,拉着黄苏就落荒而逃!
她跑到外面僻静的地方,也顾不上黄苏在侧,捂着脸就大哭一场。
黄苏看的直叹气,等她冷静了点,就劝:“虽然不知道沈先生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是闻公子的出身,跟咱们公子也算平起平坐了!这样的人亲自在济宁盘桓这么久,可见沈先生不是平常人!她那族兄,看相貌也不是庸碌的。奴婢不是说您配他不上,只是这兄妹俩的来历只怕都有些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您这样的性.子,哪里应付得了他们那些影影幢幢?”
又说,“何况沈公子已经亲口承认有了未婚妻…看他今儿个过来之后,除了格外维护沈先生外,哪怕是傅先生那样八面玲珑的,也不过平平淡淡,显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姚灼素闻言哽咽道:“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我只叹自己福薄。”
“姑娘别乱说话,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黄苏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准您将来的公子,比这沈公子还出挑呢!”
好说歹说的,总算让姚灼素擦了眼泪。
打量了一番她红肿的眼,黄苏就说:“奴婢去跟店家要些水来给您敷一敷眼,免得等会儿回去了叫人看出端倪。”
虽然摆宴的地方就这么大,刚才那一幕,差不多人都看到了,然而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是?
因为头一次来这青莲酒楼,路径不熟,黄苏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要到水跟帕子,端回来的时候,却找不到姚灼素了。
她左顾右盼的,小声喊了好一会儿,才见姚灼素从不远处的回廊后转出来,急急道:“我在这儿呢!”
“姑娘怎么没在原地等我?”黄苏多少有点埋怨,边将水盆放在栏杆上拧着帕子,边说,“奴婢还以为姑娘回去了呢!”
“…我想起来我裙子不是确实弄脏了吗?”姚灼素噎了一下才解释,“所以回去换了条。”
黄苏低头看了眼,见她果然换了条裙子,这才释然,又说:“奴婢打算给您敷了眼睛,再陪您去换的呢!你这会儿走开,奴婢找不到您,可不是要急?”
“是我不对。”姚灼素连忙认错,“我也是糊涂了…你可别跟我计较!”
想到她方才哭的惨兮兮的样子,黄苏心生同情,放柔了语气:“这么一说而已,姑娘可别放心上。”
看着姚灼素敷过几次之后缓和了很多的眼眶,她忽然想到一事,再看那新换上的裙子,诧异道,“这裙子…姑娘你弄错了吧?这裙子好像是沈先生带过来的?”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圣心难测
姚灼素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水色百褶裙,不禁懊恼的一拍脑袋,说道:“糟糕,这料子是夫人给的,当时我跟沈姐姐都有,也各做了条裙子。方才过去换的时候,屋子里也没人在,恍恍惚惚的,竟然给换错了。”
“等下给沈先生说下就是。”黄苏安慰,“沈先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在意的,顶多咱们给她洗好了再还回去。”
说话的功夫,红芝找了过来,说道:“姚姑娘出来了许久不见回去,傅先生有点担心,故而叫奴婢出来看看。”
“换了身裙子。”黄苏解释,“不想手忙脚乱的,换错成沈先生带过来的了。”
红芝看了眼姚灼素身上的裙子,笑道:“左右都穿上了,就将错就错吧,反正沈先生脾气好,回去之后说一声也就是了。”
然而姚灼素这会儿不太想跟沈家兄妹照面,故而说道:“我觉得有点头疼,还是去换衣裳的屋子里歇会吧,替我转告傅姐姐一声,免得姐姐她担心。”
红芝刚才虽然跟着傅绰仙,但摆宴的地方就那么大,对于事情经过也是心里有数,闻言抿嘴一笑,说道:“那成,奴婢回去同傅先生说。”
她回去告诉了傅绰仙,傅绰仙低声说:“姚妹妹面嫩,这会儿不好意思过来同沈家兄妹照面…这么着,你装些糕点菜肴过去,别叫她在那边枯坐。”
安排了这一节之后,傅绰仙就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
在姚灼素离开不久,闻羡云跟沈窃蓝又爆发了一轮冲突,傅绰仙跟孙公子作好作歹的,好不容易才将事情平息,然而屋子里也已经丝毫没有庆生的气氛了。
傅绰仙对于庆生其实不是很在意,自从她亲爹去后,家境败落,一家子基本就没心思庆贺生辰了。
但是对于自己兜搭金龟婿的计划受到影响,她就很有意见了。
这会儿暗示郗浮薇跟自己到一旁,就有点气急败坏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得罪过你罢?至于这样砸我场子么?”
“我哪里知道闻羡云会找过来?”郗浮薇皱眉,说道,“而且今天这事情,能全怪我么?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闻羡云跟你那曾公子根本就是一伙儿的。这人今天之所以会找上门来,八成是那曾公子通风报信!毕竟我一直待在邹府,很少出门,我族兄呢也是深居简出的。闻羡云在济宁到底是外人,哪里那么容易摸清楚我们兄妹的行踪?”
傅绰仙其实心里也怀疑是曾公子卖了自己,但这个是她备胎之一,就算心里有点歆慕闻羡云了,没落实之前也不想撒手,故而不承认,说道:“我虽然邀请了曾公子,却从来没跟他说过其他宾客的事情,他也没问过你们兄妹。方才之所以会帮闻公子说话,八成是他自己看不过眼,觉得闻公子受委屈了,可未必就是勾结。”
“那我们先走?”郗浮薇想了想,说道,“反正已经贺过你了,再留下来不过是给你添麻烦。”
傅绰仙的本意也是让她跟沈窃蓝赶紧走人,免得留下来打扰了自己的好事,但见她直接提出来,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含含糊糊的挽留了几句,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郗浮薇懒得跟她啰嗦,还席之后就同沈窃蓝借口还有事情先走了。
傅绰仙本来以为他们走的话闻羡云估计也要走,不想这人犹豫了下,居然没动。
她不知道闻羡云虽然当众敢怼沈窃蓝,心里对这位锦衣卫百户、太子妃嫡亲外甥还是很忌惮的,担心这会儿一块走出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宁可拖一拖,等手下去喊了定国公府那边的侍卫过来接,好歹放心些。
想到闻羡云明明这两天不能喝酒,方才却还是为了给自己面子饮下酒水,只道这人是觉得打扰了自己寿辰不好意思,专门多留会儿以示歉意的,心里原本的好感,不禁又添了几分。
而郗浮薇同沈窃蓝出了青莲酒楼后,沈窃蓝招手从路边叫来一架马车,驾车的人正是于克敌。
两人沉默的上了车,沈窃蓝眯着眼思索片刻,就说:“过两日我让人带郗矫来见你。”
这是要证明郗矫在他手底下过的好好的。
“不必。”然而郗浮薇摇头,说道,“闻羡云说的那个男童尸体必然不是矫儿,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我若没猜错的话,这会儿他跟他背后的人,都已经盯牢了咱们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矫儿的行踪,就会穷追不舍!所以眼下如果让矫儿来跟我见面,才是上了他们的当!”
其实沈窃蓝也是这么想的,然而知道自己跟这手下之间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信任,到底要有所表态。
此刻看郗浮薇还算冷静,也是暗松口气,说道:“闻羡云说的滴血认亲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安排人阻止的。”
“大人。”郗浮薇沉吟了下,低声道,“总是见招拆招,属下以为不是办法?”
“我理会的。”沈窃蓝瞥她一眼,这次倒是没有要求她为了不露陷以兄妹相称,而是低声说,“不过兹事体大,还得徐徐图之。”
郗浮薇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是因为涉及到太子殿下与汉王殿下吗?”
“自然。”沈窃蓝是没跟她说过这些的,不过此刻听郗浮薇点破,也没有惊讶的意思,平静道,“否则咱们锦衣卫给陛下做事,自来百无禁忌,至于这么束手束脚?”
之前徐景昌跟沈窃蓝说到储君之争的问题时,他是让郗浮薇回避的。
此刻大概是察觉到郗浮薇自己知道些了,倒是顺口都说了出来,“太子殿下跟汉王、赵王两位殿下都是已故的徐皇后所出。本来太子殿下居长,是合情合理的储君人选,早先陛下还在潜邸的时候,就做世子的。”
然而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天生痴肥。
肥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走路都困难,得人专门抬着,更不要说上马杀敌了!
他亲爹永乐帝却是太祖皇帝陛下时候的戍边九王之一,至今还在前线亲征!
摊上这么个嫡长子,要说心里没遗憾是不可能的。
否则也不至于在当年挥师南下的时候,许诺要改立嫡次子汉王为储君了。
因为汉王跟赵王都是打小跟着永乐帝满战场的跑,真正是上阵父子兵。
靖难之役后,永乐帝登基,当时汉王就约了好些人,暗示他履行承诺,改立自己为太子。
可是包括赵王在内的武将们虽然都支持汉王,文臣却因为太子嫡长子的身份,死活不肯答应。
而且,太子固然不怎么讨永乐帝喜欢,其子皇太孙,年纪虽然还不大,却机灵聪慧,勤奋好学,深得永乐帝以及已故的徐皇后疼爱。
就是诸近臣,对这位太孙也是评价极高。
“不过真正令汉王殿下痛失储君之位的,还有一个要紧的缘故。”沈窃蓝到底不是普通锦衣卫,也算转着弯的国戚的,知道的比传闻要多些,这会儿就随意的跟郗浮薇说,“就是已故的徐皇后,不喜汉王、赵王两位殿下的性情,多次在陛下跟前说,决计不能立汉王。”
郗浮薇想起来早先听兄长郗浮璀提过,就是当年永乐帝亲自率军南下的时候,汉王跟赵王都在随行之列。
坐镇后方的,则是徐皇后与太子。
那可不是普通的坐镇后方,因为永乐帝的龙兴之地,顺天府,当时是一度被包围过的。
兵临城下的时候,徐皇后与太子都在城中。
当时还是太子想出了一个利用天气的法子,才守住了城,确保了永乐帝能够继续放心的南下。
母子俩既然有过这样同甘共苦的情分,而且据说徐皇后性情温柔,对于在外界有着“敦厚”的名声的太子,不免格外爱惜些。
担心永乐帝会因为偏爱次子改立,到时候令嫡长子无所适从,专门留下来叮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皇后娘娘过世到底有几年了。”郗浮薇思索着,说道,“难道最近陛下又有什么打算了吗?”
当初永乐帝到底还是立了嫡长子,这位太子殿下在东宫这些年,据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没落过什么把柄…难道随着时间的过去,永乐帝新纳了妃嫔,渐渐淡忘了皇后的叮嘱,再次偏向嫡次子了?
“圣心难测。”沈窃蓝眯着眼,慢条斯理道,“谁知道呢?”
郗浮薇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皱了皱眉,道:“但运河是肯定要开的。”
又说,“而且咱们想着好好做事,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然而沈窃蓝合上眼,似是闭目养神,没有接这话。
郗浮薇吃不准他的用意,不禁皱眉。
…差不多的时候,徐景鸳怒气冲冲的推开试图阻拦自己的下仆,一脚踹开门,强行闯了进去!
屋子里,徐景昌一袭华服,站在西窗下的水盆前,慢条斯理的洗这手。
他洗的非常仔细,鎏金镂刻鸳鸯戏水的水盆里,一律浅粉袅袅而散,养尊处优的十指白皙光润,仿佛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
洗完后,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一点点擦干,才抬头看向面色阴郁的妹妹:“怎么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徐家的心照不宣
“宋礼那个老匹夫!!!”徐景鸳咬牙切齿,开口就骂,“你猜他做了什么?!继勒令稼娘回去应天府之后,他居然托人给陛下带了话,要陛下那边派内侍过来,召咱们过去草原上给陛下请安!”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徐景昌不急不慢的说道,“陛下已经决心迁都,运河也是必开的,这眼接骨上,咱们给他添乱,他念着爹爹的功劳不忍处置咱们,除了将咱们喊到身边亲自盯着,还能怎么办?”
徐景鸳冷笑着道:“不忍?谁知道是不忍还是…”
“闭嘴!”徐景昌一皱眉,喝止了她之后,挥手让左右都退下了,才道,“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你还真不当他是皇帝了?”
“本来就是他对不起咱们!”徐景鸳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哽咽道,“要不是因为他,爹爹怎么会没的?如果爹爹还在,咱们府里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同样是皇后的兄弟,魏国公府就因为是皇后的同胞兄弟之后,哪怕当年老魏国公建议过处置了太子、汉王、赵王,又在陛下进入应天府之后仍旧以建文忠臣自居,也不过贬了那么几年,后来皇后没了,陛下还不是把爵位还给了他们?!”
“可是咱们呢?就因为爹爹跟皇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是一个外祖母所出,爹爹那么兢兢业业的给陛下说话!更是为了偏袒陛下死于建文之手…陛下做了什么?也不过是给了个定国公而已!”
其实当初永乐帝追封徐增寿为武阳侯,谥忠湣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是很大的恩典了。
毕竟徐增寿虽然确实给永乐帝说过话,也确实因此死在了建文帝手里,可是永乐帝登基的过程里,为他死的人多了去了,还真没谁待遇能越过徐增寿。
后来永乐帝加封定国公时,是徐皇后都反对过,觉得太隆重的。
皇后这么做,有些人以为是她跟徐增寿的年岁差距比较大,又不是一个生母,可能有偏向自己同胞兄弟魏国公一脉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