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就知道,错非这人功成名就,否则想用女色动摇他是不可能的。”
徐景昌呷了口茶水,总结道,“所以在开河之事论功请赏的结果下来之前…就算是真正的天仙站在他面前,他恐怕也只会无动于衷!”
郗浮薇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扯回正途:“如今朝堂上下最关心的,除了正在北面的陛下之外,大概就是这开河之事了,却不知道这事情,同汉王殿下?”
惹上定国公府,她已经觉得要折寿了,这会儿听徐景昌话里的意思,甚至还跟永乐帝宠爱的嫡次子汉王有关?
“汉王有战功,深得武将拥护。”徐景昌语带讽刺,“太子殿下虽然文治出色,然而连马都上不去,武将那边固然不敢轻视储君,到底陌生些。汉王殿下至今不曾就藩…呵呵,做儿子的,谁不想在父亲跟前讨好呢?”
他眯起眼,“沈窃蓝之母,娘家姓张。”
见郗浮薇还是不明所以,又点了一句,“太子妃娘家的张。”
这就是说,沈窃蓝乃东宫内甥?
郗浮薇大为意外,因为沈窃蓝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家世,虽然从小厮的暗示里听出,沈窃蓝的家里应该也是应天府比较有权势的权贵,不然也不可能在会通河炽手可热的时候,将子弟这么及时的塞过来了。
却也没想到,这位也是皇亲国戚。
“多谢国公提点!”郗浮薇道了谢,也有点迷惑,“未知国公与民女说这些…?”
徐景昌嘿然一笑,看着她:“如今开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你可知道,也是有人反对的?”
“民女寒微,却不知道这些。”郗浮薇心说这话沈窃蓝早就讲过了,但说的却是,“还请国公指点!”
徐景昌干脆利落的说道:“我就是不希望迁都不希望开河的!”
“…”郗浮薇沉默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说话的好:说他这么做是对的,那是违抗圣命的;说他这么做不对,肯定已经有人劝过了,都没劝住,郗浮薇一来不想多这个事,二来也怕这人忽然发作起来,自己岂不是糟糕了?
“你不想知道缘故吗?”倒是徐景昌自己,见她一直不作声,有点无趣的问。
郗浮薇其实觉得这个缘故没什么好问的,徐景昌这个年纪,这样肆无忌惮的恩宠,肯定就是被永乐帝给惯出来的。
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换个人这么做,妥妥的就是找死。
不过为了不触怒这位,她还是低眉顺眼道:“民女人微言轻,恐怕知道太多不该自己知道的,会不好。”
这话也不知道让徐景昌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外头已经开始鱼贯上菜了,徐景昌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也不吃,倒是侧头问人:“徐实呢?怎么还没回来?”
那人忙道:“想是眠花楼的女子姿色出众的少,徐管事需要仔细挑选。”
正说着,就听到外间有脚步声过来,徐景昌“嗯”了一声,道:“看样子回来了…不对,怎么听着是一个人?难道济宁当真凋敝至此?”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到了门口,略一停,推开虚掩的门进来,却让雅间里的人都意外了:来人长身玉立,穿一袭之前应该是靛蓝这会儿却已经快洗成月白的袍衫,外面披了件半旧不新的羊裘,肃着脸,薄唇紧抿,平静的走了进来。
他进门之后没看郗浮薇,而是看着主位上的徐景昌片刻,才叹口气:“听说徐小姐要在济宁停留,我猜她就是想方设法哄你过来,所以立刻给你写了信,看来还是迟了一步?”
“也不算迟了一步。”徐景昌做了个“请入席”的手势,不在意道,“路上就收到了,不过左右在应天府也玩的有点腻,景鸳要我过来,我就过来转转。”
说着指了指郗浮薇,要笑不笑的,“你这个手下有点意思。”
沈窃蓝面无表情道:“你心情好的事情,看谁都有意思。”
“也是看在你面子上。”徐景昌嘿然道,“不然早就叫人乱棍打死了!不是我说你,这手下如果想着多用会儿,该教的还是调教下的好。免得得罪了人还自以为是在逢迎讨好!”
郗浮薇闻言脸色一僵,正想着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而不自知,就听沈窃蓝说道:“你姿容并不坏,却一直听不得别人说你容貌气度好,这岂是别人的问题吗?”
她这才恍然,是自己那句“风采过人”触了这位的霉头了,心里很是无语。
“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何必一见面就吵架?”徐景昌不爱听指责的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但盯着沈窃蓝毫无表情的面容看了片刻,却又叹口气,硬生生的忍了,说道,“前两日陛下在军中,想起来开河的事情,问了几句,内侍可比你们锦衣卫回答的详细多了…虽然锦衣卫派在会通河这一段的不止你一个,不过你若是想要如愿以偿的话,还是更仔细点的好。”
沈窃蓝不为所动,说道:“陛下当时不但问了开河的事情,还问了应天府一干贵胄子弟的近况,你是头一个被禀告的。”
想也知道,这份禀告里,应该不是说的徐景昌好话。
徐景昌一脸的无所谓:“陛下看着我长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再清楚没有。”
又说,“我正在查是谁嚼的舌根,你要是有消息,不妨告诉我,我自不会让你吃亏。”
沈窃蓝道:“陛下素来宠爱你,然而你也大了,也该体恤些陛下。”
“幼青!”徐景昌皱眉,唤着他的字,沉声说道,“我千里迢迢来山东,不是为了听你教训我的!”
室中气氛有片刻的僵持。
过了会儿,沈窃蓝缓缓道:“你这时候过来很是不智。”
“我什么时候出来是合适的?”徐景昌不以为然,“那位都去了快十年了,如今已经是永乐九年…这九年来的蒸蒸日上,还有多少乱臣贼子能不死心?”
又冷笑,“邢行首被梳拢的那晚都没人露面,何况是我出应天府呢?”
郗浮薇在旁边默默揣测着,沈窃蓝这是觉得徐景昌离开应天府之后,有可能会被建文帝的余孽刺杀么?
毕竟这是永乐九年…距离建文一朝,也才过了十年不到。
当时那班臣子里,如果有侥幸逃出生天的,现在大部分都应该还在人世。
这些人奈何不了身处重重保护之下的永乐帝,转而对付其他人泄愤也不无可能。
而徐景昌,作为忠湣公的嗣子,现在的定国公,在他们的名单上,排名一定很靠前。
她正思索着,忽听徐景昌又说,“邢行首前些日子还问起过你。”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翠雀坊
郗浮薇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沈窃蓝,心说方才徐景昌不是说,沈窃蓝醉心功名,于风花雪月没心思么?
就见沈窃蓝波澜不惊道:“行首近来可好?”
“前两日李家小子为她打了一架,到现在都被拘在府里思过。”徐景昌呷了口酒水,专门看了眼郗浮薇,才说,“邢行首为这缘故,闭门了好几日,才重新见客。”
沈窃蓝“嗯”了一声,说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我将陛下给我的侍卫都带出来了。”徐景昌先回答了一句,继而皱眉,“你没旁的话要带给行首了么?我这次出门之前,专门过去行首那边吃了回酒,她听说我要过来见你,亲手做了些腌渍的梅子,让我捎过来的。”
沈窃蓝闻言眼中就有了些许的笑意,说道:“那梅子呢?”
“被我路上吃光了!”徐景昌毫不愧疚的说道,“反正你也不爱吃那些东西。”
“我猜也是。”沈窃蓝哂道,“本来行首也是给你的,不过是打着给我的旗号罢了!”
见徐景昌似有不信,就说,“连你这么不关心旁人喜好的人都看出来我不喜蜜饯,你觉得邢行首会心里没数?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托你带梅子?这不是给你预备的,又是给谁的?”
徐景昌闻言,皱着眉头,却也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说:“景鸳闹的厉害,你这个手下看起来也不是很得力很能干,不如就给我带回去给景鸳处置了吧?权当哄她高兴。”
郗浮薇听了这话就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沈窃蓝。
就听沈窃蓝也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这手下最近也没少给你妹妹上眼药,我瞧你对你妹妹也不是真的多么疼爱,她还老是给你找许多不该找的麻烦,不如趁我最近有空,帮你料理了他?这样你不但省事,日后还能少出一份嫁妆钱。”
“看来那丫头这次真把你惹恼了!”徐景昌怔了一怔,却也没有暴怒,而是笑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郗浮薇,“还是你终于开了窍?”
沈窃蓝没看郗浮薇,而是平静道:“之前宋家小姐频繁给我送东西,因着我那会儿不在济宁,身边小厮擅自做主,这事情我知会了宋世叔,是已经处置了的。原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不几日,你妹妹就派人来找我,说是怀疑我同手下有染,要我将人或者打发了,或者送到她手里…我接到信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家慈写来的。”
“张夫人疼你疼的跟什么似的,可舍不得对你这样颐指气使。”徐景昌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回去会申斥她的。”
接下来两人就没再说这话题了,而是谈了不少在应天府时候的人与事。
郗浮薇在旁默默听着,这两人看来是打小就认识,关系还不坏。
到底一个是徐皇后的娘家人,一个是太子妃的外甥,算起来也是转弯抹角的亲戚,互相能喊一声表哥表弟。
“你下去吧!”说了半晌之后,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朝堂之上,徐景昌说着“汉王殿下最近闹的有点不像话,因着陛下在北面,许多人都上表监国的太子,请太子约束兄弟,只是太子也是为难”,沈窃蓝忽然就回头,对郗浮薇道,“你不是出来有事?”
郗浮薇其实正竖着耳朵听的起劲,闻言愣了愣,才有点不甘心的退出去了。
她也不全是好奇心,也是因为徐景昌刚才信誓旦旦的说沈窃蓝来山东跟汉王事有关,只是这人东拉西扯的,一直就没说清楚。
这会儿终于他讲起来了,郗浮薇当然也想听一耳朵,至少弄清楚自己跟上司目前的真实处境吧?
谁知道上司直接赶人了。
她有点气闷的出了门,外头守着的侍卫大概是看在沈窃蓝的份上,不必她问就指了绿莎跟黄苏在的雅间,说道:“方才那位姑娘去那里了。”
郗浮薇道了谢,过去敲门,片刻后,绿莎才战战兢兢的过来开了门,见是她,长松口气,道:“先生可算回来了!”
“你们酒醒好了?”郗浮薇走进去,反手掩了门,见绿莎跟黄苏脸上虽然还有点晕红,看神智却已经清醒了。
“方才姚姑娘过来说,您两位遇见了应天府过来的权贵,被强行带到那边雅间里。”绿莎解释,“奴婢跟黄苏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再被风一吹,当时就清醒了许多!”
郗浮薇说道:“说来也是有惊无险,那位贵人脾气确实怪了点,不过问了些话也就放人了。”
三人打量了下她,见她衣裳整齐,不像是被刁难过的,都庆幸道:“先生没事就好。”
姚灼素拍着心口,到现在还有点后怕:“真不知道咱们好好儿的走着路,怎么就招惹上他了?”
八成是被我拖累了?郗浮薇这么想着,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只道:“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看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去给傅姐姐预备生辰礼罢?”
姚灼素有点担心的问:“现在出去不会碰见那位贵人吧?”
别到时候又叫他裹挟上了。
“现在不会,他叫的席面才开始吃呢。”郗浮薇道,“要是晚点走的话,兴许还会跟他撞上。”
姚灼素连忙站了起来:“那咱们快走吧!”
她们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徐景昌跟前的管事,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的上楼。
郗浮薇猜多半就是斜对面眠花楼里的人。
她随便看了几眼,发现这眠花楼的伎人模样都不坏,当然也可能是管事听了徐景昌的话,特意挑选过的。
这群人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行动处香风扑面,几个胆大泼辣的,更是烟视媚行,勾魂夺魄。
姚灼素跟绿莎、黄苏生长环境使然,对她们多少有些鄙夷,见状都拉着郗浮薇避在了角落里,等她们先走。
因为楼梯狭窄,这行人又带了乐师,走起来叮叮咚咚的,拉了好长的队伍。
郗浮薇忽然就注意到,内中有一人非但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浓妆艳抹,反而哭的双眼红肿,面有泪痕,连衣裙也只穿了极朴素的。
不过这人年纪小,看着比郗浮薇还要小个一两岁,长的很是姣美,算是这行人里数一数二的美貌了。
等人都过去之后,郗浮薇四个走到楼下,姚灼素就说:“方才那女孩子,没打扮,哭过的那个,想是不愿意的吧?”
郗浮薇想起来之前徐景昌抱怨去眠花楼雇佣的管事动作迟缓,心说不知道跟这女孩子有没有关系?
然而不管有没有关系,也不管那女孩子是否属于被逼良为娼,都不是她们能够插手的。
是以只当没听见姚灼素这话,拉着她道:“不是说去那边摊子上看首饰吗?快走快走,免得一会儿好的样式都叫人挑掉了。”
姚灼素闻言也将事情抛开,点头道:“咱们得给傅姐姐挑几个别致的人家都没有的才是!”
她们到了摊子上之后,近距离一看却是大失所望,因为这摊子上的钗环虽然琳琅满目,但实际上没有什么特别新鲜风流的样式,而且做工普遍的粗糙。
用来哄小女孩子,以及市井乡野的女眷,大约是够了。
可是傅绰仙这种士绅家庭出身,如今在邹府也是待遇优厚的女孩子,用这种东西做生辰礼就太拿不出手了。
郗浮薇跟姚灼素商议了一回,决定还是去首饰铺子里看看。
绿莎去问了路边的摊贩,转头跟她们说:“隔壁街的翠雀坊,说是东西既精致,价格也公道。城里略有家底的人家,婚嫁首饰都在那边打。”
郗浮薇跟姚灼素对济宁都不是很了解,闻言就说:“那过去看看吧!”
她们按照那摊贩指的路走了一段,果然见到一家门口招牌上画着半开屏的绿孔雀的铺子,进去之后,有小童过来招呼,问是要自己戴还是送人。
得知是送生辰礼,就推荐她们去楼上看看:“楼上的款式都是只出那么几件,卖完了也不会再补的。”
姚灼素在父亲去后,很是辗转过一段囊中羞涩的日子,来邹府这才没多久,对于银钱的困窘还记忆深刻,闻言谨慎的打听了下楼上的价位,才肯上去。
楼上的东西明显比底下少,不过也确实更精致。
相比之下,价格的差别倒也没有很大。
两人商议了一回,就决定给傅绰仙买一对镯子跟一对耳坠子。
镯子是银镂空雕兰花嵌珍珠的,耳坠子跟这镯子是一套,兰花草坠珍珠流苏。
小童见她们选好了,就道:“两位既然是为了送人,可要再配个锦盒?只要十文就好!”
“大头都出了,也不在乎这点。”郗浮薇看姚灼素,见她点头,就说,“拿俩锦盒来吧!”
小童答应之后告了声罪,说是锦盒在后面库房,请她们在楼上稍等片刻,他去取过来。
这楼上也是有个妇人在看着的,闻言就招呼郗浮薇一行人到角落里的桌椅落座,给她们沏了壶茶,说些讨巧的诸如“两位姑娘一看就是兰心蕙质”之类的话。
郗浮薇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就听到楼梯响,还以为是小童取了锦盒回来了,谁知道跟脚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济宁果然是没落了,今儿个已经走了好几家,也没看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你们这儿的镇店之宝,可真有说的那么考究?要是不够好的话,仔细我叫人砸了你们的店!”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闻家
姚灼素也还罢了,郗浮薇一听这话就皱了眉,迅速看向四周!
只是这二楼一目了然,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躲避的。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人就要上来了,郗浮薇心念电转,拉着姚灼素,将几块碎银子塞给她,低声说道:“妹妹,我不能跟上来的那行人照面,东西烦请你帮忙带回去,绿莎也先跟着你!”
不等姚灼素反应过来询问,她就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开窗一打量,这会儿天冷了,又是临近年底的时候,底下一条背着街的窄巷里,就没什么人。
郗浮薇暗松口气,利落的一个翻身,就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幕让姚灼素三个以及那看店的妇人都吓了一跳,禁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还好那妇人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来人往见的多,虽然不明所以,却立刻跑过去把窗关上,对姚灼素三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落地的郗浮薇正要回身叮嘱,见这情况也就放心了。这座小楼本来也不是很高,她跳下来时又在旁边的院墙上借了把力,所以落地的很轻松。
只是…
整理了下衣裙,正打算先行返回邹府时,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搭上了她的肩,跟着是让她毛骨悚然的轻笑声:“这到底该说是冤家路窄呢,还是你我缘分太深,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郗浮薇深吸了口气:“闻羡云?”
“嗯。”闻羡云淡淡应了一声,道,“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我们单独谈谈?还是我现在就大叫一声,让徐小姐下来跟你谈?”
这两个郗浮薇一个都不想选,所以说:“沈大人就在隔壁街,他要跟应天府来的贵人说会儿要紧事情,所以暂时打发我出来买点东西。过会儿,还要回去复命的。”
她故意咬重了“复命”二字。
然而闻羡云不为所动:“既然是过会儿才回去,这中间恰好遇见了徐小姐,被徐小姐请去吃个饭,单独聊一聊…好像也不至于得罪沈大人?”
郗浮薇沉默了下,道:“前面是什么?”
虽然闻羡云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还可能是她杀父杀兄的仇人,不过相比徐景鸳,郗浮薇目前还是比较想跟他打交道。
毕竟,徐景鸳这种大小姐,只看心情都能杀人放火,定国公胞妹的身份,也让她对沈窃蓝没多少忌惮。
而闻羡云至少还不想将锦衣卫得罪的太惨。
“你过去了不就知道了?”闻羡云的声音有点冷,“还是你希望在这里继续站下去,站到徐小姐的人发现情况不对过来看?”
郗浮薇咬了咬唇,到底迈开腿,朝前走去。
走了约莫一射之地,闻羡云说道:“左侧那扇门是虚掩的,进去吧。”
“这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发现是个独门小院的后院,里头一架葡萄,这季节已经枯萎,葡萄架旁边是秋千跟水井,还有石桌石凳,石桌石凳上落满了枯叶跟灰尘,看起来是很久没人住了。
郗浮薇看了眼那水井,就想到了藏尸,心中警惕,问,“是你在济宁置办的产业么?”
闻羡云没回答这话,却是放开了一直按在她肩上的手,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脸色阴郁道:“你连父兄的后事都不管,直接从东昌府跑出来,可是听信了锦衣卫的话,以为你父兄的死,是闻家做的?”
郗浮薇没想到他先开口说的是这个,心念转了转,说道:“郗家在东昌府只是一个寻常乡绅,还因为迁移的日子比较浅,与乡中士绅们有些格格不入。当初你家主动登门,非要结亲,无非是看中我兄长的前途。所以我兄长的死,应该跟闻家无关。”
她沉吟了下,又补充道,“虽然我一直觉得我兄长去的过于凑巧,而且他当时的病情,也不像是会立刻去世的样子。”
“你错了。”闻羡云摇头道,“你哥哥的死,还真跟闻家有关系!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郗浮薇瞳孔骤然一缩,继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我闻家的情况你知道么?”闻羡云看着她,问。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立刻又说,“你是肯定不知道的,毕竟你一直就很厌烦我,之前你哥哥在的时候,也懒得跟我多说一句,何况是打听闻家的底细?”
郗浮薇这会儿没心思跟他说这些,只问:“闻家为什么要害我哥哥?”
“开河的事情你现在自己也卷进来了。”闻羡云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此番之事,大约就是从这里起的了。”
他说问题的起源在于开河,但听罢之后,郗浮薇却觉得,这是闻家本身的问题:
闻家跟邹家差不多,祖上就是靠着会通河发达的。
会通河壅塞之后,闻家因为气候已成,虽然有所衰落,却仍旧是东昌府一等一的大族。
只是,因为没了会通河的财源滚滚,闻家在分家这件事情上,就十分谨慎了。
早先闻家因为会通河的存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夜进斗银,兄弟分家的时候,哪怕不是嫡长子,也不会被薄待,甚至连庶子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坐拥万贯家产。
会通河那么一堵,虽然闻家手头还有不菲的积累,然而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也是家族接连几代都没出过读书种子,担心家声衰败,从闻羡云的祖父一辈起,就定下来一个家产单传嫡长子,其他儿子只能拿上那么几百两银子出门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