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般苍老身躯剧烈一震。
目不转睛的盯着跟前这欢快叫着他姥爷的孩子,脚步不由自主的挪前一步努力看清,两手握紧拐杖撑着身体微微前倾,仔细的看着,从眉眼到口鼻,从额头到耳廓,反复流连的看着,瞧着,思维仿佛瞬间被人掏空般,忘了本该有的反应,脑海中唯一存留的就是面前孩童可爱纯真的笑脸,耳畔萦绕的是孩童奶声奶气声。
“姥爷,您好,我叫元宝,您可以叫我宝宝,宝宝今年一岁半了,很聪明,又会识字又会唱歌会数数会讲故事会捉蛐蛐会…”
掰着手指元宝嘟着嘴认真的一样一样数来,数到最后连自个也数不清了,咧着嘴傻笑:“还会骑小马呢!娘亲说宝宝是早熟小怪物,爹爹说宝宝是天才宝宝,还有好多人都夸宝宝非同一般,是文曲星转世呢!好多好多人都喜欢宝宝呢,可宝宝只喜欢姥爷,因为姥爷好像宝宝梦里见到的神仙爷爷呢…姥爷,宝宝要抱抱,可以吗?若是姥爷说不,宝宝可会伤心的——”
粉嫩嫩的唇一嘟,粉雕玉琢的精致脸蛋顺势一垮,眨巴着委屈的眼儿水雾蒙蒙,咬着手指头,一副泫然欲泣神情。
花白的胡须轻微颤动着,放在拐杖上的手松了又紧。
“姥爷——”拐杖不期然在地面滑了下。
“姥爷——”胡须抖得愈发的凌乱起来。
“姥爷——”挺直的脊背变得伛偻佝偻。
带着哭腔连喊了三声,揽他入怀的双手没有预期伸来,元宝是真的觉得伤心委屈了,珍珠般大小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滚落下来,并未像往常一般放声大哭,而是努力睁着隐忍的红色眼眶,抬臂抹抹眼睛,认真直视着对面老人。
“姥爷…宝宝哪里做错了惹您生气了吗…宝宝可以改…可以改的让姥爷喜欢…求姥爷不要生气…生气伤身,姥爷要保重身体…宝宝要姥爷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深处迸发的强烈感情,一把从司寇殇怀里将元宝夺过,趔趄了两下苍老的躯体,却始终手臂揽紧将元宝牢牢的护着,又怜又爱的抚着怀里的外孙,老泪纵横:“乖,乖外孙,不哭不哭,姥爷不是生你的气,姥爷怎舍得生你的气啊…”
仰起脑袋,抬着小手给他姥爷认真抹着泪,认真劝道:“不哭不哭,宝宝不哭,姥爷也不哭,你是宝宝姥爷,宝宝是你外孙,中间隔了娘亲爹爹,爹爹说这叫三代同堂,咱们一家好好地,都不哭…”
闻言,老申头心里又酸又涩,盼了大半辈子的三代同堂却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真正实现,心里不知作何滋味…一边是骨肉团聚的欣慰,一边是对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老幺的愧疚,两方情感矛盾交织,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申其志见老族长的情绪多少缓和了些,强撑着肩膀的痛楚上前建议:“老族长,卤族叛乱刚平,但余孽尚未完全肃清,唯恐有些余孽借此机会再生事端,是不是该将族长灵柩抬入府邸,暂安置祠堂?”
闻此,老眼不由得再一次瞥向石狮像上坐着的那人,脸上复杂的情绪闪过之后,连连嗟叹:“你们这群人就净哄着她,让着她,护着她吧!连申家都出了要灭天的事了,你们还是要一个劲的袒护着她!护着吧,老夫老了,管不动了,去吧去吧,随你们便吧,老夫倒也看看,你们一个劲的护着究竟能护出个什么好果子来!”
老族长松了口,其他人就松了口气。
指挥着军队疏散人群,整军列队兵分两侧一字排开,左右各五人抬出灵柩,由申其志四人在前方引路撒着冥襁,沿着一路铺到申府内的白地毯缓缓前行。本来引路人是由申家下任族长来执行,只是…不得已,只得由四位长老代劳。
一切井然有序而按部就班的进行,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眼看着四位引路人就要迈过申府门槛,眼见着灵柩就要步入家门,可正在这时,异变突起!
震耳欲聋!是虎啸声刮过人们的耳畔!
白影掠起!犹如白色闪电突然间乍起!
飞沙走石!仿佛狂风大作卷起千堆雪!
待风定声歇,待人们耳清目明,入目所见的是赫然堵在申府门口的庞然大物!
兽王虎!!
更令人瞪大双目讶异不已的是兽王虎头上那侧躺着绽放开来的花边油纸伞!
油纸伞慢慢的旋转,缓缓露出一张面若银盘姣好媲美娇花的精致容颜——以及额上那条艳如血的红色束额。
“孽障!”申家老族长七窍生烟,失去理智的当街斥骂:“你七叔大丧之日你这是什么装扮!害死他还不够还想让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
对此训斥视若罔闻,靠坐在兽王虎背上一如既往的旋转着纸伞,目光越过一干披麻戴孝的人,缓缓落在灵柩前那肃穆死寂的奠字上。
见此申其志试探上前劝说:“少主,族长他在外漂泊的太久,累了,也乏了,是时候让他进家门安歇安歇了——”
坐骑上的人仿佛这才有了反应。
阖了眼睫,嫩白纤长的手从兽王虎柔顺的白毛中优雅穿过,红唇轻吐,声音缓而轻:“你说的族长,是申,名墨竹否?”
出其不意的问题令等待答话的申其志一噎,结合她今日所做的种种反常举动可出口的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匪夷所思,别说是他就连不远处的老族长都难掩惊讶的愣了下。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难道你还有第二个七叔?”未等申其志作答,老申头就接过话茬,又是一番怒气难平的训斥。
纤纤素手依旧穿梭在毛发之中,阖下的眼睫未动分毫:“你说他回来了,在哪?”
第二个怪异问题出口,满场骤然有些哗然了。
包括莫子谦司寇殇在内的几人都有些怀疑,她是否受刺激过度而导致神经失常。
小心的上前,蹲下身,轻柔的像对待易碎品般握住那穿梭在毛发中的素手,双手缓缓合起举到唇边,怜惜的看着她,罗织着能尽量减轻伤害的语言:“鼠崽,若是难过你就靠在我怀里大声的哭出来,你可以打我,骂我,咬我,甚至是杀了我,只要你能痛快的发泄出来,就算让我死我也甘之如饴…鼠崽,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或许是宿命的安排,人力所无法逆转的,所以纵然很苦,纵然很痛,你也要学会接受现实,即便这个过程很痛苦,很残忍…”
“我明白了。”抽起被他握住的手,指着那挂着奠字的灵柩:“你的意思是说要我接受,姓申名墨竹的人就躺在那里,对吗?”
莫子谦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鼠崽,你真的,明白吗?”
“好,既然你要我相信你所言,你,就去把棺盖打开,眼见为实,只有让我亲眼目睹了,尸体,我才肯相信你。”
一语惊出,满场哗然!
当场开棺验尸!对死人的大不敬!
申家老族长气的说不话来,莫子谦试探着解释:“你可知你七叔他尸骨…里面盛放的,是他的衣冠。”
衣冠冢?再次垂下眼睫,若无其事的旋转着油纸伞,那方兽王虎已用他的蹄子将莫子谦请了出去。
最后老族长出场发言:“申傲天!你到底想怎样!要大伙跟着你耗到地老天荒吗!!”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不带感情的女音方不紧不慢响起:“我七叔明明尚在人间,你们偏偏要咒他死,一个个居心叵测之徒,我岂会如你们的愿?人进府可以,棺木进府休想。”
“疯了,疯了…”老申头跺脚嗟叹,命令申其志:“调令军队,强攻,人要毫发无损,至于那虎死活不论,要她舍得她那只从小养到大的伙伴,就让她继续在这耗着吧!”
“我看你们,谁敢?”猝然将油纸伞掷地,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燃烧在冰弦上的灼灼火焰,眉目苍凉间一丝轻薄的笑荡漾唇角苍白,犹若嫣花谢却别样让人惊惧的笑。
“天天!”
一种莫名的戳刺的让人喘不过起来的窒息令他们忍不住惊喊出声,脚步不由自主的奔向前去,却无一例外被兽王虎挡了回去。
申家老族长被自个女儿明目张胆的挑衅气的胸闷,连抚着胸口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连拍着木椅扶把也不解其气。索性直接下达强攻的指示,申其志无可奈何接了令,调令众将士,排军布阵,右臂起,手势一打,攻!
“慢!!”
“住手!”
莫司寇两人喝斥着阻止,奈何申家地盘申家做主,两人的力量微末的可谓螳臂当车,只能心跳加速惊且惧的看着那一排排手持尖锐长戟的士兵们,犹如一波一波黑色的潮水迅速朝着那个牵动他们心脏的人的方位湮没而去——
不要——!!!!
惊恐喊声停止在两人的喉咙中,因为他们乃至在场所有人都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声惊在了原地——
嘭——!!!
惊鸟四起,巨响声徘徊天际,久久不绝。
“什么声音?”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还是资质最深的老申头,抚着扶手颤颤巍巍的起身,锐利的老眸紧紧盯着被众将士围堵的严实处:“让开些,让我看看。”
这才如梦初醒的将士们忙朝两侧推开让开条通道,通道尽处,刚刚制造了惊天巨响的人对周围人各色各异的目光熟视无睹,朦胧光彩中眉宇之间的冷煞之气仿佛能穿透人心。
就在两旁将士让开通道,让其他人可以刚好看个清楚那刹,就在莫子谦他们来不及飞身前去查探究竟之时,莹白素手以不可抗拒之势飞快的拉动了保险盖,嗖的下从虎背上跳下,黑色的洞口笔直的对准正前方百米之外的棺木,缓缓扣动了扳机——
元宝篇 第五十五章 爱何殇
嘭声再起,多数人尚来不及掩耳蹲下,从黑色洞口发射出来的利器就转瞬即逝,伴随着利器钻入木板的钝声飞快的没入棺木,待人们循声望去,以质地上好的紫金楠木打造的灵柩,其前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触目惊心的洞口。
毋庸置疑,两个洞口皆是那能发出巨响的利器所致。
何种利器能瞬间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威力?
百米之外,两块厚实坚硬的木板能瞬间穿透,此等杀伤力,简直骇人听闻!
经过了刚才的一幕,人们看向那小巧的极不起眼的黑色物件都再无轻视之意,神色中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对不可掌握之物的敬畏。
“爷不想吓唬你们的,可你们为什么浑身都冒刺,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琢磨着刺激刺激爷,非得看爷发飙才算完?”对着枪口吹口气,轻轻把枪口搭在距离最近的一个小兵脑门上:“乖,离爷那么近作何?还蛮有英勇就义精神的拿个破戟对准爷?逗爷玩儿?那爷也来逗逗你,可好?”
小兵不敢说好,但也不敢说不,脊梁发寒的矗在原地,眼珠子直愣愣的动也不动。
作为申家位高权重的老族长又岂会坐视不理?
“扶我过去,其志,快扶我过去,这孽障是冲我来的,冲我来的!反正我这个行将就木,脖子都被埋进土里的糟老头子也活够了,让她打死我,我死了她就安心了,她心里就痛快了,就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老申头挣扎着要起身,申其志等人齐齐跪地:“老族长息怒!”
“还息什么怒!息什么怒?我死了,死了才…才…”说到激愤难当的空当,突然眼珠子一僵,唇上胡须颤了颤,人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族长!”
惊慌接住猝然倒下的老族长,申其志急吼:“都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快!”
对药理略有研究的申陌予几步冲来,用力掐住老申头的人中,喝退其他欲围上来询问的人群,并吩咐申其志帮忙旅顺着背部。
场内的气氛一瞬间陷入凝固状态,现场目光的焦点主要聚集两处,一处是被气倒尚昏迷不醒的申家老族长那,另一处当仁不让的仍旧是手持不明利器岿然不动立在申家大门口处的某人这块。
“少主,申家遭逢大难,您痛,我们更痛!可若让这份痛主宰着我们全部,申家怎么办?整个临江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要撒手不管吗?族长半生精力经营的申家,打来的江山,难道您就忍心毁于一旦?”
“志宇说的对!少主,申家正是多事之秋,申家每份子都应共体时艰,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日,守护住申家,守护住族长千辛万苦打下来的这片大好江山!少主,请振作起来,挑起申家的大梁!”
“振作起来吧少主!老族长年迈体弱,大病尚未痊愈,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请不要再做些让他伤心难过的事情好吗?”
“少主,请放弃您的执着,接受现实,好好安葬族长,让他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吧!临江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少主,您不是一个人,您肩上扛的是整个申家,整个临江啊!”
申家四位长老叩地稽首,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字字含泪泣血!
孤冢寒,清风吊唁。
踮起脚,高高的仰起脸,想要离那惨白的幡近点,再近点…努力要看清那在哀曲中翩翩起舞的幡,消逝的究竟是不是染雪青丝,是不是翩然白衣?
他们一个个都要爷清醒,要爷面对现实,一个个斩钉截铁的说那白幡确是为七叔你而扬…不是爷畏缩逃避,只是从那堆惨白的色彩中爷无法寻觅到你的灵魂,更感受不到那含泪的眷顾,如何要爷相信冰冷的棺木已经泯灭了曾经的誓言,如何要爷坦然接受这堆白色埋葬了过往的所有?很抱歉,爷做不到。
枪口冰冷亲吻太阳穴的瞬间,恍惚中仿佛听到了许多人的惊叫声,惊吼声,尖叫声,哭喊声,太过喧杂,吵的人耳膜痛,头也痛…迷迷糊糊中将扳机叩响时,耳膜不痛了,脑袋也不痛了,痛的却是后颈…同一时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貌似忘记拉保险盖了,可这时眼前已经黑了…
再次睁眼,意识尚处于模糊中,上方玲珑小巧的风铃随风摆动,叮叮当当作响,仿佛企图要用悲伤的旋律营造虚假的快乐意境。
待意识稍微清醒,麻木的整个上半身提醒着重物所在,提目细看过去,一双放大的全黑眼珠子犹如两个毛骨悚然的黑洞,正诡异如死亡幽灵般的将爷盯视!
惊悚的尖叫在出口的那刻被舌尖及时卷了回来,因为下一刻爷就发现那诡异的黑洞源自某人怀抱里的那个憨态可掬的玩具熊。
“娘?娘!”一见人醒来,抱着玩具熊的他忙扑了上来,欢快的大叫:“娘您醒啦!太好啦,爹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赶忙躲过头侧过他手里那飞奔而来的玩具熊,尽量不去看那熊瘆人的黑眼珠,哄道:“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快去通知你爹去?乖,去吧,娘在这等你。”
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爹爹受惊了,猛灌了一大缸子茶水压惊也不见好,至今说话都带颤呢,在好之前他不会见人的…”忽然止了声,神秘兮兮望四周探了探,趴在爷耳边掩着手:“娘,我听见有人偷偷讲你坏话,说你中邪了,还说什么你被什么冤什么魂给缠住了,还说什么冤什么魂的什么不散…”
“住口,瞎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听到有人这么胡说八道,你就令人直接将他乱棍打出去,听见没?还有这风铃吵得娘头痛,乖,帮娘摘下来。”
闻言仰脖子瞅了瞅花花绿绿的小风铃,突然伸着胳膊对准风铃使劲一扒拉,在响的更加厉害的风铃声中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小脸:“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因为姥爷他老人家说了,有个声音吵着闹着或许娘你还会清醒点,省得太过安静了娘你又开始没边没际的胡思乱想…”
“听他瞎说,有你吵着闹着还不够热闹,还非得弄个破风铃折磨我?”
“不,姥爷他只让元宝呆在这个房间里一个时辰,过了一个时辰后元宝就必须要离开,这屋子就剩下娘亲一个人了…”兀自低头扒拉半会指头,叹口气:“好像只剩下一小半会的功夫了…不过也算好啦,幸好娘亲及时醒过来了,否则您还真来不及见元宝一面呢!”
“才跟你姥爷相认,你那爹就要带你离开,他还有没有良心?果真不愧是与蛇打交道的,冷肠冷肝,冷血…”
“什么、什么呀!”元宝急的大呼:“才不是呢!不是!爹爹才没急着带元宝离开,爹爹体谅姥爷这么大岁数了,撑起这个家很辛苦很不容易,还特意嘱咐过元宝要好好陪陪姥爷呢!爹爹才不是冷肠冷肝呢!”
“哼,谁信?你刚刚还不是说你要离开吗?”
“那是因为姥爷说要给七叔公下…”忽然猛地双手捂嘴捂得紧紧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紧张不安的左转又闪,躲避着他娘似笑非笑,在他看来渗着寒冷冰渣的目光。
“下什么?乖,接着说完,你不说清楚娘怎么相信你是不是?”
使劲的摇着头,捂着嘴慢慢挪腾着下了床,也顾不上带上他最爱的笨笨熊,光着脚丫子唯恐鬼魂后面追似的撒丫子冲着门口直奔——
清风不识人间愁,铃声轻荡,骚动人心悲伤的弦。
下葬,下葬是吗?
下吧,下去吧,爱怎么下就怎么下,谁惜管?
左手腕一寸寸抬高至眼前,旋转着手腕从各个角度研究着这突然出现的珍稀物件,研究着它的色泽,质地,雕刻,花纹…还有长度。
会心一笑。
好,真好。
是同仇敌忾了吧?哦不,应该沆瀣一气,或者蛇鼠一窝?亦或本来就是一丘之貉?
头七过后,申家主厅,素衣素服的丫鬟们端着盘碟鱼贯而入,鱼贯而出。
申家上下济济一堂,申家位高权重的几个人物围坐一桌,居正中央,其他十几桌则是男人和女眷分开共席,围绕着主桌向外扩散而列,坐不下的则在偏室也有招待。
主桌一方,除去申姓家人外,另有他姓人氏,如一路特意而来吊唁的草原霸主司寇殇,以及财力雄厚乃至富甲一方的莫家人氏,莫子谦。
“大长老,你家少主今日会到场吧?”莫子谦焦急如焚,申家老族长下了死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那人所在的小屋周围戒备森严,别说里面的人别想逃出,就是外面的一只苍蝇都休想要飞进去。
这些日子,只要他一想到那刻那纤细素手毫无顾忌按下扳机,想到那刻那双莹润眸子含着淡漠的笑毫无留恋的闭上,他就浑身发憷,忍不住拔腿狂奔向小屋,就算无法成功突破那些千奇百怪的机关,就算无法摆脱那些暗卫的纠缠,只要见到机关依在,暗卫仍存,他狂乱激荡的心就会慢慢平复下来。因为他深信一点,只要他们还在,她,就还在。
只要她在,就够了。
被问话的申其志微皱了眉,略为难道:“这…恐怕还得看老族长的意思吧。你也知道,少主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打听的。”
闻言莫子谦愈发的焦灼不安,却仍有风度拱拱手:“是在下唐突了,为难了大长老。”
申其志回礼作答:“哪里,没能帮到莫当家人实属过意不去。”
莫子谦还想再问些什么,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左侧的司寇殇拿胳膊肘拐了拐。
不耐的撇过脸:“什么事?”持扇柄用力弹弹刚刚被碰过的地方。
司寇殇眉棱一掀,妖娆的眼线挑起不豫的弧度:“哟,本汗倒是忘了,能耐大的人物这脾气也跟着涨,了解,了解,那本汗能否恳求你这个大人物大英雄,能不能行尊降贵一下,忙里偷闲下,倒腾出些你宝贵的时间给本汗这个微末小人物?”
攥着折扇的手青筋直冒,敲击扶手的扇柄也凌厉如刀,“私人恩怨私下解决,今日是申家的大事,你若要找茬,最好不要选择在这样的场合,人家的地界。”
一手撑额,懒散的歪着脑袋斜眼瞧着,手指慵懒的朝着莫子谦勾勾:“靠过来一些,本汗要跟你说的正是关乎申家的大事…”
语音未落,同桌的申家人同时望了过来,各个肌肉紧绷目露戒备之色。
“司寇殇!”折扇重重击在桌沿上,桌上杯碟震响的同时莫子谦似不经心的朝四周一扫,那些带着目的性的研究目光只好不甘不愿的收了回去,可各个都高高竖起耳朵细听每个环节。
揉着耳朵直皱眉:“那么大声干什么,瞧瞧,惊扰了人家你好意思?行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水’?”
莫子谦闻言更是皱眉:“什么莫名其妙的,放什么水?”
细眸一凛,司寇殇吐出的话微微带寒:“姓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给我装糊涂吗?”
“简直莫名其妙!”
“族长来啦!!”席中不知谁大呼一声,听得正起劲的一干人等一个激灵,即刻起身立好,冲着门口处出现的阴影恭谨弯下腰:“族长!”
莫司二人闻声忙望去,同一时间猝然起身!
“姥爷,您让子熏叔叔放下我吧,这么多人看着,元宝还让人抱着,多难为情啊…”在子熏怀里元宝扭捏着,小声咕哝着,双手捂着脸一副害羞宝宝模样。
老申头捋着胡须不以为意:“宝宝啊,你不用难为情,你可是我们申家千亩地里的唯一一棵独苗,别说抱着,就是擎着你上天都没问题,你们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