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琼哲手脚比划的解释着,老申头的眼神却更加迷茫了。
直接推开说话拐十八弯的申琼哲,申陌予开门见山:“老族长,其实我们是想问,咱申家是属于那种出手阔绰大方,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家族否?”
老申头两只眼珠霎时瞪得溜圆:“申家祖训第二百零八条,人拿我一粒米,我扛人一袋米!除非关乎申家生死存亡,否则子子孙孙誓死遵守只进不出铁守则!谁告诉你们申家出手阔绰大方,乐于助人还不求回报?”说到最后一句他激动了起来,声调明显节节翻高,瘆的申志宇几人头皮阵阵发麻。
“老族长,我们跟您说,但您要保证千万别说是我们透露的消息。”
“你快说就是,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还怕她吃了你们不成?”
几人同时撇嘴,就怕到时候有人连你这把老骨头的帐都不买。
申陌予附在老申头耳边嘀咕几句,老申头瞪大了老眼,听天书似的,求证的目光投向其他两人,在收到他们点头确认的信息后,难以置信的再次瞪大了眼眶。
“你,你们确定,她亲自下厨熬的?”天边是红蓝绿紫雨都开始下了吧,还是他老耳出了故障,竟听到了懒到人神共愤的人竟亲自下厨熬粥?
三人齐刷刷的点头。
“你们还确定,确定她熬了五大锅,用的都是咱申府的粮食,还送到了北边那破庙里,亲手施粥给那些无食果腹的灾民?”
三人齐刷刷的摇头。
利落的点头。
“你们当真确定是不收费的?”
果断的摇头。
老申头深沉着一张老脸,拄着拐杖在院里踱来踱去,苦思冥想:“你们确定,她此举没有其他的企图?比如说,收买人心,拐带着无知的灾民为她做些不为人知的勾当?抑或——”他灵机一动:“难道她无意中发现了灾民中混有细作,故而前去试探?”
申志宇几人也随之陷入了沉思,貌似还真有这种可能…敬佩之意油然而生,还是老族长思虑周密,老谋深算!
当机立断,从申家护卫队里再安插一支精兵队混入市井中,在调查可能出现的细作的同时也兼职保护某人的安全…
可当一连十日的粥无偿的布施下去,精打细算的老申头开始坐不住了。
叫来了始作俑者,心痛的拨着算盘,痛陈这几日的巨大的无谓开销,同时也拿家族奋斗史来进行思想改革教育,力图扭转眼前铺张浪费的不良作风,变成勤俭节约就是一分钱也要掰开两半来花的好孩子。
“说了吗,爹?”
“那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既然你明白了爹的良苦用心,那爹今日的话也就告一段落了。”
“哦,那我告退了。”
见人扭头就走,老申头忙叫住:“早膳还没吃呢,你又要去哪?”
“施粥。”
身后老申头噎了下,气得直跳脚:“敢情你老子是白说了!白瞎了五十锅白米粥,你这个败家子还败!五十锅啊,够养活我这个老头子一年了!败家子,败家子——”
一连二十日过去了,细作没见着半个,白花花的大米却以让人心痛的速度进了不相干的人的肚子里,老申头别提多窝火了,严厉勒令全府上下勒紧裤腰带,因为下月就要减俸减饭钱甚至要减布料钱来填补某人脑残下造成的财政缺口,如有不服,立刻连铺盖也不用卷净身出户走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苛刻的要求,非但没使申府招来刻薄骂名,反而博得了爱民如子清廉之家的美名,多少人感动的泪水涟涟,瞧,申府多么大义无私,为了帮助那些可怜无辜的灾民,倾囊相助,却饿得府里人面黄肌瘦,弱不禁风。就是府里的小厮走在街上,也会被人高看一眼,投以敬意的眼神。就为了这份荣誉感,本来打算净身出户的小厮小丫头们也都留下不走了,这留下来总比走人的好,最起码还有床铺盖属于自个呢!
这日,申府来了位客人,此人咋一看仙风道骨似天外飞仙,细一瞧,眉毛左右耸动胡子上下翻飞,挠挠腿挠挠脚,时而不时手舞足蹈再或翻个筋斗,嚯,整一个脱了毛的齐天大圣。
“哈哈,丫头,老怪我就说嘛,你福大命大的不像是个短命鬼,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这不,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小老头神经叨叨的,长的快遮挡住眼睛的白眉一耸一耸,滴溜溜的小眼不时好奇研究爷两眼,别以为爷故作不知就真的不知。
“不过丫头,你也真不够仗义,既然你死了还能活过来,当初你为何不不能暗中给老怪我报个信呢?我知道,你是怕那些个人知道嘛,你可以悄悄的,悄悄的哈?害的老怪我哭个死儿,哭自个怎么就云游没个影了,没来得及回来救你一命,要不是我那好徒儿苦口婆心的哄我劝我,那我就,我当初真的要哭死在你的坟前…”
“您老千万别,小的辈轻,课承受不住前辈的生死相随。”也才不跟你这个神经小老儿手拉手赴黄泉呢,省得到了阎王殿还要费劲唇舌的向阎王解释你的死和爷无关。
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芦,小老头踮着脚高高擎起:“你吃不吃?”
白了他一眼:“你咬过了才记得给我,不吃。”
吐着山楂籽,委屈的瘪瘪嘴:“我都是整个咬的,剩的几个都是囫囵的…不吃还省了,一支糖葫芦还得三文钱呢,要不是那个卖糖葫芦的欠我个人情,也不会以二文钱的低价卖给我呢…不过话说这个卖糖葫芦的老奶奶呢,还真是个好人,她啊…”
无止尽的碎碎念也就罢了,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他时不时蹦出一两个让人崩溃的词。还老奶奶呢,让人家听了,不知会不会后悔没称他一声小孙子?
停下来,瞪他:“快点吃完,吃完了我带你去见我爹。”
“可我还想留着这几颗给你爹尝尝呢!”摇摇手里剩下的仅剩不多的几颗山楂,瞧他真挚的模样貌似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脸黑了:“我爹牙不好,吃不得的。”
闻言啊叹气一声:“坏牙是一生的病啊,遭罪,就算是山珍海味,哪怕是龙肉摆在他眼前那也是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啊,早在以往我就注意到这方面的保健,貌似我曾经还建议过…诶诶,臭丫头,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等等——”
不走快点,难道还要继续听你的碎碎念?
说道这医怪仙,碰到他还真实属巧合,谁能想到他医怪当久了当起了乞丐,混到灾民堆里讨白食?本来灾民就那么多,也无暇注意到渺小的他,可他白食喝得起劲,喝完了一碗又一碗,恬不知耻的模样让爷想不注意都难。
如此人物见到了不能当做没见着吧?请他到府里做上一客也情理之中,更何况,安子那虚弱的身体还期望他能提点建设性的意见来。
老申头闻言,虽不说是倒履相迎但也热情欢喜,无论那个时代对于医者,尤其是顶级医者都是尊敬万分的,即便是身体无恙,让这医者提些养身的方子也好不是?
“神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不用不用,反正老怪我也没带给你什么见面礼…哦也不是,本来我是想带来着,可你宝贝闺女说你牙有问题,所以——”腆着肚子,他弹了弹自个的肚皮,笑嘻嘻:“只好祭奠我自个的五脏庙啦——”
老申头不明所以朝爷望来,投以他一无奈眼神,老申头大概了解,笑哈哈的将医怪仙引到座上,令人奉上了茶水和点心,寒暄两句,便攀谈了起来。不过在爷听来,两人的对话一个是鸡同鸭讲,一个是夏虫语冰,之所以没有冷场,那是因为一个心理承受力强,一个滔滔不绝没话也能编出了话来讲。
不如说——
“听闻神医进来刚才被人称的神乎其神的天谷云游回来,不知此番历程,神医感悟几何?”
“感悟?唔,一般吧,若说有什么特别,也就觉得那里的鸟特别…奇怪。”
“哦,难道天谷真有凤鸟?难道传言都是真的?上古传的鸟中之王真的在天谷?”
“哎呀老兄,你起得这名字真的是太贴切了,可不就是只疯鸟吗!提起这只疯鸟我就窝火,瞧瞧,看到了吗,这三条痕迹就是那只疯鸟挠的,那疯鸟可恨呐,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个凶险,当时我正在树底下歇息,正在这时…”
再比如——
“神医在医术上登峰造极,不知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心得?”
“有,自然有,听说过最近市面上的新药‘一点疯’否?”
“啊?没听说过。”
“嗐,孤陋寡闻!真真是气煞老怪我也,脸这么轰动一时的迷药都闻所未闻,你真是,真真是气煞了人!不聊了不聊了,没意思,你真是没劲!”
“是老夫寡闻了,若神医不嫌弃,愿闻其详。”
“好吧好吧,看在白吃了你家粥的份上,老怪就给你说上一说。说起这一点疯啊,,其实这灵感还是缘于天谷中的那只疯鸟,上次说到哪了,哦对,那只疯鸟见了我逮了那湖里的鱼,就疯了似的朝我攻击,我说那咱两一人一半吧,你说,这样还不算公平吗,可它啊…”
呆两人终于结束了鸡同鸭讲的对话,爷瞥着老申头那强颜欢笑的僵硬模样,估摸着他也离崩溃不远了。时候老申头拉过爷,悄悄道:“晚膳就告诉他我病了,就不同他同桌共餐了。”
凉凉的回他一句:“他会马不停蹄的奔到你屋里给你诊病的,并乐此不疲的给你讲述你的病因、病况以及后续的发展问题。”
老申头的嘴角剧烈抽搐许久,喃喃:“那我还是恢复正常吧。”
一拐仙在爷的邀请下自此在申府小住了下来,毕竟是经验十足享誉盛名的老神医,在他的一直调养下,安子的身体也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虽不说恢复产前的十足十,但最起码原来苍白的脸色如今能看出些许红润来。
爷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提了起来。
一个半月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解了毒回了大兴都城才是,就算是传个音信此刻也早已收到,可,至始至终,音讯全无。
所有的人都说爷是整天没事瞎琢磨,瞎操心,纯属杞人忧天类型,申家族长是何人,能轻易说挂就挂的?更何况十八影卫不离身相护,还有数千精兵沿路保护,能出个鸟事?所有人都笑着说没事,就连老申头都几次痛心疾首的痛斥爷积善行德的愚蠢施粥行为,说爷没事找事,败家能手。所有人都相信没事,那就应该没事的,可为何爷的心就是这么不安呢?
元宝篇 第五十四章 缓缓归矣
临江的冬季向来温和,可这个腊月,却寒彻骨。
罕见的大雪连下了七日七夜,冰凌成连成串挂满了屋檐,冷冰冰的折射着微弱的夜色银光。
转过了年,寒意不减反增,反而更胜年前,街上人烟稀少,偶尔三两个出来采办的大府下人也都是缩着脖子抱着膀子,匆匆来,匆匆去。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春天的确不远,可为何阳春三月,不见草长莺飞,不见盎然春意,目所及是未融的厚重积雪,肤所感是刮过脸颊的寒风,冷冽如冰刀,扫过之处刺辣辣的痛…
时至今日,再也没有一个人说爷是无事找事,整天瞎琢磨,也没有一个人说爷是杞人忧天,担心的多余…府里的每个人如今见了爷,不是欲言又止就是予以同情安慰的眼神,可,爷要的不是同情,不是安慰,而是在这时候能有个人跳起来指着爷的鼻子骂,骂爷闲的犯病,怎么竟操些没用的心?
临江流言蜚语不断,各路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申府门口白天黑夜的堵满了那些投帖拜访企图探听消息的各路人马。
老申头下令闭门谢客,三令五申申家子弟严禁对外泄露任何有关信息,自己开始坚持每日到祠堂拜祭。
申其志平定临安境内叛乱,接到指令后直接挥师转到了南陵战场,大兴和萨达尔两方纷纷飞鸽传书表态,将全力辅助申家讨伐不义之国。
莫子谦那方特别来函,说了些宽慰人心的话,并再三声明,即便倾他所有,也务必支援三方正义之师,替申家报仇雪恨。
三方挥师,一方经济支援,声势壮观浩大,似有灭人国之势。
一个偏居一隅、芶延残喘的小国而已,却引的三方大人物的格外关注,何其不幸?
梅雨时节雨纷纷,五月,南陵战报纷至沓来,概括起来无非几个字——大捷,南陵灭。
六月,凯旋的军队大胜而归,打了胜仗的申家将没有意气风发,而是全体披麻戴孝,扬着白幡,扶着灵柩,唱着哀歌一路缓缓归矣…
夹道相迎的临江百姓收了锣鼓,自发的戴孝披麻,或跪地目送灵柩默哀,或撑起油纸伞为灵柩遮风挡雨,更多的是跟随在灵柩的左右身后,在申家将领的默许下扬撒冥襁纸钱…
申家全体上下闻声早已出府十里相迎,威望最高的申家老族长老眼含泪扶起了跪地请罪的少将军申其志,挣脱旁人的搀扶,步履蹒跚的绕到用白绫缠绕着‘奠’字的灵柩旁,颤抖的伸过苍老的手,一遍一遍抚着棺材,一声一声喊着老幺,老泪纵横…
申家军里,有这么两个人格外的引人眼目,他们不像其他申家军一般披麻戴孝,只是腰间简单系了条白绫。一人虽素以素服却难掩其轩昂之气,一人铠甲披身虽面色阴柔却不失英雅霸气,且怀抱稚儿,实在惹人匪夷所思。
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尾随着申家军一块而来的莫子谦和司寇殇。
从申府上下出现在他们眼帘中那刹,他们急切的目光就一致的紧紧牢牢锁住了其中一人,细密逡巡着那人脸部的每一个表情,紧密关注着那人每一个行为动作,各人的心思各异,虽都焦灼可都踌躇在原地,选择了默然等待。
申家老族长悲恸的几乎委顿于地,申陌予含泪几次欲上前劝说却都被申其志用眼神无声挡了回去。
老族长尚且悲伤如此,可反观那个本该最为哀恸的人,却反常的镇定如初,撑着伞双腿交错无动于衷的靠坐在石狮上,缓缓抚着旁边兽王虎的脑袋,扭过头,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静静看向远处的雨幕,神色平静波澜不起,仿佛见不到灵柩前那骇目的奠字,也听不到整个临江悲痛欲绝的哭声…淡定的仿佛超脱于红尘俗世之外,空灵的仿佛没有魂魄的泥塑雕像。
“申傲天!你还在杵着为何?过来跟你七叔说会话吧,不然,不然他不会走的安心的…让他安息吧,天儿!”叹着气摇着头,抬袖擦泪,又是一阵感伤。
见人还是不为所动,他眉头一凌微微有些动怒了。
申其志等人焦急的奔到石狮像下,及近哀求的语调劝着:“少主,族长生前偏爱你,若是得不到你的嘱托相送他是不会安心上路的!难道少主忍心看着族长魂灵不宁,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吗?”
死一样的沉寂。
申其志不由上前一步:“少主!”
“其志,不用再浪费唇舌,拖下来!直接将她拖到你们族长灵柩前,让她认清现实,睁大眼睛看看,看看她七叔,看看她七叔是如何惨死的!”申家老族长横眉怒目,拄着拐杖立起,手指黑漆漆的棺材掷地有声。
“老族长求您,求您别再说了…”
“其志你何须为她遮掩!这种祸害,就算是受天大的刺激也死不了的,死不了的!因为老天他压根就不屑收她!祸害遗千年呐,为什么死的是我的老幺,为什么是我的老幺!老夫几个手足,被她剪除的就剩下个老幺了,唯一的弟弟了,为什么还要来祸害,祸害那可怜的老幺!”拐杖重击地面,击地声如雷,振聋发聩。
“老东西!”
军队里一声低声的咒骂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实则暗潮汹涌明面却波澜不起的海面,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申家军和司寇殇、莫手谦带来的人马闹了起来,几言不和眼见着就要大打出手起来。
见军队当着老幺的灵柩莫名躁动,申家老族长横眉怒视,重重击仗怒喝:“其志,什么事!”
申其志大概知道何事,手臂抬起令众军噤声,对鹤立鸡群的两位拱拱手,请了出来。
申家老族长眯老眼一定睛一看,脸色风云变幻,怒视申其志:“作何解释?”
申其志刚欲作答,被司寇殇懒洋洋挥到一边,抢先道:“申家族长护犬子北行不想出此意外,本汗深感遗憾同时也愧疚不安,特来吊唁,望老族长不弃。”
莫子谦拱手:“奉家父之命前来吊唁,如有不当之处,望老族长见谅。”
拄着拐杖犀利着老眼将两人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个遍,一个风韵雅致,一个瑰姿冶丽,同样的人中龙凤,倒是怪不得能让那样的老幺也同样如临大敌了…
想起老幺,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悲痛!
“恕申家今日不能招待二位,请回!”绷着脸反手怒指石狮像上的人:“申傲天你给我滚下来!其志,去,拖下来!”
“老族长…”
“你想造反吗?老夫的话你没听到是吗?还是你以为你们族长没了,那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替族长之位,所以忤逆了我这个老家伙不要紧,重要的巴结好你们新族长?”
“其志不敢!天可明鉴,其志并无此大逆不道想法,只是少主她…”
“没有还不快去!”
申其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应了声,于石狮下道了声得罪了,飞身而上——
“吼——!!!!”暴躁的虎啸声骤然暴起,申其志应声而落,腹背重重落地,痛苦捂着被兽王虎拍伤的肩膀,在惊呼奔来的申陌予等人的搀扶下勉强起了身。
“申傲天!!!”
申家老族长见此情形暴怒,可石狮像上的人只是无动于衷的安抚着暴躁中的兽王虎。
临江王深得民心,说是得到大半个临江百姓的拥护也不为过,石狮像上那人无动于衷的一幕仿佛微微犯了众怒,渐渐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接着伴有几个激愤者慷慨怒骂,渐渐地,石头子,烂叶子,臭鸡蛋,铺天盖地的朝着石狮像上的人而去。
“滚下来!”
“祭奠临江王!”
底下骂喝声不断,石狮像上的虎啸声亦不绝,可当事人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是安抚着暴躁的兽王虎无动于衷。
“干什么!统统都住手!!”莫子谦和司寇殇忍不住怒了,焦急指挥自己所带来的人马前去镇压同时,也怒叱似有放任之意的申家老族长:“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你们申家人大可进了府,关了门自己在家里解决!何故非得大庭广众之下训斥,非得弄得街头巷尾人人尽知?难道丢人现眼才算完!”
老申头冷笑:“你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插手申家的事?”
司寇殇细眸微眯:“我的身份或许不足够插手申家之事,但我只是想说明一点,我司寇殇的人,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名目欺负!”
“欺负?”老申头沉痛的拍拍棺材,忍痛道:“难道做错了事就不该罚?难道老幺的死她就不该有悔恨之心?打她骂她都算轻的,又何谈什么欺负!”
“申墨竹的死是个意外,与她有什么干系!”莫子谦异常激动,指着申家军拎着的数十个黑匣子,盯着老申头一字一句道:“他们才是罪魁祸首!这些南陵宵小之辈企图偷袭一举将我们一网打尽,申墨竹是中了埋伏才不幸身亡!我们踏平了南陵取得这些宵小之辈的首级,也算替你们申家替申墨竹报仇雪恨了。罪魁祸首在此,你又何故将所有的错都归罪于她身上?迁怒于她?”
“没干系吗?若不是她任性妄为的丢了孩子,就没有老幺上京一说,自然就不会有北上的惨剧!若不是她任性妄为的对着老幺又打又骂口不择言,说什么老幺巴望着她孩子死,老幺就不会看那孩子比看他自个的命还重要,唯恐那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到头来从她那张嘴里不知又不知轻重的吐出什么恶毒的话来!若是老幺不是过分看那孩子过重,又怎会…”突然抱着棺材,他痛哭失声:“又怎会误中敌军圈套,为保那孩子而中箭堕马,被战马踏作泥末,尸骨无存!老幺啊老幺,傻子,傻子!大哥的错,生了个一辈子任性的主,到头来一直拖累你到死,大哥对不住你啊——”
自己的情人自己疼着,爱着,护着,哪里容得下他人半丝轻贱?纵然是对方的老爹,莫子谦依然难以忍受,青黑交错的俊颜青筋暴起,若不是平日良好的教养,恐怕此刻早已发飙。
司寇殇的脸色亦好不到哪里去,直接将元宝抱到他跟前,愤愤不平:“你口口声声说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元宝他难道不是你们申家子孙?难道保护申家子孙不是申墨竹他这个申家族长的责任和义务所在?你凭什么说他申墨竹是天天害死的!凭什么说他申墨竹不是死得其所!!”
闻言老迈的身价了老族长怒目回头怒视,可对上的却是一双孩童纯真无垢清澈见底的水眸。
“姥爷…”咬着指头元宝怯怯的叫道,对于面前这个茕茕孑立虽垂垂老矣但脊背挺得笔直的威严老人多少有些惧意。但不可割舍的血缘情分也让元宝对这初次见面的老人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鼓足了勇气,探着小身子挥舞着短短的两只莲藕般的胳膊,欢快又叫了声:“姥爷,抱抱——”